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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落大唐之繁花落定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书友上传

    桃夭急急又去拉纥干承基,撒娇般道:“纥干哥哥,****快走了。你快说你肯帮她救人,把她留下啊。不然她以后一定再也不理你了!”

    纥干承基狠狠将酒盅砸到地上,叫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么?我不是不愿意救东方清遥,而是救不了他!”

    我回首笑道:“这么说,如果有机会,你是愿意帮忙救人的?”

    纥干承基茫然片刻,低低说了声“是”,立刻别过头去,看着风将窗纸吹得哗哗作响,似在强忍着悲哀和委屈,不肯显露出来。

    而他的这一声“是”也骤然搅得我心湖一阵混乱,连勉强的一丝微笑都很难维持。暗夜中虽有着灯笼在前照路,我的脚步还是不断在雪地里踉跄着。

    纥干承基,我认识他时间也不短了。我太知道他原来是多少骄傲不羁的一个人,虽说我是以求他救人的名义来的,但我心头根本没相信过他肯救东方清遥,既是政敌,又是情敌,除非他疯了,才会去救人。

    可他竟然答应了,虽然不情不愿,但剑客的话,有谁敢不信?

    天上星辰无数,也疯了般在眨着眼睛,水钻般晶莹着,配着满世界未溶化的积雪,俨然是个夜晚的琉璃世界。

    而我的心呢?心还如以前那么善良晶莹么?还是白白遁世读经那么久,一入红尘,立刻尘埃遍布,和我的身子一样污浊不堪?

    桃夭,虽是妓女,只怕还比我纯洁些。

    梅园到了,顿珠早等在书房里,将一大叠信函交给我。

    那是纥干承基的小屋里秘密收藏的信函,记录着纥干承基和齐王李佑所有见得人见不得人的交易。我给纥干承基救起后曾在纥干承基屋子里见过的那些信函,是足以将齐王李佑和纥干承基一齐送入地狱的密信!

    我沉着地接过信函,问道:“有人发现么?”

    顿珠道:“没有。贡布一直在外望风,很谨慎的。这些信也不是在姑娘所说的那个豆坛子里,而是在梁上一处很隐蔽的角落里,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哩。因听他那些邻居们议论,说他这两年常回来住,害我找这些信时还很有些担心,万一他突然回来就完了。”

    纥干承基会换藏信的地点也不奇怪。两年多前他很少回去,便是有仇人找他,多半也想不到回他的破屋子里找;后来他经常回去,自然就担心这处屋子会引人注意,才将信函转移到更隐蔽的角落里。

    顿珠盗信时他当然也不会突然回来。跟桃夭在一起可能会有意外状况,但我在花月楼露了面,想拖他几个时辰却是轻而易举。

    我握着那卷要命的书信向天苦笑,忽然觉得自己愧对满园的清绝梅花。我已不是一个高洁的女子,我将为了东方清遥,成为一个令人恶心的女政客。

    天色黯沉,星光冰冷,静悄悄笼着满地的雪光,泛着幽幽的惨白。

    这一夜睡得又不踏实。

    刚闭眼,便见那深不见底的牢狱底部,东方清遥满脸忧伤牵挂的面容在不断晃动着,身上全是淋漓的鲜血;又夹缠着纥干承基不断地冷笑,冰凉直糁入人的心里撞击着,漆黑如墨玉的眼,说不出的讥嘲不屑,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问着:“你瞧不起我是杀手,我是禽兽么?那你是什么?你是什么?”我在深夜的雪地绻缩着,绻缩着,急得浑身冷汗,却辩驳不出一句,更不敢抬头看他,只在心里说,我只是想救他,我一定要救他,那牢底深处的那个温和男子……

    又一片铺天盖地的阴影罩上我娇小的身形,一抬头,竟是汉王,他解着衣袖,狞狰地笑着:“我想要你,你又怎逃得了?从了我,也给你个侧妃当!”

    纥干承基只是笑着,笑着看我被汉王欺侮,冷冷说着:“你居然敢算计我!你偷我的东西,以为我不知道?”

    清遥则在远远我看不到的地方呼唤着:“书儿!书儿……”

    而汉王肥白硕大的身子又疯狂压上来……

    我听到自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颤抖不已。

    勉强睁眼,才觉周围万籁俱寂,窗外一片漆黑,几上一盏小小的荧烛兀自亮着,摇曳着没有温度的如豆灯火,明灭不定。我的背上已经全濡湿了,额间亦是涔涔的冷汗,唇边极干燥,想起身倒杯茶来喝,身子却酥软如绵,再也立不起来。

    一时白玛惊醒了,忙倒了茶来,我吃了,才有了几分气力,但滚烫粘湿的身子给被外的冷气一激,连打了几个哆嗦,头开始疼了起来。

    我想我是个笨蛋。所有的行动,才展开了第一部而已,为何便犹豫,便不忍?

    白玛见我神情,知道不妙,未到天明便叫人去请大夫,先开了一贴去风寒的药煎来吃了,直至午时才觉好些,而容锦城已经亲身过来探望好几回了。

    勉强吃了点午餐,想起后日便是除夕,而那桃夭尚在花月楼中,便悄悄跟容锦城说,请他派人将桃夭赎出来。

    容锦城很是惊讶,问道:“书儿,为什么赎那个女子出来?出身青楼的女子,多半有些轻佻,赎了回来怎生安顿?”

    我微笑道:“这个丫头,还是个孩子,跟我很是投缘,实在不想看她这一生便毁在那风尘之地。父亲就当是帮我买个丫环好了。”

    容锦城犹豫片刻,即唤顿珠叫帐房去领银子赎人。好在容家巨富,纵然桃夭身价再高,对于容锦城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并不放在心上。

    我见容锦城答应,心才放下来,又问齐王李佑、吴王李恪等人的动静。

    容锦城拍着我的肩膀,沉思一会儿,低声道:“齐王隔得远,暂时没什么消息过来。这齐王一向贪逸玩乐,又好骑射,伴了昝君谟、梁猛虎这几个骑射高手,终日游猎无度,行事也是荒唐。不过齐王府的长史权万纪却也是个了得人物,对齐王管束得很严,一有过错,立刻会禀知皇上,因此这阵子齐王也收敛许多,辖区也太平得很哪!”

    我用绵软的枕头高高地垫起头来,让自己倚坐得更舒服,沉吟道:“嗯,齐王收敛了性子?那吴王呢?吴王应该是个锋芒毕露的人物呢!”

    “吴王倒是在京师,他的文治武功,倒是不凡,很得皇上欢心。如果是长孙皇后生的,只怕会是东宫之位的不二人选了,偏生是杨妃生的,可惜啦!这两人,一个正给管束得无暇他顾,另一个才识过人却不惹事,我看不出有什么把柄可以让你引火啊!”容锦城意味深长地说着,目光的忧虑显而易见。

    “书儿,只能尽人事以听天命了,不要去强求什么了。清遥这孩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容锦城的叹息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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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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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天命?天命在哪里?”我有些失魂落魄,喃喃道:“也许,天命就是人事,人事就是天命。自古成王败寇,成者自称是天命,败者亦称是天命,可天命,难道不是无数的人事组合交错汇出的?”

    “总之……你小心!父亲年纪大了,不过……一定全力会支持你!”容锦城略有犹豫,但看我的眼神静谧怜惜,带着春阳的温暖。

    那温暖亦如阳光般映到我心头,随着血脉的流动贯注着全身。我笑一笑,靠在父亲的肩上,慢慢阖上沉重疲乏的眼睑。

    迷蒙之际,只觉一片阴影投上前来,心下一惊,抬眼时,容锦城已经离去,顿珠和白玛站在床前,欲言又止,一脸焦急。

    我忙坐起,揉着太阳穴问道:“怎么了?顿珠不是去赎桃夭去了么?人呢?”

    顿珠恨恨在地板上跺了一脚,道:“我么,竟去晚了!桃夭上午就给汉王府的人带走了,说是侍宴!也不知会不会再放她出来!”

    又是汉王!那日的折磨,那日的痛苦,以及那日之后的避世别离,那日之后的寂寞悲苦,挟了铺头盖脸的羞辱和疼痛,疯了般将我裹住,困得我透不过气来。那狠狠窜上的愤怒和仇恨,从每一处的神经末梢,直逼脑门,把我的心里激得快呕出血来。

    汉王,这衣冠禽兽的汉王,历史上,他不是应该在太子下台后被赐死的么?可现在太子的地位更稳固了,汉王更是意气风发,恣意放纵寻欢,居然看不出一丝死到临头的迹象!

    白玛搓着双手,紧张道:“怎么办呢?那桃夭姑娘看来好小,虽是那个地方出来的,也娇小可爱,禁不住叫人打心眼里怜惜。如果落到汉王手里,只怕很难逃出生天!”

    桃夭出身青楼,对****礼教观念相对淡薄,以身事人虽不快乐,却也没有出身清白的良家女子误堕风尘的那般痛苦;恩客们怜她幼小稚嫩,未必舍得辣手摧花,故而很难得地在青楼之中保持了一颗赤子之心,连白玛见她一面都生了怜惜之意,方才那话,倒有几分想求我出手相救的意思。

    但我如何相救?

    容家虽是大户,又如何跟皇弟之尊的汉王相比!便是硬去抢人,容家的侍卫也比不上汉王府的高手啊,除非,除非是太子身边那纥干承基、赵师政一类的高手!

    纥干承基!

    第二十一章 顿悟

    我心头一亮,祸福两相倚!≈;

    于桃夭,可能会吃些苦头;但于我,却未必不是好事。

    纥干承基,当日在太子别院,你肯为我公然与汉王僵持;今日,你会为了那口口声声叫你哥哥的女孩出头么?汉王宴客,只怕不会少掉你一份吧!

    我听得见自己鼻中哼出的冷笑,争吧,闹吧,最好能反目成仇,也省了我一番手脚!反正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纥干承基和汉王太子这类禽兽走得那么近!

    我向顿珠招了招手,顿珠不安走近,我低声吩咐:“注意监视纥干承基的动静!”

    顿珠点头道:“知道。我们一直有派人暗中监视,不过都只远远跟着。这人的身手,似乎真的很可怕呢。”

    顿珠他们刚把我要的密信给了我,心里自是不安,故而也关注着纥干承基的动静,只怕他猜疑到我身上,对我不利。

    我怔怔想了想,忙道:“就今天注意着就些好了,平时别老叫人跟着他,只在他的旧屋子和太子府附近查探查探就行。让他发觉有人跟踪,更是容易疑心。”

    顿珠忙应了,正要去时,忽然侍女过来回禀道:“三小姐,园外有人找您,我们回了您身子不适,那人还是执意要见您,说是三小姐的朋友呢,三小姐见是不见?”

    朋友?我疑惑着,在长安,我有什么朋友呢?

    除了东方清遥和李络络,还有久不晤面的恋花,还有谁能称得上我的朋友?只怕连苏勖也生份了,称不得是我的朋友。

    我问那来通传的侍女:“那人姓什么?是男是女?多大年岁?”

    侍女迟疑道:“那人不肯说呢,应该是个年轻男子,却带了黑斗笠,看不真面孔呢!不知为什么,门口的下人都不大敢近这人身,觉得他有些邪气。不过身后跟了个小姑娘,倒是很俊俏,眉眼儿倒与小姐有几分相似呢。”

    我猛悟出是谁,又惊又喜,“啊”了一声,道:“快请他到书房里去。一路悄悄的,尽量少惊动人。”

    侍女见我慎重,忙忙应了,退了出去。

    我穿了衣裳,简单梳了个髻,将狐裘紧紧裹了身子,抱了暖炉,匆匆往书房里去。

    才到书房门口,果听得里面熟悉的声音在问道:“纥干哥哥,这里便是容姑娘的家么?果然漂亮极了。我从没见过哪里有这么多的梅花,开得这般漂亮。”

    我徐徐踏进去,轻笑道:“梅花虽美,可赏梅的时节必是天寒地冻的,未免就煞风景了!”

    披了一袭雪白披风的俏人儿风一样卷了过来,欢喜笑道:“容姑娘,又见到你了,真好!”这个桃夭,看来很是快乐,居然不似刚从汉王府逃出命来。

    那一身黑袍的男子慢慢将斗笠摘下,露出清朗的年轻面容,却有些苍白。果然是纥干承基!

    他一双黑瞳深深凝注着我,冷峻里带着些无奈烦乱,慢慢问道:“你又怎么了?气色这么差!昨晚不是还好好的么?”

    我怎么告诉他,我刚做了一件可能会将把他推向绝路的事,心中不安,才会着凉?我轻咬着自己白得略略发青的唇,努力抿出点血色来,掩着自己的慌乱和不安,笑道:“没有什么,不过天凉,贪睡了一点,头就有些疼了。呆会走一走,自然就好了。”

    我转而嫣然笑道:“你们怎么来了?不会是听说我不舒服,特来探病的?”

    桃夭脸色变了变,有种心有余悸的惊慌透过僵直的笑容浮上面孔。看来她纵然没吃大亏,多半也好生受了番惊吓了。

    纥干承基吸了口气,慢慢走向前来,低声道:“没有,不过桃夭出了点事,不太方便回花月楼了。”

    我早知汉王府必然闹过一场好戏,当下也是故作不知,惊诧地握住桃夭的手,道:“又出了什么事?我却不知呢。刚曾叫父亲派人去赎桃夭呢,听得说她出去赴宴了,打算明天再叫人去呢。谁知这会子你们就来了。”

    桃夭感激地紧紧抱住我胳膊,甜甜笑道:“我从见到容姑娘第一眼,就知道容姑娘最好!不然,又怎会叫纥干哥哥那么日思夜想?”

    我差点掩饰不住自己的失色,强笑道:“小丫头,你懂得干什么?”

    纥干承基并无不悦之色,只是略有尴尬地轻咳一声,道:“桃夭得罪汉王了,我把她带了出来,但再去花月楼,已是不妥。容书儿,我想来想去,只有你必然是肯收容桃夭,让她在你这里避一避的。”

    汉王!两年多来一直魇住我的恶梦!

    逼人的恶心直涌心头,似乎听了这个名字,便足以叫我回到那段近乎崩溃的时光。我无力再掩饰自己的苍白,咬紧牙关挤出字来,艰难道:“汉王?又是汉王?”

    纥干承基垂下头,道:“是,是汉王,你和东方清遥恨不能生食其肉的汉王!”

    我“咯”地失声狂笑,道:“生食其肉?那样的禽兽,肉也是臭的!我便是吃猫肉狗肉,也不会吃汉王的肉!我会恶心得一世吃不下饭!”

    纥干承基和桃夭俱是相对沉默,面色青白。

    “容姑娘,容姑娘!”桃夭显然并不知道我和汉王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我的近乎疯狂的失态已让她极是不安,惊惶地摇着我的手,道:“容姑娘,你不要紧吧?”

    纥干承基的嘴角慢慢挽过凄凉而好看的弧线,道:“我知道了。汉王的肉是臭的,吃他的肉,嗯,是脏了你,也脏了东方清遥。你从此远远离了他,也离了任何跟他有接触的人好了。我只想把桃夭托付给你,你只说愿不愿帮忙?”

    我收敛住自己的愤恨,竭力淡然地说道:“我救过你一次,你去救过我两次,算到底,是我欠了你的。你说将桃夭托付给我,我又怎会不愿帮忙?”

    纥干承基点点头,道:“你愿帮我就好。我这个和汉王一样的脏东西,也不在姑娘的府上久站了,告辞便是!”

    桃夭冲上去拦到纥干承基面前,惊讶道:“你这就走么?不和容姑娘说说话么?不再陪我坐一会儿么?”

    纥干承基冷笑一声,倔强地高昂起头,向外踏去。

    望着他向外步去的挺直背影,望着他的孤高倔强,我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委屈,愤慨,激怒,痛恨,悲伤,万般涌汇成冲着他的高喊:“纥干承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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