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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雪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曲波

    “小妹妹,”姜青山这样纯朴地称呼白茹,“你看看,我姜青山要不干出两下子来,我怎么有脸回去见三妹,我又有什么脸见我的表哥。”

    “怎么,怕回去不让你上炕?”栾超家这个自来熟的逗趣话,引得大家一起笑起来。

    姜青山边笑边摇头,有点害羞的样子,“同志,夹皮沟现在这种情况,我姜青山没出一点力,不用说人家不让我上炕,我自己也没脸上炕。就凭我这条汉子,”他抖动了一下强壮的肩膀,“连进屯子也就把我羞死了,那脑袋得装到裤筒里。你说是不是?”他反问着栾超家。

    “一点不错,”栾超家拍了一下大腿,“就是装到裤筒里也得抹上两把灰。”

    “走吧!”姜青山急不可耐地向剑波请求道,“马希山的匪巢我全熟识,三天就到,咱干个痛快的。”

    “慢着,”少剑波慢吞吞地,“现在我们的两个同志陷进雪坑还没好呢!”

    “怎么?”姜青山十分惊愕,“怎么会吃这个亏?难道你们不会选滑雪路吗?”

    杨子荣咧嘴一笑,“不用说选路,连滑行还是刚跟着你表哥学会的呢!”

    “真是!”姜青山脸上露出埋怨的情绪,“我表哥为什么不来呢?”

    少剑波微笑着答道:“夹皮沟的工作更重要。夹皮沟的人离不开他!”

    “那三妹为什么不来呢?她的武艺并不差呀,山林经验也很多呀!”

    “别扯啦!”白茹笑着向姜青山一摆手,“她是个女的,怎么成呢!”

    “那你还是男的?”

    大家一阵哄笑,白茹倒给怔住了,好像她在说这话的时候忘了她自己也是个女的。

    当天晚上,详细地讨论了去绥芬大甸子的道路,姜青山开头就打奇了小分队这一道难关,倾述着他在上走路的全部学问。他道:

    “气候这一变化,这一场暴风雪,你们原定的道路万万走不得,这条道上全是东西的山岗山沟,北风飘来的大雪填的满是大雪坑,走上去就会被活活埋掉。现在只有走大完颜分水岭,从那条南北分水岭直下,又快又安全,我保险……”

    “那恐怕困难,”少剑波摇摇头指了一下地图,“大完颜分水岭不是有一道横断三百多里的绝壁岩吗?”

    “那不要紧!”姜青山笑道,“不错,这座绝壁岩是向来没有人攀登过的,齐刷刷就像一刀切下的一样,谁也不敢去碰碰它。可是中间有个三关道,只要有胆量就可以下得去。”

    姜青山详细地讲述了三关道。

    原来从前有几个老猎手,为首的名叫李猛,四十年前在这里驱逐了一群山羊。

    这群二百多只的山羊,在他们围成的猎场上急奔急驰,到了绝壁岩,李猛命令他所有的猎手一阵激烈地射击。这群山羊在惊恐的急奔中立不住脚,闯下百丈高的绝壁岩,全部摔死。

    可是李猛的猎队追到绝壁岩顶,无路可下。如果绕道三百里到绝壁岩的尽头再回来取羊的话,就会被别的猎人抢去。

    于是李猛便吩咐一定要在绝壁岩上找道,找来找去被李猛发现了一处地方。

    姜青山一面讲,一面在纸上划着图。

    在绝壁岩上发现有五个大搁台,上边的两个有条大石缝相连,中间的两个又有一条大石缝相连,最下边的一个一条大石缝直通岩底。

    他们发现了这个地方,就做了一次冒险的试验。“绝壁岩绝不了英雄好汉的道路!”李猛第一个从岩顶跳下第一个搁台,然后在百丈高的石壁上攀着大石缝,全身贴在石岩上,就像壁虎爬墙一样,全身每一块肌肉都抓在石岩上,贴攀到第二个搁台。又从第二个跳下第三个搁台,再从第三个又贴攀到第四个。再从第四个又跳下第五个,最后从第五个贴攀下沟底。就这样绝壁岩被好汉征服了,在征服中被摔死三个猎手。

    为什么起名三关道,因为要走这条路,当然不是平常的走法,也不是一般的攀登。第一必须跳三跳;第二必须贴三贴;第三到了沟底,要上那岸还必须爬三爬。这九个动作合起来就是“跳三跳,贴三贴,爬三爬”。所以起名叫三关道。

    姜青山最后唱出一段在猎人当中流传着的一支歌谣:

    绝壁岩,

    考英豪,

    天生好汉的三关道。

    贴三贴,

    跳三跳,

    力尽三爬更险要。

    如无包天的胆,

    不要嘴上噪。

    大家听了姜青山的述说,特别最后那几句富有鼓动性的歌谣,每个人都鼓足了劲,紧张得好像就要跳岩一样。

    “怎么样?同志们。”

    少剑波笑嘻嘻地向大家问道。

    “有英雄路,好汉就能走!”

    “英雄开了道,咱就能跟得上!”

    战士们满怀信心地要走这条三关道。

    白茹倒耽起心来,向姜青山询问道:

    “跳一个搁台有多高,不能撞坏腿吗?”

    “你没听你蘑菇老爷爷说吗?”栾超家没等姜青山答复,向白茹一撅嘴,“树大撑不奇天,勺子再大也盛不过小盆!”

    “撞不坏,”姜青山向白茹微笑着,“搁台上的烂草比现在的大雪坑还厚,比棉花包还软。虽然一跳有十丈高,只要姿势拿对了是撞不坏的。”

    “能不能用绳索?”白茹又问道。

    “猎手要和野兽赛跑,谁还去带绳索。就是带,谁又能带百丈长的绳子。”姜青山一面讲,一面若有所思地瞅了一下帐篷边上的两大捆绳子,“不过今天我们可以用一下。那些绳子有多长?”

    “一百米,合三十丈吧。”

    “那不够用。”姜青山一摇头,“不过我们用它可以一节一节地帮助我们,跳三跳咱就来个溜三溜,贴三贴也可以用它当当扶手,做个保险带。”

    “不用!”刘勋苍晃了一下膀子,“我们一定和李猛一样,跳下去,贴下去,爬上去。”

    “对!”战士们一齐赞成。

    少剑波瞅着姜青山询问道:“马匹大概是毫无办法吧?”

    “不要紧,我把你们送下绝壁岩,我带着马匹顺绝壁岩顶绕道走。我的道熟,保险没事。”

    “好!”少剑波肯定了自己的决心,“就走这条三关道。”

    第二天,小分队拔寨起行,赛虎、姜青山在前,登上大完颜分水岭,顺着这条漫长无头的大山背,急驰直下,向东南飞滑。

    行军两天,到了绝壁岩顶。战士们靠近边缘向下一看,头晕目眩,觉得眼前的大岩来回晃动,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

    小分队饱餐后,连接了所有的绳索,脱下大头皮鞋,解开绑带,缠裹了脚,以防滑落。可是所有的绳索连起来,仅仅才有绝壁岩的四分之一高。那么,只有依赖三级搁台一节一节地来了。

    姜青山没用绳索先跳下第一级搁台,给大家壮壮胆量。然后他又拽着绳子拔上来。因为他为了率引马匹,是不能下到岩底的,下去他就再上不来了。

    现在小分队开始跳了!

    虽然结好了绳索,可是谁也不用。

    第一个是刘勋苍,第二个是栾超家,第三个是孙达得和小董。

    接着小分队像一丸一丸的小石子一般,跳下第一个搁台。这绳索只有少剑波、杨子荣和白茹三个人用了。

    当小分队全下到第一级搁台,姜青山将岩上绳头解开,扔下搁台。

    接着栾超家、刘勋苍两人开始第一贴。为了用大绳作为贴路上的保险带,他俩还背拉着沉重的大绳子。孙达得留在最后,等小分队全贴过去,他解绳子头。

    小分队就这样地走了三关道,征服了绝壁岩。他们欢笑地唱着姜青山述说的歌谣,小分队齐集岩底。仰头看着姜青山、赛虎和两个留下的骑兵,站在岩顶,向他们挥动着帽子,喊些什么,可是一点也听不见。他们的身量,现在看来简直小得出奇,人也只有三岁的娃娃那样高,马也只有赛虎那么大,赛虎呢,简直像一只小兔子了。

    小分队一齐举起枪来,向岩顶高呼了几声:“再见!一路平顺!再见!”

    岩顶的三人五匹马和赛虎,顺岩顶向北蠕动了!

    小分队奔向正东山林里

    ( 林海雪原  p:///1/1952/  )




第二八章 刺客和叛徒
    小分队跳下绝壁岩,续行三日,进入绥芬大甸子。《+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这是大锅盔山下的激洪冲积成的一个大草原。平坦而肥沃的土地上,长的草深过顶。现在已被皑皑的大雪覆盖,形成一望无际纯白无疵的大雪原。

    甸子里没有一棵树。因为土肥雨足,所以此地人多种水稻和牧畜牛羊。这甸子里的居民,一半是汉族,一半是朝鲜族。这片美丽而富饶的土地,涝天不涝,旱天不旱。当地的人们从他们祖辈,世世代代就流传着赞美它的民谣:

    绥芬甸!绥芬甸!

    世外极乐园。

    地旷人影稀,

    草密牛羊满。

    瑞雪千层被,

    春润土味甜。

    雨频田不涝,

    雨乏地不旱。

    土肥庄稼旺,

    十有九丰年。

    要是我说算,

    家家吃饱饭。

    连垂死挣扎的侯殿坤滚到这里后,还自信他依靠这片天府的米粮川,可以无忧地做着他的霸王梦,幻想着在这里称王称霸,等待时机,卷土重来。他曾这样地向他的党羽说:

    保住绥芬甸,

    西川也不换。

    锅盔当大王,

    重把乾坤转。

    这里的人家不成村也不成屯,是零零散散一所所的草房、马架,散居在这大甸子各处。在这冬天一眼望不到边的大雪原上,一个居民点一个居民点地散布数十里,活像天空中朗朗的星斗。

    小分队步入这个满片白雪的大甸子,好似空旷的天空中的一颗小流星,茫茫的大海里的一尾小带鱼一样。

    少剑波不由得心里在想:“此地的群众发动,不知要比夹皮沟难多少倍!这样极端分散的农户,要组织起来,真是一个十分困难而艰巨的任务。”

    他又想到消灭匪徒的时间是不允许他这个指挥员拖得太久的。不过他又想到:

    “如果这里的群众发动起来,组织起来,再武装起来,这片世外天府米粮川真正是属于人民自己的,那样匪徒们饿也就饿死了!但是这里的群众组织起来,武装起来,到底需要多长时间呢?匪徒们将怎样拚死地争夺呢?这样短促而宝贵的冬雪时间,允不允许充分地组织这些数目众多的群众呢?”一连串的问号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太阳没入大完颜岭,暮色笼罩着绥芬大甸子。小分队要赶到大甸子的北边宿营,还得继续前进二十里。

    在平坦的雪原上,滑行是艰难得多了,滑雪杖只能一下一下地撑着,一大步一大步地滑着。远途滑行的疲劳,一层又一层地压在小分队每个战士的身上。

    正行间,遥望前面有个居民点,仔细看去,发现在居民点前雪地上,有一些蠕动着的黑点。又前进了一段路程,见到那些黑点,已不是蠕动,而是一群杂乱奔旋的黑影,乱跑乱窜。不像牛群,也不像羊群,更不像人群。谁都想到地上覆盖着厚厚的雪,根本不能放牧,人也绝不会在这雪地上进行什么活动。

    在大家破疑的当儿,少剑波命令急滑一阵。当他们靠近了,才看清楚,原来是一群恶狗在相互厮打,夹着阴森而使人厌烦的吠声。有的伏在一旁,狠狠地甩着头,好像在啃着什么东西。有的扑下前爪,头拱地,竖起后爪,撅起尾巴,乱蹬乱刨。

    刘勋苍拚命地滑上前去,大喝了一声,想驱走狗群。不料一只恶狗张牙舞爪凶猛地朝他扑来。他没来得及提防,被撕破了大衣。接着一条两条三条一齐扑来。刘勋苍急忙端起冲锋枪,嘟……嘟……一梭子,打倒了三只恶狗。其余的夹着尾巴逃跑了。有一只后腿中弹,用三条腿一瘸一瘸地嚷叫而去。跑出一箭之地,当它们感到脱险时,又贪婪地回头望着。

    狗群驱跑了。小分队向狗厮打的地方围扰过来。天哪!原来是一具具的尸体,狼藉地倒在雪坑里。仔细一看,有的被恶狗撕吃了肉,只剩下些白骨;有的刚啃破了肚皮,吃光了五脏;还有的一只大腿刚被啃掉一半。旁边的雪被血染成血糊淋漓的,还有一撮撮的狗毛,被寒风吹得在雪地上滚动。显示着恶狗厮打的痕迹。

    “这是些什么人的尸体呢?为何抛弃在这里呢?村人为什么不来掩埋呢?”惊讶中的小分队的每个战士,内心都默默地发出这一连串的疑问。

    少剑波的视线环顾了一下每个战士的面容,深沉的凝视着眼前的情景,陷入沉思中。他不觉忆起了杉岚站的惨剧。

    战士们都为眼前这凄惨而狼狈的景像所愣住,因为谁也猜测不定这究竟是什么人的尸体。他们希望找一点尸体旁边的破衣服、破鞋来判断他们是什么人。是敌人,还是同志?但一点也找不到。所以每个战士脸上的表情也就看不出是激怒还是兴奋。他们只是用惊疑的眼光盯住剑波,都在探索剑波的判断,期待着他来解答这个疑问。

    少剑波虽发现了战士们的神情,而他却没有,也不可能解答战士们的探询。他只以阴沉的语气命令大家:“继续前进!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宿营地。”战士们怀着惊疑的心情,约莫走了二里路,在三簇小集团家屋宿下,剑波的小分队部和杨子荣小队住在一起。

    当晚少剑波命令在住屋附近进行社会调查,要求迅速查明今天所见到的那件事情的底细,以及土匪在这一带的活动情况。要求每个战士成为群众工作人员和侦察员。并规定不得出去太远,同时通知了紧急集合的信号。

    经过一宿加一天的调查,结果是一无所得。老百姓都躲藏着。躲不及的吓得浑身发抖,嘴唇发白,直瞪两眼哀求着:

    “老总……长官。”一句话一鞠躬,“是……是……”点头弯腰地奉迎着。

    一问到那些尸体,更吓得他们胆战心寒,表情万分的恐怖,只是摇头摆手,战战兢兢地连连推说:“长官!老总请原谅,天冷雪大,谁也不出门,外边的事小民实在不知。”从老百姓这恐怖的表情可以看出,好像如果他们说了事情的底细,就会有什么大祸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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