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雪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曲波
少剑波“将”了这一“军”,捉到了那些妻女姘头,她们哭哭啼啼哀告饶命。少剑波感到在这深山密林,又无村屯,让她们到哪里去呢?真不好处理。他细思了一番,便决定给了她们几匹缴来的马匹,让她们回家。并看了看地图,告诉她们一直向正西下水头走,就可以出山,三百里外是柴河镇。又怕山中猛兽对她们侵害,所以又给了她们三支枪,用以自卫。
李德林的老婆子,两眼满是泪,望了望丈夫的尸体,也骑上一匹瘦马,跟着其他的女人去了。白茹看到这种情景,要求剑波再给她一匹马,把李德林的尸体也给驮回去,剑波也答应了。
少剑波在自己的跟前放起一堆大火,栾超家、刘勋苍也率领他的部队回来,小分队集合了。
把击毙匪徒的枪支、弹药补充了自己,每人割了一大块死马肉,把匪徒丢下的粮米,补充了自己的粮袋。靠近了林边,选了一个良好的地势,宿营。
第二天撵着匪徒逃窜的踪迹追逐,行有五十多里,走到一个五条山岗交汇的大山洼。这里树木稀少,全是一片草地。
虽然是山岗交汇,但山岗宽而不陡,所以地形比较平坦。
靠北边那条山根下有一堆一堆的火灰,这显然是匪徒怕小分队夜袭而分散宿营的痕迹。
小分队继续寻迹追逐,却发现匪徒的踪迹向四面八方分散的零零乱乱,向不同方向遁去。
杨子荣努力要寻找最大的一股匪徒的踪迹,可是查来查去,差不多全是相等,最多的也不过三个人。
少剑波思考了一会儿,向小分队分析了这个情况:“敌人和我们的两场周旋,连吃了败仗,现在是要千方百计摆脱我们,所以采取了一段路程分散逃窜的诡计。这里已近林边,他是不敢分散到底的,因为那样会受到民兵的捕捉。现在我们只要踩着一个脚踪,便可追着。”于是他下令向正西那股最大的四个脚印追去。
可是又追了二十余里,脚印更乱了!原来在左侧的又绕到右侧,在右侧的又绕到左侧。特别有大多数的踪迹绕了一个大圈又走了回头路,向正东返回去了。千头万绪的踪迹,在剑波和战士们的思想里,对匪徒的意图,引起了怀疑。
是匪徒们散了伙各奔东西自找出路呢?还是要化整为零引诱小分队分散追击,他好各个击奇呢?还是要继续逃窜呢?
还是要继续和小分队周旋呢?
现在这样追,已经不起作用了,这样会把小分队累得精疲力尽。于是少剑波决定,部队休息,先找一下头绪,免得盲目行动。便令小分队登上一座便于速滑的小山,扎下帐篷。
然后选出了十二个滑行技术最好体力最强的战士,分成四组,由刘勋苍率领一组,小董率领一组,孙达得、陈振仪各率领一组,各组拿上指北针,对好了方向度,向四个方向跟踪追查。
临走少剑波特别叮嘱:“你们各组力量单薄,严防敌人埋伏。”各组分头去了。
第三天的下午,三个小组陆续回来,小董先报告了他的路线,剑波根据他的报告在地图上标了一个8字的蓝线条。
接着在刘勋苍、孙达得的报告后,他又标上了不同角度的两个8字线条,三个8字线条加起来,形成一朵形的花。
此时小分队的位置已在正北那个8形的红点处。
三个小组在搜寻中,都没有碰上敌人的埋伏,也没有见到一个匪徒的影子。
少剑波点打着地图上的蓝线花朵笑道:
“敌人大走开了八卦路。这很明显,匪徒是诱我们追他的一股,其余的大部好逃窜,摆脱我们。现在匪徒已迷惑了我们三天,我们输掉了三天的时间,三天的路程。”
接着他马上担心地向陈振仪的小组去的正西方向张望了一下。自语着:“陈振仪还没有回来,他的经验不多……这里到林外只有二百里,那里又是一带平原……”他停了下,刚要再说什么。
“敌人……”杨子荣很肯定地插嘴道,“敌人一定是靠近了平原陈振仪所追查的方向。敌人玩这个花样,正是要迷惑我们在山地空追,匪徒们以为我们不会判断他走向平原。”
“是的。”少剑波肯定地同意杨子荣的判断,“正是这样,现在需要我们以最大的速度追击。现在马上出发,快速前进,讨回我们这三天所输掉的路程。”
小分队像一支飞箭射向正西
( 林海雪原 p:///1/1952/ )
第三三章 解救
陈振仪小组,撵着正西方散布得满山十分不集中的匪徒的踪迹追逐着,匪徒踪迹虽然非常不集中,看起来五匹以上的同行脚印几乎没有,但是在方向上却很固定,所有的脚印都是奔向正西。《+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annas.r》在这一批脚印中,八卦路的圈套已经没有了,他们三人便加快速度,撵着一溜最多的脚印,看样子是四骑同行的踪迹,一直追逐下去。
第三天的黄昏,当他们爬上一个小山包时,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山丛大缺口。呈一条带形银白色的平原,由窄而宽远远地伸向西南,和黄昏的西南天边相连,证明了这个方向的山林被他们三人踏透了。
“平原!”陈振仪惊奇地喊了一声,接着他沉入深思中,“怎么?匪徒敢踏上平原?”他们三人显然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匪徒的诡计而误入歧途。
三个人为了找到答案,眼睛频频地环视着他们眼前的一切,由远到近,由近到远,由西南天边,缩视到自己的脚下,再由自己的脚下,遥视到西南天边,由匪徒的马蹄印到自己的滑雪板,反复地观察着。突然在自己站的小山包脚下灰白色的雪地上发现了一团乌黑黑的无雪区,这片无雪区的直径也不过百多米的样子。他们三人的目光便一起集中地盯着这漆黑团,努力将瞳孔放大,要穿过黄昏的夜幕,看出一个究竟来,可是他们的眼力怎么也克服不了这大自然的昏暗。
他们的心又进入紧张的判断中:“是屯落吗?不会的,因为所有的屯落屋盖上都浮盖着白雪,是不会漆黑一团的。况且屯落又不会一盏灯火也没有。”
汪汪!……突然黑团的西北边发出几声狗吠,接着便是群狗的厮打声,在死静的山脚下的平原边上,听的格外清晰。
“屯落!屯落!”陈振仪从狗吠声中向两个战士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他的话声刚落,又是一阵群狗的厮打惨叫声,声音激烈长久不息。这声音和在绥芬大甸子所听到的一模一样。
在这黄昏时分,又是孤零零的一个小组,听起来是十分凄惨可怖。
陈振仪手一扬,“下去,战斗准备!”说着三个人脱下滑雪板,和雪杖一起捆好,背在背上,三人成小组战斗队形向黑团扑去。
在离黑团百多米的距离,一股刚燃烧不久的苦辣火臭气味冲嗓刺鼻,随着不规则的晚风吹来。三个人更加警惕地摸索前进。
到了黑团边,完全看清了这漆黑团的景像,原来是一个屯落,完全被火烧光了,所有的房盖全烧没了,只剩下被浓烟熏的漆黑漆黑的四壁土墙和奇房框。全屯一个人也找不见,确切一点说,除了屯外的狗惨声外,连一点活着的东西也找不见。
从这可怖的景像中,陈振仪小组已经猜测到这里又发生了不幸的事情。他们手里紧紧地揣着枪,心在紧张的跳动。他们的心和身笼罩在一种凄惨阴森恐怖的空气中。
陈振仪决定要在这片废墟里找一个老百姓,迅速查明情况,弄清这幕惨剧的究竟,和匪徒的去向。可是遍找一无所得,于是便向狗打架的声音闯去。嚎叫厮打声越来越近,腥臭的气味越来越浓,西北天上的乌云一片一片的急驰,没有一点儿星光。
三人到了屯西北的一簇独立家屋的废墟,突然在群狗的厮打声中,有一个哭啼声,哭啼声中又夹着低沉的悲骂声:
“你他妈的……你他妈的……”跟着这骂声的便是几块砖头石块的落地声,随着这砖头石块的落地声,便是一只狗被打中后腿或是前腿汪汪的痛叫声。
在狗的痛叫声中又听到哭哭啼啼气愤的悲骂声:
“你们这些畜生,不知人性,你们还吃!你们还吃!那都是喂养你们的主人,哎!天哪!天哪!……哪辈子做下孽!”
正在这时,一个战士踏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具尸体,是一具女人的尸体,已被烧没了下半截,怀里还抱着一个被活活烤死了的小孩。战士看到这惨景,愤愤地骂了一句:“狗日的,刮民党!碰到我老何手里再说!”
接着他一跳翻过一个小墙头,踏得墙下的碎砖烂瓦哗啦啦乱响。
“谁回来啦?”从刚才那个愤骂打狗声处传来了一个人凄凉的声音,听来这声音已不太年轻了。
“老大爷,是我们来啦!”陈振仪发出标准的北京口音答道。
只听得那发问处唿啦一声,一个摇晃的人影爬起来,向屯后的小山包拚命跑去。这显然是他听到了陈振仪的外府腔调,断定不是家乡人而吓跑了。
“老大爷,不要怕,我们是人民解放军!”三个战士一起喊着,想解除那人的恐惧。
那个人哪里肯听,只是一个劲地跑,黑幕罩住了他的影子,白白雪地也衬托不出来了,完全摆脱了陈振仪等人的视线。
三个人一起向前追去,可是寻找了半天也没找见。及至找到小山包的脚下,一拐弯,一个什么东西把陈振仪绊倒。陈振仪连忙爬起来,刚要弯腰去看,突然从地下雪窝里爬起一个人来,向陈振仪扑去,死死抓住他的军大衣,拚命地向后一掀,陈振仪被掀得踉踉跄跄退出六七步远,差一点给摔倒。
只听得那人气冲冲地骂道:“王八操的,豁出我这条老命来了!死也抓个垫背的!”
陈振仪一听是个老人的声音,并累得呼呼乱喘。特别从刚才所有的情景断定,这一定是在匪徒的屠刀下仅剩下来的一个老人,他温和地向着那个要和自己拚命的人影解释道:
“老大爷!我们不是国民党土匪,我们是人民解放军。”
那人好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解释一样,依然口口声声叫骂不绝,拉出要拚命的架子。
为了避免老人的厮斗,和尽早解除他的误会和恐惧,陈振仪命两个战士从侧后过去搀架起那个老人,再解释几句。可是老头子一点也不相信,在急促的过分紧张的喘息声里,听到他绝望的叫骂:“国民党,狗杂种,王八操的,要杀就杀,要毙就毙,告诉你,穷人是杀不尽的,解放军会像宰猪一样宰了你们这些狗娘养的……”骂着向搀架他的两个战士的腿上狠狠地踢了两脚。
“老大爷!我们就是解放军。你的家在哪里?”
“我没家!家都被你们烧光了!”
陈振仪三人再三解释,老人还是听都不听,他心想解放军不会来的这样快,来也是大队人马,不会是三两个人。
在僵持中陈振仪发现在山脚的几棵树旁,有一个人头多高的黑东西,他跑过去一看,是一个马架子茅屋。回头便向两个战士招呼:
“来吧!找到了!”
老人一听找到了,全身一痉挛,骂得更厉害。在两个战士搀架拖拉下,才走到马架房前。陈振仪推开门,划着火柴,点起一根松明子,照亮那所单人住的小马架房。土炕上铺着两张狍子皮,一卷小行李卷放在炕的一头。那老人的脸像几天没洗,眼中射出可怕的凶光。
为了解除老人的误会,陈振仪等三人脱下大衣,摘去皮帽,老人眼前出现了整齐威武的三个青年解放军战士,尤其军帽上的五角“八一”帽徽,和胸前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胸章格外鲜明,在松明子的光亮照射下,闪烁发光。老头子看到这些,满目的凶气,满身的拚打劲头,顿时松软下来,豁然一阵兴奋,屋内的空气马上松缓下来。在刹那间的兴奋亲切中,老人抢上一步,紧握着陈振仪的双手,大哭起来,他哭得说不出话来。在亲人面前他那刚才拚命的性格和现在比较起来,完全变成两个人。
等老人平静了一些,陈振仪开始询问敌人的情况,老人开始了他的控诉:
“我们这屯子,是有名的流金湖库仑比。前天傍黑,日头还没落山,突然来了一帮国民党匪徒,全是骑兵,有五十来人,包围了屯子。人们一看就往山里跑,刚跑到北山根,从北山后头又钻出一股,也全骑着马,正走了个碰头。一见面匪徒们就开了枪,一顿乱枪把妇女、孩子给打倒十几个。
人们吓得又折头向东山跑,刚跑到山半腰,东山头上又来了一股,三面像渔网一样,把人们全给堵住了。匪徒们把马一提钻进了人群,蒙头盖脑地一顿鞭子、枪托子给打回屯来。
这当儿已经进屯的匪徒,全在杀鸡宰猪,把牛也给杀了,把马通通给捉去。一见人们回来,枪堵心口窝,逼着人们给王八操的煮肉炖小鸡。王八操的闹腾了一宿,第二天把各家的粮食全给装在事先准备好的裤筒里,驮在马背上。实指望抢了粮食王八操的就走呗!可是大队刚要起身,有个两撇胡子看样是个当头的,那些小土匪都管他叫什么狗司令的,就向人们要民兵,要农会主席,要委员,要工作队。挨个问,谁不说就是一顿鞭子。可是任他怎么打,乡亲们没一个孬种,谁也没有说,幸亏金场老闾的全家没在家,和民兵一起出去了,王八操的没捞着民兵和农会干部,把屯里年轻人都给拉到西甸子给毙了……毙啦……”
说到这里老人悲伤中激起更大的怒火,怒火中勾起无限的悲伤,他跺着脚,揉着他那已经哭干了的老眼睛,悲怒交集地停了一会儿。陈振仪三人也在肃立着,这段短短的时间内,军民四人狂烈地升腾着复仇的怒火。“又是一笔大血债!”
陈振仪严肃低沉地说了一句,然后向老人问道:
“匪徒哪里去了?”
“昨天黑夜,三星刚上,匪徒又回来了,把屯里人都赶起来,用马队押着向西南大碗屯方向走去。王八操的一定是怕屯里人给走露风声,报告解放军,所以把人全给押走了。
房子全给点上火,现在人到哪去了?死活怎么样?一点也不知道。哎!人就是不给毙了,也得全给冻死。”
陈振仪一听匪徒向大碗屯方向窜去,心中顿时产生了疑惑,“大碗屯已是平原地方,那里屯落又密,土改大概已经完成,屯里组织了民兵,匪徒怎么敢去呢?”
他紧张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向两个战友一商量,不管怎么样得先向大碗屯方向追一下,因为从老人的口里没得到匪徒其他的去向。临走他们决定把自己的三个粮袋留给老人一袋,并向老人安慰道:
“老大爷,解放军大队很快就能捉住匪徒,把他们交给群众,报这一场大仇。我们马上追去!”
老人一听眼中顿时射出两股怒火,挺直了身子,狠狠地跺了一下脚:“王八操的,捉回来零刀剐了他!”说着从墙角拿起一柄砍树用的长柄大斧头,朝地一撞,“同志,走!
我领道,跟脚撵这王八操的。”
“老大爷!你的年纪太大了,还是我们自己去吧!”
“大?”老人倔强不服地晃了晃肩膀,“不大,我临死前再干一件好事,要不的话,我死了也闭不上眼,走吧!走吧!大碗屯离这三十里,我的道熟,走!”说着他提起大斧,抡上肩膀,往外就走。陈振仪等三人迅速穿上滑雪板,跟在老人的后头,走进带形平原。
这老人的身体真也健壮,走得飞快,他那异常俏爽的身子,和坚定牢实的步伐,简直是个健壮的年轻人。六十岁的老人他哪里来的这身力气?
半夜,到了大碗屯,屯中和和平平安静无声,只有从窗外听见人们呼呼安静的熟睡声,孩子们起夜的哭声,妈妈哼呀哼呀的催眠声。
老人刚要叩门打听,陈振仪马上低声阻止道:
“不用了,老大爷,敌人的诡计已经看透了,匪徒们又到了山里,他是不会向这来的。老大爷你留在屯里,通知农会和民兵,就说匪徒过来了,让各屯加强警戒,别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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