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制级末日症候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全部成为F
第一夜到第三夜的情况,已经有许多现象可以牵强连系上,但是,从第四夜的喻示开始,那悲惨的描述就越加详细起来:剜头,剜胸,剜腹。然而,在高川的记忆中,并没有发生和眼下“剜膝”一样清晰明确的异常现象发生。
我的头,我的胸口,我的腹部……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剜掉的呢?
高川在这一瞬间,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让自己毛骨悚然的念头:
我的大脑,我的心脏,我的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的思考,我的内心,我的内在,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的现在,又究竟在发生什么?
高川越发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怖正向着自己逼近,他不觉得自己失去什么,亦或者说,无论失去什么,一直都是他的觉悟,可是,他却突然觉得,这种觉悟的背后有着更加深刻而扭曲的某种因素自己并非是觉悟之后才失去的,而是反过来,失去的东西在觉悟之前就已经失去了,而自己并不真正明白,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什么。因为,自己能够感受到的,始终是现时现下这一刻的自己,哪怕对照过去的自己,这个“过去的自己”也不过是一种早就发生了偏差的感觉而已。
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的?在一切“高川”之前,最原始的那个“高川”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其实自己早就已经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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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 灰烬与余火
高川跳下阶梯,或者说,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悬浮在半空,向着阶梯下一层落去。尽管小腿已经消失了,但是,看似和身体没有连接的双足却还在按照他的意志活动,就像是自己根本就没有失去这双腿。当他落在地板上的时候,从足底传来的触感,也在提醒着他,自己完全没有受到伤害然而,究竟是“受到伤害”是错觉,还是“没有受到伤害”是错觉,他已经完全无法分辨了。
那个形同“少年高川”的东西就一个拥有形体的物事来说,是如此的孱弱,但是,以它为中心滋生出来的怪异已经遍布这栋建筑。那些从四面八方伸来的手拿走了高川的膝盖,又不断在拉扯着他的身体,不过,这个时候即便被这些手触碰到,他的肢体也没有继续减少,只是,那扭曲的形体也逐渐让肢体失去了原本的形状,高川觉得自己如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略微有个人形的“面团”。
这个面团比有骨骼的人体更加柔软,充满了弹性和粘性,高川只觉得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反作用力正在从脚底向上压缩自己,而到了尽头时,自己的身体又开始收缩,就这般压缩,回弹,拉伸,摇摆,可身体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力量被抛起来。
高川感到恶心,自身的形变以及内心的嘶喊,从幻觉和错觉中,从那纠缠不清的怪诞中,滋生出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够切身感受到的东西,那不仅仅是情绪,也是感觉,是理性之外的任何一种因素,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蟒绞杀。它勒得如此之紧,用它那充满了恶意的冷血的眼睛,用那丝丝声的吐舌,用那滑腻的鳞片缠绕在这个变形了的身体上。
高川只是不顾一切地奔跑,撞开一只只手臂,大地不知道什么时候积了水。在高川意识到的时候,淡黄色的水已经漫过了自己的脚面,他陡然觉得这一切都熟悉得令人惊讶,一定是某个“高川”曾经见到过的景象。要问具体是哪一个“高川”,除了“少年高川”之外,高川已经想不出更多的人选了。可是,在经历这一切的同时,他又不禁扪心自问,眼前的一幕幕真的是“少年高川曾经遭遇”的再现吗?有没有在这种再现中,产生了一些扭曲或修饰性的情况?例如只是以“少年高川曾经的遭遇”为蓝本,加以修改后产生了眼前的怪诞景象。
更深刻一些去想:“江”真的会一成不变地把“过去”照搬上来吗?
高川觉得答案是否定的,但是,无论真假,他都无法证实。他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他十分清楚,自己只能被动地接收这些超乎常理的东西展现给他的东西,而无力在短时间内超越自身的局限性,去观测这些超乎常理的东西隐藏在背后的东西时间,时间在流逝,时间的流逝比任何时候都更快,也比任何时候都更慢。
当时间流逝得更快的时候,总会让高川觉得“自己来不及做任何事情”。
当时间流逝得更慢得时候,总会让高川觉得“自己已经想要停下来了”。
然而,无论这种感官上的时间错觉是快是慢,高川都一直没有其它的选择,在同一个时间段内,他只能做一件事,但又并不是做好了这件事,之后的事情都会随之变好起来。
高川在逃跑中已经做到了自己的最好,剩下的只有他无力去做的部分,即便如此,他的情况也没有变得更好,变形还在持续,从**到精神,从可以观测到的外在和只能朦胧感觉到的内在,从大脑表层最主观的思考到那些发自本能的直觉,都在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方式变形。
高川再一次抬起头,涣散的眼神聚焦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仍旧停留在建筑里。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站在了那间厕所的门口他觉得,这是冥冥中的指引,而不是被“江”引导的陷阱,可是,在进去之前,谁又能肯定呢?
淡黄色的积水已经来到了膝盖的地方那里已经空无一物,而不是隐形,水并没有在这里分开除了足面能够感受到水的质感,之上到膝盖的地方,都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他伸出手,但是,他看到的东西已经不是手了,也无法描述成任何动物的肢体,那是不规则的线条和面数的组合,是偏向的棱角和凸凹,然而,他仍旧可以用它推开其它的东西。
那些从地面和墙壁上伸出手仍旧在拉扯着高川的身体,但是,它们的力量显得越来越无力了,只是,高川并没有从这些看起来像是衰弱的变化中,产生任何庆幸的感觉。他每时每刻都能感到从后方紧逼而来的东西,那是脚踏入水中的水花声,是低沉压抑的呼吸声,是缓慢沉重的心跳声,是非人的低语,是深邃的凝视。
就在这一刻,高川感觉到,身后追击而来的东西距离自己更进了,他的心中充斥着恐惧,那是经验、体会、眼界和自控力都无法消除的恐惧,这个无比熟悉的恐惧感,让他能够理所当然地猜想到,身后的是谁。
那个女人。
那个“江”。
她追上来了。
在进入厕所之前,高川终于还是回过身去。他再一次看到了她,那个健康美丽的身体,那个狰狞的笑脸,那个热切又深邃的眼神,一切就如同他第一眼看到她时的那样。这个女人也一样站在淡黄色的积水中,不同的是,高川自己踩在积水里,涟漪是正常向外扩散的,而这个女人踩在积水里,涟漪却是疯狂地向她收敛。
就像是在吸引一样,就像是在进食一样。
“你是谁?”高川不想问,但还是忍不住问到。他知道,眼前的女人肯定是“江”,但是,“江”也是有许多人形姿态的,每一种人形都在人性的背后表现出强烈的非人性,但就如同人的个体和整体,同样是由个性和共性区分一样,每一个“江”的人形,在共性之外也有着微小的个性。
甚至,从他得到的情报来分析,整个“江”的概念,就如同一群孪生子构成的社会形态一样,就像是源于同一病原体却产生不同分化的病株一样。
高川还是无法肯定,自己所在的地方,自己如今的形象,是物质性的体现还是意识态的体现,是一场噩梦还是在另一个临时数据对冲空间诞生的“真实”。所以,他一直不希望做多余的事情,让“江”这么一个模糊的概念以眼前这么一个明确的形态巩固下来。
这样的想法来自于女巫女巫原本也并非是女巫,而是一个独立却模糊的人格概念而已,它也是做了许多的工作,才最终以“女巫”的形态和概念固定下来,存在并深刻影响着这一次的末日幻境。
联系女巫的情况,以及对“女巫江”成形过程的猜测,高川觉得,类似“近江陷阱”的女巫江的情况,其实也可以看成是,“江”以某种更具体的实态,主动降临到众人的观测范围内。是的,无论自己这边转换的观测和思考角度有多么主动,在“女巫江出现”的这一事态中,整个新世纪福音的所有应对都是不折不扣的被动,这种被动的源头,同样不会被自己这边的人改变。
这意味着,“江”一直占据主动,哪怕是自己这边率先使用了“陷阱程式”,也没有改变这一点。
眼下自己的被动,就是最好的佐证。
以这个判断为基础,去想象一下,当自己这边从一个具体的角度肯定了眼前的女人是某个具体的“江”,而不再仅仅是“江”的一个模糊的概念性的存在,那么,会发生什么事情?高川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答案:女巫江也许会消失,也许不会,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将会存在,在不仅仅是眼下这个场景中,而扩大到更广阔的范围内,被更多的人观测到,认知到。
“江”从一个无法理解,无法接触的无可名状的存在,变成一个具体详实,可以接触的存在,的确满足了击败它的前提,而这也正是“近江陷阱”要做的事情。但问题是,这个具体详实的可以接触的存在,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并且,其战斗力也绝对不是同一而语。
女巫江很强大,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高川觉得,眼前的女人更加强大,更加可怕,哪怕她全身上下都没有半点女巫江那般扭曲的形体,而完全就似一个美丽健康的女性。
高川的直觉,那仿佛是贯穿了所有“高川”的印象般深刻的直觉,在警告他,让他哪怕在扭曲成这般模样的时候,在他所看到所感受到的一切都疯狂得难以言喻的时候,也在慎重地警告他眼前的这个“江”很强,而且,绝非是眼下这般怪异的强大,而是一种从感官上来说,更加直接的强大。
就像是铁锤砸碎核桃时体现的强大,就像是高温将钢铁烧熔时的可怕。
直接而致命,远超女巫江。
即便有这样的警告,高川仍旧还是问了。哪怕,对面这个状若女性的东西,其目的正是为了让他问出这句话。他觉得,自己在问出来的时候,这个问题也充满了既视感就像是,自己曾经无数次问过,然后得到了无数次相同的答案一样。
“你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向来有着最深沉的意义,也向来会对回答者带来影响深刻的变化。
那女人的笑脸上的狰狞感在这个问题之后开始软化,就像是从一个狂暴的疯子变成了一个只显得活泼的年轻女性。
但是,这种表情上的平静,并不让高川觉得轻松。
乃至于,周遭一切怪诞的表现也都有一种平静下来的感觉。
“我叫富江,见到你很高兴。”女人那软化而显得活泼的表情,渐渐又有了新的变化,但在高川弄明白那到底是怎样的变化前,女人的身形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在连一个眨眼都无法做完的瞬间。
一个巨大而充满了压倒性的存在感出现在了高川侧旁,从视野死角外传来一股呼呼的压力,在意识到的时候,坚硬的东西已经拦腰砸在了他的身上。高川只觉得身体断成了两截,身不由己向着厕所里飞去,最后的一刹那,他终于知道了是什么击中了自己。
富江,刚刚收回了如同鞭子一样的左腿。
“终于可以出来了。”她如此说到。
之后,高川的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高川觉得自己肯定是错了,明明直觉已经在如此强烈地发出警告,但是,为什么自己还是问了那个问题呢?如果自己不问出那个问题,情况是否会变得更好呢?无论如何,当自己提问,而对方回答之后,将会发生的事情就已经确定了。高川想着,因为意识到了自己正在“思考”,因此,完全没有自己已经“死了”的感觉。
在一些故事的描述中,总有人会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高川完全无法理解。因为,死了的话,什么都不会想起,从生理到精神,所有的活动都会停止。“想着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这一思考本身,就违背了“死亡”的意义。
高川十分肯定,自己没有死,但也不是正常地活着病人从来都活得不正常,他已经习惯了。
只是,这一次,在思考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那如同坠落黑暗深渊的感觉,而就是普通的,浅浅的歇息的感觉。他觉得自己随时都可以睁开眼睛,但是,他突然对睁开眼睛有些害怕。他十分清楚,自己犯下了一个不知深浅的错误,但是,既然是错误,那就一定会产生相应的后果。
高川已经承受过自己的许多错事,但是,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没有这一次来得深刻。
停顿了一秒,他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
天空,正下着飞雪一样的灰烬和火星。天空和大地,被这沉沉的灰色覆盖,只留下已成废墟的轮廓。
眼前的一切,正是统治局范围内,之前和席森神父一起战斗过的地方。
他终于从那可怕的噩梦中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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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 灰烬与余火2
地平线一直向着视野之外延伸,高川从地上爬起来,再也没有敌人攻击他了,因为在这个废墟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那个宛如从噩梦中走出的富江到底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高川也感受不到席森神父的存在了,在接触最终兵器999之前,席森神父的状态就已经很不稳定。包括爱德华神父在内,新世纪福音的信使们留下的遗产,让这次接触有了成功的可能,但却又会夺走一些东西席森神父到底死了没有,高川无法肯定,但是,席森神父即便活着,也绝对不会比死亡更加轻松。
最终兵器999消失了,“江”消失了,席森神父消失了,所有因为他们的存在而产生的怪异也全都一个不剩,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只留下鳞次栉比的畸形构造体建筑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巨变。这些畸形构造体的造型就像是骨头,但又有尖锐的棱角,大大小小的空洞遍布其中,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最高的建筑如果这算是建筑的话需要高川仰头才能看到顶部,但这些建筑的存在,并没有让“废墟”这个形容变得不切实际,因为,哪怕是高大的建筑,也是一场惨烈的大战后留下的残骸而已。它们本来就是不成形体的,破损之后的异常外观,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如果是按照平时的习惯在这片废墟中行走,迷路就是唯一的下场,这里所有涉及方向的观测都在产生一种剧烈的扭曲,包括并不限于磁场和视觉感官。即便高川重新以“义体”的姿态站在这里,也无法通过自己那一直都很高效的观测能力对整个废墟进行详细的鉴别和扫描。他用以判断方向的数据,已经在视网膜屏幕中染上了警告的红色,这意味着,所有根据这些数据所做出的判断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错误。
到底错了多少,因为没有参照物的缘故,所以也无法具体分辨出来。但很显然,这些数据已经无法依靠了,乃至于就算是义体如此精密强大又富有神秘性的躯壳,也不足以通过自身机能为高川找出一条正确的路线来高川在想着,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他想要继续追查富江的下落,从这个自称“富江”的“江”身上,高川嗅到了一股汹涌而来的味道,就像是在她接下来的活动中,将有可能产生具备决定性的某些结果。高川不知道那是什么结果,但既然觉得这样的结果会极大影响到眼下的整体事态,那么,就算无法阻止对方,也必须在第一时间知晓具体的情况。
况且,高川觉得,富江一定会去找少年高川的。
同时,高川也十分清楚,尽管在桃乐丝层出不穷的计划中,开始希望自己这边和少年高川汇合的进度稍微延缓一下,以让她们进行更深层次的戒备。但是,从结果来看,这件事的进度却又不是想要拖延就能拖延,想要加速就能加速的情况。
正因为富江出现了,义体高川才觉得面见少年高川已经迫在眉睫在此之前所拥有的闲余,被“富江”这么一个存在彻底搅没了。即便如此,还要感谢运气,自己能够从那栋怪异的精神病院大楼里逃出来,并不完全是努力的结果。他自觉已经竭尽全力,之前的战斗绝非是单纯可以用暴力可以解决的,那样弱小的血肉之躯,也根本不足以支持破局的暴力。
眼下的状况,一旦富江和少年高川汇合,会发生什么事情?高川无法想象,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判断的,当两者汇合的时候,想要使用脑硬体对他我两个人格进行调和,就一定会受到富江的阻拦。只要富江回到少年高川身边,任何针对少年高川做出的布置失败的可能性都会变得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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