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天下归元
雷熙一怔,手中出鞘半边的刀停住,半晌,深深吸一口气。
“把他先押下去,等会审问。”蒋亚看也不看景横波,挥挥手,他无心现在听这样的纠纷,注意力都在那群劫囚的人身上。
雷熙手按在刀上,目光闪动盯着景横波,大有景横波敢拒捕他就让她血溅当场的意思,景横波却出乎他的意料,根本没有反抗,叹了口气,任由那些士兵带走,雷熙盯着她的背影,目光阴鸷,随即转过头来。
场中那群黑衣人惊怔了半晌,终于还是做了决定——被俘的人质太多,要救也救不了,还会让自己等人全部失陷,不如救出一个是一个,先把大公子送出去再说。
当下那群黑衣人冷笑一声,“走!”
人质堆上,最上面的耶律哲抬起头来,目光怨毒地盯着远去的黑衣人们——家族永远都这样,同样是耶律家族的子弟,大公子的性命,永远都比他们重要!
景横波被押送着走过他身边,正看见他面上的怨毒之色,唇角一扯。
她忽然觉得旁边有道异样的目光,转头看见是南瑾,这平常脸容麻木的姑娘,正用一种意味难明的目光盯着她,景横波有点诧异,却也没有多想,身后士兵对南瑾十分恭敬地一笑,却猛力推搡着她,“磨蹭什么?快走!”
景横波笑笑,不以为杵。这群士兵先前得南瑾相救,看见南瑾高绝的武功,此刻又见她掳来这许多人质,军中一向钦佩强者,自然眼光不同。倒是她,看起来十足废物一个,还有通敌嫌疑,没给她抽冷子一刀,就算客气了。
南瑾目送景横波被押进旁边一个小帐篷,转头,看了耶律哲背部一眼。
耶律哲背上微微水汽,显然刚才曾经凝了冰雪,那些冰雪凝成特异形状,但只有她一人看见。
那是家族硕果仅存的上辈,大族老的命令。
“杀了和你一起的女子。”
……
蒋亚抬头看着黑衣人远去的方向,下令士兵去追,脸色很不好看。
雷熙却在他身边笑道:“队长也不必为难,如今咱们多了许多人质,看那样子还是临州贵族子弟,正好拿来和临州各大家族谈判,交换回囚犯不就是了?”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蒋亚道,“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些都是临州贵族子弟?”
雷熙神色一凛,随即笑道:“刚才那黑衣人喊出一声七公子,想必是耶律世家七公子,能和七公子在一起的,自然是临州豪门子弟。”
“你说得也是。”蒋亚心事重重地点头,“对方一定不肯善罢甘休,咱们还要加强防备才是。”
“队长放心,我一定安排妥帖。你忙碌半夜,后头还有要务,不如先休憩一会。”
蒋亚手中的剑垂了下来,疲惫地看一眼天色,道:“那些劫囚的人刚走,估计马上也不会有人来,大家都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好了。”
雷熙却道他没有及时抓到奸细,导致耶律旻被救走,将功折罪,愿意继续守夜,蒋亚劝说几句,拗不过他,也便应了。当即命令先前外围奋战的士兵短暂休息,内围士兵守夜加强戒备。
营地里的人,稍稍收拾了一下,便安静下来。
雷熙带着亲信士兵,亲自守在耶律哲等人的帐篷前,南瑾也离开帐篷去休息,经过景横波所在的帐篷时,忽然停了停。
帐篷外依稀灯火,映出帐篷里的人身影单薄,她似乎背靠着帐篷,垂着头,也不知道在睡觉还是在沉思。
南瑾久久地盯着那个背影,忽然道:“你今天在集市,找的到底是谁?”
帐篷里没有动静,南瑾也不走,好一会儿,才听见景横波疲倦的声音,“我的爱人。”
风忽然静了,远处野鸟翅尖掠动树梢、树叶端露珠滴落、荒草上夜虫唧唧,都似瞬间听闻。
风也似忽然紧了,野鸟从树梢栽落,露珠将滴未滴转瞬消失,夜虫不鸣,天地不亮。
南瑾一直一动不动地站着。
良久,默然走开。
……
黎明前总是最黑暗,也是最好睡的时辰,激战了一夜的士兵们,发出的鼾声几乎十里外也可以听闻。
守夜的却目光炯炯,警惕地盯着外头的一切动静。
雷熙坐在帐篷前,竖着耳朵,听见远处一长两短几声婉转的鸟鸣。
他看看周围几个亲信士兵,士兵对他点点头,他又看看营地,注意到南瑾早已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悄悄站起身来,进了帐篷。
帐篷里那堆人质还叠着,只有最上头耶律哲是醒着的,正用阴鸷的眼神盯着他,冷笑低声道:“算你识相。”
雷熙冷着脸,他何尝愿意这么冒险?无奈被人家抓了把柄,答应帮那一次,谁知道救走了大公子,却又被掳来七公子,那群黑衣人临走时的眼色他看懂了,还得再帮一次,不然就继续和他过不去,涉及到自己的秘密,也会被捅出来。
那些耶律家族的人临走时暗示,不会走远,会在附近等着接应,他只要将这群人放出去便好。
然而走近了才发现,这些人没有锁链捆绑也没有任何禁制,只是浑身僵硬,似乎都被冻僵了,但这种天气,怎么会被冻僵?
“走不掉的。”耶律哲神色阴沉,“他们动不了,而你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带出去。”
雷熙也发现了这一点,额头冷汗滚滚而下,将唯一勉强能动的耶律哲扶下来。两人呆立在帐篷里,对望一眼。
黑暗中眼眸如狼,各自嗜血。
相同的人,一霎目光相撞,便见同样杀戮心思。
然后两人同时转身,各自拔刀!
“哧哧”连响!
黑暗的帐篷里,刀尖入肉声响不绝,伴随着血液喷涌的噗噗之声,浓郁血腥气氤氲开来。
两人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各自负责一边,拔刀砍杀,一刀一个,如同宰猪。
血花飞溅里,那些僵硬不能动弹的公子哥们惊骇地瞪大眼睛,死也想不到,平日里和自己一同章台走马称兄道弟的耶律哲,竟然会突下杀手,更想不到那个布置在军中的内奸,竟然也这么心狠手毒,他们喉间僵硬,无法叫喊,很多人到死都满眼疑问——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不怕日后各大豪门的追究吗?
而耶律哲和雷熙,则以冰冷带血刀尖回答。
不能不这么做。
雷熙救不走全部人,就一定会被对方怪责,那么自己的身份和秘密就有泄露的危险。
因为无法救走全部人,只要留下一个,耶律哲就得承担责任。
所以这些人都得死,把他们的死推给这支军队,临州豪门乃至大都贵族,就会和这支军队不死不休,他们不仅逃脱了责任,还可以报仇。
鲜血飞溅,耶律哲下手很快,一边抹人家脖子,一边将刀也在自己臂上狠狠一勒。
他“千辛万苦”逃出,才能取信于那些豪门贵族。
上头堆着的人已经杀完,他们将人掀翻,继续杀戮,一个活口也不能留!
雷熙刚将一个有些僵硬的躯体翻开,那身体却太硬,眼看要落地会发出声音,他急忙去接,却有一只手,比他快一步,轻轻接住了那人的身体,笑道:“悠着点。”
雷熙浑身一冷。
眼光直勾勾地盯着面前。
那只手雪白纤细,指尖修长,如春葱如玉管如秀笋,美妙精致。
那声音微微慵懒沙哑,笑声似生了钩子,勾魂。
但他却觉得五脏六腑都似被忽然勾住,紧紧地一攥,迫出冷汗来。
他有些呆滞地抬起头,就看见面前,微笑的景横波。
这一眼让他险些晕去,第一反应就是看一眼外面,外头不远处关押景横波的帐篷仍亮着灯,有人站岗,没人惊呼被关押的人不在。
被关押的人,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这里。
“啧啧,好狠。”景横波轻笑道,“我就慢了一步,你们都快杀完了。”
她是故意慢一步的,只有这两个人动了手,让那群公子哥看见他们杀人,才能成功离间耶律世家和其余世家的关系,才能让耶律世家在禹国无法生存,才能让禹国出现大乱,她才好浑水摸鱼。反正这些世家公子,横行不法,鱼肉乡民,坏事也没少做。
只是这两个人,比她想象得还狠,她慢上一步,最起码多死三个人。
雷熙和耶律哲对视一眼,两人二话不说,抢身而起。
“砰。”一声闷响,下一瞬两人翻倒在地,门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面无表情的南瑾。
耶律哲和雷熙又对视一眼,这回两人爬起来一个翻身,极有默契地扑向景横波。
景横波看起来像比较好捏的软柿子。
“砰”一声,两人撞在一起,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随即两人后领被一双冰凉柔软的手抓住,额头对着额头,狠狠一碰。
“啪。”眼前似有漫天星花四溅,两人额头一片青紫,翻着眼睛,险些被各自的额头撞晕。
女子慵懒的笑声响在他们颈后,“心一样的黑,人一样的狠,果然额头也一样的硬。”
笑声里,耶律哲瞪大眼睛,看着帐篷里桌案上的灯火忽然自己移动起来,落到了身后人的掌心。
景横波在他身后,擦亮了火石,点起了蜡烛。
光线一亮,雷熙脸如死灰——军队要被惊动了。
耶律哲脸色一变,忽然似想到什么,惊道:“你是女……”
身后景横波呵呵一笑,耶律哲立即住口,眼看帐篷一角的绳子自动飞了起来,落在自己身上,心里终于确定,身后果然是女王。
女王以轻功和控物名动天下,当然很多人认为这是她的武功,耶律世家这样的大族,对女王的能力自然比别人清楚。耶律哲也听说过,但怎么也想不到,女王竟然会扮成小兵,跟随押送队伍来到禹国,直到刚才看见她神出鬼没的瞬移,和远程控物,心念一闪,才喊出了那一句。
想到女王,就想到大半年前发生的一件事,以及听说的一些小道消息,他心中一动,忽然替自己找寻到了一线生机。
灯光已经亮了,大批军士的脚步声急促地传来。
景横波冰凉的手指摸索在他咽喉上,笑道:“亲。我要不要给你个痛快?不然你说,那些临州豪门,乃至禹国王室,会不会将你五马分尸?啊,耶律世家只怕也不会放过你呢,你给他们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冰冷的手指刺激着喉头肌肤,激起一阵阵不能自控的痉挛,耶律哲似乎嗅见了杀气,森然凛冽,血气森森地逼来,他甚至能感觉到,现在女王心情不怎么好。
联想到近期女王的名声,他浑身一阵颤抖,忽然低声道:“陛下……陛下!救我一命,我有你需要的重要信息,和你交换!”
“哦?”景横波斜瞟着他,语气悠悠。
“我……我能告诉您,耶律祁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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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耶律祁的下落(二)
“我……我能告诉您,耶律祁的下落!”
景横波怔了怔,眼神中微带疑惑,“哦?”
她确实有从耶律世家打听耶律祁消息的打算,因为当初裴枢追击许平然的时候,曾经发现有耶律世家的人为许平然效力,耶律家的三公子是天门门下,耶律家向来对天门谄媚巴结,那么耶律家就有可能知道许平然和耶律祁的情况。所以这次她特意从禹国绕了一下,只是在她想来,这应该算是高级机密,就算耶律家有人知道,似乎也不该是耶律哲这样一个小辈。
耶律哲赶紧点头,听着外头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额头冷汗渗出。
景横波须臾之间,已经下定决心,拎起耶律哲,身形一闪不见。
南瑾看她离去,毫不犹豫跟上,连雷熙那群人也不管了。
与此同时,帐帘被人哗啦一下甩开。蒋亚带着人奔进来,正和南瑾擦身而过,南瑾只匆匆丢下一句:“雷熙是奸细。”
蒋亚一进门,就被满帐篷的血腥气惊得脸色发白。
帐篷里死了公子哥七八个,侥幸留得一命的,正从地上慢慢爬起,也不管蒋亚等人,“嗷”地一声便冲雷熙扑了过去,五六个人将雷熙压在身下,刀砍剑戳,手撕口咬,肘击拳轰,砰砰乓乓往死里下狠手,人堆最下面雷熙的惨叫越来越尖越来越可怖,一道道血流从挣扎的腿下蜿蜒,直流到兵士们的脚下。
蒋亚等人面色惨白,一时被震得忘记出手。好一会儿那些贵族公子挣扎翻身下来,一个个躺地上喘气,呸声连连,吐出的血沫都带着雷熙身上的血肉。
有人犹自恨恨地骂,“奸贼!救不出就杀人灭口,敢对爷爷们动手,找死!”
蒋亚低头看看地上那摊面目全非的血肉,激灵灵打个寒战。急忙命士兵将剩下的人看守好。一边发愁这些人到底该如何处置?虽说耶律世家的人来劫囚错在先,但扣押这些临州豪门子弟也是冒险举动,一不小心就会惹怒禹国,到时候骑虎难下,难道这两千人还得和整个禹国打一场?但就这么放回去似乎也不妥,连最后的凭仗都没了。蒋亚不过是个押送队伍的队长,职级也就是个参将,想到这事弄不好就变成了国家纷争,顿时额头冒汗。
忽然又有斥候来报,说前方山谷发现大量埋伏的禹国士兵,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好像事先已经被人下了手,众人面面相觑,都想着哪来的高手,不动声色便帮他们解决掉这样一支可怕的伏兵?
有人便道:“莫不是那位……”指指南瑾离去的方向。
众人纷纷点头,先前他们都曾见过南瑾出手,刚才这帐篷里的事,自然认为也是南瑾发现的,这整支押送队伍,除了这古怪的女高手,还有谁能做这样的事呢?
忽又有人奔来回报,道奉命看守的那个英统领亲戚不见了,蒋亚听着,面沉似水,冷哼道:“八成那小子也是个奸细!他逃了便罢,如果发现他的踪迹,立即拿下!”
“是!”
……
耶律世家在禹国临州有一处占地广阔的庄园,住着耶律德及其一脉各房子弟,耶律德算起来是耶律祁的叔祖,耶律哲则是耶律祁的堂弟,耶律德这一支多半在临州府及其周边城池任职,掌握当地政军经大权,代耶律家掌管禹国南线的势力。是大都耶律家的一处重要分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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