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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荆柯守

    当然她也清楚,女状元从未有,女冠却可以有,大道并不岐视男女,可惜人为歧视制约无处不在,道门只在科举中取秀,而仙门虽数量众多,却也崖岸自高,何其难入。

    入夜前赶到了山城,城墙久未修缮,呈现斑驳色泽,城门顶上甚至有着蓬勃野草,不到战时,没有后来避难大族涌入,这县就比平寿县都贫穷,难有余力进行表面的修饰。

    城中只有一条铺有青石主街,一路都是荷锄挑担归来的农人,牛车行着半里将近东市,就不得不缓下来,车夫擦着汗说:“公子,前面都是窄巷子,现在黄昏回家时分,正是人多,超不过去。”

    叶青微微颔首,低头对车帷里说了声,令车队稍等,这等着的时间里,站在马背上眺望一眼,这城布局是有些过于紧凑,满城都是炊烟袅袅,幸而这时房屋多不是木制,不然太容易引起火灾。

    渐渐就至城东一个大院,前有场院,后有果辅,据说江氏上下百户,连老带幼,三百口人就挤挨在里面。

    晨起出城躬耕,黄昏入城归舍,这种山城特色是出于防寇的实际需要,只在起居条件相对差上一些。

    门楹还算光亮,却无人看守的敞开着,只见里面石屋连绵,院心堂地上一堆小孩在嬉闹,个个灰头土脸,分不出男女,都在夯土泥地里玩的不亦乐乎。

    叶青瞧得有趣,却不肯闯入,令:“拿我的拜贴与礼单,奉给里面主事的人,就说我们来了。”

    又回首笑问:“子楠小时也是如此?”

    江子楠掀开车帷,张望一眼,脸上顿时发烧:“这时大人都还在做饭,是以无人管束……”

    跳下马来,掀开黑色车帷,扶了一身素服的乔氏下来,这可说是敬长,再扶江子楠时,已有些江姓子弟涌到门口围观,甚至有小孩起着哄。

    众目睽睽之下她羞得抬不起头,声音极低:“还是不要了吧?”

    “有解元给你扶下车,这是荣耀。”叶青大言不惭,还是遮过半个身子为她遮挡一下,语气里掩不住笑意:“快,听话”

    乔氏在一旁立着,见女儿趁短暂调整后恢复了平素模样,她这才放下心来,摸摸手中捧着的亡夫牌位,正踌躇间,听着院里面人声一静,不由就回头看去。

    正门大开,一个中年人率众而出,目光一扫这肃穆车队,见着为首麻衣少年就是一怔,又赶紧把讶异埋在心底,堆着笑容迎上来:“解元公光临舍下,江瑞松有失远迎”

    “不敢当,平寿叶青见过江伯父。”叶青作了揖,却行着晚辈之礼,又接过乔氏手中漆黑牌位,郑重举在面前:“青此次来,是为送叶叔父灵位归根。”

    “这是…”江瑞松看着牌上庶弟名字很是吃惊,这事不是早几年就结束了,讣告都命人传过,于主臣之分已是仁至义尽,何来这一出?

    一时举着手都忘记了动作,只见这少年捧着牌位,言辞沉重真挚:“昔吾父在时,与叶叔父知交甚笃,时赞以郡才,许约若他日成就,必助使其荣归故里,可惜天妒英才,不假其年,这相约两人先后相继而去,在下身为人子,当继此约以全先人之义,送叶叔父灵位以归。”

    乔氏在侧,以手捂嘴,垂下泪来,心里又悲又喜:“夫君,你可听见了,当年你这一番追随虽中道而断,可现在也有了延续……”

    江瑞松听了这话,再看一身素孝又面带悲戚的乔氏母女,顿时醒悟过来,迅速收起笑容,郑重接过这牌位:“这是吾弟之幸,瑞松在此谢了。”

    却是不肯居长辈之位,又对着母女俩一礼:“弟媳,侄女儿,辛苦你们了。”

    接着就高举起这牌位,大声示于众个族人:“子弟叶落归根,当使之归位正堂。”

    人群中骚动一阵,在江瑞松肃穆神情感染下,都安静下来,人流簇拥着进院内,入祠堂……水一样平缓无声,却蕴藏着力量。

    这就不是纯粹的文化形式了,当人人认同时,就是一种向心力,也是在这穷山恶水里繁衍生息的一种寄托,多少郡望世家苦心孤诣经营的家族文化,在这边缘大山里头其实比比皆是。

    叶青在后头瞧着暗叹,这完全是山间小族在生存需要下的本能,可这样治家形成的凝聚,就算自己也是羡慕,只是没法照搬照抄。

    当下就作为客人观礼,一言不发,只是最后礼成了,才站在祭礼前,持了香款款说着:“叔父追随先父,这是忠,昔日教授于我,还历历在目,这是师,有此二德,愿叔父灵识不昧,在九泉之下有知,年年享此祭礼。”

    这话一出,身上就一丝星火飞出,落在这牌位上,本来只是寻常牌位,这时立即隐隐饱满白气,与周围不同。

    不过这里没有人能望气,故也不知,江瑞松作为唯一的秀才只是叹息:“有解元公此祭,我弟此去也是值了。”

    祭礼过后,江瑞松在客厅开宴,只留下几个核心子弟,以及乔氏母女。

    这是按礼谢过叶青高义,当然他还有不少话要说——

    难得一州解元主动送上门来,天上掉馅饼一样,就算不为自己巴结,也是要为家族而趁机结好,否则就是傻瓜了

    酒过三巡,气氛活跃起来,说实在的话,这不是新丧,悲痛早几年就历过了,这时已没剩下多少,更多只是形式

    江瑞松对母女俩敬了酒,分别用忠贞与孝义称赞,又安慰几句,就再也忍不住取出袖中礼单,堆起满脸笑容:“黄金百两,各色绸缎五十匹,解元公这礼实在太重……”

    叶青听了失笑:“这是我的心意,还有这既是家宴,伯父就别再叫我解元公了,直称我的名字就可。”

    江瑞松点点头:“青贤侄你既把我当长辈,我就不能不说实话,我弟蒙你百里送还,就已有些难以承受,再受这份厚财,无益而有害。”

    说到这里,揭着这烫金礼单,面上再无虚假,双眸明亮:“或解元公还有什么事要我家做的?凡力所能及,义不容辞。”

    “这老狐狸”叶青看着他的样子就不由腹诽:“义不容辞?只怕一旦涉及你家利益,就要托词商量了吧?还不是你一句话事。”

    不过,要的就是这句话,这江氏一族,未来猛虎,冠绝应州,前世敌将,今世尚在泥涂之中,岂能放过?

    ( 青帝  p:///1/1503/  )




第一百十五章 水乳交融
    遥想前世,应州豪杰。

    总督以此抗衡俞帆的武将,这江晨真是惊才绝艳,叶青并不多说,这话真真假假,只是一个引子:“叔父虽归,却膝下无子,子楠是女身,没有香火继承,这不是个事……”

    说着对隐隐所悟的江瑞松一颔首,又对惊讶抬首的江子楠一笑:“子楠归我房中,我自会照顾,使叔父血嗣有继,但叔父一脉名份必须有个延续,当使叔父在冥土年年享有香火,祭祀不绝。”

    “这就是我愿,刚才在叔父灵位前也是这样说,不知族长可愿忍痛割爱,选一个子弟过继到叔父名下,我当以兄弟视之。”

    江瑞松一个哆嗦,脸上真心肉痛,这是要带走一个优秀子弟的节奏。

    在山里一向是娶进来的女儿少,嫁出去的女儿多,优秀子弟是和美女一样的珍稀品种,这一进一出造成族运影响很大。

    可这一环环扣下,当真情理义孝俱全,除非愿传出去让人指着脊梁骨骂,否则最好不要直接拒绝,只得斟酌语气:“贤侄看中哪一个?不瞒你说,在座几个子弟都是中得童生,有着家业,难以应着您的征辟……”

    江瑞松很是为难,心中已是恨不得踩一下这小子——你父亲拐走了我弟,折损在山外,作儿子的是举人了,还是解元,感觉遗憾,还有脸问我家来找替补?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各位兄长都是江族未来希望,我怎敢劳动?”叶青对别的几位拱手致歉,又向着江瑞松作了揖,露出人畜无害笑容:“不敢有功名,不敢是嫡支,也不敢看中谁,只能否提出些筛选要求?”

    江瑞松顿时就松了口气,虽觉这笑得一口白牙很是刺眼,可没有办法再推托,只能硬着头皮问:“这可以,解元公只管说来。”

    叶青听而不觉,只是大喜:“那小侄就不客气了,希望年轻些,照顾子楠起见,需要比子楠大几岁,聪明而有些原则,能读几本书……”

    江子楠垂着首,可随着叶青的声音,她不由在心目中勾勒着,渐渐形成,这就是父亲形象。

    就听叶青声音一转:“诸位想必都看出来了,这差不多是照比叔父性格,有无功名没有关系……”

    她再忍不住惊讶抬起首来,怔怔注视面前少年,一时恍惚,心里万种滋味,翻滚来去都是这一个念头:“我背弃过,为何还对我这样好……”

    不少目光古怪落到她身上,反复打量,江瑞松有些恍然,得说“要想俏,一身孝”此话不假,这侄女姿容美丽,身材尤其迷人,难怪得少年解元欢心用意。

    江子楠脸色胀红,望着叶青,在渴求一个答案,叶青似乎是唯独没有注意到她焦虑异常的人,这时取出一纸烫金合约:“想必诸位听过叶家新出的竹叶青,现在一股有一万五千银子。”

    “现在郡县内,求购一股而不可得,为得抵消贵方的损失,青愿以此一股作价卖给贵方,只要一万二千两银子。

    在场盯着这金色的约纸,都是色变。

    最近叶家酒业在郡中大举扩张,山竹城别的产物不多,除了山货就只有山薯所酿劣酒,城里李家以酒坊起家,前些天就为喜得一股而遍邀各家,这是花了一万五千两重金换来的买卖

    江瑞松却皱着眉,他对这筹码重量认识更深:“远不止是可期的利润,更与郡里各家形成利益联盟,具备政治影响力,我江家祖祖辈辈,还真从来没碰到过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他心中原有想法都被推翻,再度揣摩着叶青意思,堆起笑脸试探说:“这礼太重,呵呵,别说一个没有功名的弟子,就算是嫁嫡女的聘礼也是……”

    说着,若有所指地望了江子楠一眼。

    叶青一怔,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那您就认她作嫡女好了,再使一子弟继入叔父房下,这交换公平合理,想必叔父在地下也是放心……”

    再听不清剩下声音,焦虑与疑惑全数散尽,江子楠此时只觉心中一片清凉甜蜜,这一阵欢喜感动后,又生出许多悔恨,要是当初……这一刻交织在一起,使这少女柔肠百转。

    直到宴会散去,恍惚只记得族长答应了,分配了房间,是东院一个典雅居室,印象里是招待贵客才会开启。

    先候着母亲安歇,又回来服侍叶青睡下,忙忙碌碌。

    吹熄了灯,她照例脱了衣裳,仅一件肚兜钻进被窝,黑暗中躺了会,感觉里根本不是她的家乡,很是陌生。

    听着风在屋顶上呼啸着,就有许多念头涌上。

    同床共枕是她的职责,本来忐忑,但一直没有被要了身子,反难过起来——难道他以为我不是处子么?

    芊芊见了,悄悄透露一点,说公子在修习奠基功法,暂不破元阳,隐隐还暗示她不要刻意勾引……自己当时听得面红耳赤,心中又松了口气,后来睡在一起多了就渐渐习惯。”

    这许多事在脑海里流转着,正难以入眠,被子一动,叶青躺了上来,伸手一兜:“我见你席上疑惑满腹,现在为何不问?”

    “公子你都看见了……”江子楠脸色通红,呼吸微微慌乱,语气还是镇定,软中带硬:“公子以家法严训丨妾身安敢不听话多想。”

    “可还是想了,不是么?”

    沉默,她的身子有些僵硬起来,叶青爱怜抚摸着,享受光滑丰润:“子楠遍阅家藏,当听过千金买马骨的故事…

    江子楠呼吸一滞,声音有点苦涩:“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躺在我怀里是个极聪明的女人,就算我不说,以后也能想明白,既如此我宁可不使人心隔腹。”

    这笑语声里,她感到身上男人靠近了些,他有力的心跳就贴在自己心后,扑通扑通地震颤自己的心弦,使自己说的话都有些颤音:“那……先父,我,恩……以及这未定的哥哥,都是马骨么?”

    “子楠觉得呢?我是存有这心思,第一点是因对英年早逝的叔父而言,可以说是千里马的哀悼……但我怀里这女人,却温热活力,这也算冰凉马骨?”

    江子楠刚松了口气,脸色就发烧,庆幸不是白天,黑暗中男人看不见。

    叶青眼底微光,视暗如昼,这细微变化都看在眼里,不由心中痒痒:“我看这是匹活生生的粉红烈马,聪慧灵性,还很倔强自负,急需要骑士驯肝…¨”

    “公子,你”江子楠声音气恼起来,羞愤中却有着她自己也未察觉到的暗喜。

    “好好好,粉红烈马生气了,我们不说她……”叶青嘿嘿笑着最后调戏一句,知道她的承受力到了极限,手上就不再动作:“就说第三点理由,你这未定的哥哥,却未必是马骨,至少得选一匹百里马,你会怀疑自家公子的眼光吗

    江子楠在黑暗中怔了怔,认真摇头:“不怀疑……”

    可是她总觉得这理由不充分,公子眼光再好,能选出什么人来?

    “但不是这个,还能有什么理由?难道说……”她的脸烧得更历害了,使劲摆脱种种绮念,心里却是炸开光亮,压不住的小鹿乱跳,喜悦洪水一样冲开心灵。

    “放心吧,你家公子不做亏本生意。”叶青亲了她一口,耐心安慰:“实际上你,芊芊,以至吕先生,只要任务完成优秀,我都不吝于赏赐,我现在不缺钱,缺的只是时间。”

    她噗嗤一下被逗笑了,知道这是安慰,忍不住反身紧紧抱住男人,张了张口想说些,鼻腔却是发堵,声音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你这样,这叫我以后怎么还……”

    “还不起,就用一辈子慢慢还呗。”叶青在黑暗中微微一笑,任由她发泄一样捶在胸膛上。

    动作自然把这柔软娇躯抱得更紧,一双眸子深幽,又有着悦然——无论怎样自己算计,生活不是数学,感受这个聪慧现实的女子,彻底敞开情怀,还是感觉着暖暖舒服。

    “你该说,这都是哄我的……”片刻后她抽着鼻子说了这句,叶青听得奇怪,还有女人这样要求?

    看来烈马就算被征服了野性,也是有着特殊脾气。

    “恩,你猜对了,都是哄你的。”

    “撒谎……族内总共就三百口,哪里有百里马千里马?分明就是……”少女声音一滞,说不下去了,这方面终究还是脸嫩。

    说实话没人信,叶青笑了:“叔父不就是百里马,说不定我能选出千里马呢,哎,女生外向,连你父亲都被无情忽略……”

    啊呜——

    “哎哎哎,你是小狗?恼羞成怒也要有点粉红烈马的风度,好不好……”

    “呜就不……”

    被窝里嬉闹不久,江子楠就是累了,日间车马劳顿的影响凸显,她撑不住,深深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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