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绝新汉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战袍染血
街角,冒着风雪背着简易桌椅的崔石,正小心的将东西放下,朝着双手哈出了一口热气,然后使劲的搓动,双眼已习惯性的朝书林斋看了过去。
今天这店还是无人问津吧,那日的几人果然是特地过来捧场的念头还未落下,就崔石就有些意外的看着那名中年男子,眼底闪过一点疑惑,这人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在哪呢?话说回来,他停在招牌跟前,大概也惊讶于那八个字的造诣吧。
这样的一幕,崔石这些天见过不少,并没有放在心上,可等那男子踌躇片刻,迈步走入书林斋,他又在意起来。
估计很快就会出来了,这两天也见过不少次了。
请问,门外的招牌,出自哪位名家之手?男子走进书林斋,打量屋中,见了陈止的装扮和气度,就知道是管事的人,于是拱手询问。
不才,正是在下所写。陈止循声看去,见来者神色沉稳,浑身上下有浓郁的书卷气,衣着看似平凡,实际考究,用料非凡,知道是真正顺着鱼饵上钩的鱼儿。
是阁下的墨宝?中年男子惊讶起来,但他修养不错,所以表情并不剧烈,只在眉宇间能看出狐疑,显是将信将疑。
陈止知道如何打消这点疑心,笑道:若是不信,只需符合我这店中规矩,就可代写一封书信。
男子压下心中疑虑,问道:不知是什么样的规矩?
第一,百字以内,五十钱一封信,第二,就是自备楮皮纸,当然,若是没有,本店也可提供,但价格另算。
这规矩乍听之下似乎苛刻,但若阁下真有这等书法造诣,那也不算什么,男子长舒一口气,笑了起来,实不相瞒,在下还是有些不信的,但阁下能说出这等规矩,想必是不怕的,那就请替在下写上一封吧。
好,二弟三弟,笔墨纸砚。陈止也笑了起来,觉得还是和明白人说话省力。
怎么进去了这么长时间?
风雪之中,崔石找了一处屋檐底下铺开摊子,等着生意上门,同时留意着书林斋的动静,见那人进去之后许久也不出来,顿时疑惑起来,平常也有人入店,但往往很快就会离开。
那人着实眼熟,我绝对在见过,到底是谁?
正当崔石冥思苦想之际,却见那中年男子一脸激动的从书林斋走出,手里还捧着一张纸,如获至宝。
嗯?这这一幕看着有点眼熟啊。崔石瞪大眼睛,想到几天前几位世家子的样子,真让陈家的荒唐少爷写信了?还有愿意花冤枉钱的?或者,又是来捧场的?
崔石想着,就见那男子看着漫天飞雪皱起眉头,然后将披着的大氅褪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将那张纸包好,这才一头扎进雪地。
这闹得是哪一出?大氅都脱了,不给自己挡雪,用来包着纸?这得宝贝到什么程度?难道真是书法大家之作?大家藏在那店中,还是说真就是那荒唐子崔石正想着,男子已快步从他摊前走过,这下两人离得够近,崔石看得真切,忽然灵光一闪。
左馆主?
咦?男子微微驻足,转头看过来,你认得我?
真是您老人家?!在下崔石,两年前有幸去过临淄,见过馆主。崔石的脸涨得通红,因为他终于想到此人身份了,临淄左家的子弟,那位引得洛阳纸贵的左思先生之后!
激动过后,崔石宛如追星族一般询问起来:未知馆主何故来我彭城?
内子娘家在此,过来省亲。左馆主当然不会记得崔石这样的小角色,但还是礼貌的回应,说了两句就急欲离开,崔石也有眼色,并不拖延,只说有空要去拜访,只是心里却嘀咕起来。
莫非陈止和这位左渊左馆主还有交情?连左馆主都给他捧场
但不等他想清楚,走出去没几步的左馆主又折返回来,直往书林斋。
馆主,可是忘了什么东西?不如在下帮您取来?
不是,不是,左渊摆摆手,然后急切说道,我去劝劝那位陈公子,这价钱太低了,区区五十钱,太低了,太低了!得涨价!不涨不足以平人心啊!
第二十四章 尽在掌握
劝劝他涨价?
崔石目瞪口呆,等那左馆主重回书林斋,他都回不过神来。
我是不是听错了?五十钱写一封书信,简直就是天价,结果左馆主还嫌不够,主动过去让那陈止提价?
过了好一会,他才摇摇头,根本就无法理解。
就算那惊人的书法,真出自陈止之手,这样的书信真值五十钱,或者更多?
每日奔波于生计,用一支笔无数字赚取微薄利润的崔石,怎么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一掷千金,去买他看起来完全不需要的东西。
这实是源自社会地位和消费观念的差异,当一些人只能勉强满足生活必需品的时候,自然无法理解那些愿意为非必需品乃至奢侈品花费金钱的人。
但真正促成社会发展的,却不是奢侈品。
古今中外,概莫能免。
真是对不住,身上只有这么一点银子了,请先生不要责怪。
书林斋中,陈停一干人等同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去而复返的左渊,看他朝着陈止不住的道歉,几疑身在梦中。
到底谁在卖?谁在买?
无妨,心意到了就好。陈止也不客气,将银子收好,又安慰起满心惭愧的左渊。
唉,还有一事想要劝告先生,左渊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道,五十钱百字,这个价太低了,还望先生能将涨一些价格,其实若是先生有什么难处,可以开口,左某不才,倒也认识些人
我这也是一时兴起,陈止摇摇头,回绝了这个提议,左先生先请回吧。
既如此,那左某就告辞了,真是惭愧,惭愧。左渊意识到不该交浅言深,他也不是喜欢纠缠的人,告辞之后,一边摇头一边离去。
这人去而复返,是来求大哥涨价的?陈息愣愣的看着,半晌吐出这么一句,和其他人对视着,最后一家人的目光落在了陈止身上,却见到后者却皱起了眉头,看着手中银子正在叹息摇头。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啊,商品经济繁荣消费市场旺盛,货币加速流通,固然有利于封建王朝的经济,但奢侈品的价值虚高,往往意味着社会风气的转变,意味着统治精英和大众的脱节,意味着贫富差距,而在封建经济中,往往还涉及到土地兼并,忧患实多。
书林斋中,陈止感慨着,手上还掂着五两银子,一脸忧国忧民的模样。
这银子是那位左渊左馆主回转过来,翻遍全身上下,好不容易才凑出的,一股脑都给了陈止,就这样左渊还满脸羞惭,觉得自己占了便宜,陈止吃了大亏,若不是陈止好生安慰,恐怕都不情愿离开。
结果左馆主一走,陈止就看着银子,摇摇头,叹叹气,满脸的忧虑。
这一幕落在陈辅陈停等人的眼中,却让他们眼皮子直跳,觉得胃疼。
你这赚得盆满钵满的,却又一脸哀叹,仿佛根本不想赚这个钱,更不要说,那掏钱的人还一脸愧疚,生恐给钱给少,好说歹说就差求你涨价了,让别人看到了,怎么想?
大兄,赚钱有什么不好?怎么你还不高兴啊。还是陈息直接,问出了心里的话。
另一边,陈辅看着桌上的那份赌债文书,又看了看陈止手里的五两银子,一时之间有种如坠梦中的感觉。
这就赚了五两银子?
想到自己刚才还忧虑十二两赌债数额庞大,对几个赌坊帐房的小伎俩满心愤怒,对大少爷轻描淡写的态度困惑,结果一顿饭的功夫都没有,将近一半的赌债就已到手了,回想那位左馆主的模样,怕是还没给够,身上要是有更多钱的话,肯定还要继续给的。
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读书,还是读书赚钱啊!
这一瞬间,陈辅就觉得自己找到了那些人求学的真谛。
好了,也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不用大惊小怪的,迎着家人们震惊的目光,陈止微微一笑,该干什么干什么,晚上吃顿好的,说着,他看了陈息一眼,眨眨眼,怎么样,我说有人要来送钱吧?
陈息一改几日以来的自责,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
而陈停也是浑身一松,彻底的放下心来。
他的精神压力着实不小,虽说陈止看着像有了改观,可正所谓本性难移,终究让人无法放心,在这之前,陈止这一房的老大是陈止,可真正忧愁家中前途的,则是排名第二的陈停。
这几日以来,家宅被毁,债主临门,加上前些日子陈止闯祸,陈停可谓劳心劳力,四处奔走,却收效甚微,心弦紧绷,直到这一刻,看着那块银子,他才真正放下心,更有一种卸下了身上重担的感觉。
以后这家,真正有顶梁柱了。
看着陈止淡然的笑容,陈停忍不住露出笑容。
至于陈息陈蔓,因为年龄的关系,只是单纯感到开心,觉得有了盼头。而那刘姨娘则对陈止更加敬畏起来,这一点从她的神色目光中就能看得出来,越发谨慎起来,可眼中同样蕴含喜色。
一家人因为各种原因欢笑,其乐融融,这种和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中午陈觉的到来。
陈觉一来,注意到店里的气氛,心中有些疑惑,但打定主意先不远不近的观望,因此没有多问,他这次过来还是传达家主陈迟的命令的。
大伯让我去府里?所为何事?陈止听了陈觉的来意,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问了一下。
这就不是小的能过问的了。陈觉谨慎的回答。
陈止点点头,交代了家人几句,就跟着陈觉上路了。
到了陈府,又是熟悉的景象,沿途的仆从丫鬟对陈止保持着礼数上的礼貌,没有躲避瘟神的样子了,但也不热切,隐隐还有些排斥。
府里又有关于我的传闻?陈志一看,注意到众人神情,判断出大概局面,有陈迟警告,没人主动找我的麻烦,只能用迂回战术,就像大将行军在外,小人谗言宫中,所以今天才会将我召来,能做出这种事的大概就是陈韵了。
陈止边走边想,思路逐渐理清。
按他的行事风格,指不定在哪里远望着我,想亲眼目睹自己的行动成果,可惜,又要让他失望了。
四哥真是料事如神,好似那武侯陈侯一般运筹帷幄,七哥在外代写书信的事一捅上去,连大伯都无法忍耐了,立刻就叫他过来,肯定要好好训斥一番。
陈府后院的一座小阁楼上,正有两名男子站在窗前,其中年龄较小的那一个,一脸笑意的恭维着身边的人,这人名为陈玄,和陈止一个辈分,是陈家老六陈迂的二子,在陈止这一辈排行第十。
站在陈玄边上的正是陈韵。
从两人的位置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院子长廊中前行的陈止。
陈韵冷冷一笑,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说道:他做的事何等荒唐,把我陈府的脸都丢尽了,我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匡扶家风。
陈玄笑道:那我等就等着,看七哥会是什么下场吧。
第二十五章 士坐书台前,有童侍于侧
仿佛是为了印证陈韵的猜测,当陈止走进厅堂时,首先看到的就是陈迟那不快的脸色。
上次,陈止家宅着火债主临门,陈迟都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却将不快写在脸上,在仆从丫鬟看来,这是陈止做得过了,惹怒了家主,可陈止却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陈家的体系略显混乱,已有家主消息闭塞的迹象了,所以反应略显迟缓,不过以陈迟这等身份地位,能对陈族之人能展露真意真情,要么是心情急迫,要么就是将我当做亲近的子侄了,让我来看看,你是属于哪一个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陈止神色如常的见了礼,举止间衣袖飘荡。
陈迟也不让他多等,直接挑明:守一,你糊涂了!怎能随随便便给人写书信?五十钱一封,这是作践自己,更对不起你那一手好字!我陈家的墨宝,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若非这些天府中诸事繁杂,刚刚才接到消息,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如何荒唐的。
陈止不慌不忙的回道:好叫大伯得知,小侄也是出于无奈,才会行此下策,别的我也不会,只能靠着一手字吃饭了,若是不准的话,小侄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一家几口人还等着吃饭呢。
别在这糊弄我了。
陈迟哭笑不得的看着陈止,你这潇洒模样叫出于无奈?
早猜到你要这么说了,和小时候比,是一点没变,这样吧,书林斋本是贩卖字画的,前些年天灾**不断,才不得不搁置下来,那些字画都还放在库房,等会我叫人都给你送去,再给你安排帐房和掌柜,帮你经营,你就老老实实的温习吧,店肆还算是你在经营,不影响赌约。
这出题的老师,就帮着一起作弊了?
陈止有些意外,没想到搞到最后,主考官直接帮着做题了,还一本正经的说不犯规。
实际上,陈迟这两天一有空就欣赏陈止所写那篇文章,越看越是欢喜,已将陈止的墨宝看成了陈家之宝,是未来维系人脉的底牌,并以此为凭和族中几个势力商量着,结果突然听到陈韵的通报,说是陈止在代写书信,五十钱就能写一幅字,哪里还能坐得住!
不是陈韵通报,我还不知道,你也真够胡闹的,代写书信岂是我辈所为?陈迟给出了处置方案后也轻松许多,话里话外一副训斥子侄的味道。
陈止低头受教,等陈迟说的差不多了,他才又说了一句:当今年景,字画难卖,小侄若想还了赌债,免不了还要借助书法。
我能帮你的有限,你年龄也不小了,有些事可以看着办,陈迟沉吟片刻,有了决定,这样吧,我再选一名先生过去,若是有人求字,就记录下来,也好让世人知晓。
好嘛,直接叫个人在旁边记录,这事干的一点都不低调。
按着陈止本意,肯定不愿意这么高调,可陈迟一再表示亲善,总不好驳了面子,只好点头同意。
这边定下来了,陈迟忽的话锋一转:店肆的事说完了,该谈谈书院筛选的事了,有了帐房和掌柜,店肆也不需要你怎么操心了,就把全部的精力放到温习上吧,今天既然来了,就先去书阁看看,我前几日已经通知管事,给你备了个书童,省去你操心琐事。
书童?陈止点点头,明白陈迟的意思了,这是把自己当成陈家下一代的重点种子培养了,想来是他这些天各方疏通的成果之一。
想通了这点,陈止也没有推辞的念头,因为书童在侧,可以省去很多麻烦,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何乐而不为。
敲定了这些,后面就是些没有营养的问询了,等结束了对话,陈止就告别了陈迟,直往书阁而去。
他这一出来,就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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