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绝新汉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战袍染血
一听这个,卫雄就意识到,陈止对拓跋局势的了解,还在自己原本预料之上。
陈止又道:姬澹在拓跋部,论战功与你齐名,但因出身其族,境遇要好过将军,更得拓跋氏的信任,眼下几个拓跋别部征讨拓跋六修,如此关键时刻,他就被召了回去,协助守卫拓跋本部,倒是将军你被留下来,幽州攻略固然也很重要,但更多是牵制作用,简而言之,与弃子相似
这话直接说到了卫雄的痛处,让他难以反驳。
这亦是卫雄等人难以避免的情况,无论立下多大功劳,毕竟隔着层血脉关系,难以得到真正的认可与信任,平时就罢了,关键时刻就会出现分别。
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卫雄,陈止看了佟海一眼,后者会意,上前道:不久之前,拓跋部发生变故,单于拓跋猗卢忽然倒下,生死不知,拓跋六修顺势出面,接掌权柄,拓跋部内自然也有反对声音,却都被他铁腕镇压,一一拔除,原本在族内颇有威望的拓跋郁律,都被逼逃离。
拓跋部作为大族,除本部之外,还有许多别部从属,其中不乏与拓跋猗卢血脉相近的,有些论起渊源能追溯到拓跋力微时代,如拓跋沙漠汗的后代几脉,或许更有资格继承单于大位。
这别部他部一听说单于倒下,立刻就像闻到腥味的狼一样,摩拳擦掌,又听说拓跋六修大肆排挤打压异己,逼走不少人,马上就兴奋起来,也不掩饰,直接兴兵而去,打的旗号自是拨乱反正。
内战就此爆发。
陈止接过话,说着:本来是六修应对内战,战力吃紧,调了姬澹回去,又逼迫卫将军你速战速决,偏偏还不愿放过牵制我幽州的本意,于是自相矛盾,只能不断给你施压,这也是你行险一搏的重要原因。
卫雄忍不住叹息,脸色阴沉。
陈止却没有停下话语,继续道:据我所知,卫将军与贵叔父能在拓跋部立足,主要是靠着拓跋猗卢单于的支持,有这位老单于镇住局面,整个部族才能正常运作,至于拓跋六修,我与他接触不多,但听闻他在洛阳的时候,对汉家之人多有恶语,若他掌权,一时还能忍耐汉家子弟,时间长了,恐怕拓跋部的汉家儿郎便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听说北方大部之中,似卫氏这般大族求庇护者不在少数。
卫雄没有反驳,他很清楚现在这位主公的性子,若非拓跋猗卢的命令,恐怕卫雄根本不会出仕此人。
但听到这里,他也品出一点味道来了,却不敢肯定,便干脆问道:陈将军到底想要将某家如何?
陈止沉吟了一下,最后方道:我有意让卫家归代,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第九百九十一章 后路何在?
卫家归代?
听得这四个字之后,卫雄微微眯眼,尽管刚才就隐隐猜测,但真正听到这四个字从陈止口中蹦出来,还是让他感到心潮澎湃,要尽量压住心底情绪,才能再次开口:陈将军这话,怕有些言过其实吧,我等这般情况,如何得归?
虽然卫雄竭力控制,但他的话声中还是带有一丝微颤,也不知是因为身上伤势,还是由于心情激荡。
不只卫雄,其他忙碌之人,也在这一刻顿了一下,似乎对陈止的这个决议颇为意外,但旋即就都恢复正常。
倒是卫雄久久不能平静,虽然他尽量做出一副并不认同的表情,但依旧看得出来,其人在等着陈止进一步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陈止才再次开口道:将军为何说言过其实?卫氏本就是世家,如今和过往不同了,但根子还在,在代郡颇有根底,就说我麾下的兵马,因起于代郡,军中也好将军府的吏胥里面也罢,便有许多卫氏子弟,等将军与贵叔父归来,不过是让代郡的卫氏多一大支罢了,又有何难?
陈止麾下,确有不少卫姓之人,代郡武卒是自代郡而起,那代郡作为卫氏根基之地,哪怕是被反复清洗,依旧还有残留,毕竟很多卫氏之人都是出了五服的,开枝散叶之后,不知有多少分支,就算动用国家机器去清理,又怎能全数理清?
不过,这些人与逃难的卫氏主脉其实关系疏远,双方之间并不怎么亲近,就算是卫氏主家回来了,对他们同样也没有号召力。
所以,卫雄很自然的就道:代郡还剩下的卫氏族人毕竟不同,当初我叔父是因为跟卫公关系太过亲近,因此遭殃,连累族群,但凡稍微亲近的人,不是被抓,便是发配,稍微好点的,也像我等一般逃难塞外,哪还有什么代郡卫氏?更何况,我等当年之所以离去,是因为朝廷问罪,现在便是回来,朝廷一直文书下来,将军您就会遵从吧?这话看起来丧气,但内里的询问之意,连冉瞻都能隐隐感觉得到。
陈止明白卫雄的担心,笑道:朝廷对卫氏的追究,早就已经翻案,只是朝中有些大臣,为了争权夺利,有时候拿出来攻讦政敌,况且我坐幽州,平息边患,有临机决断之权,连那异族部落都能收编,加以重用,何况是将军这般天朝苗裔?朝廷若要有人守边,总不能不予支持,还处处刁难。掣肘,冀州当下一片纷乱,朝廷的粮饷辎重难以运抵幽州,都要靠地方自筹,若还要限制人员用度,这北疆是真不用守了。
他擒拿王浚,再以北疆守卫自称,无人会提出异议,而这番话中更点出了当前的几个主要问题
一者,就是朝廷对陈年旧事,其实已经不追究了,毕竟时过境迁,皇帝都换了,对卫瓘的评价也有了新的讨论,只不过朝廷里还有些人抓着不放,为的不是新汉的利益,而是自身,况且也管不到北地来;
二来,就是冀州混乱,朝廷衰弱,无力管辖,对边疆的控制力下降,哪里还能像过去那样作威作福?连稍微有点兵权,却屡战屡败的江都王,都被很多人看重,更何况是屡战屡胜,已经取代王浚的陈止?
而这第三点,则最为重要,你朝廷要掌握兵马制约封疆大吏,就该控制财权,兵马粮草乃是根本,控制口粮兵甲方可掌握七寸,结果朝廷已经无力承担,失去了对地方武力的财权,反而让边疆军队自筹钱粮,财政独立之后,又怎么会受到行政干涉?
这些话,已经很犯忌讳了,平日里不少人私底下谈论,但被陈止拿到这样公开场合,与一个被俘虏的敌将探讨,还是头一次,换成过去,只要有人往上面一捅,朝廷问责的人几天之后就会过来。
但眼下陈止的这些个幕僚将佐吏胥一听,反倒因此安心,觉得捕捉到了陈止的一丝志向,心里有底了。
卫雄沉吟片刻,眼神闪烁,最后还是摇摇头道:虽然将军说的很对,但朝廷的弱势只是一时,等冀州平定,石勒之流早晚覆灭,哪怕整个过程持续十年,但到了那时候,将军您恐怕也不能继续待在此处,就算可以,又能持续多久?但我卫氏如果归来,重新扎根幽州,想要传承,就是一百年几百年,万一有个反复,就是万劫不复!
既然将军着眼长远,我也来说说这将来之事,陈止半点也不意外,他要说服卫雄,将卫氏引回代郡,不仅仅为了收拢一个气运浓郁的将领,也不是单单看重卫氏一族,背后有着其他考量,尤其要让周围饱受战乱之苦的世家,知晓这个举动,所以面对这位俘虏,格外耐心,我且问你,扎根在拓跋部,莫非就能让卫氏长期安稳?
卫雄一听到这个,脸色就变了。
正像我说的那样,陈止的话语不停,卫氏能站稳靠的是拓跋猗卢,若拓跋猗卢不在了,或者他不掌权了,未来又会如何?卫氏北出之时,带了好些个家臣财物,这些东西如今又在哪里?将军你比我更清楚。未来拓跋六修掌权之后,卫氏在拓跋部,还有多少前途?等将军这一代人退下,没了庇佑,那卫氏将来又该如何?
卫雄眉头紧皱,没有立刻回答。
陈止见说的也差不多了,便起身道:将军不用急于一时,不妨仔细考虑一番,我不急着要答复,有的是时间。他自是有信心说服卫雄,因为观卫氏所为,以及原本历史上的记载,他们叔侄对中原的心思,可是颇为值得玩味的。
听得此言,卫雄却不由苦笑起来。
确实,相较于陈止的势力,北地其他人恐怕都没有多少时间了,等陈止将代郡的一套用在整个幽州,那周围势力便越是没有时间。
更不要说他那位主公拓跋六修,如今更是时间紧迫,半点都耽搁不起。
左思右想之后,卫雄也觉得,是不是该为家族留条后路,在将要走出帐子之前,忍不住问道:若某家愿意答应,将军要如何将拓跋卫氏之人接来,莫非是派探子接应?
第九百九十二章 北地均势,斗而不破
听到了卫雄的这句询问,陈止就知道拿下卫氏这件事,算是稳了。
卫雄如果没有动心,岂能问出这番话来?这分明都开始想后路了。
于是他轻笑着摇头道:哪里需要这么麻烦,让探子去接应的话,不说要暴露人手,还未必就能成功,反而要让那拓跋氏的人警惕,一个不查,反倒要被人所害。
那卫雄顿时疑惑了,他甚至暂时忘了这只是自己的一次试探,仿佛真要开始头疼这个事了。
陈止没有让卫雄猜,直接解开了谜底:便是通过正规途径与拓跋六修交涉,下达通牒,让他不得阻止卫氏归来,毕竟有朝廷的命令,这也算是卫氏回来复命,若拓跋六修不知好歹的话,说不得就要和他算算账了!说到这里,陈止的眼里露出了一点寒芒。
卫雄的心里顿时一紧,意识到这种事的风险。
虽然出仕拓跋六修的时间不长,但已足够卫雄认清其为人了,即便不能说是心胸狭窄,但绝对是睚眦必报,陈止真要是通过外交途径通报其人,无疑就坐实了他卫雄投敌的事,而且等于是当众扇了拓跋六修一巴掌,是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
追随陈止,让卫氏归来幽州,重回中原,当然诱人,但卫雄并不打算自绝后路。
可同样的,正像陈止说的那样,随着自己这次战败,卫氏未来在拓跋部的发展根基也已动摇,即便拓跋六修一时不追究,以后也要表现在其他方面。
作为一个卫氏子弟,卫雄会顾虑自身前程,但同样也得考虑家族传承,何况,卫氏上下本回归中原早有希冀,更有一些布局。
一时之间,左右为难。
他踌躇了一下,不顾其他人在场,还是摇头道:此举太过冒险,六修公子可不是婆妈之人,这事触及了他的底线,说不定反而要弄巧成拙,他不敢对将军如何,却拿我卫氏泄愤。
拓跋六修,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了,陈止却是收起笑容,脸上露出寒意,卫将军莫非没有收到消息,先前王浚攻我,那拓跋氏见势其意,将我安排在拓跋部的联络之人屠戮诸多,这个事,我肯定是要和拓跋六修算算的,如今六修篡权,连我那好友拓跋郁律都被逼走,倒行逆施,众叛亲离不远,我给他一个条件,是给他一次机会。
卫雄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若是通报六修公子,说我卫氏要走,岂不更加危险。
并非如此,陈止却是瑶瑶头,现在提出,是最好的机会和时机,一旦错过,以拓跋六修的性子,反而不会答应!
卫雄一听就愣住了,露出费解之色,联想到拓跋六修当前的处境,隐隐明白了一点什么。
陈止淡淡说道:慕容仁伤了幽州百姓,我追杀他到棘城前,破城池,逼慕容廆低头,拓跋六修杀了我的人,还能善了?这事,他心知肚明,如今拓跋内战,混乱不堪,其人也只是勉强维持均势,最是担心我去寻他报仇,如果此时,我提出一个要求,他是答应?还是拒绝呢?又或者,再杀人?
听到这,卫雄恍然大悟,如此看来,确实是最好的节点,错过了,拓跋六修缓过劲来,恐怕下一步就是对内清洗,以拓跋六修的志向,为求其权,万事皆可抛,为了稳妥,确实不太可能冒着被陈止出兵的危险,再杀卫氏族人。
只是卫雄却也有一点疑惑,自家卫氏真的值得陈止这般做么?
拓跋六修为人如何,卫将军比我熟悉,这人野心不小,但并非疯子,他这次动手非是一时起意,而是看到北地风云变化,抓住时机罢了,我这个话传过去,他会如何做,是能猜到的,贵族在拓跋部也有近百人口,要是靠着探子接应,倒是给了他机会,私下里解决,恐怕十不存七。
卫雄再次沉默,然后拱拱手,不复多言,跟着几名押送的亲兵去了,并没有给回复。
只是这人一走,围观了好一会的幕僚便上前劝阻
这个说:卫氏出走多年,早已胡化,岂能为此而弃此良机,当兴兵伐拓跋,以竟全功!
那个言:拓跋内乱,只要联合拓跋部几路叛军,便可灭绝拓跋六修!
还有的说:拓跋自相杀戮,正是灭亡良机,可一鼓而下!
众说纷纭间,传达出的意思却很统一,不打拓跋也就罢了,还要浪费机会,拉一个卫氏回来,实在是舍本逐末!
听着众人议论,陈止始终不发一语,等声音平息了些,才缓缓说道:要再打拓跋部,从哪里抽调兵力?
这一句问话,让不少人闭上了嘴,想到了自家的局势。
他们都是随军的幕僚和纪事,清楚自家局面,先前不过是一时激情,加上最近战事太过顺利,以至于本能出言,静下来思考一番,就知道当下幽州的局面,其实并不乐观。
能打慕容部,是因有诸多积累,王浚败得太快,原本用来对付他的兵马未曾损耗,能拉出去转一圈,加上在燕郡新得了批降军,慕容部距离燕郡不远,这些人可以作为接应,相比之下,靠近拓跋部的几个郡,又是什么样子?
这广宁郡本就是个空架子,代郡的兵马多数出击,布防在幽州各处,镇压局面,所余几军勉强够防御代地,但要说进攻,那是想都不用想,而且连番大战,接下来得休养生息了,这个仇只能先放一放,不过
他放缓了语调:这不代表着让他拓跋六修逍遥快活,在我看来,拓跋部维持当前这种局面,对我等而言是最为有力,即便我有足够兵力,也不会现在去扑灭他。
说着说着,陈止感慨起来:草原太大了,一个幽州的力量尚不足以掌控,想要兼顾幽州,复霸草原,只能是两边都不得足,况且拓跋部若是崩溃,自有其他部族填补,考虑到当前局势,一旦拓跋衰亡,慕容必然大占便宜,更不要说,那并州还有匈奴虎视眈眈!
一听到匈奴两字,众人都安静下来,随着征北将军府掌控幽州,并州的匈奴就成了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匈奴乐见我与王浚对峙争斗,所以之前没有动手,但他们没有料到,王浚会倒的这么快,按着他们原本的计划,定是维持幽州两个势力斗而不破的情况,结果还没来得及插手,我等就已得胜,但这也就意味着,今后将军府要直面匈奴压力,若拓跋破灭,我去哪再找一个北边牵制匈奴的力量?
他摇了摇头:在没有足以横扫一切的战力前,维持北地势力均衡,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第九百九十三章 一举多得,岂不美哉?
北地现在的局势,颇为微妙。
这点,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只是里面的复杂关系,单纯靠脑子想,一时半会还真难理清。
这不是他们见识浅薄智慧不足,而是因为,无法像陈止这样通观全局,又有十二生肖折纸确定消息,又有密谍司掌控情报,还有与麾下将领气运相连,可见他人之所见。
有此种种,即便坐于一处,亦可纵览全局。
反观这些幕僚,多数局限眼前所知,视野天然受到限制,考虑问题的时候自有偏颇,被陈止一提醒,却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试图将里面的关系整理清楚,个个冥思苦想。
见着众人表情,陈止的目光扫过众人面庞,忽见得一人神色自若,心下一动,就问道:高并,见你若有所思,似有所见,不如说出来,供诸君思量参考。
高并是随冉瞻一同过来的,作为随军的录事参军,要将今夜袭营一战的前后关系述说清楚,因此前跑后站,远没有冉瞻那般清闲,可以说冉瞻能这般潇洒逍遥,有一大半的功劳要算在高并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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