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绝新汉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战袍染血
殊不知,陈华昨日一番准备成空,心里也憋着一团火,他很清楚,客栈中的事瞒不住,一旦传出去那就是笑柄,想要弥补,就得让计划成功,只要压过陈止,证明彭城陈家家学不振,那昨日的事就不是污点了。
结果,可以决定过程。
正好,他今天正式登门拜访,陈止却借故不来,陈华就觉得此乃天助我也,眼前的陈罗一反驳,他顺势笑道:既然如此,我等不妨也去族学之地看看,让我见识一下彭城陈家的家学根基,再顺便结交彭城第一才子!
第一百二十章 老不悔,幼不明【三更毕】
自东汉末年,经三国时期,到如今的新汉,各大世家的族学逐步壮大,其中一个典型的标志,就是诫子书层出不穷,比较有名的如诸葛亮羊枯嵇康的诫子书,前文提及的琅琊王家王祥,更有《训子孙遗令流传于世。
以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家族私学的兴起,和门阀政治的壮大有关,由于世家门阀的权力大增,他们逐步意识到,要维持世家特权,必须巩固门第优势,而门第优势的根本在于两点,家法与教育,家法是戒律条规和处事准则,是维持家风和名望的基石,而教育则是家族存续的关键,家族子弟要源源不断的出现人才,世家才能长兴。
行走在田间,闻着青草混合着泥土的味道,陈止却回忆族学摸样,这在前任的记忆碎片中有着痕迹,同时追究着族学背后隐藏的社会问题。
小书童陈物则亦步亦趋的跟着。
陈家衰落的根源,归根结底是后辈子弟的成材率太低,没有能支撑起家族框架的杰出子弟,青黄不接,连陈迟这一辈的人,都算不上优秀,这样的情况下,家族当然会逐步衰败,乃至家法也有崩溃的迹象,无论是我这前身的行为,还是陈韵的私心,又或陈边的肆意行事,都是家法松动的表现,也是教育上出了问题,家法传承门第巩固学术地位,三者结合,门风才能日盛,才有资格升品。
历史上,关于魏晋品第的批评,多数都在批判上品与下品间的通道凝固,上下不通,但在这之前,世家想要得到高品,看得并非都是权术手段,也非军事实力,这个时代有个说法,很有代表性
累世经学,方能累世公卿。
反之亦然。
有了累世学业,是世家门第用来炫耀的法宝,也是维持家族不朽的根基,反过来,又能不断收集知识,促进家族后进,让人才支撑家族长兴。
陈家的这个根基,其实早就动摇了。
陈氏的族学,位于城外的陈庄中,这里也是陈氏宗族的聚集之处,先前的祭祖,就在此地举行。
彭城陈家一族,并非只有陈太公这一系,其实还有其他众多支脉旁庶,比如陈止被带去官府的那天夜里,那位三叔祖就是住在这陈庄中,是为旁系。
陈庄,其实是一座小村子。
陈家的族学位于村寨的一角,占地还不小,不过很久没有修葺过了,颇为破旧。
族学一共三间房,最中间堂屋是陈家子弟为学场所,两边的屋舍也有作用,一个是用做杂项,另一间是用于开蒙也就是给四岁到十几岁的孩童用作蒙学的地方。
停顿片刻,陈止走进了中间的大堂,放眼望去,就见里面摆放着一排排座椅,最前面是讲学先生的位置,在大堂的后墙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一篇《急就章,据说是陈登手书,这也是当前主要的蒙学范本。
看了看这陈氏族学的摆设,陈止就明白了这学堂的大致情况,总的来说,与后世相比,也就少了一块黑板,大部分的布局,和国子监太学相似,但在细节上有不少简陋之处。
陈止的前身,也曾在这里就学过。
本来,陈止是随着陈息一起过来的,但行至一半,刚入陈庄,就有人找到陈息,说是今日族学还停,西宾先生还是不愿授课,无奈之下,陈息先和小伙伴们玩耍去了,留下陈止独往族学。
七少爷,您来了。
这个时候,一名老叟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问候着,在老叟的身边还跟着一名青衣小厮。
陈止的记忆中有这两人,他们是族学中干活的杂役,是一对祖孙,老的叫陈皓,小的名为陈蛰,并不是奴籍,而是陈庄村的住户,按着族谱来说,与陈止也是同族,但血源关系较远。
陈家到底是大族,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开枝散叶,各家各户有不同际遇,像陈皓陈蛰祖孙这样的人,家中赤贫,只能在族学中干杂活,以此来赚一点家用。
通过祖孙二人那充满敬畏之情的双眼,就能看出他们和陈止在地位上的不同。
见陈止点头后,陈皓小心翼翼的说着:七少爷,您来这里是找王先生的么?他刚刚还在这里,但和启爷有了争执,宣布今日不讲,现在好像去了启爷家里,说要商谈一番。他口中的启爷,名为陈启,在陈庄村也算一号人物,不过算辈分的话,陈启见了陈止还要叫一声叔叔。
王先生?是新招的那位西宾先生么?也好,既然来了,就见见他吧。陈止说着,就当先离开,按着记忆,朝陈启的家走去。
等陈止和书童陈物的身影消失在远方拐角,那小厮陈蛰忽然说道:这个七少爷,就是那位荒唐少爷吧?
边上的陈皓本来低着头,听到这话神色一变,赶紧摆摆手道:可不能这么说,别让人听到了。等他左右看看,见没人听到,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摸了摸陈蛰的头,道:这位少爷是宗家的少爷,我前几天跟着启爷去县城,听祖府里有人说,这位七少爷现在不得了了,是大人物了,你可不能得罪他,要好好侍候,如果他高兴了,说不定乖孙你也能正式入学。
小厮陈蛰不以为然的道:入学有什么好的,不如帮启爷放羊赶鸡,每天还有一个大钱。
胡闹!陈皓脸色一变,怒喝一声,那手顺势在陈蛰头上拍了一下,然后醒悟过来,又心疼的摸了摸孙子的脑袋,语重心长的道:我为何让你来这学堂帮衬?就是想让你在少爷们听学时,能跟着学个一两字,等积少成多,也能读写了,那就好了。
能读写又如何,还不是要放牛赶鸡,你不也识几个字么,不也在这帮杂。陈蛰嘟囔着,但看着祖父眼中的期望,到底没有再反驳。
另一边,陈止离了族学后,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一家大户院外,伸手敲了敲门。
谁呀
一个颇大的嗓门响起,跟着大门打开,露出一个有着水桶腰的妇人,在妇人背后,隐隐有争论声传出。
这人陈止也认识,正是那陈启的妻子李氏。
你不是那个陈止不对,是七叔啊,七叔快快请进!她脸上一副讨好献媚的表情,这几日陈止之名在彭城流传,李氏的丈夫陈启功利心不浅,虽然论血缘和宗家隔着很远了,却尽心巴结,和宗家关系不错,消息灵动,早就知道陈止这位过去的荒唐少爷,已经崛起了,是陈家一族未来的核心,李氏自然也被交代了一番。
陈止直接就道:我是因为学堂的事,来见陈启的。
您等等!李氏一听,转脸就朝院子里喊道,陈启,七叔来了,你赶紧出来!
七叔?
惊呼自屋中传出,随后陈启急急忙忙的跑出来,一到门前就是一阵问候,然后冲着李氏训斥道:你七叔来了,你还不赶紧端茶倒水。
不必了,陈止摇摇头,指了指里面,我这次来,是为了族学的事,听说新请的西宾在你这?他也不禁感慨这个陈启,果然善于见风使舵,按记忆中的片段,过去那个陈止,可没少被这陈启奚落,结果对方现在却一副掏心掏肺的样子。
为了族学的事?陈启愣了一下,跟着就听他身后一个声音传过来
这位是陈七公子吧,久仰大名,你的墨宝我也有幸在彭府看过,甚是佩服。
伴随声音同来的,是一名身穿深衣的中年男子,他来到门边,就拱手为礼,接着说道:好叫陈公子得知,陈家请我来,教的是十岁以上的学童,可这大堂一边的开蒙堂却不安稳,里面顽童太过顽劣,乱了教学,若不将这一众顽童迁往他处,那贵府还是另请高明吧。
陈止听完,已经明白缘由,却问:不知我陈家学童中,可有诚心求学的?
中年男子本以为陈止会规劝或询问,未料却问起这个,愣了之后点头道:还有真心求学的。
陈止当即就拱手行了一礼,道:既如此,还望先生不要推辞西宾之职。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七年又三天
七叔,这人不过是个穷文人,何必给他礼遇!旁边的陈启却不乐意了,瞪了那中年男子一眼。
这人刚才跟他扯了半天,就是关于蒙学的,哪怕自己说提高酬劳,其人也一副清高模样,好似缺了他就不行,让陈启那个恼怒啊。
现在陈止来了,让陈启觉得有了底气,中伤了一句后,就对陈止道:此人名叫王建,读了些书,早年以明经科应考,未能通过,如今给人教书。
新汉此朝,科举未立,九品当道,但当官途径并非只有九品铨选,还有其他途径,如辟召察举任子纳赀荐举等。
其中察举就有诸多科目,如孝廉秀才等,昭烈帝参考陈侯的考举法后,加以改良,需要经过两层考举,才能入备,地方有缺的时候,就有可能从中补缺。
这王建,通过清白科参加了察举考试,但未能通过,却由此得了名望,有了身价,成为许多宗族族学争取的西宾先生。
他听到陈启的口气,脸色一下子就黑了,正要开口告辞,却听陈止止住陈启之言,然后对自己说道:王先生的名声我也曾听闻,能请来先生做我陈家西宾,实乃荣幸。
王建不好发作了,只是皱眉道:陈公子,你如此礼遇在下,我也不得不把话说清楚,贵族蒙学社的几个顽童,实在无法管束,关他们自己不学也就罢了,还跑到正堂来扰乱,这些陈启也是亲眼所见。
陈止问了陈启,后者点头承认,却有话要说。
不等陈启出声,王建就继续道:陈启又说那些孩童都是族中血亲,不许惩戒,我实在也不是谦虚,我过去在其他宗族为讲席,也有些名声,可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不让惩戒,那你们陈家的这个西宾,我是当不了了,省得平白坏了名声。
实际上,陈家去请王建,他自是心动的,过去他为大族塾师,可那些大族都是普通宗族,不是世代官宦的士族,陈家再怎么衰弱,也是实打实的世家,给的米粮钱也足,所以王建毫不犹豫的就应下来了。
但来了之后才发现,情况和想的不一样,士族子弟着实不好对付,一个一个不能说无法无天,至少没多少顾忌。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还有陈启的态度。
按着这位陈家人的说法,族学中的都是陈族未来,不容有损,连戒尺都不许用,更不要说其他惩戒手段了,打不得骂不得。
陈家原来的西席是个老学究,学了黄老无为的学问,不管风吹雨打顽童聒噪,都过来将东西讲一遍,然后转身就走,不问其他,深得无为之意,可王建不同,他察举不成,可有些追求,想教出几个成才弟子,证明自己的才学,所以忍受不了这样的课堂环境。
把情况大致说了一遍,王建就要顺势告辞,这一走自然也就是离开陈家,不会执教了。
陈止却听得眉头皱起。
陈家族学,已经衰败到了这等地步?接着他脸上泛起一丝尴尬之色,原来是回忆中,自己的前身小时也是族学一霸,属于带头捣乱的那种,正是王建嘴里的顽童一员。
想了想,他还是打算替陈家留住王建,一来是这人的名声不是白来的,教学经验丰富,有他在族学为教,肯定有好处的。
这第二个么,就是王建一旦辞了西宾的差事,传出去影响不好。
只是,事情的症结所在,其实是顽童问题。
这个问题,正好让我试验一番,铜钱也该补充点光晕了。陈止想着,不等王建再次开口,就笑道:王先生,你的顾虑我知道了,不过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孩童爱玩乃是天性,也不等于顽劣,希望先生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番话说下来,王建纵然还想拒绝,总不好落了陈止的颜面,毕竟陈止的名声摆在那,来到之后对自己处处礼遇,他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可陈家的这个情况确实不利。
想了想,王建只得道:我其实是不想拖延,按说这大族西宾的名头,就值得我多待几日,可学童年幼,更不可耽搁,拖延下去,他们没人讲学,就是损失,若能将顽童另迁别处,我自当任教,如若不然的话,真的只能请贵府另请高明了。
陈止听了点点头,也有些好奇了。
到底是何等顽童,能将这王建逼到如此地步?
这样想着,他小声的询问陈启:王塾师的事,跟府中说过么?
跟府里说过了,但府里的意思,是让咱自己看着办。陈启脸露苦笑。
陈止又问起:王塾师口中的顽童,到底怎么回事?
陈启的苦笑更浓了:开蒙堂如今不过七个孩童,为首的乃是大老爷的孙子,还有其他几位小少爷,实在是敢得罪。
敢情是陈止下一辈的小子,带头的居然是陈迟的孙子。
陈迟有三子,长子陈须,次子陈顺,幺子陈倾,其中陈须陈顺都已成家,算算年龄,他们两人的孩子,正好该在族学中开蒙,这样的身份,难怪会有恃无恐,更不会有人敢管。
陈家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下一代估计更惨。
想到这,陈止也不绕弯了,向王建提议道:这样吧,若先生不嫌弃,不妨由我来给几个顽童讲讲道理,让他们收收心,日过还是说不通,先生要走,我绝对不拦!
王建以为陈止会提出何等建议,听到这不由摇头,反而劝起陈止来:陈公子,我不是不信你的才学,你与江东陆映的事,彭城哪个不知?可这开蒙童子教化顽童的事,和论道不同,有诸多难点,孩童心志不全,善恶不明,光说道理是说不通的,况且名声难得,公子正是蓄势的时候,岂能因小失大?他感激陈止的礼遇,说了肺腑之言,但言下之意,也是不看好陈止能管教得了那些顽童。
陈止有着自己的打算,他又劝学茶,这些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因此坚持己见,王建见劝不了他,最后只能叹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再等五天,如果五天之后,顽童能略有改观,那就证明陈公子的言传有用,我就留下来,那也无妨。
如此,多谢先生了。陈止拱手致谢,跟着王建就要告辞,他今日已经宣布休学,学生都不在,所以有什么事都要等到明天。
不过,陈止却知道,那几个开蒙的小子,如今都还在陈庄玩耍,要等到傍晚才有人接他们回府,于是吩咐了陈启,让他将几个小子都召集起来,先在开蒙堂等候,自己则去送王建离开。
陈启依令而行,陈止则送着王建离开了村寨,他们并不知道,这边前脚刚走,那后面就有陈边陈罗陈华等人抵达陈庄。
送行几步,来到一座旧庙边上,王建就道:送到这陈侯庙就可以了,公子请回吧,我还有一言提醒,蒙学不比其他,孩童不知厉害,公子身份特殊,如若可以,不妨教以棍棒,或许能有奇效。
不听话就揍!
王建陷于身份不能动手,可陈止揍起来,陈家该无话可说了吧?
实际上,王建对那几个顽童,也是恼怒的很,早就有教训之心了,既然陈止要出头,他也不介意借陈止的手,出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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