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身后二十名禁卫、二十名“百骑”齐刷刷单膝跪地,甲叶铿锵,声音有若闷雷:“吾等听命!”
诺大的公主府堂前院中,鸦雀无声,柴氏族人面面相觑。
此地虽然是公主府,可柴令武乃是柴氏子弟,所以也算是柴家的地方,可太子却堂而皇之的派遣禁卫前来府中听命,听什么命?外界流言汹汹,柴家内部必然有人兴风作浪,世家门阀之内关于权力、利益之斗争,未必便比朝堂之上轻省多少。
对于一众姊妹,太子维护之心甚诚,莫说外界关于柴令武被房俊狙杀之事纯属谣传,即便当真如此,柴家人也不能拿巴陵公主撒气,明里暗里挤兑、苛虐更是坚决不许。
所以才会派遣李崇真率禁卫进驻公主府,给巴陵公主撑腰。
如此强硬之手段在太子身上鲜少出现,但也清晰的传递出太子的意愿——有本事你们去找房俊拼命,但绝不能让巴陵公主受气。
由此,可看出太子对于巴陵公主之重视,这令柴氏族人又是羞愤又是宽慰。
羞愤于分明是巴陵公主与房俊有染但族人却不敢轻易指责,否则这数十悍勇无伦的兵卒就能将他们乱刀分尸;宽慰则是既然太子如此重视巴陵公主,说不得“谯国公”的爵位不至于被剥夺,还能留在柴家……
颜面与尊严对于世家门阀非常重要,一个门阀一旦背负“淫邪”“软弱”之骂名,很难屹立于门阀之林。然而一个开国公的爵位,却是比颜面更为重要的东西,有这个爵位在,晋阳柴氏便是天下第一等的门阀,反之,则沦为二流、三流,数十年后甚至不入流。
所以,无论心中有多少郁愤不服,都得憋着。
尤为重要的是,柴哲威谋逆虽然必死,但说不定还要牵连家族,不知多少族人将会因此锒铛入狱甚至命赴黄泉,如今见到太子对巴陵公主的爱护,或许将来求一求公主殿下,太子便能网开一面……
柴续发现即便柴哲威、柴令武两兄弟死的死、将死的将死,但柴家依旧在大房的掌控之中,他想要鸠占鹊巢、主导柴家的心思只能成空,否则但凡敢对巴陵公主有半分不敬,这些禁卫、“百骑”就能将他大卸八块。
他虽然绰号为“壁龙”,但也只是轻身功夫了得,在这些军中悍卒面前,个人战力比“壁虎”也没强多少……
巴陵公主心中震动,对于太子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出生于皇家,加入世家门阀,从小大到见惯了尔虞我诈、吃人不吐骨头,没有了丈夫,她即便身为公主,在这个家里也很难过得自在,甚至只要想想刚才柴续看着她时那贪婪觊觎的眼神,便好似被毒蛇盯上一般不由自主的冒出一身冷汗。
尤其是她当初与柴令武一贯支持魏王,虽然后来不再参预进争储之中,但太子心中岂会没有芥蒂?
怕是任凭她在柴家如何遭受凌辱,也不会再过问半句。
再是皇家公主,那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然而现在太子这种“帮亲不帮理”“我不管事实真相如何我只想护着自己妹妹”的强硬“护短”,让她心潮起伏,眼泪刷刷流下,居然将心中悲怮之情冲散了不少。
对于女人来说,一个强硬的娘家才是最为坚实的后盾……
世人皆言太子软弱,不似明君之相,没有父皇那般雄才伟略、杀伐决断,可那又如何呢?建国安邦、开疆拓土自然需要强势之君主,可如今大唐盛世来临,需要的是巩固政权、兴旺百业,温和一些的君王反倒更利于朝局的稳定。
再者说来,一个性情温和、对待手足姊妹尽到长兄之责的太子,又有什么不好呢?
*****
宇文士及回到延寿坊的时候,雨下未停,青石板路面积水处处,马蹄车轮碾压而过,溅起一片水花。
来到偏厅,便见到长孙无忌正负手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绽放绿意的花树草木,有些出神……
“辅机,想必已经知晓柴令武暴卒之事吧?”
宇文士及来到窗前桌案坐下,拿起茶壶自己斟了一杯茶,试了试水温,一口饮尽。
长孙无忌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敲了敲伤腿,淡然道:“仁人兄莫不是要质问,是否吾派人狙杀柴令武,并嫁祸房俊?”
东宫与关陇纠缠不清,双方牵扯颇深,根本无法彼此彻底割裂,所以很多消息做不到保密,那边柴令武刚死,这边关陇门阀已经知晓消息,宇文士及第一时间赶赴东宫,与刘洎打成默契,尽快促进和谈,而长孙无忌则在这里推敲前因后果,以及思虑如何行事。
宇文士及看着长孙无忌,问道:“那到底是否辅机所为?”
凶手是谁,其实干系不大,柴令武身份尊贵,但并无实权,死则死矣,没人会为了他的死大动干戈。但若凶手是长孙无忌,则大有不同,因为其中嫁祸房俊的部分会直接导致东宫与关陇谈判的破裂。
长孙无忌干脆利落的摇头:“不是,吾亦是刚知道此事,推敲一番谁是幕后主使,却并无所得。”
宇文士及觉得这种事情长孙无忌没必要哄骗自己,遂颔首道:“只要不是咱们所为,那就无关紧要。”
眼下最重要便是和谈,只要不会导致和谈崩裂,其余皆可不理。
“无关紧要?”
长孙无忌哼了一声,招手让人换上一壶新茶,动手给宇文士及斟了一杯,缓缓道:“关系实在太大了!”
宇文士及接过茶,一愣:“嗯?辅机此言何意?”
长孙无忌呷了一口茶水,这才叹息着说道:“柴令武死不死无所谓,可是幕后真凶栽赃嫁祸这一下,却几乎断绝了房俊将来成为宰辅之首的可能,可谓阴狠毒辣。你不妨想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用柴令武的命去布下这样一个谁都看得见、却谁也解不开的局?”
柴令武再是无关紧要,却也是柴家的嫡子、当朝驸马,身份无比尊贵,如今这般被人犬豸一般射杀于右屯卫营门之外……而凶手既然能够在右屯卫眼皮子低下狙杀柴令武且不留任何痕迹,若想直接嫁祸房俊未必便做不到,却只是这般轻描淡写的将局布在将来,而不是于当下这个紧要关头给予房俊当头一棒。
其中之究竟,便有些耐人寻味,尤其是这个幕后真凶到底是何等立场?
天唐锦绣 第一千八百四十二章 逆转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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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思之,幕后主使之目的若概括起来,便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对于房俊立下的功勋予以肯定,不会掘断房俊目前的声势、地位,但断绝房俊成为宰辅之首的道路……
什么人才能有这样的动机?
尽管宇文士及浮浮沉沉久历朝堂,此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太子?!”
既要借助房俊之能力巩固根基,又要防备房俊太过强势恣意妄为,毕竟此前几次三番不顾和谈大局擅自出兵,太子心中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当下局势紧迫,需要房俊无所保留的出人出力,所以一忍再忍。但将来若太子登基为帝,房俊晋位百官之首宰执天下,难道让太子忍一辈子?
唯有这个逻辑能够解释幕后真凶之身份……
长孙无忌沉默一下,道:“或许吧。”
他的想法与宇文士及大体相同,除此之外实在找不到别人还能有这样的动机,但与此同时,心里也始终怀着一丝疑惑:太子素来软弱,对房俊更是待之以诚,何时拥有这般魄力了?
若果真是太子从幕后策划这件事,可见其经历此番兵变之后已经心性大变,对待肱骨之臣尚能这般杀伐决断,意识到将来的隐患之后毫不犹豫的定下计策予以解决,日后又会如何对待逼得他差一点丢掉性命江山的关陇门阀?
少顷,长孙无忌问道:“外头传闻沸沸扬扬,连吾枯坐此间都已有所耳闻,到底真相如何?”
指的自然是所谓的房俊以谯国公爵位逼淫巴陵公主,柴令武之后上门寻衅反被狙杀的流言……
宇文士及喝了口茶水,答非所问道:“那些流言不知从何而起,传播极快,眼下长安内外已然人尽皆知,幕后主使显然是下了力气的,寻常人可做不到这一点。”
愈发证实了幕后主使极有可能是太子的事实,毕竟此刻长安城内外双方对峙,严防死守,想要消息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传播开来,所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极为庞大。
能够做得到的,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而太子的动机最足……
然而才说道:“柴哲威犯下谋逆大罪,死罪难逃,国公爵位想必也将会虢夺而去,柴令武心生觊觎,但有没有足够的门路去太子殿下求来这个爵位,遂指使巴陵公主夜半之时去往右屯卫大营,入房俊之营帐,试图说服房俊去往太子面前为其说项……至于到底是‘说服’还是‘睡服’,外人不得而知,中军帐左近皆房俊心腹死士,消息传不出来。不过天未明时,巴陵公主便返回长安城内公主府,沿途所过之城门、关卡,皆由兵卒目睹,确认无误。公主府内吓人言及柴令武很是愤怒,听其言语,大抵是巴陵公主并未得到房俊之承诺。”
长孙无忌愕然:“还能这样?送到嘴边的肉吃了,吃干抹净之后不认账……房二不讲究啊。”
此等“美人计”,在世家门阀当中来说算不得什么,需要考量的只是付出与回报之间的比例,只要汇报丰厚,没什么是舍不得的。这一点,他虽然鄙视柴令武,但也能够理解,毕竟一个开国公的爵位对于个人、对于家族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
但如此巨大之牺牲,却被房俊吃掉好处之后不认账,这种事那可真真是鲜有听闻……
宇文士及笑道:“谁说不是呢?花了谁吃这么大亏也忍不了,故而柴令武便找上门呢去,让房俊给一个确定的承诺,这一点已经得到证实,当时中军帐左近闲杂人等不少。房俊辩解他并未碰过巴陵公主,柴令武哪里肯信?那么一块肉送到嘴边,傻子才不吃……扬言要去宗正寺状告房俊逼淫公主,而后房俊无奈,只得应允。待到柴令武从右屯卫大营出来,距离营门几里地便遭遇狙杀,右屯卫所有斥候全体出动,追查凶手,却一无所获。”
长孙无忌眉头紧蹙。
所谓“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对于房俊的品性风格,长孙无忌自认有极深入之了解。这厮身上的毛病一堆,行事恣意、嚣张桀骜,主张对外扩张,鼓吹什么“经济殖民”,典型的好战分子。
但即便作为仇敌,长孙无忌也不得不承认房俊的人品一贯坚挺,“信义重诺”几乎便是房俊的标签,信守承诺、敢作敢当,的确令人钦佩。
不过是睡了一个公主而已,他睡过的早就不止一个,何况还是主动送上门的,他有什么不能承认?
所以长孙无忌倾向于相信房俊当真没睡巴陵公主,当然,巴陵公主夜入房俊营帐,若说两人之间秉烛夜谈、把酒言欢,旁人自然也不会相信……
问题的关键在于,既然房俊没碰巴陵公主,就够不上做贼心虚,更不可能意欲“长期霸占”,那么狙杀柴令武的动机何在?
长孙无忌觉得既然自己能够想明白这一点,幕后主使又岂能想不到?
以一件房俊不曾做过之事,当作房俊狙杀柴令武之动机,设下此局,断绝房俊未来成为宰辅之首的道路……这等冤屈,房俊岂肯生受?以他的性格,势必要展开反击报复的,而此时此刻,整个东宫都仰仗房俊这根中流砥柱,一旦房俊反应激烈,将会在东宫内部掀起一场巨大的动荡,使得眼下占尽优势的东宫转眼间陷入内斗……
长孙无忌激灵灵打个冷颤,霍然停止腰杆。
太子能否有此等魄力?
断然是没有的!
房俊能否意识到太子并无此等魄力?
大概是可以意识到的,但也有可能被“背叛”所激怒,进而做出激烈之反应。
由此可见,幕后主使真正的目的并不一定是断绝房俊未来的宰辅之路,或许算是一个保险,但真正的目的却是使得房俊与太子相互猜忌、离心离德,进而引发东宫内部分裂。
关陇门阀或许还未到穷途末路,一旦东宫发生内斗,关陇反败为胜的机会大大增加。
至于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为何帮助关陇门阀,这已经不是长孙无忌现在需要考量的事情——当一个人落水的时候有人递来一根绳索,首要考虑的问题不是绳子是谁的,递绳子的人有什么目的,而是应该赶紧死死的抓住,先上岸再说……
他大喊一声:“来人!”
将宇文士及吓了一跳,懵然之时,外间宇文节已经快步而入,先向宇文士及施礼,而后看向长孙无忌:“赵国公有何吩咐?”
长孙无忌道:“让书吏们拟定命令,各部军队迅速集结、做好准备,另外加强戒备,谨防右屯卫发动突袭!”
宇文节愣了一下,颔首道:“喏。”
快步而出,让正堂内的书吏们书写命令,加盖印信,而后派兵卒送往城内城外各部军队。
偏厅内,宇文士及一脸懵然:“辅机,这是何故?如今和谈进展颇为顺利,若是此刻骤然调集兵马,必然引发东宫那边相应之对抗,搞不好又会使得和谈陷入僵局。”
长孙无忌面沉似水,虽然局势之发展极有可能如自己猜想那般,使得关陇门阀绝处逢生,但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之情。当下局势完全在那个幕后主使的掌控之中,眼前的利好,不过是沙漠之中濒临渴死的旅人得到一杯鸩酒,只能解一时之渴,很可能喝下去也是个死。
但他不愿坐以待毙。
天下事如棋局,执子者莫过于天地,世间人皆是棋子,所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尚存一线希望,最终之胜败便难以预料。
即便和谈打成,其余关陇门阀或许尚能保存一丝元气,一时半会儿不会遭遇太子的反攻倒算,可长孙无忌势必为这一次的兵变负责,承担起最大的责任,一举被打落尘埃。
他这一生都在为了家族屹立于天下门阀之巅而努力,岂能甘心因为他之故反而使得家族沦落凡尘、一蹶不振?
大不了玉石俱焚,死也得死得轰轰烈烈。
宇文士及又岂能不知长孙无忌心中所想?登时满腹忧愁,他也不愿被长孙家拖着坠入无底之深渊……
天唐锦绣 第一千八百四十三章 人治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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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之局势,便是长孙无忌拖着关陇门阀在作死的路上狂飙突进,或许有可能覆亡东宫废黜太子,而后扶持一位皇子登上储位……齐王已经落入东宫之手,几位年纪幼小的亲王要么身在东宫、要么资历不够,最终还得在魏王、晋王身上动脑筋。
但更大之可能,却是将关陇一路拖进深渊,玉石俱焚。
而宇文士及则代表多家关陇门阀,试图以和谈来阻止局势的崩坏,付出一定的代价换取这场兵灾之结束。只不过局势逐步转变,东宫越来越强势,所需付出之代价正在一点一点增加……
长孙家的势力、长孙无忌的威望,使其完全主导关陇门阀,“关陇领袖”之称实至名归,其余门阀纵然不满如今之局势,不愿跟随长孙无忌作死,却也只能曲线救国,不能正面对抗。
否则一旦关陇分裂,不能抱团取暖,朝廷与东宫的报复将有如雷霆霹雳,将所有关陇门阀轰得粉碎。
毕竟这些年关陇门阀垄断朝堂政治,连李二陛下都不得不采取缓和之手段与之对抗,诸如山东世家、江南士族更是屡遭打压,怨气积攒非是一朝一夕,一旦爆发出来,关陇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而这也是各家门阀愿意跟着长孙无忌举兵起事的原因,但是现在看来,这条路荆棘密布、险阻重重,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之结局……
宇文士及默然半晌,长孙无忌忽而又问道:“你说……若李勣乃是奉陛下之遗诏行事,那么这遗诏之上,到底意欲如何处置咱们关陇门阀?”
宇文士及张张嘴,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曾几何时,关陇门阀团结一致、同气连枝,一手缔造了北地政权之巅峰。他们结成联盟,并肩作战,兴一国、灭一国,将皇权至尊掌控于手中,天下万民皆如豢养之牲畜,生杀予夺、随心所欲。
更缔造了这巍巍大唐、煌煌盛世。
然而利益之纷争,终究于人之野心并存,李二陛下身为帝王,君临天下,自然意欲执掌乾坤、言出法随,使得人间至尊之权力臻达巅峰;而关陇门阀竭尽所能攫取朝堂之权力,以大唐天下来滋养己身,达到血脉传承、门阀不坠之目的。
双方之间的矛盾是触及根本,不可调和,往昔并肩作战之情谊早已荡然无存,彼此视如仇雠,恨不能将对方灭之而后快。
若有遗诏存留,对于关陇还能有什么处置?
自然是叮嘱继任之君主,延续打压关陇之策略,以达到集中皇权之目的……
长孙无忌也不再说话,抬起头看着窗外潺潺雨幕,心中担忧无以复加——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份遗诏?
*****
房俊返回右屯卫大营,进入中军帐脱去身上蓑衣,甩了甩雨水挂在门后衣架上,来到窗前书案旁坐下,看着堆积如山的公文,后辈倚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心情极度糟糕。
当所作所为是为了配合对方达到最终之目的,结果却因此陷入对方预先谋划的险境之中,因此在未来晋升之路上埋下了一个巨大隐患,那种遭遇“背叛”的愤怒,令他心烦意乱。
头一次,对于皇权生出厌恶之心。
穿越以来,无论是李二陛下亦或是太子李承乾,待他都极为亲厚,固然屡有犯错,却从不曾真正重罚,这令他飘飘然深感穿越之优越,却忘记了皇权之本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这样的时代笼罩于皇权之下,亿兆黎庶之生死皆由帝王一言而决,什么法律之公平、什么人权之尊严、什么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统统都没有,一个“人治”的社会,任何的生死前程都捏在比他更大权势之人的手中,生死成败,之存乎一心。律法明明白白的放在那里,君王嘴里说着“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其实哪有这么回事儿?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自以为在这个年代混得风生水起,然而当圣眷不再,亦不过是皇权之下一条豚犬而已,蒸煮烹杀,无可抗拒……
……
高侃等人鱼贯而入。
“启禀大帅,案发之后吾等随即在军中彻查,一名校尉于营帐之中自尽,其麾下兵卒供认,正是那校尉在柴令武入营之时,便率队前往营门之外,待到柴令武出营,便予以射杀。至于其身份背景,正由军中司马展开详查……”
程务挺尚未说完,房俊便摆了摆手,道:“查是一定要查的,但切记不能牵连甚广,此人潜伏于军中,狙杀柴令武之后旋即自尽,乃是不折不扣的死士,大抵是查不出什么的,若查得出,反而更要仔细甄别,免得坠入凶手之陷井,牵连无辜,被人当了刀子使唤。”
高侃左右看了看,程务挺、王方翼皆乃房俊心腹,这才压低声音道:“此事之中,或许太子也有嫌疑……”
对于大帅屡次三番擅自出兵攻击关陇叛军,致使和谈数度停滞,太子心中岂能没有隔阂?或许是意识到大帅的桀骜难驯,待到将来成为宰辅之后难以掌控,故而设下此局,以阻断大帅他日登阁拜相之路。
毕竟眼下太子还离不开大帅,动机非常附和太子之利益……
房俊拍了下桌子,叱道:“住口!此等事也是你能信口雌黄、随意道出?身为人臣,自当忠君爱国,再不可有此等大逆不道之想法!”
“喏!”
高侃诚惶诚恐。
房俊暗叹,太子哪里有魄力做出此等事呢?
……
傍晚十分,小雨稍歇。
空气清新湿润,房俊一路步行自中军帐放回住处,与妻妾用过晚膳,沐浴之后,躺在高阳公主房中,随意拿起一本书卷读了起来。
高阳公主坐在梳妆台前,一袭轻薄的纱裙笼住玲珑纤美的娇躯,抬起一双欺霜赛雪的皓腕绾起发丝,感慨叹道:“谁能想到柴令武这般暴卒而亡呢?可怜巴陵了,年纪轻轻的便要守寡,柴家那一窝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往后的日子可难捱了。”
房俊随意问道:“你没听说柴令武之事?”
高阳公主用一根绸带绾起发丝,左右看了看是否对称,奇道:“什么事?”
房俊不以为意,遂将外头关于自己“逼淫巴陵,狙杀柴令武”之传闻说了……
“还有这事儿?”
高阳公主吃惊道:“造谣也得贴边儿吧,你与巴陵素无解除,怎地就传出这等离谱的谣言?”
房俊叹气道:“怎么会没接触呢?昨夜巴陵公主出城,入右屯卫大营,恳请我帮助柴家向太子说项,能够将谯国公的爵位留在柴家,不过我没有应允……”
高阳公主转过身来,纱裙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雪腻的肩膀和优美的锁骨,星眸微微眯起:“你吃了嘴却不认账?”
她只是略微想了想,便明白了柴令武夫妇的本意,毕竟半夜三更巴陵公主前往房俊的营帐,藏着什么心思一眼便知……自家郎君吃了巴陵公主她倒是不以为意,不过吃干抹净不认账,她却有些不满。
太没品了。
房俊赶紧辩解:“绝对没有的事儿!巴陵公主倒是极尽挑逗之能事,可你家郎君定力十足、坚若磐石,岂是谁都能勾勾手指头便急吼吼扑上去的?一根手指头没没碰!”
心底补充一句:你她碰的我……
高阳公主对房俊还是非常信任的,既然他说没碰,那一定便是没碰,但是……她脑中转了转,陡然双眸圆瞪,咬牙骂道:“怪不得昨夜你这厮那么疯,原来是被巴陵给刺激了,手上搂着本宫,心里却是想着巴陵?房二你可真行啊,龌蹉!下流!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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