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唐锦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公子許
你房俊的长处在于你恣意妄为的性格和浑不吝的行事作风,所有人都对你心生忌惮,可是跟那些玩儿嘴皮子的御史言官们当面对质?
呵呵……
长孙无忌有些幸灾乐祸,恐怕房玄龄那老狐狸也想不到你这蠢儿子会不按套路出牌,硬生生毁了大好局面吧?
李二陛下倒是真的替房俊捉急:“你小子傻了?跟那些御史言官对质,你还能全体而退么?”没事儿都能给你整出事儿来,何况你小子也并不是两袖清风玉洁冰清?随便被人家揪住一两处污点,就能给你无限放大,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对于御史言官的威力,李二陛下可谓深有感触、深恶痛绝!以魏徵那老货为首,带给李二陛下的伤害早就铭心刻骨,心里满满的全是阴影……
可正如房俊所说,言路想要开通困难,但是想要堵塞,实在是太容易了!就比如这一次,李二陛下若是一怒之下将御史言官全部处置一番,可以想见,意识到皇帝陛下不惯着他们,今后这些家伙噤若寒蝉,真话假话再也不敢多说半句。
李二陛下可不想成为耳目闭塞、被几个大臣便能随意愚弄的昏君!
可是见到房俊信心满满的样子,李二陛下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这小子到底为何这般有恃无恐呢?
长孙无忌皱着眉头,心里有些不安。这一波弹劾的风潮虽然自己并未直接参与,但是默然旁观便足以让那些心怀猫腻的人得到巨大的鼓励,而长孙无忌是及其乐意看到房俊被彻底掀翻在地的。
若是被房俊翻盘,那就真是太可惜了……
*****
从太极宫出来,时辰尚早,房俊便又回了东宫,窝在藏书楼里看书。
上官仪此时对房俊心怀感激,见到房俊从外面施施然走进值房,便从座位上站起,对房俊深施一礼:“多谢二郎引荐之恩。”
将称呼从“校书郎”变成“二郎”,既是亲近的体现,更是表示态度的转变。上官仪心里清楚,今日能够得见太子殿下,并且在东宫蹭了顿饭、喝了顿酒,对于他日后的仕途对有着怎样的影响。尤其是临走之时太子殿下的殷殷叮嘱,更是令上官仪信心百倍!
前途,已然一片光明,只要能在即将到来的科举考试中取得一个不错的成绩,就会立即搭上太子殿下这条大船!
这意味着什么?即便从未踏入官场,上官仪也明白,这意味他的仕途生涯至少要少奋斗十年!他的,就比旁人高出不止一筹,只要能在太子殿下面前展示出相应的实力,加官进爵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
因此,他怎能不对房俊感激涕零?更何况,眼前这位还是房玄龄的公子!即便上官仪不是那种钻营的性子,但是机会摆在面前又怎能不紧紧把握?
他是正直不假,但是又不傻……
房俊则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上官仪是个实诚人,便不再多说,只是很狗腿的烧水泡茶,将炉子鼓捣得旺旺的,泡好茶,将茶杯恭恭敬敬的摆在房俊面前书案上。
房俊就暗暗得意,能让未来的宰相像个跟班儿一样伺候,这感觉不是一般的好!同时又想起来,崇贤馆里还有一位未来的宰相呢……
只是那熊孩子怎地好几天了也没来见他呢?
不过房俊并未放在心上,毕竟狄仁杰当宰相的日子还遥远得很,岁月漫长,谁知晓以后会发生什么?只要维持着保持一个善缘就可以了。
有的时候,缘分很重要……
二人先聊着,品着香茶,安静的看书。
窗外的雪花依旧飞舞,簇簇落下,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房俊让上官仪将藏书楼的书册典籍明细仔细的整理出来,用一个包裹包住,以免被风雪打湿。到了申时初,便招呼着上官仪提前下班……
房府的马车已然早早的等在东宫门外,房俊领着上官仪上了马车,直奔城外庄子而去。
上官仪坐在这罕见的四轮马车里,上瞅瞅下看看,啧啧称奇,如此华丽奇特的马车,他尚是首次得见。不过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也几次听闻过旁人谈论起房家工坊制作的这种四轮马车,据说每一辆的价格在万贯以上,实在是奢侈到了极点,对于此时的上官仪来说,堪称天价。
因此,坐在马车里的上官仪虽然四处好奇的打量着种种华丽的装饰,却是坐得笔直,动都不敢动,若是不小心毁坏了某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物件,恐怕将他卖了都赔不起……
马车碾压着积雪艰难的上山,并未直接进入庄子,而是拐到另一侧的学堂。
下了马车,跟在房俊的身后,走在刚刚清除过积雪的小路上,看着眼前高大明亮的房舍,听着学生朗朗的读书声,上官仪很是震撼。
无他,这学堂的房舍实在是太华丽了!
虽然看似结构简单,没有雕梁画栋、假山奇石,可是只看这一排排明亮平整的大玻璃,就令上官仪咋舌不已。在扬州,这么大块的玻璃价值在百贯以上,却被学堂就这么用上,若是学堂里的熊孩子一个不留神打碎了,那得多心疼?
这看似房家族学的地方,太奢侈!
房家倒是没留神这些,玻璃透光好,学生上课的时候就省眼睛,为什么不用呢?
领着上官仪来到学堂尽头处教师的办公处,让上官仪将大大的装着书册典籍明细的包裹放在一张书案上,房俊对一个教师说道:“按照书籍的首字拼音,编撰一份目录索引,两天之内完成。”
学堂里的教师都是附近的一些落魄学子,在来到学堂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学习《三字经》和拼音。现在《三字经》早已传遍天下,拼音虽然没有《三字经》那么普及,却也渐渐受到各地学堂的重视。
那教师看着明细上密密麻麻的书籍名称,就有些皱眉道:“二郎,时间有点紧啊!”
房俊想了想,便说道:“可以让学堂里成绩优异的学生参与进来。”
那教师欣然点头。
上官仪有些懵,他不关注这名教师能在两天内完成他数月的工作量,而是问道:“拼音是什么?”
那教师就笑了起来,大抵是见到上官仪出众的仪表以及文雅的气质跟他很是投契,便从面前的书案上拿起一本书籍递给上官仪,笑道:“这是二郎发明的孩童启蒙之术,兄台若是感兴趣,可以看看。”
上官仪伸手接过,便见到书籍上鬼画符画着一些符号,下面还有汉字标明读音……
房俊在屋子里看了看,问道:“我爹没过来?”
那教师道:“家主这几日正邀请关中的大儒,要开启《字典》的编撰。”
房俊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字典》啊……”
在这个年代将用拼音和部首索引的字典这个神器拿出来,妥妥的足以令房玄龄成神的节奏啊……
天唐锦绣 第七百七十八章 决心
中國历史的第一部字典,叫做《说文解字》,汉朝许慎编著。
原作写於公元100年到公元121年,到了后世,早已失传,流传下来的大多是宋朝版本,或者是清朝的注释本。原文以小篆书写,逐字解释字体来源,许慎写完之后,献给汉安帝。
至于《说文解字》的书名,原作者许慎这样解释:仓颉之初作书也,盖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其后形声相益,即谓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言孳乳而寖多也。
仓颉初造文字,是按照物类画出形体,所以叫做“文”;随后又造出会意字、形声字,以增益文字的数量,这些文字就叫做“字”。也就是说“文”是最初的象形字,“字”好象这些象形字所生的孩子。
《说文解字》开创了部首检字的先河,后世的字典大多采用这个方式。清朝的段玉裁称这部书“此前古未有之书,许君之所独创”。
以拼音和部首索引、详细解释每一个字的含义,这种字典千古未有,可以想见,一旦编撰成功将会引起怎样的轰动,流芳百世绝不为过。
春秋时鲁国大夫叔孙豹称:“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孔颖达又说:“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
由此可见,对于文人来说,著书立说便是“立言”,能够编撰《字典》这种影响深远的典籍,足可一书封神!
这种好事,房俊自然要留给自己的便宜老爹。
房玄龄学问足够、资历足够、地位足够,只要《字典》著成,等于给房家上了一道护身符。即便将来房玄龄致仕,即便他房俊无官无职,只要不造反,有唐一朝,房家子孙后代便可安然无忧。
这个年代对于大儒的敬重,是社会性的行为,大儒的地位,是绝对超然的!
正聊着呢,便有庄子里的家仆到来:“二郎,家主刚刚回来,命您即刻去庄子里。”
房俊点点头,老爹大概是被朝中弹劾自己的事件弄得坐不住了,正好自己也想要见见老爹,问问对策。房玄龄宦海几十年始终屹立不倒,这份能耐可是货真价实。
便对上官仪说道:“庄子里比较清静,适合读书,上官兄白天去崇贤馆,晚间便住在庄子里吧,某命人给你收拾一间客房,一切随意就好。”
上官仪想要推辞,不过想到房俊连帮他举荐给太子殿下这种天大的人情都做了,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便拱手感激道:“既然如此,愚兄也就愧受了。”
房俊笑道:“这就对了!上官兄且在这边稍坐,某去见见家父,聆听教诲。”
上官仪虽然不是官员,但是对于朝中群起而弹劾房俊之事也略有耳闻,知道房俊这是去向房玄龄请教如何应对,自然不方便旁人在侧,说道:“二郎自去,愚兄正好请教一番这拼音如何奇妙。”
房俊嘱咐那教师好生招待上官仪,不可怠慢,这才告辞而出,步行向庄子里走去。
*****
正堂里,房玄龄品着香茗,坐在太师椅上。
房俊进来先是施礼问候,然后坐到房玄龄下首,自有侍女奉上香茶。
房玄龄抬起眼眸瞅了次子一眼,见房俊神定气闲安然稳坐,甚至眯着眼仔细的品了品茶水的滋味,便微微点头,这个儿子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卓越定力,是个干大事的料!
沉吟了一下,房玄龄问道:“朝中之事,可都知道了?”
房俊答道:“是,刚刚从太极宫回来。”
“哦?”房玄龄略感诧异,这是去求见皇帝了?难不成是去求情,希望陛下网开一面,不要被御史言官的压力影响,从而处置与他?还是去向陛下进了谗言,狠狠打击那些御史言官呢?
依着对儿子的了解,这两种情况都极有可能发生……
便详细的追问房俊的意图。
房俊简明扼要的将对李二陛下所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房玄龄就很是欣慰,赞道:“做得好!做官与做人一样,有所必为,亦有所不为。相比于朝廷言路的闭塞,个人的荣辱沉浮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吾等持身守正满腔正气,些许污蔑,如同清风拂面尔,终将消散无踪。历史是公正的,或许那些毫无操守的贪婪之辈能得意一时,却终将被子孙后代唾骂!”
儿子不仅才华出众、能力卓绝,更兼得有如此气量,能为了帝国之未来甘愿忍辱负重,怎能不令一向正气廉洁的房玄龄老怀大慰?
千古正气,当如是!
房俊却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的确不赞成李二陛下对御史言官赶尽杀绝,可也没说自己就打算忍气吞声啊!
摸了摸鼻子,房俊说道:“那个……其实,反击一下下,也是可以的。”
房玄龄愕然,转而不悦道:“年级轻轻便深受皇恩,却连这么一点委屈都忍不了?你自己也说,一旦陛下处罚严苛,怕是大唐的言路从此闭塞,自此以后再无敢说话之人,此乃帝国之隐患!便是忍了这一次,又能如何?你今年尚未及弱冠,陛下心中明白你是受了委屈的,将来又怎会不补偿你?相比你现在出了这口气,反而是忍受这委屈,好处更多!”
房俊无奈,他又怎么不会算这笔账?
问题的关键在于,一万年太久,咱只争朝夕啊……
若是现在这个大总管的职位没了,李二陛下即将发动东征,然后打上两三年的仗,那个时候的李二陛下还能有多少进取心?每一个英明神武的帝王,在老年的时候都会變態一般的执着于朝局、天下的稳定,到了那个时候,老皇帝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新皇帝也不能上位,自己的理想、所谋划的未来,岂不是要付之东流?
最起码,蹉跎半生是免不了的。
这个结果,房俊绝对不能承受!
房俊想了想,看着老爹,轻声说道:“父亲,您就快要致仕了……”
房玄龄微愣,随即默然。
致仕啊……
曾几何时,那个从青州远赴关中投靠李世民的少年俊彦,已是暮气沉沉,老骥伏枥。房玄龄这一生跌宕起伏,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书生到宰执天下的帝国宰辅,精彩壮烈,死而无憾。能够在老年平稳致仕,之后教书治学、著说立说,更是人生一大快事!
可自己致仕之后,儿孙后代怎么办?
对于李二陛下,房玄龄其实并不是非常放心。这位帝王英明神武,可是骨子里矛盾的性格却实在是一个极大的隐忧。若是自己活着,念及这么多年鞍前马后鞠躬尽瘁的情分,便是再大的错处亦能一笑置之,便如同长孙家牵涉谋逆案那般……
谁能说陛下不讲情分、不念旧情?
可若是自己死了……
房玄龄不知道李二陛下对于房家会是一个什么态度。
魏徵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魏徵一直以来以诤谏闻名天下,多次对李二陛下不顾颜面的顶撞,李二陛下却一直在说“贞观之后,尽心於我,献纳忠谠,安国利人,成我今日功业,为天下所称者,惟魏徵而已。古之名臣,何以加也。”
很有明君风范吧?
可是最近魏徵病入膏肓,怕是已经熬不到开春,结果,宫里便已然流传出皇帝不满魏徵将《起居注》的内容流传出去。深谙李二陛下性情的房玄龄知道,魏徵即便是死,怕也是哀荣不保,陛下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翻旧账……
天唐锦绣 第七百七十九章 绸缪
人走茶便凉,更何况是人死了?这杯茶,大抵也只能泼到地上……
房玄龄宰执天下多年,牢牢把持着帝国中枢大权,行事又素来公正廉明,从不讲脱人情,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他死之后,陛下若是念着情分庇佑房家还好,若是弃之不管,不知道有多少人扑上来!
至于驸马这个身份,其实是没有多少分量的。在李二陛下眼里,闺女是自己的,女婿是别人家的,只要自己的闺女在,换个女婿并不在意……
更何况,二郎现在又折腾出这诺大的家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怕是谁都想咬上两口……
或许,二郎的思虑是对的。房家不能一味的以正人君子的面目示人,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在强大的君子,也没人忌惮!唯有以强硬的态度硬怼那些轻视房家的人,让天下人知道,得罪房家的下场,不是那么好成熟!
想到此处,房玄龄也只能叹口气,郁郁寡欢道:“随你折腾吧,只需记着一点,适可而止!”
房俊肃然道:“孩儿记住了。”
父子两又对朝中的局势交谈一番。
末了,房俊向房玄龄举荐上官仪:“此人才华横溢,且为人正直,父亲若是能够将其收在身边,好生培养一番,想必异日或许受到意想不到的回报。”
对上官仪施恩,这是房俊的想法。以上官仪耿直的性情,将来的回报几乎会是千百倍的,更何况他相信老爹必然会喜欢上官仪,这二位在某种程度上根本就是同一类人。
对于儿子的举荐人才,房玄龄自然不会拒绝:“那就等他科举考试之后,再安排他来见我。不过你也要跟他说明,不要认为前途有了保障便荒废学业,一个好的,某些时候就决定着所能达到的高度。”
房俊点头称是。
无论科举如何改制,跟后世的高考一般,本质都只是一块敲门砖。过了这个坎,一文不值;可若是没有这块砖,命运的那扇大门,就永不会为你打开。
*****
房俊回到学堂里,安排了上官仪的住处,这才独自返回城内。
在城外,吩咐车夫将他这辆招牌的四轮马车赶回房府,房俊则悄然下车,骑了一匹快马,穿了一件厚厚的熊皮大氅,将貂皮帽子的帽檐压得低低的,纵马跟在马车后面入城。
到了城内则分道扬镳,马车径自回府,房俊则策马来到修德坊的一处小院儿。
漫天飞雪,这处三进的院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只见廊下朱红的廊柱,静谧安宁。
房俊来到门口下马,自有门子迎上来,见是房俊,便陪笑道:“哎呦,二郎这么有闲,来见吾家公子?”
房俊随手打赏了门子一块银锞子,说道:“你且入内通报,就说房俊求见。”
“二郎稍等。”门子乐得见牙不见眼,将银锞子收入怀中,请房俊在门房稍坐,一溜小跑的入内通报。稍倾,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汉字迎了出来,正是李君羡。
李君羡穿着一件团花圆领的青色常服,剑眉星目,英姿飒飒。
见到房俊,李君羡便抱拳笑道:“二郎踏雪而来,愚兄不胜惶恐。正巧得了一坛江南佳酿,你我兄弟饮酒赏雪,亦是一大乐事。”
房俊失笑道:“拿刀的改那笔了,不用刀子杀人却拿嘴恶心人,兄长不厚道。”
“哈哈!”李君羡丝毫不在意房俊的揶揄,上千亲热的拉住房俊的手臂:“快快入内,一边饮酒,一边说话。”
房俊便跟着李君羡到了内院。
李君羡的宅邸简朴干净,便如寻常富户一般,跟他的身份很是不匹配。
武德四年,李君羡在洛阳征讨王世充,被任命为马军副总管,王世充子王玄应自武牢运粮入洛阳,李君羡俘获他的军队,王玄应逃走。又随军破窦建德、刘黑闼,李二陛下登基后,便授他为左卫府中郎将。
贞观初年,突厥攻至距长安仅四十里的泾阳,京师震动。李君羡与尉迟敬德奉命迎敌,解除了长安之危。那时李二陛下感叹道:“君羡如此勇猛,强虏何足忧虑。”遂授予他左武卫将军之职,掌管玄武门宿卫,并被封为武连县公。
后来虽然因错被李二陛下降职责罚,但爵位并未剥夺,现在又是“百骑”的大统领,堪称李二陛下身边最的重用信任的爪牙鹰犬,如此人物,也算是一方重臣,却居于如此不显眼的宅邸之中,着实令人惊讶。
二人并肩,李君羡自是看出房俊的惊讶,便微笑着解释道:“前次因为银钱之事,而被陛下责罚,令愚兄甚为感触。人活一世,耕良田千顷不过一日三餐,有广厦万间只睡卧榻三尺,与其招摇惹祸,还不如深居简出来得自在。”
有内涵!
房俊顿时有些肃然起敬。
这道理说都懂,可真正做到的又能有几人?起码他自己就做不到……
抱拳感叹道:“兄长之境界,远超小弟,佩服佩服。”
李君羡哈哈一笑:“人各有志,有什么好佩服的?只是愚兄没能耐,怕了那些御史言官而已。二郎,请!”
谈笑之间,进入正堂。
正堂里的布置倒是略显奢华,一应摆设应有尽有,稍微有那么一点皇帝第一爪牙的意思。
矮几一侧,一只红泥小火炉上,一个陶制的坛子正坐在上面,炉子里的小火苗舔着坛子底部,坛子里微微冒着热气,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江南的花雕!果然是好酒!”房俊只是闻了闻味道,便辨别出这种黄酒的种类。
正堂里空无一人,李君羡请房俊落座,闻言笑道:“夏日里的冰镇葡萄酿,冬日里的温热花雕酒,俱是人间极品。二郎一看便是此道中人!”
说着,从矮几下拿出两只酒盏,提起坛子,将橙黄的冒着热气的酒水倒进一个铜酒壶里,然后才斟满酒盏。动作轻松写意,显然经常自斟自饮。
二人举起酒盏,轻轻一碰,喝了一口。
黄酒微热,入腹之后身心舒泰。
李君羡将酒盏放下,看着房俊,问道:“二郎前来,可是有事?”
房俊点头道:“有一事,想要拜托兄长。”
李君羡道:“但说无妨。”
房俊捏着酒盏,轻轻啜了一口,才缓缓说道:“小弟想要几个人的资料。”
闻言,李君羡沉吟不语。
房俊一开口,李君羡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必是要那些弹劾他的御史言官的黑材料,想要以此反击。可是这事儿不好办啊……
“兄长可是为难?”房俊见他一脸凝重,笑问道。
李君羡沉吟道:“按说,二郎你张口,愚兄本不应拒绝的。但是兹事体大,愚兄真不敢贸然应下。否则不但愚兄要担上天大的干系,便是二郎你,也无法置身事外。”
房俊明白。“百骑”虽然负责侦查长安治安,约束百官并刺探官员的私下往来,但到底不是“锦衣卫”,即便出现了侯君集谋逆案,李二陛下已然自信爆棚,不屑于暗中控制官员的隱私。
房俊想要那些御史言官的材料,这就有点打破“百骑”的权限。此列一开,往后可就很容易成为常态,这不是李二陛下的初衷,他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所有官员的隱私全都暴露在“百骑”的侦缉之下,满朝文武战战兢兢唯恐一时不慎便大祸临头,如何能对皇帝真心实意的鞠躬尽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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