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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狱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离人望左岸
看着杨璟被押的狼狈身影,周南楚和鹿月娘相识一眼,嘴角皆露出得意的笑容来。





断狱 第五十九章 排衙
杨知县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仪表堂堂,保养得当,对于一名官员而言,可谓年富力强的时候。
早年间他也曾在临安府当过言官,若非与其他正直清流联名上书,弹劾奸佞,诤谏官家废黜阎贵妃,也不会接连被下放,最终当了这么个知县小官。
但他也知道,知县虽小,作用却很大,若不是千百个知县撑起了地方的稳定,朝堂上的衮衮诸公还妄谈什么国政?
所以他也并没有因此而松懈下来。
然而这才刚刚上任,一桩桩烂事就没消停过,杨知县也有些心力交瘁,若非得了杨璟这个助力,他一个人还真是应付不过来。
杨璟虽然年轻,但勃勃朝气之中却多了一份少有的沉稳,不由让杨知县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而且杨璟做事专注,激情满满 ,很容易就唤醒了杨知县的斗志。
所以杨知县如此重视杨璟,除了感谢他对自己的帮助,也是真心实意看好这个年轻人。
城南发现女尸之后,杨知县亲自带队,忙活了一宿,虽然累了一些,但却找回了当年的为官热情,本以为回到内衙会好好睡一觉,却如何都睡不了。
丫环就在凉席边上扇着风,新纳的四姨娘不多时就进来,只穿着薄如蝉翼的绸衣,端着冰镇的绿豆汤。
杨知县虽然已经育有子女,但他也知道这四姨娘的心思,后宅就像没有硝烟的战场,没为大官人生养一儿半女,永远都没有争宠的底气。
虽然杨知县已经定下规矩,轮着到各房去过夜,但四姨娘正当青春年华,又没怀上孩子,所以常常偷溜进书房来,希望能够得到杨知县的雨露滋润。
杨知县也不希望后宅闹腾不停,对这四姨娘也是疼爱得紧,这天气本来就燥热,见得四姨娘进来,绿豆汤都没来得及喝,两人干柴烈火缠绵不休,金龙探**,浪潮翻涌,似那狂风骤雨,香汗淋漓,满室皆春。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才狂浪溃堤一泻千里,云散雨歇,杨知县才拥着馨香软泥一般的小妾,疲累地睡了过去。
这才睡了半个时辰,通房大丫头就急匆匆进来,把杨知县的美梦给扰了。
杨知县正待发火,听得丫环奏报,赶忙穿起便服,夹了一双木屐,就急匆匆来到了二堂后头的签押房。
吵闹的人群已经散去,杨知县径直来到刑房,师爷战战兢兢迎了上来,将适才发生的事情详述了一遍,杨知县顿时勃然大怒。
“混账!还不赶紧去把我杨贤侄给放出来!”
那师爷似乎早料到知县大人会如此,便附耳过来低声道:“东翁,在下适才已经到大牢走过,推吏大人说...日后想要压制这周典史,便切不可将推吏大人放出来,大人可如此如此这般...”
杨知县听得杨璟嘱托师爷的计策之后,这才消了气,细细思量一番,不禁对杨璟的策略赞赏不已。
他曾经也是一腔热血的愣头青,在庙堂上横冲直闯,结果撞得头破血流,所以到了地方上,他也终于醒悟,开始结交致仕养老的宋阁老,对本土的名门望族,也尽量放低姿态。
但沉船一案又让他看到了朝堂上经常见到的一幕,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事实,毕竟连宋阁老都无法改变,他即便据理力争,也改变不了什么,反倒让自己彻底退出官场,今后想要为民出力也无法做到。
对于周南楚的任命,他也有些忿忿,周南楚虽然只是典史,但没有县丞和主簿的情况下,这个典史就是制衡他这个知县的本土力量,是朝堂上那些大人和地方望族门阀各个势力商量出来的结果。
他刚刚才清扫了县衙里头的顽固势力,终于能够独掌大权,却又被加塞了一个周南楚来制约自己,心里自然是不舒坦的。
前番他将迎接周南楚的任务交给杨璟,也是他在展示自己的强硬姿态和释放不满,没想到周南楚竟然还想新官烧火!
既然决定照着杨璟的计策行事,杨知县便走进了签押房,但见得宋风雅正在比对指纹。
这偌大的一个签押房,破旧不堪暂且不去说,单说闷热得如同蒸笼一般,就真让人一刻都待不住。
可此时签押房却被整理出来,蛛网一般的红线上挂满了一张张纸片,那纸片上是姓名和编号,以及采集下来的一个个指纹,这些彩旗一般的红线几乎占据了整个签押房。
而角落里除了那张竹床,连茶几都被丢出了门外,长条桌上是白骨案相关的各种证物,每一个证物都标有编号,井然有序。
杨知县才站了一会儿,便满身大汗,更何况宋风雅这么个姑娘,而且还是宋大学士的掌上明珠!
她可不是县衙的官员,即便如此,她仅凭着与杨璟的交情,就能够帮忙到这个份上,吃苦到这个份上,杨知县终于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宋风雅与杨璟之间的亲密程度!
他知道杨璟在采集相关嫌疑人的指纹,但他并不知道杨璟用指纹来干什么,直到看见这一幕,他才满心地震撼!
回想起来,杨璟从出现在县衙,抢救李婉娘开始,便一直紧绷着,一直处于拼命工作的状态,一直没有睡过好觉。
杨知县回去睡觉了,他还在比对指纹,自己为了展现自己的强硬,明知道杨璟与周南楚之间因为鹿月娘而有间隙,却还让杨璟去迎接周南楚,实在有些不够厚道。
而且杨璟并没有歇息,只需要看一看这签押房,就明白杨璟这个拼命三郎的工作态度了。
更何况杨璟此时住进大牢,也是在为他这个知县老爷在排除隐患呢!
宋风雅见得杨知县到来,又看了看旁边的师爷,知道杨知县已经清楚状况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声道。
“那家伙已经很多天没睡了…实在撑不住,就在竹床上眯了一会儿,我不忍叫醒他,才错过了迎接那个狗屁典史,被抓紧牢里之前,还嘱托我一定要继续比对指纹,尽快给大老爷把凶手给揪出来…”
杨知县听着这话,脸上是一阵阵火辣辣的羞臊,杨璟如此拼命给他办事,侦破凶案,伸张正义,除暴安良,自己却没能好生保护这个年轻人!
他好歹也是个当过京官的人,曾经的年少轻狂都去了哪里?曾经的热血和读书人的铮铮铁骨都去了哪里?既然不乐意周南楚安插到衙门来,就应该正面争锋,为何要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还要将杨璟推出去!
念及此处,杨知县也是久久无法言语,最终长长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杆,朝宋风雅道:“宋小姐辛苦了,这件事是本官考虑不周,让杨贤侄受罪了,宋小姐且先好生歇息,本官有事要忙了。”
因为前番调查沉船案,宋风雅也与杨知县接触过几次,总觉得他就是个逢迎她家老父亲的谄媚官员,此时见得杨知县一脸的决绝和坚毅,才突然发现,这个杨知县其实长得很正气。
别人的正气或许是装出来的,但这个杨知县却故意装作很圆滑,那股读书人的浩然正气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我…我去牢里看看那家伙…”宋风雅发自肺腑地朝杨知县福了一礼,这才离开了签押房。
杨知县自然能感受到宋风雅对自己的态度变化,这个真心实意的行礼,也让杨知县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他一定要找回自己故意遮掩起来的正直!
那师爷是他带过来的老人了,见得杨知县这般,心里也已经清楚,便朝杨知县道:“老爷,咱们这就到周南楚的典衙去走一趟?”
杨知县冷笑一声道:“不,让他,让所有人到二堂来排衙!”
见得杨知县拂袖而去,师爷也是捋了捋胡须,眯着眼睛点头,心里暗暗感到欣慰,这才是他最初甘心追随的那个老爷啊!
杨知县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杨璟的计策,又朝签押房的书桌扫了一眼,见得那堆积如山的卷宗,便让师爷一并带上,这才回到了后衙。
那小妾已经醒过来,见得杨知县面色不预,也不敢撒娇,正儿八经给杨知县穿戴整齐官服,目送杨知县出门。
来到二堂之时,所有人已经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两旁,鸦雀无声,却不见周南楚和他的随从。
杨知县也是大皱眉头,在堂上坐了片刻,那周南楚才带着几个长随,大摇大摆迈着方步进来了。
“下官见过知县大人。”周南楚笑吟吟一拜,杨知县也只是不冷不热地回道:“典史一路舟车劳顿,也就不用多礼,过来坐下说话吧。”
周南楚早料到杨知县会有这样的反应,心中窃笑不已,大大咧咧地在堂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本以为杨知县会因为杨璟之事而责难他,甚至于连说辞都想好了,还跟鹿月娘演练了几次,乐得两人哈哈大笑呢。
可杨知县对杨璟一事却绝口不提,慢说周南楚新官上任,还无法渗透到刑狱里头,单说王斗等人,谁会亏待杨璟?
而且他已经知道杨璟甘愿到大牢里头,其实是想将周南楚留给他这个知县来收拾,这样才能够让他杨知县立威,彻底掌控这个知县衙门!
想到这里,杨知县便摆了摆手,侍立一旁的师爷当即高声唱道:“把东西都搬上来吧。”
若是平日里放告或者升堂,师爷是没办法抛头露面的,只能在屏风后头提醒知县老爷,但这一次在二堂排衙却是县衙内部开会,师爷也就不需避讳。
这一声令下,当即有老押司带着五六个书吏,将一大堆卷宗吭哧吭哧搬了上来,又有刑房的胥吏和捕头等人,将各种文书都递交上来,都摆放在了周南楚的桌面上,很快就堆起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杨璟的签押房里头还有那百来号人的登记表格,指印都被切割了下来,只剩一沓需要排查的人员名单和详细资料,杨知县也让师爷带上,如今便丢到了周南楚的案头上。
“本官听说典史也是奇智过人,又深谙断狱之道,杨推吏的正是官凭还没下发,冒犯典史,让他冷静几日也理所应当,周典史便接下这白骨女尸案吧。”
周南楚见得这如山一般的卷宗,正一头雾水,听得杨知县如此一说,顿时了然,心想难道你就这点伎俩?也难怪会被贬到这里来当知县了。
正当他不以为然之时,杨知县却又开口道:“不过本官丑话可说在前头,杨推吏曾经应承本官,最快五日,最迟七日就能侦破此案,周典史认为比杨推吏强,那么就比限三日吧。”
“比限三日?”周南楚一听这话,冷汗顿时下来了!




断狱 第六十章 喝酒
周南楚本就瞧不起杨知县,因为杨知县如果够强势,他这个典史也就当不上了,所以他认为杨知县应该被官场倾轧整怕了。
当杨知县对杨璟下狱的事只字不提之时,他心中还在暗嘲,而当这些案宗搬上来,正式将白骨女尸案交给他,周南楚更觉得这是自己的胜利!
他虽然没有参与沉船案的调查,但说动苏秀绩这样的江陵府密探,带着唐冲和鹿白鱼等人,解救鹿月娘,对沉船案也是有所了解。
如果让他继续跟踪下去,他也自信能够像杨璟那样,甚至比杨璟更快就能找到彭连城这条线,破掉这桩案子!
所以他对自己的破案能力还是比较自信的,再说了,他有周氏做靠山,作为地头蛇,想要调查什么人,随便一句话的事,破案这种事,还难得倒他?
然而当他听到杨知县说比限三日之时,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所谓比限,就是县衙里头的一个规矩,给你一个破案的期限,如果期限到了还未能破案,那么就要罚银子,打板子,再不破,就再打,打到破案为止!
这罚银子倒也还好,县衙胥吏的工食银并没有多少个子儿,胥吏们都靠捞外快才衣食无忧,饷银罚了也就罚了,可这打板子可是货真价实的!
比限之日一到,案件没有侦破,不仅仅捕快和衙役们挨打板子,如果知县大老爷狠心一些,便是他这个典史,也是说打就打!
为了尽快掌控大权,他从家里带来了不少能力出众的长随,方方面面都照顾到,这些都是他周家的班底。
比限三日这么短,这不是存心要将他周南楚的班底全部都打残么!
也怪自己把话说得太满,人杨璟破案只需要五天七天,自己比杨璟厉害,那给你三天也不算过分嘛。
可周南楚如今连案情都没有搞清楚,看着这堆积如山的卷宗便知道这个案子非同小可,比限三日还不如直接打他板子啊!
就算杨知县不敢打他的板子,可经此一役,他周南楚也就成了县衙的笑话,还有什么威信可言?今后还怎么立足?
念及此处,周南楚感到非常的耻辱,自己这是被杨知县深深地羞辱了啊!
“开什么玩笑!三天破案,那杨璟真能五天破案,让他直接当提刑官得了!”周南楚愤然站起来,指着那如山般的卷宗大叫道。
杨知县也不恼怒,手指轻敲着桌面上的惊堂木,轻笑道:“杨璟身为推吏,刑侦断狱的本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虽然没还没有正式上任,但本官已经委以重任,周典史认为他有所不敬,将他关了起来,这案子自然要着落在周典史的头上,莫不成周典史要本官亲自去跑腿查案?还是说本官没有出迎,周典史要把本官也给关起来!”
杨知县本来就是敢顶撞当今官家的言官,连权势滔天的阎贵妃都敢弹劾,朝堂上下衮衮诸公他哪个没骂过,如今重新找回本心,不再隐忍,此言一出,猛拍惊堂木,隐现尊威,不容侵犯,慢说堂上的胥吏,便是周南楚也被吓了一跳!
“下官…下官不敢…”周南楚此时才意识到,关押杨璟实非明智之举。
人没有去接你,已经是你丢面子,还要闹大,还要在这二堂上争执开来,这不是更丢人么!
这么一想,周南楚也就软了下来,迟疑了一番,这才嘟囔道:“既然那个杨璟这么有本事,能够五天破案,大人把他放出来,让他破案就好了。”
他的声音虽小,但整个公堂都噤若寒蝉,却是让所有人都听在了耳朵里。
杨知县只是冷哼一声道:“本官可没有周典史这么大的权势,说抓人就抓人,说放人就放人,这公堂之上,言出必据准绳,岂能儿戏!”
周南楚本以为自己松了口,杨知县就该感恩戴德,把杨璟那丧家之犬给放出来就完事了,岂知杨知县并不买账。
“那大人的意思…该如何措置这事儿?”
杨知县见得周南楚不敢再嚣张,心里也很是舒爽,不过仍旧板着脸道。
“杨推吏是受了本官委托在办事,周典史抓人之时可曾问过本官的意思!事到如今,要么接下这案子,比限三日破案,要么你自己去把杨推吏放出来,你自己选吧。”
杨知县此言说完,站起来便拂袖而走,回内衙去了,只留下一脸尴尬的周南楚,以及窃窃议论着的大小胥吏。
周南楚见得众人对他指指点点,但觉得每个人都在嘲笑他,心头羞愤难当。
心想自己才将杨璟拿下,此时放他出来,可不就输了么!早上抓的人,下午就要放出来,自己打自己的脸,还如何在县衙混下去!
念及此处,他便大手一挥,将长随都召了过来:“来人,把卷宗都抬回去,我就不信破不了这案子!”
周南楚忿忿离开之后,二堂上才轰然笑开,师爷摸了摸胡须,不禁对杨知县心悦诚服,赶忙到后衙去,禀报了周南楚的决定。
杨知县也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让人取了几两银子,交给师爷,到酒楼订了一桌席面,送到大牢里头慰劳杨璟,师爷嘿嘿一笑,点头离去。
杨璟早已得到王斗等人的忠心,这些捕头和狱吏哪里敢把自家头儿真个儿塞进牢房里,只是留在了班房,泡上一壶好茶,糕点水果好生伺候着。
见得师爷乐呵呵地进来,杨璟便知道自己的计策成功了,王斗等人也已经知道,便拥上来,急忙问师爷道。
“先生先生,大老爷怎么说?”
师爷虽然只是知县私人礼聘的幕僚,但熟悉政务,替知县打理衙门事务,深谙官场规则,无论是内务外事,迎来送往,都离不开师爷,所以地位也很高。
这师爷先朝杨璟微微拱手行礼,而后转头朝王斗等一众衙役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东翁回到后衙之后,只说了两个字!”
王斗等人顿时伸长了脖子,纷纷挤过来,侧着耳朵问道:“哪两个字?”
“舒坦!”
众人听得师爷这么一说,想起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杨知县,回到后衙的得意模样,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心底越是佩服杨璟。
师爷是经手了整件事情的,这事情由始至终都没逃过杨璟的算计,这可是他亲眼所见,对杨璟自是钦佩,走过来朝杨璟说道。
“推吏大人,老朽追随东翁多年,这两年可从未见过东翁如此高兴,还得多谢推吏大人,东翁已经让在下定了席面,一会儿就送过来,往后怎么做,还得推吏大人费心了。”
杨璟微微摆手道:“县老爷本就是个忧国忧民的好官,只是仕途坎坷,一时心寒困顿罢了,杨某也只是略施小技,激一激县老爷的雄心,往后咱们兄弟可都指望着县老爷呢。”
师爷一听,杨璟没有居功自傲,心里更是佩服这个年轻人,在班房里头待了一会儿,酒楼的席面也送了过来,鸡鸭鱼肉各色时鲜摆了满满一桌。
杨璟平日就随和,让王斗等弟兄们一同坐下,连老师爷都被留了下来,喝得满脸通红,和王斗等人划拳行令,平素里的夫子形象是彻底毁了。
杨璟并不好酒,但喜欢这种爷儿们痛饮的气氛,属于没酒量但有酒品的人,但心里一直在琢磨着案情,也不敢喝太尽。
正热闹着,宋风雅也过来了,杨璟可不奢望堂堂大学士的千金,跟他们这些大老爷儿们窝在班房里喝酒,当即就迎了出来。
“我在签押房里都被烤成羊了,你这家伙倒是在这里快活!”宋风雅没好气地骂道,杨璟也嘿嘿一笑,借着酒劲,便将自己的酒杯递到了宋风雅的面前。
“大小姐辛苦了,杨某敬你一杯!”他本就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宋风雅嘿嘿一笑,女侠气度发作,果真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宋风雅也是豪爽,喝完之后便问道:“我喝完了,你的呢?”
杨璟尴尬一笑,目光却盯着宋风雅的酒杯,后者顿时醒悟过来,自己喝了杨璟的杯子
也不知是烈酒的作用,还是间接喝了杨璟口水的原因,宋风雅也是两颊潮红,慌忙转移话题道:“那破签押房实在太热,我把那些指纹带回府里比对了,爹爹起初还不信,看过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每个人的指纹果真不同,而且对你那个什么放大镜直呼神奇,说若是早几十年让他有这么一个放大镜,他还能多侦破几百个案子呢!”
宋风雅也是高兴,感觉自己从未在父亲面前这么自豪,因为父亲见多识广,很少有什么事物能够引起他的兴趣和惊讶。
“我爹说了,你放心坐你的牢,他会帮你把剩下的指纹都比对出来的”
杨璟一听,也是无语得很:“什么叫放心坐我的牢,感情看着我坐牢你很开心啊,难道大小姐不是应该求你爹爹帮忙,把我捞出去么?”
杨璟一想到宋风雅喝了自己杯子的酒,心神就荡漾起来,说话也就亲近了许多。
宋风雅见杨璟如此轻松,也嘿嘿一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给你求过情?我是抛弃兄弟的人么,我爹说了,不用救你出去,还说你安心坐牢,杨知县还会感激你来着起初我不信,现在嘛”
宋风雅朝酒席那边努了努嘴,就好像在说,这天底下还没有什么事情是她那名满天下的爹爹推测不到的。
杨璟见自己的小伎俩瞒不过宋慈,也是暗自心惊,这位法医老祖宗果然名不虚传,足不出户便已经智珠在握了。
宋风雅见杨璟低头不语,还以为自己打击了杨璟的信心,便戳了戳他的肩头道:“喂,我爹说了,你那里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记得给他留一份”
杨璟一听,心里顿时一紧,万一让宋慈发现自己的法医勘查箱,那还了得,转念一想,便有些不怀好意地朝宋风雅邪笑道:“我现在倒是有个好事,你要不要?”
“什么好事?”
杨璟看着一脸期待的宋风雅,一指那酒席,朝宋风雅道:“请你喝酒,不知大小姐可否赏脸?”
宋风雅看了看杨璟,又看了看变得有些拘束,眼中却又有些期待的王斗和诸多狱吏牢头,而后嘿嘿一笑道:“正等着你这句呢!”
“耶!”王斗等人顿时举杯欢呼起来!
宋风雅和杨璟紧挨着坐在长条凳上,仿佛他们两人是一伙,接受着王斗等人酒杯的冲锋,那气氛可别提多欢乐了。
诸人正喝着,班房的门却被轰然踢开,本以为杨璟在大牢里吃苦头的周南楚,正铁青着脸,恨得咬牙切齿。
而他的身后,他带过来的典衙随从班底,正吆五喝六地指挥着数十个人。
这些人一个个被牛皮索绑着,是前番受了杨璟的命令外出公干的捕快和弓手,他们将去年参加城门修缮的劳役抓了回来,既然案子已经给了周南楚,这些人自然也要转交到周南楚的手上。
周南楚还有如山一般的案宗要处理,如今又要审问数十劳役,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且听那些捕快和弓手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去年修葺城门,一共征召了上千人呢!
“入他娘的,比限三日,老子的屁股是铜浇铁铸的也要被打开花了去啊!”
再看看搂着大学士千金的肩膀称兄道弟喝着酒的杨璟,周南楚恨不得杀了杨璟,就在这里,就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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