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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之文豪崛起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王梓钧
“第一不敢当,只是房子造得多,有些不足称道的经验而已。”张谋之谦虚说。
宋子文笑道:“为我母亲建造别墅之事,就拜托张先生了。时候不早,我先行告辞,不然还没下山就要天黑。”
“宋部长何必着急?”张谋之挽留道,“我已经让佣人准备好了晚宴,还望宋部长赏脸。”
宋子文摆手说:“吃饭就不必了,我下山还有事。”
“一点家常便饭而已,宋部长不必过滤,”张谋之拼命挽留,“而且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就算回去也已天黑。不如宋部长就在寒舍歇息,有什么要事,明日可直接前往。”
宋子文犹豫数秒,终于笑道:“既然张先生盛情款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张谋之闻言大喜,带路说:“宋部长,咱们先到客厅稍坐,我让小女下楼陪你一会儿。”
宋子文略微点头,对此并不在意。他是五月份来江西的,名为避暑,其实是陪李宗仁来见朱培德。
朱培德今年4月当上江西省政府主席,兼任第五路军总指挥。此人名义上尊奉武汉政府,实则保持独立,对派系斗争持观望态度。
李宗仁从政治立场加以劝说,收效甚微,但有宋子文在就不一样了。宋子文答应帮朱培德“筹措军费”,终于得到朱培德认可,后者于五月底开始“清共”。
朱培德的“清共”方式跟冯玉祥差不多,将我党人员“欢送出境”,并没有大加杀戮。
帮校长搞定江西事务后,宋子文没有急着回去,而是以给老母建别墅的名义逗留庐山。他在等待时机左右逢源,让宁汉两府都来拉拢他,手握着江浙财团的巨款心不慌啊。
二人来到客厅,张谋之让佣人奉茶,恭敬道:“宋部长请稍等片刻。”
“请便。”宋子文微笑说。
张谋之快步来到女儿书房,责怪道:“乐怡,你怎么还愣着?快下去陪宋部长聊聊天。”
“一个当官的,跟他有什么好聊?”张乐怡知道父亲在打什么主意。
张谋之劝道:“傻女儿,宋部长年轻英俊又未娶妻,而且还是国民政府的财政部长,这样的青年俊才上哪儿找去?你千万别错过机会啊!”
张乐怡冷笑道:“说得那么好听,你是为了攀附权贵吧?”
“攀附权贵有什么不好?”张谋之说,“我又没随便找个老头子让你嫁了,而是千挑万选才给你物色到好夫婿。只要你嫁给宋部长,你的生活幸福,对爹爹的事业也有好处。如此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要去你去,我才不嫁。”张乐怡没好脸色道。
“你还想着那个周赫煊?”张谋之生气道,“你也不打听打听,那个周赫煊在上海都在做什么。他靠卖肚兜发财啊,名声早就臭了!”
张乐怡气急而笑:“卖肚兜发财,总比你卖女儿发财更高尚。”
“你……”张谋之痛心疾首,“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女儿,一点也不省心。”
张乐怡也不想跟父亲闹得太僵,她说:“我可以陪那个宋部长聊聊,但结婚之事以后再议。”
“好好好,都依你,”张谋之连忙催促,“你快点吧,宋部长等很久了。”
父女俩很快下楼,张乐怡的母亲已经在招待了,跟宋子文不咸不淡地聊着。
张谋之笑容满面地走过去,介绍道:“宋部长,这是小女乐怡。她虽没有留过洋,但也是教会学校毕业,英文很熟练。你们年轻人应该有共同话题。”
“宋部长好。”张乐怡点头微笑。
宋子文在看到张乐怡的瞬间,眼神明显呆滞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说:“你好,你好。不要叫我宋部长,太见外了,叫我……”
宋子文突然语塞,叫“子文”显得太唐突,叫“哥哥”显得太亲近,他的英文名又是方言音译,实在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好。
有戏!
张谋之见宋子文已经语无伦次了,连忙跟妻子打眼色。张夫人立即会意,笑道:“宋部长,你跟乐怡先聊,我去准备晚餐。”
“好,你忙去吧。”宋子文随口道。
张谋之也借故离开,客厅里只剩下两个年轻人。
气氛有点尴尬,张乐怡从茶几上捡了块糖果说:“宋部长,请吃糖。”
“好,”宋子文剥开糖扔进嘴里,说道,“称职务太见外了,你还是叫我宋大哥吧。”
张乐怡抿嘴一笑:“你比我父亲也小不了几岁,不如我叫你unle?”
“呵呵,也好。”宋子文尴尬道。
同样的称呼,历史上张乐怡这么叫是为亲近,现在这么叫则是疏远。都已经叫“叔叔”了,自然暗示两人辈分不同,年龄差距过大。
当天晚上,张家的宴会气氛热烈,宋子文高兴之下喝得有些醉意,拉着张谋之说了不少“秘闻”。到第二天,宋子文也顾不上他的要事了,在张谋之的挽留下,顺势就答应下来,连续在张家住了三日。
张乐怡每天的工作,就是陪这位宋部长聊天。在烦躁之余,她觉得继续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假装非常高兴的样子,把父母全都给骗了。
终于等到宋子文下山,张乐怡带着几百元私房钱,对父亲说:“爸,我要去找unle玩,你派人开车送我呗。”
“好好好,我这就叫司机。”张谋之老怀大慰。
张乐怡带着些小兴奋上路,进城之后对司机说:“我要去买点女儿家的东西,你就在这里等我。”
司机自然应诺,老老实实守在那里。张乐怡却钻进脂粉店里,悄悄从后门溜走,叫了辆黄包车直奔车站,乘着火车前往武汉。
从江西至天津,最方便的路程是走京汉线。但那边在打仗,顶多能抵达郑州,于是张乐怡从武汉顺江而下,选择去上海坐轮船。





民国之文豪崛起 145【吃人】
(多谢书友提醒,1927年九江还没有通往武汉的铁路。老王又仔细查了下,已经改成走浙赣线去杭州。)
杭州城里,一辆黄包车飞快奔向码头。
张乐怡心头说不出的畅快,就好像脱笼而出的鸟儿,奔向那自由广阔的天空。路过一家书店时,她想到坐船会很无聊,连忙喊:“先停一下,我去买几本书。”
车夫守在书店外,眼睛死盯着张乐怡,生怕这个女人会不付车钱跑掉。
“老板,最近有什么好看的新书?”张乐怡走进店里问。
书店老板笑道:“小姐要看什么书?消遣小说,外国名著,还是新文学作品?”
“都行。”张乐怡不挑剔。
书店老板介绍说:“正巧了,本店刚进回一套‘文学研究会丛书’,足足有十多部,而且都是毛边版的。”
毛边本就是那种边角毛糙糙的书,并非粗制滥造,而是刻意为之。这种书需要读者买回去自己裁切,有一种别样的亲切感,鲁迅就是毛边本的爱好者和提倡者。
张乐怡举目扫去,现那套丛书中外作品皆有。比如夏丏尊翻译的外国名著《锦被》,又比如老舍的《老张的哲学》,最让她感到欣喜的,是周赫煊的《神女》也赫然在列。
“这种书好卖吗?”张乐怡问。
书店老板笑道:“没有通俗小说好卖,但胜在细水长流,总是会卖完的。现在的进步青年就特别喜欢,每天都能卖出个好几本。”
张乐怡又问:“这本《神女》好看吗?”
“我看不太懂,”书店老板摇头说,“这本书神神怪怪的,前言不搭后语。不过销量还算可以,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说这是一部旷世奇作。至于奇在哪里,我是不知道的,感觉跟《聊斋》差不多。”
“那我就买这本吧。”张乐怡笑道。
张乐怡坐车前往码头,她买的是头等舱,有独立的房间和铺位。
商轮起航后,张乐怡便翻开《神女》细细阅读起来。她倒是能看懂其中隐喻,但非常不喜欢这种书,读起来太难受了。这已经不属于虐心,而是诛心,就像一把把利剑,狠狠地往你心窝子戳。
二十万字的小说,张乐怡只读了三分之一,便忍不住合上书页,惊觉浑身都出了虚汗。
“不看了,不看了。”张乐怡自言自语道。
说不想看,心里却感觉欠慌慌的,张乐怡出舱舒缓一阵,又忍不住回房把书翻开。
不止是张乐怡,此刻好多读者面对《神女》,都有种不忍逐读,也又按捺不住想要看完的冲动。
自打《神女》问世以来,《小说月报》应读者要求,不断增加它的连载篇幅。从最初每期刊登一万多字,到后来直接刊载四万字,至上个月终于全部连载完毕。
接着便是结集出版,并非单个出书,而是被列为“文学研究会丛书”行。
“文学研究丛书”属于系列书籍,由商务印书馆刊印,每年都要出一批,包括各种中外优秀作品,能被筛选列入的皆为精品。
《小说月报》毕竟是杂志,行量虽大,但受众有限,很多人都不知道有《神女》这篇作品。直到现在被摆进书店,《神女》再度引起人们关注,报纸上各种书评铺天盖地而来。
……
广州。
中山大学钟楼二楼。
鲁迅坐在屋子里一根接一根抽烟,他想要提笔写些什么,但满腔悲愤全堵在嗓子眼里。半个小时过去,他面前的稿纸还是空白一片,只有那氤氲的烟雾在屋内缭绕盘旋。
许广平推门而入,刚想说话,却被烟呛得连声咳嗽。她连忙进来开窗,责备说:“你又抽这么多烟啊,也不注意身体!”
“心情烦躁。”鲁迅叹气道。
鲁迅是年初来广州的,担任中山大学文学系主任兼教务主任。有种说法是他来广州后就和许广平同居,其实并非如此,他是跟许广平的父亲同居,许广平则和一个女工租住在隔壁。
不过两人时常串门倒是真的。
许广平知他心事,劝慰道:“时局如此,你我只是老师,想再多也无用。”
“唉,”鲁迅无奈自嘲,“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反动派要杀人,我也只能睁眼看着。连写文章骂几句都不敢,否则明天就被抓走了。”
鲁迅是写过文章的,就表在校长清党的前两天,题目叫做《庆祝沪宁克复的那一边》。全文提到三个问题:一是北伐胜利是靠爱国青年的热血换来的,二是不要盲目乐观,警惕有人窃取革命果实,三是反动派已经磨刀霍霍了,希望能够引起大家重视。
说来也算神奇,鲁迅在文章里引用了列宁的原话,甚至直言“黑暗的区域里,***者的工作也正在默默进行”。这种做法居然没被当成赤色分子逮捕,估计是他名声太大,又只是作家,那些人不方便杀害吧。
但再写文章,鲁迅是绝对不敢了,保命要紧。
“你不是去书店了吗?这么快就回来啦。”鲁迅转开话题问道。
“刚到书店就看到周先生的小说,我也没翻来读,直接买回来了。”许广平说着从袋子里拿出《神女》。
鲁迅并非文学研究会会员,平时也不怎么看《小说月报》,他笑道:“不会又是武侠小说吧?”
许广平把书递给鲁迅说:“应该不是,你看看。”
鲁迅低头一看,只见封面上写道:现实魔幻主义大作,周赫煊先生新篇。
“你先读吧,我去做饭,一会儿我爸该回来了。”许广平说。
鲁迅慢吞吞翻开书,读了没几页便皱起眉头。一直耐心看完前面三万字,他直接把书扔开,心情愈烦躁。
许广平在厨房忙活半天,回到房间时,却见鲁迅仰望天花板又在抽烟,奇怪道:“怎么了,不是在读小说吗?”
“这小说不读也罢,读着心肝脾胃肾,哪里都疼。”鲁迅苦笑。
许广平问:“写得不好?”
“恰恰相反,写得太好了,”鲁迅说,“那位周先生,倒是对社会看得透彻。”
许广平问:“书里写的什么?”
鲁迅悠悠说道:“吃人!”




民国之文豪崛起 146【泛淤】
张乐怡来得很不巧,她达到天津时,正好赶上一场大暴雨。
长期以来的干旱终于得到缓解,但随之而来却是洪汛。海河自从1924年清淤后,已经三年没有治理,多处河床的淤泥高过大沽水准零点。
暴雨突至,带来更多的淤泥,河水到处蔓延,甚至淹到天津城内。港口淤塞严重,天津港几乎成为废港,排水量稍大的轮船根本开不进来。
“呜”
汽笛长鸣,船员挨个房间敲门,大喊道:“下船了,下船了!都穿好救生衣。”
张乐怡行李不多,连换洗衣服都是半路买的,提着一个小包就出门。等她上了甲板才发现,轮船根本没有入港,四面全是海水。
“怎么不开进码头?”张乐怡逮着船员问。
船员解释说:“进不去,港口淤住了。不过小姐请放心,码头方面已经派了小船过来,你先把救生衣穿好。”
果然,不到片刻便有上百条舢板驶来,井然有序地靠近客轮。
张乐怡穿好救生衣(只有头等舱和二等舱才有),被船员用绳索绑住腰部,缓缓下降到舢板上,就这么坐着小船慢悠悠进港。
港内随处可见挖泥船,日夜疏浚河道港道,但根本无济于事。客轮还好,可以用小船载客进入,商轮就悲剧了,货物根本没法卸载,损失惨重无比。
张乐怡登上码头,发现这里的情况也很糟糕。到处都是淤泥痕迹,码头雇来的清洁工辛苦劳作着,估计明天才能清理干净。
张乐怡提着裙摆小心前进,但鞋子还是被弄脏浸湿。好不容易坐车来到租界,结果临河的租界水淹脚踝,坐在木盆里都可以上街划船了。
黄包车夫脚踩着泥水,艰难无比的往前走。张乐怡忍不住问:“天津这是遭了水灾?”
“其实也没多大洪水,主要是河里的淤泥太多。”车夫回答道。
张乐怡又问:“政府不派人整治河道吗?”
车夫讥讽道:“天津现在是褚大帅做主,他老人家忙着打仗和收税呢,清理河道这种事可管不着。”
张乐怡说:“那你跑慢点,别摔着了。”
车夫笑道:“你是周先生的朋友吧?”
“你怎么知道?”张乐怡颇为诧异。
车夫边走边说:“刚才你给我的地址,就是周先生家啊。他可是大善人,天津拉黄包车的谁不认识?”
张乐怡问:“因为他办希望小学?”
“不止是义学,这些日子天津的灾民,多亏了周先生筹集善款,”车夫回头竖起大拇指,“周先生是这个,若不是有他,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大家都说周先生是菩萨转世,有识字的灾民,还在粥棚那边给周先生立了长生牌位,每天早晚拜祭。”
张乐怡吃惊道:“他哪能筹集到那么多善款?”
车夫说:“青帮的大爷们帮忙呗,搞了个什么济民会。不过咱心里都清楚,周先生在里面出了大力。往年周先生不在的时候,那些青帮大爷怎么不出来救灾?”
我果然没看错人!
张乐怡心头跟吃了蜜一样,脸上浮出甜甜笑容。她一路询问着跟周赫煊有关的事情,没走多远,突然看到前方来了三辆黄包车,正是周赫煊和孙家兄弟。
“周大哥!”张乐怡高兴地挥手。
“乐怡,你怎么来天津了?”周赫煊诧异道。
张乐怡道:“家里待着不顺心,出来随便走走。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法国总领事家里,”周赫煊也顾不上问太多,说道,“一起去吧,路上慢慢解释。”
张乐怡好奇地问:“我也可以去见法国领事?”
“没问题的,就说是我秘书。”周赫煊道。
两人结伴而行,张乐怡很快问明情况,原来周赫煊是要去联络各国领事,借着港口淤塞的机会以工代赈。
历史上,海河的这次泛淤,一直到褚玉璞完蛋才开始着手解决。
天津地方政府于明年底,正式成立海河治理委员会,到后年十月份才通过海河治本工程计划,直至1931年终于动工,前前后后拖了五年时间。
在这五年当中,天津港口的淤塞问题只能靠挖泥船解决。每当夏汛来临,从码头到轮船公司无不焦头烂额。
法国天津总领事埃尔韦·雅克此刻就很头疼,从早晨到中午,半天时间他接到十多个电话,都是法国在津商人打来的。
商人们催领事馆解决问题,领事馆只能找天津地方政府接洽。可地方政府的官员都是吃干饭的,根本管不了事,而能做主的褚玉璞如今又在打仗。
“亲爱的,周先生来了。”妻子玛蕊恩微笑道。
“不见不见,让他改天再来。”埃尔韦没好气道,他只把周赫煊看着一个学者,平时玩耍解闷可以,关键时候可没心情理会。
玛蕊恩道:“他说可以解决港口淤塞问题。”
“就凭他?”埃尔韦显然不信。
“我觉得你可以见见他再说。”玛蕊恩建议道。
埃尔韦皱着眉头,死马当成活马医,丧气道:“请他进来吧。”
房门很快再次打开,周赫煊带着张乐怡入内,至于孙家兄弟则留在外面歇息。
埃尔韦见面就问:“你说能解决淤塞问题?”
“当然。”周赫煊自信笑道。
“你是水里专家?”埃尔韦又问。
“我不是,我对水利完全不懂。”周赫煊说。
埃尔韦无语道:“那你来做什么?”
周赫煊笑道:“水利专家到处都有,不缺那么几个。现在清理港口淤泥,暂时可以用挖泥船,但如果想彻底解决问题,必须天津地方政府和各国租界联合起来。”
“还用你说?”埃尔韦耸耸肩。
周赫煊大摇大摆的坐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我可以从中联络沟通。”
埃尔韦道:“沟通不是问题,难的是钱由谁来出。按理说,这个是天津政府应该做的份内事,但你们那位褚大帅,对此根本不管不顾。我把电话打到前线,他都只跟我说废话。”
“钱的事好办。”周赫煊歪着脑袋微笑。
“还好办?你在说笑话吧。”埃尔韦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民国之文豪崛起 147【说服】
“两位请!”玛蕊恩端着亲手研磨的咖啡进来。
“谢谢。”张乐怡接过咖啡,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周赫煊身上,她想知道周赫煊如何说服法国领事。
埃尔韦侧着身子,脑袋朝周赫煊那边偏斜,带着些请教的语气问:“周先生,钱从哪里来?”
“发行公债。”周赫煊说。
“哈哈!”埃尔韦笑声中带着嘲讽,他还以为周赫煊会有什么好办法,没想到却是个馊主意,顿时反问道,“以谁的名义来发公债?又有谁愿意还这些钱?”
“天津关税,”周赫煊解释道,“天津港和海河的疏浚,由关税来支付最合理。”
埃尔韦笑看周赫煊,挖苦道:“周先生,你没感冒发烧吧?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中国的关税太复杂了,最高机构为中国海关总税务司,总部设在上海,如今的司长是英国人易纨士。关税都被洋人收去了,然后各国视具体情况进行瓜分。
想要用天津的关税发公债治理航道,必须报经上海总税务司同意,并且还要获得各国的认可。这里面的艰难程度,远比说服褚玉璞拨款更加困难,吃进嘴里的肥肉谁肯吐出来?
周赫煊也不说话,只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美国报纸。这是份年初的过期报纸,所载新闻为1月27日美国国务卿凯洛格发表对话宣言:“自从华盛顿会议后,美国曾经准备,而且现在扔在准备着,与中国任何政府或任何能代表中国或代表中国发言的代表谈判,不仅谈判华盛顿跳跃的二五附加税执行,而且谈判关税控制之完全放弃,即恢复中国的完全关税自主。”
埃尔韦脸色稍变,沉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赫煊放下报纸道:“我先来分析一下局势吧。由于美国的国力急剧膨胀,美国积极推行对外扩张战略,但却遭受英法日等国的遏制。几年前的巴黎和会上,美国跟中国一样,外交谈判彻底失败,并没有达到预期目标。所以它将扩张对象转到远东和太平洋地区,把独占中国视为重要目标。美国想在中国扩张势力,就必须与英国和日本对抗。华盛顿会议归根结底,就是美国为了抵制日本独占中国,拆散英日同盟,挽回巴黎和会损失的一次新的国际会议。领事先生,我说得对吗?”
埃尔韦做为法国天津总领事,自然对华盛顿会议非常清楚,他点头笑道:“你总结得很到位,比法国国会议员们的发言更加简明扼要。”
周赫煊继续说:“为了进一步扩张在中国的势力,美国试图支持中国收回一些列强在华特权,以此打压英日等国在华的利益。支持中国政府收回关税就是很好的机会。美国国务卿的对华宣言不是说说而已,最迟明年必然会做出实质性举措。而南方政府迫切希望得到国际认可,只要美国抛出橄榄枝,他们绝对欣喜若狂。如此一来,美国就会成为南方政府最友好的国际伙伴,而英法日三国的在华利益必将受损。”
埃尔韦沉默不语,其实内心已经掀起了滔天波澜,震惊于周赫煊敏锐的国际视角。他这个法国天津总领事,也只在半个月前才获知消息,国内议会正在讨论收回对话海关特权的议题。
而周赫煊仅仅是看了美国报纸,再加上自己的一些分析,就把复杂的形式完全看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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