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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傲骨铁心
以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谁又敢再去和那手握长刀的魏阉爪牙理论呢。
休说理论了,就是出都不得出啊!
自有东林书院以来,一干君子还从未有过如今天这般颓丧、无助。上百人就同被抽了筋骨般无力。
景逸先生高攀龙坐在椅子上看着同僚们,他已经哭过,在众人未集之前就在恩师牌位前痛哭过,只哭的伤心欲绝。
很多人来请高攀龙拿主意,可高攀龙有又什么主意可出。
历来,只一个圣贤大义便能解决一切,可这大义二字突然失了效,叫这位东林先生的大弟子也不知怎么办了。
他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小小的魏阉竟然有那么多的爪牙。真若早些知道,事情必不致于此啊。
顾家人这边能出面的也就是顾宪成的女婿王永图了,可这王永图吱吱唔唔的也说不出个什么。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别说与那魏阉计较了,就镇子外头那些拿着火铳看着顾家的爪牙,便一个字都说不得。
此间,能定人心的也就是修吾公李三才了。
修吾公正在写信,分别是给北京和南都的东林要人,以及常州、苏州的府县官员写信。
终归是做过督抚大员的,李三才的镇定远不是外面那些人可比。
写就数封信后,李三才命在边上的钱一本将信收好,交给顾家下人,寻小道悄悄送出。尔后,缓步来到前院。
见到修吾公出现,正在泣哭的人群一下止住了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李三才的脸上。
李三才缓缓扫视着一众书院精英,此刻,他心中的愤怒不比场中任何一人少,但他知道不能义气用事,如今那魏太监手下有兵,对付这种人就万不能硬来,否则吃亏的还是他们。
缓缓扫视众人后,李三才捋捋胡须,台下渐渐安静下來。
众人侧耳细听,李三才微一拱手,侧身看向老友的棺木和牌位,痛声道:“九年前,泾阳兄倡修东林书院、道南祠,与弟顾允成,以及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等八君子聚众论德,标榜气节,崇尚实学,讽议朝政,裁量人物,指斥时弊,至此,天下才有我东林党一称!…老夫不才,适时逢与其会,于书院重修出了小力,得泾阳兄看重,与我兄弟相交,然今日泾阳兄却先我而走,老夫内心之悲痛实是不足为外人道。”
说完,以袖掩面,哽咽连连。
“修吾公莫要太过伤心,节哀啊!”钱一本在边上低声劝说着。
“我不伤心,不伤心!…”李三才大步来到众人前面,扬声道:“老夫非伤心,老夫实高兴,能与泾阳兄称兄道弟,是我李三才三生有幸!…想当年,泾阳兄手定《东林商语》、《东林会约》,规定每月一小会、每年一大会。那些被谪黜的士大夫、各地学者闻风响应,朝内官员也遥相应和,天下为之侧目,这等盛景我李三才恰逢其会,三生有幸啊!”
言毕,长叹一声,抚今追昔,不胜感慨。
“如今泾阳兄去世,老夫宛如孤魂野鬼,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可有你们在,东林衣钵自然是后继有人。看到你们,老夫就是死也欣慰!”
“修吾公!”
高攀龙忍不住紧紧攥住拳头,在椅子扶手处重重一拍。
李三才看着这个好友的大弟子,微微点头,道:“存之莫急,老夫知你意,但今日老夫却要与你说,意气用事解决不了此间局面。”
“修吾公这是何意?”高攀龙一脸不甘,“难道我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魏阉烧了我书院,杀了我同志,不闻不问么!”
八君子之一,昨夜也参与事件的叶茂才亦道:“修吾公,那魏阉虽有爪牙上千,横行于我无锡,却不能只手遮天。修吾公虽归里不能制他,但京中朝堂上下皆我东林党人,如何就制不住他?”
李三才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莫急,他点头道:“老夫已传讯两都,不日自有消息。”说完,顿了顿,哼了一声:“烧我书院,害我同志,老夫纵是平民又岂能让他魏阉逍遥法外!”
………
四五千字大章发出去,可能有的读者见钱太多不肯订,所以还是改两千字小章发吧。





司礼监 第六百四十九章 十三太保有没有?
“正是此理!”
一听修吾公已经着手复仇,绝不让那魏阉逍遥法外,高攀龙不由激动起来,一下从椅子上坐起。
到底是修吾公啊,果断之决非常人可比!
众君子们也为之精神一振,有修吾公主持大局,大仇定能得报。当下,人人都觉如雾霾被扫过般,雨过天晴了。
“魏阉爪牙不过千余,披的官兵衣袍就是官兵了?不尽然,若老夫猜测不错,多是其招募而来无赖市井之徒,不知从哪盗来了军中重器杀我同志百姓,单这一条,老夫便参他个死无葬身之地!”
李三才踱步来到众人之间,他是做过督抚的,如何不知火铳于军中的重要性。这些年皇帝虽大派矿监税使,那些矿监税使手下也有若干爪牙,甚至辽东高淮还有一支私军。可却从未闻火铳流落这太监手中,因而,他断定,那魏良臣必是偷盗或贿金购来。如此,便是死罪,加上昨夜暴行,恐届时族灭都有可能。
“京师那边,远水救不了近火,南都这边,兵马则是旦夕即至。老夫又书信常州、苏州二府,叫他们发兵围抄,诸位且看着,不消多日,他魏阉便大势尽去。”
说这番话时,李三才还是颇有信心的,南京镇守那边不会不卖他李三才面子。只要南京镇守太监不插手,消灭区区千余人的魏阉爪牙,乃是易事。
“好,好!”
高攀龙的脸因为过于兴奋胀得通红,想着那魏阉被擒杀下场,越想越是亢奋。
众君子自也是轰声说好。
李三才示意众人稍静,又叹息道:“老夫年老,此间的事出不了多少力,但求诛了那魏阉便是…至此以后的事,还是要靠大家,书院虽被焚毁,但大家一定要将之重建起来,如此,老夫欣慰,泾阳兄九泉之下亦能瞑目。”
一听这话,叶茂才忙道:“修吾公不能言退,我东林党内事业方兴,奸党宵小又尚未逐除,还要您老人家指点一二,带我们这些后辈前行呢!”
“是啊,修吾公,您于我等心中便是另一个先生,于我党之内亦是擎天重柱,您若言退,我们这些后辈又如何能负重前行呢。”高攀龙一脸真挚的看着李三才。
“只要是利国利民之事,若你们不嫌我年老昏庸无能,老夫怎敢推辞!”李三才看着这一众东林后进,心中甚是暖和,方才所言也是谦虚而矣。
事实上,顾宪成的死真给了他李三才一个收揽党内人心的机会,只是,这想法,这话,不便为外人知而矣。
他谆谆寄语这些后进:“我辈身在儒林,自束发起,读圣贤书,为国捐躯,为民请命,乃是份内之事。只要这天下一日还有奸小,只要这天下一日还有恶理,我等便当与它斗争到底,万不能因一时之挫而泄气。”
“修吾公说的太好了!”
早间才从常州赶来的顾大章快步上前,来到李三才面前,躬身一拜,然后挺身于左右人说道:“列位同志,古人说哀莫大于心死,只要有不死之心,万事皆可成就。先圣孔子终其一生,有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人,做出了我儒家千年事业,使等今日有圣贤书可读,圣贤道理可守。
今我东林书院由泾阳先生和修吾公等创,到今日,我等东林党人天下何止万万千,如何就不能做一番大事业!”
说罢,振臂一呼,“今日,便让我等追随修吾公之后,誓与那魏阉不共戴天,为我书院报仇,也为死去的仁人志士们报仇!”
“报仇,报仇!….”
众人群情激昂,一扫早先颓丧。
李三才见状,不由点头,看那顾大章,和声于他道:“你是常熟顾伯钦?老夫早闻你名,今日见了,果是不错。”
顾大章一听名满天下的修吾公竟也知自己,心下有些得意,嘴上却道:“前辈谬赞,晚辈惶恐无地。孔夫子万世师表,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于晚辈而言,追随泾阳先生和修吾公之后,便是晚辈这一生之大道。”
“我看这样如何,今日本是先生在世时所定小会之日,大家齐聚在此却不是为了讲学,而是被那魏阉所逼。恰有修吾公主持,不如咱们今日这小会就叫诛阉大会,修吾公就是这大会盟主,大家说如何?”高攀龙突然插了一句。
“好好,这个主意妙得紧!”
顾大章立时附和起来,诛阉大会,一听就气派,就合君子大道。
李三才听了这说法,怔了下,旋即连忙推辞:“老夫年事已高,出谋画策可以,如何能做盟主呢,这盟主还是要你们年轻人来做。”
高攀龙一脸热切:“修吾公,您老在我们眼里就如当世圣人般,区区诛阉大会的盟主,又何须推辞?”
“不错,泾阳先生和修吾公就是这当世的圣人!”顾大章高声大叫。
气氛越加热烈,众人都嚷着要李三才做盟主,带领大家诛杀魏阉。
王永图和钱一本二人偷偷对视一眼,本來以为不过高攀龙激动之语,不想众人却渐渐当了真,蹙着眉头,一声不语。
高攀龙原本想给李三才壮壮声势,但见众人如此吹捧,感觉又有些胡闹,暗悔方才鲁莽,但覆水难收,当下也只能将就下去。
“说得有理!说得有理!”
此时,群情激昂,无数人叫嚷起來,声势颇壮。有人说道:“四配、十哲、十常侍等人是圣人门下该有之数,我们也该推举出來,不可缺少了。”
有人接过话头,说道:“这有何难!都是现成的,拈來便是。咱们书院教习高攀龙、钱一本、叶茂才、安希范四位先生正好做四配。”
“那十哲谁可做?”
“十哲么?必定是追随泾阳先生多年的门人弟子才好…”
“那好办,等会大家便商议下就是。”
“十哲之外还有十常侍呢。”
“那十常侍也好选,谁的学习好,谁便常侍好了….”
一众东林书院的精英们正讨论的热闹,突然,门外传来一人冷笑声。
“照这么说,十三太保有没有?没有的话,五虎五彪行不行?”
嗓音又尖又细,极为刺耳。




司礼监 第六百五十章 魏公公哭丧
五虎五彪是什么东西,在场的东林君子们不知,那十三太保却是知的。
不就是后唐李克用手下十三个武夫丘八么!
那十三太保再是能打,再骁勇善战,也不过是帮只知打打杀杀的武人,焉能与圣人配享相提并论!
场中东林众精英人人皆以圣人子弟、正人君子自居,尔今却突然有人将他们与武夫丘八相提并论,顿时群情激愤,咒骂声一片,纷纷寻找门外说话之人,有人涨红着脸喝问道:“是哪个狗贼胡说八道,竟将我等与武人扯到一起!”
大明朝文贵武贱,但凡有人把个读书人与丘八并提,无疑就是视读书人为猪狗不如了,也难怪众君子如此气愤。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有胆量滚出來!”高攀龙越过众人,来到门前,待看到门外那身影,顿时愣在那里。
“在下不是皮球,也不是糯米团子,说什么滚不滚的?泾里顾家老宅算起来也是天下斯文之地,你景逸先生高攀龙也当得天下大儒,怎么张口闭口这般粗鲁!”
说话间,魏公公笑容满面的出现在门口,先向那高攀龙点了点头,尔后又朝众书生点头示意,再接着也不管这些人表情如何,哈哈一笑,大喇喇踏步上前,边走边道:
“大伙儿既然定要咱家露个面儿,咱家也不好推辞了。借过借过,让条路,好让咱家到前面去供大伙儿瞻仰,顺便给东林先生上柱香咧。”声音明显带着嘶哑,却是昨夜惊变太大,叫他老人家心力憔悴,受了风寒了。
东林书院众人不想竟是仇人上门,倒是怔了。
魏公公握着柄苏样折扇,大摇大摆向前,浑然不惧这场中众人。
“是那魏阉!”
王永图回过神来,失声叫道。
“啊,是魏阉?害死先生,害死刘、赵二位同志的魏阉?!”顾大章震惊万分,他没想到这魏阉竟然如此年轻,还敢有胆上门来。
旋即,人群轰的炸开。
“打死他,打死他!”
“大家伙打死这狗太监,替死去的同志报仇啊!”
“……”
众人气血上涌,身子不由自主就朝前,欲将那魏阉乱拳打死。不料,那魏阉身后却冲出一队手握刀剑的虎狼之士,不待众人接近,就将他们生生隔开。
“咱家是钦差太监,你们哪个说要打死咱家咧?”
魏公公“叭”的一声将折扇打开,给自己扇了一扇,顺便拿帕子擦了擦额头,抹了下脖子。
天太热,烈日骄阳的,他老人家可是热得不轻。
这动作只叫东林众人气炸了肚子。
可谁也不敢动,因为魏阉手下那群虎狼之士已然将佩刀抽出半截来,个个精壮无比,目光恶狠。
众书生大多文弱,嘴里叫嚷得凶,可真要叫他们不要命的与虎狼之士拼命,却还是要三思而后行的。
“鹰犬安敢欺我!”
魏阉那跋扈做作的样子叫顾大章忍不住了,他热血上涌握拳向前,却被面前那虎狼随手给甩到一边,一个立足不稳跌坐在地。
魏公公见了,摇摇头负手继续向前,神态自若,对被自己手下甩到一边跌倒的顾大章是一点也没有惶恐愧疚之色,反而露出一丝鄙视之意。
见状,钱一本大怒,愤声对身边的叶茂才道:“这狗贼如此嚣张,欺我无人,待我去和他拼了!”说着,便抬脚奔到了魏阉身前。
魏公公见又有一人来挡道,不禁笑道:“东林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嘛!怎么竟有了看家护院的?…让开让开,咱家可不想动粗,只想与你们说说话儿。”
说完,手中又是轻轻一抖,折扇再开随即合拢上,在掌心中轻轻击打着。
钱一本见他目空一切,怒喝道:“你个阉贼,此地容不得你撒野!”话语间便要上前推魏阉下去,却听李三才急声阻拦道:“不可鲁莽!且听他有什么话说。”
钱一本闻声,忙收了手,闪身到一旁,气鼓鼓的瞪着魏阉。
李三才看着可是心惊,这魏阉不知在哪招揽的这些鹰犬,看着个个深藏不露,浑身上下都带着杀气,寻常江湖汉子哪有这等气势。
锦衣卫?边兵?禁军?
连想了几家,都觉不像,李三才心中更加惊疑。
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只见魏阉朝他一拜道:“可是修吾公?”
李三才眉头一皱,未答语,对方那剌耳的语调叫他颇是不舒服。
“修吾公不在通州好生呆着,如何就跑来了这江南?莫非是出来走走散心的?”魏公公明知肚问,人李三才为何不在江南呆着,原因他贼清楚。皇陵木那事,可是他老人家做的好事。
不得不说李三才涵养真是好,魏公公如此讥他,他却硬是神情不变。
李三才不理自己,魏公公也不恼,侧脸看了眼正怒瞪着他的东林众人,哈哈一笑道:“好一个诛阉大会,咱家何德何能能叫诸位如此另眼看待?啧啧,还劳动了名满天下的修吾公做这诛阉大会的盟主,这排场,这气势,热闹啊,热闹啊…”
“哼!”
李三才养气功夫极好,听这魏良臣公然讥讽他,却不愿当着这众多门生面前失了气度,强自忍耐着,只冷冷道:“魏公公这是打上门来么要对我东林斩尽杀绝么?”
“这话叫修吾公说的,咱家怎的就打上门来了?怎的就要斩尽杀绝了?误会,误会啊…”魏公公轻叹一声,“咱家上次来吊唁不成,心里一直记着咧,所以这次专程过来再吊唁先生的,修吾公可不知道,咱家对东林先生真是敬重的很呢…”
不待魏公公话说完,高攀龙就怒指他道:“魏阉,你心怀鬼胎,如何是来吊唁,分明就是來捣乱的!”
“景逸先生真是高抬咱家了,咱沒读过几天的书,字认不得几箩筐,哪里来的鬼胎?又怎敢到这里捣乱,自寻其辱么?”
说完,魏公公径直来到顾宪成的棺木前,凝视数呼吸,突然就跪了下去,然后匍匐几步抱着那棺木哭喊起来:“冤啊,冤枉啊,先生咧!…咱家冤枉哎,先生哎!…咱家冤枉哎…”
哭的声嘶力竭,哭的透彻心肺,哭的好不凄惨。
哭着哭着,竟然唱了起来。
“一眼看见那个灵堂哎,不由泪水往下淌,好好的先生你棺里睡哎,咱家却跟做梦样哎,我的好先生哎,我的好先生哎…”




司礼监 第六百五十一章 集体打包跟咱家走
连哭带唱,尽显魏公公真挚情感。
哭丧,是老魏家祖传下来的本事。
二叔,早年间就干过这事。
到了魏公公这,不必二叔指点一二,就是情不自禁的将老魏家祖传的本事给使了出来。
一举一动,一声一和,都尽显断肠人之悲痛心情。
当然,也可以说人的感情到了一定程度就会陷入痴狂,那种痴狂是当事人也不知道的。
所以,即便稍稍痴狂了些,过份了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显然,魏公公就是这种痴狂的人。
他的眼泪是是不是真的,他的哭诉是不是真的,他的情感是不是真的,他的委屈是不是真的,这都不要紧。
要紧的是,顾大先生能不能从棺木中爬起来告诉他,这一切是为什么?
都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可为啥他没犯人,人就要犯他呢。
魏公公想不通啊,所以来泾里来找你顾大先生唠唠,挼一挼。今儿这事不挼明白了,他魏公公断然是不会走的。
总而言之,魏公公现在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只想知道自个是怎么没的。
有了目的,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人生嘛,就得如此洒脱。
哭也好,唱也好,总是真实情感流露嘛。
于是,真情流露在那发挥。
一个嚣张跋扈的阉贼突然就在东林先生棺木前失声痛哭,这反差肯定十分的大,也十分的突兀,超出人想象,所以,在场的东林众君子们都惊呆了。
魏公公的爪牙们也呆了,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魏公公,不明白这是发生什么了。
魏公公沉浸在个人的空间中,浑不理会外间,只在那或放声大哭,或哽咽连连,或跟个痴子样自言自语。
顾宪成的棺木不止一次叫他拍的“咣咣”响,如果死人真的有灵,顾大先生这会眼睛当是睁着的。
就这么哭了足有小半柱香时辰,众人总算反应过来。
王永图肯定是最有资格阻止魏阉在那装腔作势,猫哭耗子的人,可他有些胆小,没敢上前制止,因而还是高攀龙出面喝止了。
“魏阉,你哭什么!”
高攀龙怒极,真是怒极。
魏公公擦了把鼻涕,没理会高攀龙,等自己心绪平复后,方才艰难起身,然后转过身对高攀龙道:“我哭东林先生去的早。”
高攀龙恨声道:“恩师若不是你,焉能仙逝!”
“朗朗乾坤,景逸先生可要摸着良心说话,东林先生的死与咱家有何关系!”魏公公不干了,将擦眼泪的帕子团成一团砸向高攀龙,顺便从地上爬起来。
“你!…”
高攀龙侧身避过那帕子,气的直哆嗦,这魏阉,忒的是无耻。可真要他拿出证据来,却也是没有。
东林先生的死与魏阉到底有没有关系,景逸先生恐怕比任何人都心中有数。
李三才打量着魏阉,讥讽道:“你认得东林先生?”
魏公公很洒脱的摇了摇头:“不认得。”
李三才冷笑一声:“不认得,你哭个什么?”
魏公公摊了摊手:“非要认得,才能哭么?”
李三才滞住。
魏公公叹息一声:“其实,咱家与东林无仇无怨,却不知怎的就水火不容了。”这是真心话,也是良心话。
“猫哭耗子假慈悲!”顾大章愤声说道。
“照你这么说,你们是耗子?”魏公公笑了起来。
“你!…”
顾大章气的一跺脚。
魏公公懒得理会他都叫不上名的家伙,看了李三才一眼,说道:“修吾公是这里的尊长,您老人家不会以为咱家真是恶人吧!”
李三才沉吟片刻:“魏公公来此到底想说什么?”
魏公公淡然一笑,道:“咱的话不多,只想问个明白。”
李三才眉头一挑:“什么意思?”
魏公公淡淡道:“没别的意思,咱家就是想问个明白。”
“这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这恐怕,魏公公心知肚明吧。”李三才明白对方所指,却不能当众指出。
“咱家心里糊涂着,肚子也不明白,所以得修吾公告诉咱家,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公公神情有些郁冷,“咱家是做错了什么,要你们东林党对咱家喊打喊杀,煽动这无锡全城百姓要来围杀咱家?…若不是咱家手下儿郎奋勇护主,咱家这条小命恐怕真就叫诸位取了去了。”
“魏公公如今占了上风,何必执着呢,此非大丈夫。”李三才声音不大,却句句带机锋。
魏公公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之色,反问道:“咱家要请教请教修吾公,若不执着于一时是非,那就是大丈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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