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炼山河

女人飘身而来，“记住了，姐姐叫幽姬。”
黑色短刀划向秦宇脖颈。
突然间，女人惊呼一声，短刀横档在前，“嘭”声轻响，几缕寒芒迸溅开来，在她眉心划破一道竖长伤口，雪白之间一抹嫣红。她的脸，居然也是伪装，根本不是真容。
女人不退反进，眸子冰寒没有半分温度，短刀继续斩向秦宇，突然身体突然微僵面露痛楚。
嘭——
地面凹陷溅起尘泥，秦宇像一头凶兽悍然扑来，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心，一拳重重轰在她柔软的腹部。
幽姬飘然退后，落地吐出一小口血，竟泛着紫意，她眼中杀意暴涨，可就在这时，身后方向惊天巨响，澎湃炙热气息冲天而起，将那一片苍穹灼红！
脸色微变，幽姬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玄冰之毒无解，你既已沾染，便只能在痛苦中死去！”
嘭——
一团黑烟升起，她消失无踪。
秦宇看了一眼宁凌等人方向，确定她已脱困，脚下一踏冲向山林深处，现在绝不能回去，否则除非暴露小蓝灯，他必死无疑！
很快，俏脸苍白的宁凌，最先出现在这里，空气中还有未曾散去的发力波动。
但无论秦宇还是幽姬，都不在这里。
徐威落在地面，嗅了几口脸色大变，“玄冰之毒！”
宁凌心头一缩，“你说什么？”
被她眸子锁定，徐威身体微僵，急忙道：“我在老师处见过，的确是玄冰之毒。”停顿下，他咽了咽吐沫，“宁师姐，我们还是走吧，此处玄冰之毒气息未散，万一沾染……此毒无解啊！”
宁凌脸色越发苍白，深吸口气，“你先走。”
徐威略微犹豫，终抵不住心头恐惧，点点头快速离开。
宁凌心乱如麻，仔细扫过周边，脸色突然微变，快走几步俯下身去，地面杂草上挂着几颗血珠。
淡紫色，与草色交织着，略显斑驳。
这是……秦宇怎么可能逃掉？
宁凌眸子酸涩，陡然生出一股空荡荡的感觉，像是失去了某些生命中，对她极重要的东西。
秦宇疾行之间，周身传出“咔嚓”碎响，不断有薄薄的黑色冰层跌落，便是喘出的气体，都散发着恐怖寒意。
玄冰之毒已爆发！
若非秦宇肉身，对毒力有着强大免疫，他早已整个冻成巨大冰块。
轰——
轰——
两道强悍气息在身后爆发，哪怕隔着十几里，也能清楚感知。
东岳掌门和黄丹怪，他们既然已出手，周边潜伏的危机，自然会被驱散。
秦宇咬牙，抵挡着刺骨寒意，眼神快速横扫，找到一道崖壁上的天然裂缝。
闪身进入其中，秦宇盘膝而坐，取出几颗辟毒丹，一口吞下去。
辟毒丹的药力，居然像是被冻结般，龟缩一团，根本不能起到解毒作用。身体越来越冷渐渐失去知觉，秦宇紧守灵台保持一份清明，他很清楚，如果意识陷入黑暗，恐怕自己再难醒来。
可秦宇终归高看了自己的意志，也小觑了玄冰之毒的恐怖，陷入模糊的瞬间，他只能取出小蓝灯，内心微微苦笑旋即失去意识。
夜色如水，暗淡幽蓝破冰而出，坚逾铁石的冰块在这光芒下，竟快速融化。
秦宇身影渐渐出现，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膛，几乎失去所有生命体征，脸色苍白的吓人。
突然间，他睁开眼剧烈咳嗽，撕心裂肺似要撑爆胸膛，接连吐出几口鲜血，夹杂着大量黑色血块。
小蓝灯驱逐了玄冰之毒，可这段时间内，已对秦宇的五脏六腑，造成严重损伤。
许久，秦宇停止咳嗽，仰面倒下大口大口喘息，心头充满庆幸。差一点，他就真的死了，再晚半个时辰，哪怕小蓝灯化解剧毒，他也只剩一具尸体。
强撑精神吃下几颗丹药，将小蓝灯塞回储物袋，秦宇闭上眼沉沉睡去。
几团绿油油的光芒，伏在地面上，这是几头带伤的饿狼，白日争夺猎物时，被另一个狼群击败、驱逐。
腹中火辣辣的饥饿与身上的伤口，都催促着它们寻找食物，否则虚弱的身体，必然会让它们沦为其他野兽的食物。
惊人的嗅觉，帮助几只饿狼循着血腥味，找到了这条崖壁上的裂缝，尽管距离地面有些高度，但以它们惊人的弹跳力，这并不是问题。
可几只饿狼徘徊许久，迟迟不敢出击，丝丝阴寒气息，从中流淌出来，尽管不多，却让它们本能中无比恐惧。
好在，阴寒气息正在不断消散，饥饿难耐的饿狼首领，已高高的弓起腰，强壮有力的后肢绷紧，几道伤口崩裂带来的痛感，让它眼中更多了几分残忍。
嘭——
后肢猛地蹬地，恶狼首领修长健硕的身体，划过完美的弧度，直接扑入裂缝。里面传出它兴奋的低吼，似乎找到美味的食物，可这些随着“咔嚓”一声轻响，戛然而止。
“呜嗷”哀鸣，围绕外面的几只饿狼，夹着尾巴转身逃窜。
裂缝中，秦宇松手任凭温热的狼尸，软软滑到地面，喘息几声咬牙道：“玄冰之毒都杀不死我，还能葬送在你手里？”
心里，却一阵阵后怕。
如果不是玄冰之毒气息吓得群狼不敢闯入，如果不是他恰好早一息醒来，如果不是他肉身恢复了几分力气……现在，他已成为饿狼首领果腹之物。
这世上意外太多，想活的长久些，谨慎、小心才是关键。
以后不管怎样，都不能再让自己，毫无防备的昏迷过去！
秦宇吐出口气挣扎起身，玄冰之毒无解，中毒之人最终难逃一死，所以很少有人提及，它对肉身的恐怖破坏。现在的秦宇，就像一个到处漏水的口袋，体内千疮百孔。
好在筑基期的匠体丹，对肉身修复有一定功效，再加上秦宇手中有些宝物，否则想要完全恢复，不知得多少时间。
掏出储物袋，灵光微闪，他手中多了一颗颜色诱人的果子，散发扑鼻香气，正是秦宇在地下药田中，收获的碧云果，对肉身修复有神效。
几口吃掉碧云果，暖流滚滚流向四肢百骸，秦宇舒服的轻吟一声。两个时辰，他长身而起，“噼里啪啦”一阵骨骼爆鸣，浑身充满爆炸性的力量。
转身一拳轰出，巨响中山体崩裂碎石四溅，秦宇一脸喜意收回，除了发红外拳头完好无损。
碧云果修复玄冰之毒肆虐的肉身，破而后立，竟让他肉身强度提升一个层次，这一拳之威毫不亚于筑基期法术！
与魔女幽姬的战斗，再加上玄冰之毒的经历，让秦宇认识到肉身强悍的好处，暗下决心顺带修行肉身之力。反正他的修为，都是丹药堆积起来，不怕因此耽搁修行。
“该回去了。”低语中，秦宇拂袖卷起大风，将自己遗留痕迹抹去，转身飞出。
……
弟子遇袭，就在距离山门不足百里处，东岳派上下震怒，七路弟子出手搅的八方天翻地覆，别说山精-水怪，就是普通野兽也被宰杀一空。
所有人都认为，如此大动干戈是因弟子遇袭，只有门派高层寥寥几人，知道真正的原因在宁凌身上。
东岳掌门、黄丹怪两大金丹，得知宁凌遇险时，瞬间冒出一头冷汗，好在她没有出事，否则后果如何他们根本不敢想象。
至于现在仍下落不明的秦宇，两人虽下达了寻找的命令，却没有放在心上，一个有些运气没什么潜力，且人品不好的弟子，死就死了，又有什么打紧。
现在的关键，是宁凌对这件事怎么看，不然随便向家中抱怨几句照顾不周，东岳派就会有大麻烦！
一番嘘寒问暖，宁凌神色暗淡沉默寡言，却看出对东岳派并无恶感，东岳掌门、黄丹怪对视一眼，识趣的起身告辞。
“宁凌，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本座定会彻查，给你个交代。”东岳掌门信誓旦旦。
宁凌点点头，突然道：“掌门，有没有秦宇师弟的下落？”
东岳掌门摇头，“还在找，不过听你们所言，出手的应是魔道修士，秦宇落在他们手中，只怕……”
宁凌咬着嘴唇，脸色苍白。





祭炼山河 第23章 同行
黄丹怪面露古怪，拉了一把掌门，与他转身离开。出了院落，这老怪回头看一眼，皱眉道：“掌门，宁凌的神态，有些不太对啊。”
东岳掌门微怔，缓缓点头，“师叔一说，倒真是如此，她似乎对秦宇太关心了些。”
都是成精的人物，一点口风就能知道彼此的意思，脸上露出几分忧虑，但转眼就长出一口气。
黄丹怪啧啧称叹，“看不出，这小子有点本事，可惜不在正道上。”
掌门面无表情，“我会吩咐下面弟子应付一下。”
找秦宇？
找回来干嘛，跟宁凌花前月下再进一步？
如果真发生这种事，掌门毫不怀疑，自己肯定会被愤怒的宁家撕成粉碎！
这样的祸害，死了正好。
正内心欣慰，座下弟子一脸喜色奔来，高声道：“掌门，师叔祖，秦宇师弟回来了！”
这一刻，东岳掌门、黄丹怪的内心是扭曲的，他们恨不得把这没眼力劲的小子的嘴缝上，却还得维持僵硬的笑脸。
身后院门猛地打开，宁凌一脸惊喜，“陶师兄，他真的回来了？”
俏脸泛红，脸上绽开掩盖不住的喜意，美的像是向阳而开的花朵，从未见过宁凌如此风姿陶杰微呆，怔怔点头，“是真的……”
不等说完，宁凌脚下白云升起，托着她飞向山门，留下后面两个脸色发苦的老怪。宁凌知道了，他们想暗动手脚都没有机会，陶杰啊陶杰，你可真是会选地方！
“看什么看，滚蛋！”黄丹怪跳脚大骂。
东岳掌门苦笑，“师叔，人算不如天算啊！”
山门牌坊下，因秦宇回归短暂欢呼后，东岳派弟子们的眼神，就开始变得不屑。临阵脱逃，舍弃同门，而且不止一次，做出这种的事情来，实在令人不齿。
秦宇也很配合的，露出尴尬、愧疚模样，低着头“强颜欢笑”。
就在这个时候，宁凌落下白云，出现在他面前。周边顿时响起一片恭谨行礼声，“参见宁师姐！”
眼神齐刷刷看过来，明亮无比，都想知道接下来，美丽若仙的宁师姐会怎么斥责。
可他们瞪的眼酸了，都没等来宁师姐半点举动，她轻咬嘴唇看着秦宇，那眼神……竟透出温柔。
温柔？
东岳派弟子们心头大震，哀嚎一声这怎么回事，师姐您不惩罚他就算了，怎么能用这种眼神看着他，您可正眼都没瞧过我们啊！
秦宇觉得，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早已被碎尸万段，哪怕心理素质足够好，此刻也忍不住头皮发麻，略到一丝尴尬提醒，“宁师姐？”
宁凌恍惚一下回过神来，点点头，“回来就好。”
说完转身就走，她怕自己再呆下去，脸就会变成红布，因为心跳的越来越乱了。
秦宇心头苦笑，赶忙道：“多谢师姐！”
那副大喜过望的模样，让众人皱眉。
“真是个幸运的家伙，也就宁师姐大度，若落在我手里，必要他付出代价！”一名青年愤愤不平。
“就算宁师姐宽容，这家伙的名声，也彻底坏了，以后谁都不会跟他亲近。”
“说的是，毕竟谁也不清楚，日后会不会也被抛弃掉。”
几名女修站在一起，冷冷看来一眼，“咱们走吧，这样的人，便是多看一眼，都觉得难受。”转身就走，那骄傲的雪白脖颈，像是天鹅般，对污泥中的癞蛤蟆不屑一顾。
“走吧走吧。”
很快山门所在便空荡一片，只留秦宇孤零零一人，抬头看着宁凌离去方向，眼神多了几分暖意。他回来消息刚传开，宁凌便匆匆而至，尽管只说了一句话就离开，却能感受到她心中激荡情绪。
可很快，秦宇神色归于平静，宁凌乃天之骄女，这样的她不是谁都有资格去思虑。
比如他。
世上烦恼，大都是庸人自扰，秦宇自认非绝顶聪明，但绝不会动不该有的念头。
人贵自知。
……
数日后，东岳派大肆扫荡之事逐渐平息，倒也收获了许多山中居民感激，连道仙师慈悲。
东岳掌门没有召见魔口逃生的秦宇，或许也是不想看到他心生郁结，派了陶杰前来询问，也算是熟人，地底空间里就见过一面，彼此倒不陌生。
陶杰作为掌门高徒姿态颇高，询问几句没有找到破绽，便带着秦宇胡诌的内容匆匆离去，避之不及的模样，让秦宇颇感安慰。想来，以后不会有人再来打搅，终于能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咳咳，安心修炼了！
离开东岳派前天，秦宇进入丹房处置司，将野鸡霸王带了出来，然后信守承诺带着它，横扫门派周边野鸡群。
因为不久前的扫荡行为，野鸡们失去天敌，繁衍的滋润极了，可这一天注定是所有熊野鸡们的苦难日。
一个人族修士，毫不顾忌脸面的，带着一个烧包混蛋，凶狠的攻击了它们的族群，把最美丽的小姑娘、小媳妇们，统统抓走了。
秦宇离开时，野鸡霸王两眼含泪，一个劲的挥动翅膀，身后是一百只多美丽的小母鸡，只是不知它是因为不舍落泪，还是激动于自己即将开始的美妙“鸡生”。
不出意外，再过几年，这里漫山遍野都会跑满，野鸡霸王的子孙后代吧。想到这，秦宇嘴角微翘，心情莫名好了几分，他不准备再回东岳派，就这样走吧。
反正，东岳派里，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筑基试炼后便算正式踏入修行，此时有一段假期告之亲人做好安排，斩断尘缘，才可全心埋于修行。
秦宇没有家，可总还有在乎的人，当年的一幕幕掠过心头，他心绪间翻滚出期待。
顾娘娘，您没想到，我能成为您口中的仙人吧？现在，是我回报您的时候了。
秦宇身影一动，却猛地看到面前之人，面露错愕。
宁凌轻声开口，“听闻师弟要回家，我们恰好同行，这便走吧。”说完转身就走，山风卷动裙摆，长发飘扬间，留秦宇内心凌乱。
沉默许久，秦宇终忍不住向后一指，“宁师姐，我家在这个方向。”
宁凌微顿，俏脸爬上一丝润红，不可方物。
……
东岳派最高山头，两个老不死，沉默窥视着相携远去的青年男女，脸色阴晴不定。
“掌门，这样真的好吗？”
“不好，可我们管不了。”
黄丹怪一脸痛惜，似乎看到绝世珍宝，遭受了玷污。
那样的女孩儿，资质、品性、样貌都是拔尖的，怎么就看上了一块不可雕的朽木？
东岳掌门似乎也有相同的念头，叹一口气，“罢了，十年照料之期已到，我们也算功成身退，由他们去吧！”
“万一出了事？”
掌门略一迟疑，“此事只有我们知晓，应该不会被人发觉，就让她过最后一段，自由的人生吧。”
不知想到什么，黄丹怪点头，重重一叹。
实践告诉我们，跟美女一起，就是枯燥的赶路，也可以绚烂多姿。
秦宇对宁凌的出现一直保持警惕，却也不由自主的，感到身心愉快。
“师弟，这是什么花？”
“师弟，这是什么草？”
“师弟，这是什么河？”
“师弟，河里是什么鱼？”
看着满脸认真的宁凌，秦宇苦笑一声，拱手，“师姐，你究竟想问什么，问吧。”
宁凌吐吐舌头，娇萌表情让秦宇心跳慢了半拍，似乎很满意他的细小反应，嘴角微微翘起。
“秦宇师弟，你那天是怎么，发现的不妥？”
秦宇想了想，“其实很简单，师姐你觉得，一只开了灵智的山精，会在距离山门这么近的地方残害凡人吗？”
宁凌皱眉，“就这些？”
秦宇干脆点头，心想跟魔女幽姬的说的，当然不能拿出来用。
宁凌仔细思索，许久幽幽一叹，“师弟果然聪明。我们靠近山门，心神下意识松懈才被有机可趁，却没想到此事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秦宇连忙道：“师姐过誉了。”
宁凌眨眨眼，“师弟还不愿跟我坦诚吗？”
秦宇错愕。
“东流镇里的秦宇，自信、沉稳、有度，可不是我现在看到的模样。”宁凌眸子明亮，“而且，朱家之事那么多的巧合，难道就真的只是凑巧？”
她阻止秦宇解释，“还有这次遇袭，别人不知道是谁出手，我却非常清楚，以师弟的修为，根本逃不掉的。所以你跟门派说，久追不到我们又已脱身，吓退了魔道修士的话，是假的。”
秦宇皱眉，“我不明白，宁师姐说的什么？”
宁凌摇头，认真道：“我对你没有恶意，否则这些事情，早已被东岳派知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隐藏自己。”她犹豫一下，“而且，我不喜欢看到你被人误会。”
秦宇心头微颤，突然生出一丝承认的冲动，可转眼就被压下，苦笑道：“宁师姐，你真的想多了。”
宁凌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就当是我想多了，快赶路吧。”转过身，她眸子里更多几分欣赏。
这世上多得是美色在前，就忘乎所以之人，她对自己很有信心，又故意表露出关切，秦宇还能谨慎自持，这就超越了太多人。
反正自己也不想让他承认什么，陪他走一段路，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便已经足够。
只是，时间不多了啊，总觉得有些遗憾呢。




祭炼山河 第24章 顾娘娘
宁凌突然不再追问，秦宇心头稍安时，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能确定一点，宁凌的确对他没有恶意，索性不再多想埋头赶路。
之后几日，宁凌果然沉静许多，神色淡淡看着沿途风景，一块石头，或者一颗大树，都能让她眼波流转，美丽面庞上偶尔流露出，一丝极淡的黯淡、茫然。
秦宇没有多问，只是悄然放缓步伐，让她能多看一些美丽的景色。
宁凌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很快发现了这点，“秦宇师弟，衣锦还乡你不急着回家吗？”
秦宇笑了笑，神色淡淡，“我没有家。”
宁凌微怔。
“我是孤儿，被人收养的，这次回去，就是想报答她们。”
“对不起。”
秦宇摆手，“习惯了。”
宁凌轻轻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有多说话，她对秦宇的神态，隐隐亲近了许多。
两日后，刻意放慢的归途也到了尽头，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个不足万人的小镇。
王家。
看着眼前熟悉的宅院，秦宇静立许久，轻声道：“我到了。”
宁凌看了几眼，“富多不义，看来也不全对。”
秦宇眼眸冷淡，“或许，但不包括王家。”
当年，如果不是顾娘娘拼死保护，他早就被遗弃。
“我不想见王家人，咱们悄悄进去。”
宁凌微怔，点点头。
两人绕到偏僻处，脚下一踏飞进王家，以筑基修士手段，哪怕青天白日也不会被发现。
一路避开行人，想着即将见到她们，秦宇心神激荡忍不住开口：“顾娘娘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虽然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母亲，八年了，也不知道她还好不好。”
见宁凌看着他，他略显尴尬，“宁师姐见笑了，就是有点紧张。”
此时的真情流露，让宁凌看到另一个秦宇，没有伪装所以真实，心头微微暖着，“没有，这样的秦师弟，才是真的你吧。”
秦宇笑笑，平静了几分，“总要懂得感恩啊。修行之路险恶，这次后不知还能不能回来，把顾娘娘她们安排好，我才能安心修行。”抬手一指，“我们就要到了！”
行过前面的拐角，熟悉小院出现在眼前，与当年相比，只是破败了几分。
突然，秦宇脸上笑容蓦地僵住，一切陷入静止。
白色灯笼挂在门前，风中轻摆着，隐隐哭声自院中传来，心脏突然被无形大手抓紧，每跳动一次都无比困难。潮水般的压迫将秦宇淹没，他眼睛酸涩却努力瞪大，以确定这一幕不是幻觉。
宁凌轻声道：“也许不是你想的。”
秦宇吸一口气，“你说的对，顾娘娘心肠最好了，旁人家有事她总会帮忙，或许只是借给人地方。这种不吉利的事，别人躲都躲不及，也只有顾娘娘会答应，她这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呢。”
他扭过头来，“对吧？”
宁凌眸子微涩，用力点头。
秦宇挤出笑容，大步推门而入。
简陋灵堂中只有一个娇小身影，趴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单薄矮小的棺木遮挡不住视线，看清里面闭眼的白发妇人，秦宇泪如雨下。
顾娘娘……
那个磅礴雨夜，把藏在房檐下避雨的他，带回家的女人。
那个被打到遍体鳞伤，依旧苦苦哀求，将他留下的女人。
那个冬天冷的睡不着，坐在床头抱着他的脚，一直到天亮的女人。
那个逢年过节的吃食，总说已经吃饱了，笑眯眯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女人。
死了。
她死了。
秦宇感觉整个人，瞬间被抽空大半，若说他心中有十分感激，顾娘娘独占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