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亡道中

    “你没有中毒，你骗我！”

    马夫死不瞑目！

    杨亭开始咳嗽，接着呕吐，吐的撕心裂肺！

    “第一次杀人吧，呵呵，在这个世界上，你会习惯的！”

    柳云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笑意盈盈看着杨亭！

    “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走吧！”杨亭终于停止了呕吐，有些事情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其实我第一次出剑是和韩矩喝完酒后，当时我其实就知道我不仅会使剑，反而剑法很高，对，是剑法，后来任平生给我演示天问第一式，我才知道我已是剑道第三重境界，剑法！后来我中了别人的十里软红，哦，十里软红是一种秘药，比你这种厉害很多很多的迷药，之后我发现我的身体竟然会自己慢慢恢复，毒药对我来说其实并没有预料中的效果！”杨亭慢慢直起腰身，接着道：“我其实不想杀人，谁都不想杀，即是你们都想杀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记得道三曾说过，行走江湖，其实没什么意思，不过是杀人或者被人杀而已；可韩矩说过，江湖不该是这样的，所谓的天上人，天下人，在生命面前应该是平等的，没有谁的生命高人一等，所以他要给江湖立规矩！我觉得韩矩是对的！对的，就应该坚守！”

    杨亭缓缓说着，慢慢收拾着行李，骑着老蓝马，一步一步走进雨幕，最后消失在天际……

    彩云间，白帝城！

    一身白衣，书生模样的白帝看着脚下彩云翻滚，他知道他要来了，当年自己是那样的崇拜他，如今竟然还是如此，虽然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跟屁虫……

    白帝突然想喝酒，记得他当年最喜欢喝一种叫“烧刀子”的烈酒，自己跟红姐姐总是喝不惯。红姐姐喜欢甜甜的米酒，自己呢，压根就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喝茶！

    白帝拍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果真是好酒，你再不来，我可就不留了！白帝这样想着，给自己倒了一杯，嗅了嗅，一饮而尽，也不知是酒太陈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竟涨红了双脸，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已有些飘飘然……“看来我还是不太会喝酒啊！”他在心底嘀咕着，有点小小的懊恼。

    “小白啊，不会喝就别喝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平生最讨厌的便是浪费好酒吗”

    有声音自远处传来，瞬间便到了近处！

    老厨子来到桌边，闻了闻，笑道：“这么多年了，莫非你忘了喝陈酒的时候掺点新酒会更好，酒味不会太浓，酒香却不变！这坛酒放了一百年了吧，你闻闻这酒香，啧啧啧……”

    这个天下，能把堂堂白帝一口一个小白叫的，也就只有屈平了，普天之下，仅此一人！




第九章那人那剑
    彩云之上，星河之下！

    一身白衣和一身粗布麻衣相对而立！眼光交错，似有光阴流转，百年，千年或许更久！

    这是世间“最高”，离天最近的两个人！江湖共主白帝，武道至圣屈平！

    “刀，用的可还顺手！”白帝眼神温润，声音略带沙哑！

    “你不该问这话的！”屈平抬头望天，只见星河不见月，今夜无月！

    “物有本末，事有始终，我只会读书，修为不在出来的道，也不应该是用来打打杀杀的，所以，我不懂你，你也不懂我！”

    “哈哈哈……有谁能想到，江湖第一人却是个不懂武道的读书人，你懂道，不明武！白帝，你终究还是看不到彼岸的风景！”屈平仰天大笑，一身修为如山崩海啸，满天星河为之颤抖！

    “你知道的，我的志向向来不在此的！”白帝白袍微动，似有微风轻拂，瞬间又静若磐石！

    “你曾说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我信你，所以为你血洗江湖，成就万世霸业，可现在呢你高高在上，享受万民敬仰，天下万民又怎样，你可知道”

    百年前，白帝跪在先生面前，问道：我辈读书人，修的是一人之身，还是万民之命！

    先生道：在明明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那天，白帝一身白衣走进江湖，读万卷书之后便是行万里路！

    “我未曾负这天下，是这天下负我！”白帝悠悠而叹，这百年过的何其不易！

    “天地无情，你我在天地之间，与那一草一木无异；天地有大爱，众生平等，你说天下负你，天地眼中又何曾有过你，既然未曾有过，又何谈负你”屈平眼中略带失望，原来你已不是当年的你！

    “我未曾变过，我还是当年那个我！”白帝似乎明白屈平在想什么，接着道：“人性本贪，我欲立法度！道德约束其心，法度约束其身，无规矩不成方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二人志向一致，路不同，谁对谁错，天知晓！问天何尝不是问己！

    杨亭站在白玉石阶下，看着七彩祥云之上若隐若现的琼楼玉宇，他知道，那便是白帝城，师父此时应该已在城内！

    牵马登山，拾级而上！

    一阶，十阶，百阶……黄昏、黑夜、朝阳！眼前已是迷雾重重，抬眼望去，天还是那么高，白帝城仍然若隐若现，不曾近一步，也未曾远一寸。

    杨亭抬手擦汗，白帝城难上，难于上青天！

    拔剑，出鞘，剑气茫茫若一挂星河，这是当年剑圣证道后留下的一道剑气，自是无物不破，眼前迷雾犹如一张白纸被利刃分裂，露出迷雾后面的世界：亭台楼阁，宫殿无数，却给人一种空旷，寂寥之感；琼楼玉宇，如梦似幻，犹似不在人间；万里山川冰雪覆盖，似乎一步从秋跨到了冬！

    “亭哥哥”

    突然一道紫色身影如飞一般赴入杨亭怀中，却正是紫衣少女――月恒！

    “是我，是我，师父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杨亭轻轻拥她入怀，抚摸着她的秀发，他有一肚子话想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是屈叔叔带我来的，说是可以找到你；屈叔叔去了山巅，说你会从这儿上来，让我在这儿等你，让我带你过去；我不知道屈叔叔要去干嘛，我很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见不到屈叔叔了，亭哥哥，我该怎么办”她抬起头，一张清秀的小脸上胡满了眼泪，无数的委屈以及对未来的迷茫瞬间爆发，再也难以抑制！

    “没事，没事，带我去见师父吧！”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同时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那么温柔……

    她能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温度，就像冬日的暖阳，那么暖，又像玉一般温润，她低下头，红着脸，这多日来的无助、委屈瞬间就消失了！

    她抬起头，红着脸道：“亭哥哥，屈叔叔带我走了好多地方……”

    杨亭牵着她的玉手，听她说着这多日来发生的一切，听着他清脆悦耳的声音，这多日来的烦躁，赶路带来的疲累似乎都一扫而过……

    他回过头，静静看着她，道：“走吧，师父在前面等着！”

    她又红着脸低下了头，嘴角却微微上扬，这冷清的雪山之巅，瞬间多了一种色彩……

    屈平看着白帝，思绪悠悠而动！

    “所以我非死不可”老厨子悠然一叹，神色黯然，终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吗

    “侠，以武乱禁！而你，却是武道最高的那座山。”白帝负手而立，身姿挺拔，一身气势节节攀升，似欲天比高！

    “还有呢”老厨子一身剑气。

    “百年前的无数冤魂，需要一个交代！”

    “哈哈哈，好一个需要交代，我屈平以命相抵，你又将如何”

    “我为江湖共主，问心无愧！”白帝仰首，帝凌人世！

    真的问心无愧吗当年那场杀戮，百万冤魂，岂是一人一命可以抵偿

    “我白帝对得起天下人，唯独对不起你和她，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若是功亏一篑，你忍心吗大哥！”

    当年行走江湖，三人曾义结金兰！

    “请大哥登天！”白帝双手抱拳，深深一揖，屈平便感觉到似乎这个天地都压在了身上！

    “请剑圣登天！”

    “请剑圣登天！”

    ……

    接着便是一声又一声，响彻整座白帝城！又传至天下，于是九洲山河，江山万里都有一句声音回荡，这便是大势，天地大势！

    白帝身后，诸葛一身黝黑甲衣，统领十万带甲之士！

    老厨子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冷笑：“你欲以兵威逼我”

    “天问！”

    老厨子伸手虚握，有一道剑气划破天幕，老厨子手中便有了一柄剑：剑身古朴，微微鸣颤！

    时隔百年，当年那人握住了那剑，那么，这个天下便无人可挡，十万铁骑又如何

    在老厨子握住天问的时候，杨亭刚好站在了老厨子身后，当然还有紫衣月恒！

    就在刚才，杨亭刚踏入白帝城，背后天问一声剑鸣便出鞘而飞，杨亭轻扶月恒，随之瞬间而至，便看到了老人一人一剑，独对整座江湖！

    千里独行只为送剑！

    老厨子举剑，有剑鸣响起，起初犹如蝉鸣，微不可闻，再如雷霆响彻云霄，最后犹似龙吟，天下可闻！

    风尘楼，红衣女子泪流满面，化作一道长虹，瞬间已在百里之外……

    剑白云扶着腰间七尺长锋，只觉得剑身微颤，随即出鞘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夜空……

    任平生拔剑出鞘，举剑齐眉，正是天问第一式，道：“助先生一剑！”

    莽荒之处，有人一身黑衣，黑巾遮面，眼中却有一抹狂热，腰间别剑处只有一剑鞘空空荡荡……

    千里大川，有少年打马而过，佩剑已化虹而去，少年心心念念：练剑二十载，不过一指间！

    大河之畔，有人一身银光铠甲，手握霸王枪，胯下白象仰天嘶鸣，少年长啸一声，自言自语道：可惜不曾一战！

    ……

    白帝城上空万剑齐至，这天下剑修何止千千万万，老厨子借剑一用！

    “白帝，我若不愿，谁能强求”老厨子手握天问，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接着道：“来之前有人让我莫要杀戮，你我之间莫要牵扯这十万儿郎！”

    白帝欲言又止，满脸疲惫，杀一个江湖武夫都如此艰难，何谈为天下定规矩！

    “你不信”老厨子再向前一步，万剑齐鸣，带着万道剑光向十万铁骑砸去，犹似一场流星雨，璀璨夺目！

    十万铁骑已无一人安站！

    白帝看去，虽已是伤兵满地，却无一人被杀！

    一人独对十万大军，只出一剑，这是何等的气势恢宏！



第十章夜来幽梦忽还乡
    己亥九月中，霜降！

    杨亭突然想起了以前墨子瑜说过的一句话：季秋霜始降，鹰隼击，王者顺天行诛，以成肃杀之威。

    真是好大一场霜啊！

    墨子瑜拿着一本历书，刚好翻到霜降这一页：秋冷万物杀，霜降草木黄！

    这天，要变了！

    老厨子一步跨出，距离白帝已不足一步，携带着满天剑气，一身杀气！

    诸葛脚步微移，已挡在白帝身前，直面那人那剑，眼皮微动，他想试剑，试那天下第一剑！

    天地一片寂静，一只如玉般温润的手掌搭在诸葛肩上。

    “退下吧！”

    今日若不能直面这一剑，将来拿什么直面天下，为帝者，君临天下，成道者，无畏无惧！

    “主上，天下可以没有诸葛，但不能没有白帝！”

    诸葛不想退，但在那一张看似儒雅的手掌下却不得不退。

    “都说浩然正气万法不侵，胸藏宇宙，却不知道能不能装得下我这养了一百多年的不屈剑意！”

    屈平手持天问，剑意汹涌！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白帝一身白袍翻滚，长发无风自动！

    静，极致的静！

    屈平持剑，向白帝胸口平平刺去，白帝看着那一剑越来越近，竟发现无法躲避！

    一片黄叶缓缓飘落，还未到地便化作齑粉消散！

    大巧若拙，大音希声！

    剑招剑技是剑修第一层境界，达到第四层境界――道，之后却是返璞归真，再次回到起点，就像人生，走过无数路之后，总会落叶归根，天地大道，亦是如此！

    读百年书，修浩然气！白帝一身浩然正气聚拢，胸口出似乎出现了一口黑洞，吸纳天地万物，无物不可吞！

    屈平觉得这一剑似乎刺向了虚无处，又似乎刺在无垠夜空，无处安放，空空荡荡！

    极静处，传来“撕拉”一声，犹似布匹被撕裂，天问刺在了白帝胸口处，深入足足一寸有余，有鲜血自剑尖出缓缓渗出，散发着奇异的光彩，晶莹剔透！

    白帝踉跄后退，嘴角有一缕鲜红缓缓流出！

    “果然，还是不行啊！”白帝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苦笑一声！

    白帝刚才强抗一剑，只觉得犹似一挂星河砸在胸口，任你宇宙无垠，我自一剑破之，这便是剑圣的道！

    “浩然正气，也很不错了！”屈平点头，眼神复杂的看着当年那个单纯的白衣少年，这一剑他不是躲不开，而是不想躲，这是何等的自信，普天之下，有谁敢说能受剑圣一剑而不死

    白帝知道，刚才是剑圣留手了，就在那一道锋利无匹的剑芒快要到达心脏处时却突然消散，显然，他并不想占这点便宜，一如既往的骄傲啊！

    “这读书读来的道境，打架果真是不行的！”白帝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啊，其实也是可以用来打架的！”

    功夫本是杀人技，读书只为明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