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二子从周
二林部的武士把鱼处理干净拿回来了,苏油便让他用鱼刀在鱼背部改出十字花刀,鱼内部改为一字刀,然后用蒜汁调米酒在鲤鱼上边进行涂抹。
前两天为了弄出烤鱼,阿囤弥和苏油已经将一个价值三贯的方铜耳盆毁得一塌糊涂,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苏油决定这一路上得经常玩烧烤。
鱼味码够之后,让二林部武士拎着鱼头浇油,两面炸硬后放在盆底炸制。
鱼炸好放到一边,接着炒料。
多余的炸鱼油舀出来,加上猪油牛油再次烧至七成熟左右,把各种香料倒入炒香,然后加入豆瓣酱和辣米油酱进行炒制,锅面上的酱料很快就油色红亮、香气宜人。
五钱永春露倒进去,带走了油的生腥杂味和辛香料的药臭,最后加适量的鸡茸和食盐。
河谷里慢慢都是诱人食欲的香味。
另起一锅,炒制配菜,锅底加入炒好的辛香底料,然后加入适量的豆油和大葱、蒜片、姜片。
配菜按食材的易熟程度依次放置,都炒熟后,加上食盐、鸡蓉、胡椒、白芝麻、酥花生,酥黄豆,葱花、香菜。
把炸鱼铺到方铜耳盆底部,炸鱼摆好,将炒好的配菜淋在烤好的的鱼身上,这道菜便完成了。
阿囤弥理由非常充分:“这道菜必须趁热吃,因此不能等他们回来了!赶紧赶紧端过来!弟弟那酒不准收回去,一起拿过来!”
苏厨 第一百五十七章 斗智不斗力
第一百五十七章斗智不斗力
苏油挑着盘子里边的藕片:“现在天正热,营养都拿去长叶子开花了,粉少了藕就不太好吃。再说了这眉山藕不是你要拿回去做种的吗?这天天都吃吃不腻啊?”
阿囤弥筷子连翻,嘟囔着道:“要你管!好几百斤呢我才能吃多少?”
苏油好言相劝:“我的意思是既然都不好吃,何必浪费?弄点时蔬不是更好?”
阿囤弥嚷嚷道:“谁说不好吃!这么好吃你还敢说不好吃?!少废话来陪我喝一杯!”
呃,没有共同语言了,苏油断然拒绝:“再陪你喝酒我是小狗!我就喝茶!”
两姐弟一边吵一边下筷,没一会儿,狩猎队回来了。
巢谷和石通挑着一根木棒,棒子中间穿着一个攒蹄的麂子。
阿囤炽火腰上挂着两只山雉,李拴住肩上搭着一串斑鸠。
陈大侠什么猎物都没有,手里晃荡着一把花弩,见到苏油就大呼小叫:“哎呀又背着我们先开吃!”
苏油笑道:“哟,收获颇丰啊。”
陈慥说道:“那是,巢兄超凶的,那麂子是他用大弓射到的。明润你的箭术真该练习了,有只野鸡是我打到的。”
苏油说道:“君子斗智不斗力,抓猎物陷阱比弓箭可靠得多。”
陈慥就讥讽道:“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接着就见到山上的小队回来了,每人腰间都挂着一两只野鸡。
队长走到苏油身前,解下腰间的野鸡,恭恭敬敬地放到苏油身前的地上。
其余队员也照此办理,满脸都是惊佩之色。
野鸡被草绳扎着翅膀和双脚,在地上不停扑腾,居然全都是活的。
陈慥没想到苏油一言不合就打脸,赶紧转移话题,对小队长说道:“啊你们执勤的时候不认真……”
阿囤弥噗嗤一声笑了:“书生你别闹,那是弟弟布下猎阵的收获,他们只是下山的时候负责收起来而已。”
苏油从一个土兵手上取来一个丝线圈:“这就是个活圈套,禽有路兽有道,只要找到鸡堂,在出口处布上门字阵,模拟鸡叫吸引它们来冲堂,只要一只被套住挣扎,就会惊得其余的野鸡四散,纷纷踩进周围圈套里,跑上两步绳套就会收紧在腿上,抓到的都是活的。”
陈慥大为惊讶:“你哪里学来的这些古怪?”
苏油笑道:“别忘了我是乡下孩子,村里人干这些都是好手!”
说完拿手指伸进圈子一张一合:“不过除了上边说的,还有几个诀窍,一是绳圈需要垫在几根小竹棍上,离开地面一定高度;二是季节时令要对,鸡聚集成群,爱活动;其三嘛……绳套需要够细够结实,染上颜色,让野鸡分辨不出来。这样的丝线,是我嫂嫂工坊的产品,外边找不到的。”
说完对一位土兵拱手:“这位土兵大哥是功臣,要不是他昨晚吹竹哨,和野鸡啼叫一模一样,我也想不起来,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好的收获。”
那位土兵就挠着脑门,憨厚地赧笑。
陈慥翻着白眼:“就会偷奸耍滑,赶紧调调料,看看晚饭怎么弄!”
晚饭其实很简单,麂子架子熬酱汤,姜蒜下得重,肉切成薄片涮锅子。野鸡剁成小块拌好味炸到焦酥,拌上酥黄豆,不但晚饭有了菜,明天路上阿囤弥的零嘴都有了。
剩下的,鱼管够。
吃过饭,苏油开始和李拴住一起测量营地到江心大船的距离。
测试用的量具很简单,一根竹管前头沾着一根针,竹管中部绕上几圈铁丝,然后拧到一起,将铁丝插到一个大量角器的圆心里。
再用竹竿绑成一个三角架,上端钉个木盘,用来放置量角器。
取来皮尺,量出二十米绳子,在河滩上牵直,两端拿木钉钉上。
绳子中心位置,在营地上插着的一根竹竿处。
然后在一个木钉上方摆上架子,放好量角器,保证量角器上底边的那条线和地上牵着的那条线刚好重合。
这一步很简单,在量角器底边一边粘上一根丝线,坠上小螺钉,然后旋转调整量角器,直到垂着的两根丝线都刚好碰到地上的绳子就行了。
设备摆好后,调整旋转竹管,当通过竹管的圆孔能够看到船正中心的那根桅杆的时候,记录下竹管上的指针指向的量角器夹角。
然后换到另一个点上,用同样的方法记录下角度。
回到营地拿出本子和直尺,小量角器,画出微缩图,经过角度转换,问题就变成了知道三角形底边上三个点,即营地中心的竹竿,和两个木钉间的距离,以及左右两个夹角的角度,求三角形底边中心点和三角形顶点距离的问题。
这个问题要用三角函数表很容易解决,不过李拴住现在还不会,三角函数表也还没有测量出来。
苏油便将这个问题变成相似三角形的问题,量出图纸上三角形的底边长度,以及中心点和顶点的距离,加上大三角底边长度二十米这个条件,根据比例关系求出营地和大船之间的距离来。
这个粗糙的仪器,其实就是经纬仪或者照准仪的工作原理,而这套测量方法,其实就是三角测量法。
当然没有苏油装逼的份,早在公元前六百多年,希腊哲学家泰勒斯借由测量自己及金字塔的影子长度,以及自己的身高,并运用相似形的原理来测量金字塔的高度,自己与海上船只的距离,以及推算悬涯的高度。
在中国,公元两百多年,地图学家裴秀也掌握了这个方法。
而当时的数学家刘徽,则提出了一个计算公式,假设海面上两艘船与海岛成一直线,知道两船之间的的距离和船上观测海岛岛尖的角度,计算出船到海岛的投影距离。
这方法不能小看,这是地图学的基础。
有了角度尺,螺纹微调技术,有了玻璃管可以做出的气泡管,加上观测器,简单的经纬仪是能够搞出来的。
如果非要较真,所差的不过是一个望远镜,以及超远距离测量时地球曲率修正公式而已。
但是即使没有这两样,仅以三角测量为基础,进行大规模测量后,构建成三角网和三角锁,同样能够修正这个问题,可以得到非常精准的地图。
这事情苏油不打算自己干,他的任务只是开发出经纬仪来,然后将经纬仪交给四通商号的伙计和他们的商业伙伴,由他们来完成。
除了数据记录,这里边还会涉及到很多数学知识,开平方,开立方,是基本的。
不过如今的大宋,除了苏油这个穿越者,会这个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苏油所会的增乘开方法,说来惭愧,就是这个时候的数学家贾宪发明的!
不能小看如今宋代人的数学水平,贾宪在给出“立成释锁开方法”之后,又提出“增乘方求廉法”,并给出六阶贾宪三角,解释开各次方之间的联系。
讨论勾股问题则先论“勾股生变十三图”,而后谈论问题的解法,完全是一个清晰的体系。
就这样的数学大牛,因为对刘微的分数和求微数即极限理论领域研究得不够透彻,更大的可能是为了表述简洁而在书里边简省掉了,被他的师弟朱吉严厉批评:“弃去余分,于理未尽”!
他们才是如今大宋的谢耳朵们!
苏厨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东川郡
第一百五十八章东川郡
没人知道苏油的思绪飘了多远,倒是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手机端
不过接下来的东西不一样了,他和陈慥在讨论弓的制作时产生了分歧,两人开始打赌,不需要带弹力的弩臂,是否也能够做出弩来。
这个赌价值五贯,于是第二天行船之际,苏油便带着一群人鼓捣。
其实还是有弹力的,不过利用的扭力弹簧原理,这娃是欺负人家陈大侠不懂。
弹力其实是由绳索提供的,弓臂是套在一根木柱部,可以旋转的横臂。
在木柱的系几股绳索,松松地垂下来,再固定在木柱底部,然后转动部的横臂,横臂动而木柱不动,绳索会被带得在木柱越缠越紧。
待到紧到一定程度,一松手,横臂会朝旋转的反方向弹转回去,这提供了能量。
原理是如此,两支横臂做好,右臂顺时针饶,左臂逆时针绕,最后几个个土兵狠命地推着横臂,石通在两臂末梢挂粗绳索做成的弦,部是一个带尾巴的小铜碗,加导轨,这东西可以用来发射拳头大小的石弹了。
接下来从铜碗后的尾巴引出一段绳子做成绳扣,挂在牵引钩,两个土兵卖力地转动导轨尾部的绞盘,在弓臂向后运动的咯吱咯吱声,以及绞盘底部棘轮的咔哒声,绳扣被牵引钩慢慢牵引到弩机的机牙挂好。
弩机的扳机结构其实有好几种,并不是只有先秦那一个款式,如苏油采用的后世国外微技术公司的专利结构,激发起来更加轻便。
同样的,要做做得像模像样,不但有标尺望山,巨弩前端还伸出一根细木棒,这是后世体育赛反曲弓用的辅助瞄准结构。
这个玩意儿,脱胎于希腊城邦学者们的设计,正式名称应该叫弩炮。
相当威武,两支横臂和成人手臂长度仿佛,还要粗一圈。
再在底部加可以水平旋转的基座,以及调整仰角和俯角的球台和卡栓,这座弩炮完成了。
弩炮安装在大船左弦部稍前,这里的位置是船体最稳定的位置。
陈慥已经对博扑的输赢完全不放在心了,他现在一心想成为首发阵容。
苏油认真地测量出安全范围,画出了弩弦绷断的情形下,弩臂疯狂转动画出的区域。
以后一旦弦后,这片区域是禁区。
弩炮重心设计得也非常精巧,尾部有配重装置,现在调节到整体重心刚好落在基座,这样旋转操控起来毫不费力。
陈慥站在弩炮后方,意气风发地瞄准河滩一块石头。扣动了弩机。
嘭的一声巨响,弩炮一些微小的锯屑,都被震得飞扬了起来,铜碗的尾巴贴着导轨,将石弹以近于直线的弹道和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弹射了出去。
啪的一声,石弹高高掠过河滩的巨石,到底还是击了一个目标——岸边山坡一株小腿粗细的桧树。
桧树开始缓缓摇晃,接着一个歪斜,朝着一侧轰然倒下,直接断成了两截。
石通眉飞色舞:“好器械!好准头!”
陈慥都傻了:“我瞄准的是河滩的石头,故意抬高了一些角度,鬼知道石弹跑出的几乎是直线!”
阿囤弥一直只当弟弟在胡闹,现在一下子扑到弩炮,肩膀撞得陈慥一个趔趄:“臭书生走开!休得碰我家的宝贝!”
苏油笑道:“姐姐你快回来,是器械有操作风险,这些是士兵们的事情。”
阿囤弥不放手:“快填弹弦,我也试试,哈哈哈现在我还怕什么沙麻部?他们那些小破船,来一艘我灭一艘!”
当夜,石通来到苏油身边,低身说道:“师父,那……弩炮,乃是军国重器,交于夷人手,会不会有些不妥?”
苏油笑道:“那叫什么军国重器?等回去将麻绳换成钢质粗弹簧,保证两臂扭力大小一致,形制再横扩两倍,基座和俯仰角加角度标尺,望山更加精准,算出石弹最合适的重量,甚至换成铅弹,标枪。平日里可以拆卸,用马车拖着到处跑,最后做出射击参数表。那样才勉强算是军国之器。”
说完撇了撇嘴:“现在,粗制滥造而已。”
苏油看不起,不代表阿囤弥看不起,三天之后,大船两侧,一边三座弩炮,如同威武的士兵伫立起来。
真当宝贝,天天派土兵清扫,刷桐油,搞完之后还要用布罩子罩起来,只留一座除了自己玩,顺便操练士兵。
苏油收了陈慥五贯钱,这几天在船舱里除了读书是琢磨弩炮操作条令,小姐姐较野蛮,又大而化之,劝说不听,那只好变成军令,让她讲究个以身作则。
毕竟是将军,只能整成条令给她套了。
现在的营地都不敢和大船正对了,阿囤炽火不是将营地安排在大船游,是安排在下游,还要在相对很远的位置,给阿囤弥撑竹席,藤盾当靶子。
谁都不喜欢正在烧烤欢歌的时候,一颗石弹嗖的一声从头不远的空飞过去,然后听着它击打在岩石,啪的一声撞得粉碎。
心惊肉跳手一抖,一杯珍贵的永春露没了好不好?!
水路的蛮荒地带渐渐过去了,蛮荒和明结合部的河盗们把阿囤弥气得咬牙切齿。
这群水耗子似乎能够预知危险一般,全都躲起来了,一路无惊无险。
河岸两侧开始出现村庄,农人,水牛,出现了少女清亮的山歌和牧童的笛声。
这天,大船抵达进入大理后第一个大城——东川郡城。
这是一个繁华程度能和青神县拟的城市,陈慥对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人家也不是蛮荒之地。
阿囤弥从船舱里出来,陈慥顿时大惊:“你你你……你怎么能穿左衽!”
阿囤弥莫名其妙,倒是范先生看不下去了:“后生你可真糊涂,主本是二林部大鬼主爱女,朝廷敕封的在藜将军,不得无礼!”
陈慥失魂落魄地退到一边:“原来姑娘不是汉人……”
苏油喝道:“季常大哥慎言!姐姐是我大宋羁縻州的宋人!”
阿囤弥对此倒是不在意,反正她也不怎么看得起这怪怪的书生,便要带着苏油进城卖东西。
苏油还有些不好意思,姐姐这应该是你们二林部的商业机密吧?
阿囤弥一瞪眼:“你们把我们二林部的铜器卖了多少钱,当我们不知道?这般小肚鸡肠干什么?!”
好吧你是将军你说什么都有理!你都不怕我怕个屁?!
街道是窄窄的石板路,两边是木板青瓦的楼房,沿街都是铺面,女人穿得朴素,男人反而穿得花哨,有钱人穿得是彩绸或者木棉衣裳,袖口裙摆全是小方格,一样宽袍广袖,跟个蝴蝶一样。
他们的也戴乌纱帽,不过纱帽很高很特别,样子要不像两瓣莲花瓣合拢的造型,和后世教皇的法冠很相似;要不像玉兰花的花型,间是花蕾,还有四个往外翻翘的花瓣,花瓣还用彩锦勾了边。
不管是穷人还是有钱人,脖子或者手里,都挂着佛珠串,一般的是普通的树籽木珠,有钱人,除了珠玉,好多挂着阿囤弥脖子的款式,玉瓷一零八子加三通佛头,如意结弟子珠,明显是最时尚潮流的饰品。
阿囤弥牵着苏油走在前边,两侧是净街的武士,身后跟着石通,陈慥,范先生,巢谷等人。
苏油对各地物价最感兴趣,一路打听。
苏厨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玄香太守
第一百五十九章玄香太守
物产挺丰富的,翠羽,皮张,雉尾,麝香,价格低得都让人不敢相信。
邛杖有竹的,有藤的,宋地罕见的方竹杖,罗汉竹杖,这里论捆。
不多一会儿,陈慥幞头后边便挂了两根豹尾,帽边上插了两根雉尾,肩上多了一道彩织披肩,文不文武不武。
苏油忍不住拉他的尾巴:“季常大哥,你逾制了。”
陈慥很不耐烦:“知道知道,我这不是在外边过瘾吗?哎哟那边的鞭子得看看去……”
蜀地竹鞭,也是京城非常珍贵的商品,可跟藏红花产地其实不在西藏一样,蜀竹鞭的产地其实很多也不产在蜀中,而是大理。
竹鞭需要用结短,鞭直,梢须小巧,柄部粗大的竹根制成,竹根虽然到处都是,可是想要寻得上品,其实也是不容易的。
一般是崖边上的竹子,竹根伸出泥土吊搭在悬崖外的空中虚长的那种,方是上上之选,好的也是万里挑一。
这里的人都是玩藤的行家,竹鞭用紫色桐油浸泡后,打磨得油光铮亮,鞭梢上还装点上小桑果小谷物一般的金属头或者玉梢。
手柄用白藤或者红藤编织,持握非常舒服,底部一般还带着一个腕套,骑马奔行时即使失手也不会掉落。
这是妥妥的非遗产品,苏油一看就爱得不行,一打听价钱百文都不到,立马掏钱,薇儿对这样的礼物肯定喜欢。
一路前行,很快来到一处大衙门,是这里最大最华美的一处建筑,应该是府主的居所了。
青衣小帽的知客迎了上来,满面笑容地把一行人引入府中。
府邸内装修几乎全是比照汉家风格,绕过照壁就是花园,亭台,假山,连牌匾都是汉字。
亭子旁一株老梅树,树上梅子已经接近大熟,还有小部分带着青色,周围栀子花开了满院,芳香扑鼻。
博古架上的瓷器铜器,墙上的绢画,书法,也是清一水的大宋文人喜欢的东西。
这里靠近大宋,受大宋文化影响非常大,看来主人是个宋粉。
很快府主和一位幕宾出来了,众人见过礼,府主才笑道:“侄女可是好几个月没有经过东昌府了。你父亲身体可还清健?”
阿囤弥笑道:“伯伯,我是从夔州回来的,离家都好几个月了,尚未见着父亲。”
两人都是说的汉语,阿囤弥接着给府主介绍:“这是我在眉山认下的弟弟,叫苏油,字明润。其余也都是汉人伙伴,对大理风物感兴趣,这次就带他们过来看看。”
来此的多是商人,打扮一般都如石通,巢谷那样。府主打量众人,只有陈慥和苏油是标准的儒生装束。
不过陈慥那一身现在已经被豹尾雉羽彩锦披肩毁得一塌糊涂,找了一圈下来,还就苏油穿得儒雅,像个人物,便对他拱手:“小郎君如此年纪便敢离家千里,真是上国人才,有胆有识。”
苏油谦逊道:“就是跟着姐姐出来开阔一下眼界,担不得府翁此誉。倒是府中陈设隽雅,多是华夏文物,让苏油感觉很亲切。正是——衣冠渐别风情旧,似此他乡亦故乡啊。”
这书袋一掉,府主立马高看苏油一眼,抚掌笑道:“上国风流,岂是偏鄙小城敢比。老夫平时也写几首歪诗,嚼章啄句妄求风雅,不料小友竟可信手拈来,呃,就是有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油赶紧谦逊:“府翁如此谦怀下士,倒让小子惶恐了。”
府主笑道:“就是想让小友续全此诗,当否?”
苏油微笑道:“没问题,可以的。”
府主顿时大喜,立刻对幕宾说道:“刘先生,伺候笔墨!”
众人移步进入书房,书架上存着不少的典籍,看得出来多是眉山新品。笔墨也是。
都是现成的,刘先生铺上雪宣,拱手请苏油运笔。
苏油个子还小,便搬来一个矮凳站在上面,酝酿一下后,开始挥毫。
梅子杀青栀子黄,
亭林九化沐玄香。
衣冠渐别风情旧,
似此他乡亦故乡。
这里边涉及两个汉家典故,府主就有些懵逼了。
刘先生在旁边拈须微笑点头,解释道:“九化乃是道家术语,所谓‘胎精九化而成丹’,寓意庭园中草木皆有灵性。不过玄香二字,说来惭愧,未知出自何典?”
苏油笑道:“出处来自唐代冯贽《云仙杂记》里关于‘墨封九锡’的故事。他在书中引述《纂异记》里的记载,说是唐代大书画家,晋国公薛稷曾做过一件雅事:为墨封九锡,拜其为松燕督护、玄香太守,兼亳州诸郡平章事。”
“松燕者,松烟也;玄者,墨也;毫者,笔也;平章者,绢纸文词也。”
府主哈哈大笑,美得胡子都上天了,连连摆手:“玄香太守,如何敢当,如何敢当!”
两个字语带双关,玄香既可以理解成书墨,也可以理解为太守,诗中既捧了此地人情敦厚,又捧了府主本人的蕴藉风雅,教化有功。
刘先生大为叹服,对苏油拱手道:“高明,要非亲眼所见,断不敢相信此诗乃信手而成。用典精称,雅致非常。小友可谓善祝善祷……呃,不敢请问小友年纪?”
阿囤弥脸色有光,诗是什么鬼完全不懂,不过也知道苏油给她露了个超级大脸,美滋滋地道:“小油年初刚过六岁。”
苏油也谦逊道:“刘先生博闻雅记,小子也是非常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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