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二子从周
但是苏油态度非常强硬,让獐子岛上风声鹤唳。
首先受到影响的就是鹰券,价格以坠崖的方式狂降,十三黄的鹰券价值,从之前的三万贯,直接跌到了一万三千贯!
接着受影响的就是铁厂债券,债券持有者对铁厂的前途表示忧虑,纷纷抛售,本来带着几分利息的溢价,如今却已然降到了本金以下。
等到传出大宋可能将切断舶来钱供应,以及辽国提出反制措施,将要禁绝舶来钱在南部诸州流通的风声,绢钞应声而涨,舶来钱价格直跌!
舶来钱实际金银的价值,只有面值的七成,其余三成,是来自精美的加工工艺和大宋信用的背书。
如果真如风言风语里所说的那样,舶来钱立即就会贬值三成。
因此这几日南部诸州的钱庄和獐子岛皇宋银行,挤满了前来兑换舶来钱,抢购绢钞避险的人群。
王经亲自到丰锦钱庄安慰群情激动的人们,要求大家冷静,说南院正在与宋国司徒紧急磋商,一定会拿出解决办法,要求大家再有点耐心。
但是激动的人群哪里听他的,最后王经潸然泪下,将自己家族所有绢钞都贡献了出来,换成舶来钱,企图稳定币值。
然而只起到了杯水车薪的作用,知道苏油再次抵达獐子岛,鹰券、绢钞、舶来钱的波动才瞬间稳定下来。
王经毁家抒产,都敌不过宋国司徒登岸之后轻轻的一句话:“何至于此?”
宋辽双方在獐子岛市舶司展开会面,王经是陪着耶律慎思来打酱油的,全程其实是耶律慎思在交涉。
原因只是苏油的级别太高了,耶律慎思不够敌体。
王经本来不想来,但是不得不来。
因为最近这一波币值波动,王经实在是赚大发了,还又当又立,见到苏油都有些不好意思打招呼。
耶律慎思对大宋提出了严厉的指责,认为大宋引诱辽国的藩属去帮自己打仗,这样的行为是可耻的,是大辽坚决不能够接受的。
等到耶律慎思喷完,苏油才幽幽地说道:“鞑靼与契丹相隔数千里,有些事情发生了误会,我并不怪你们。”
“首先,我们要弄清楚这件事情的定性,无论宋国还是辽国,都有广泛的,信仰佛教的教众。金刚崖、大陷谷,早在入宋之前,辽人和鞑靼人就在络绎不绝地去朝拜。”
“黑汗王倒行逆施,引发的是吐蕃、青唐、河西、祁连、西州、以及贵国鞑靼诸多教众的不满,他们在南北两路弘传活佛的倡议下聚集到了一起,参与了前往黑汗拯救佛徒的行动。”
“这样的行动,是自发的,正义的,非官方组织的。”
“大宋只是奉虔诚的太皇太后的懿旨,为他们提供了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是这决不能表明,是大宋主导和诱发了这次战争。”
耶律慎思也是佛徒,苏油抛出来这么个论调,立刻占据了道义的最高点。
耶律慎思只好从另一个方向攻击:“可是你们武装了两部部众!”
“错了!”苏油当即予以否认:“大宋绝对没有武装任何一个鞑靼人,相反,大宋朝廷在下给河西制置使的敕文中特意提到了这点,虽然鞑靼信众拯救佛徒的呼声也很高,但是他们必竟是辽国的藩属,因此要区别对待。”
“大宋只能根据之前援辽救灾条款,予以物资、粮食、帐篷等人道方面的援助,因为那个时候正是滴水成冰的冬日,这么多鞑靼人聚集在沙州,一日的消耗都不少。”
“司徒好巧的口舌!”耶律慎思冷笑道:“白鞑阻卜两部,如今大量装备了宋朝的骑刀、制式弓箭、弩箭,这些东西,却是从何而来?!”
苏油说道:“收到辽朝的抗议后,我朝进行了认真细致的调查,才发现的确有部分大宋的藩属,出于同情或者经济利益,在朝西域共同进军的过程中,与鞑靼存在贸易往来。”
“其中以居延海的图干部和于阗的尉迟部为最。”
“早期为了抵御黑汗和西州,大宋曾经提供给他们大量军械,使成西域屏藩。”
“如今他们将军械售予白鞑阻卜两部,这既非出于大宋的授意,也绝不是大宋朝廷意志的体现。”
“事后我朝也吸取了教训,取消西域都护,改立河西路,将之从羁縻体系纳入正式的路州府行政体系,相信今后,再不会发生类似事件了。”
耶律慎思都想跳起来打人了,尼玛黑汗和西州都灭国了,今后当然再不会发生类似事件了!
冷笑道:“然而两部替宋国攻陷了北庭,这个司徒都还能推搪?”
“我是真恨他们不是在替大宋打仗!”苏油一拍几案,咬牙切齿义愤填膺:“否则如今蒙根图拉克和吉达的人头,早已传示西域诸国!”
“大宋是文明的国度,大宋的军队,是文明之师,大宋永远不会对无辜百姓加以屠戮,哪怕他们是敌国的百姓!”
“然而白鞑阻卜两部,对彰八里和北庭实施了屠城!如果他们是在大宋的麾下,这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如果他们是出于宋军指挥的授意,那就是宋军指挥的大罪!”
“贵国也是以游牧起家,两部的行为在贵国军制中或者是正常行为,但是这样的行为,在大宋军方,尤其是在元丰之后的军方,是决不能容忍的。”
“因此贵朝指责两部是大宋指使,只能说,贵朝不了解我朝的军法。”
“真实情况,是两部擅自行动,且对北庭实施了屠戮,大宋军方获知后,立即前往制止了两部的行为,并且命北路活佛约束其行动。”
“自始至终,阻卜与白鞑两部,一直都游离于大宋北路西征大军之外,不受我军约束,除了出发前从慈善基金领取了救济粮外,并没有与我军发生过任何瓜葛。”
“他们都是牧民,跑得比我朝军队快,总是追不上他们,实际也难以节制。”
“即便如此,因为没有往两部派遣观察员,没有及时制止两部的妄举,最终导致悲剧的发生,我朝对北路指挥刘昌祚、童贯也进行了惩戒。”
“这,才是事实真相。”
这尼玛……耶律慎思都无力吐槽了,久闻宋国司徒纵横家学,陛下他老人家派我来跟他打擂台,可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
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来横的,耶律慎思咬牙道:“宋朝这些年来四处攻伐,大修边寨,已经引发了我朝极度不安,如今又灭了黑汗和西州,再次拓土五千里。”
“还有鞑靼两部,就算司徒说得天花乱坠,他们手中的武器,总也是产自大宋,这些,司徒也能够否认吗?”
苏厨 第一千六百九十二章 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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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九十二章继续
“有一点要解释清楚。”苏油继续义正辞严:“首先,大宋这些年来四处攻伐,那只是现象,而不是本质。”
“其本质是,大宋攻伐它们,是对,还是错?是正义,还是非义?当地百姓,是欢迎,还是反对?大宋介入之后,那些地方百姓的生活,是变好了,还是变差了?”
“四处征伐,只能说明大宋周围近年来跳踉小丑,无道昏君层出不穷。并不是大宋想打,而是大宋作为对蕃属国百姓负责任的宗主国,文明的保护国,不得不履行自己的应尽的职责。”
“还有一点,为何贵使只提到我大宋四处攻伐,却不提我大宋对贵朝的无私援助?”
“贵朝遭遇蝗旱的是时候,是大宋援助贵朝粮食;贵朝遭遇瘟疫的时候,是大宋援助贵朝医药;贵朝遭遇水灾的时候,是大宋帮助贵朝兴修水利。”
“白鞑阻卜,南部诸州,完颜女直,大宋历年来,为贵朝拯救了多少人命?”
“辽阳、长春,贵朝年收五百万石的粮仓,是怎么来的?”
“如今我正与贵朝王丞相交涉的工业基地,这对贵朝来说,是有好处还是有坏处?”
“大宋同样不是非得做这些,但是大宋作为负责任的邻邦,文明的保护国,依旧不得不行使自己的职责。”
“宋辽两国,是友好了八十多年的邻邦,两国历代君臣,为了维系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付出过很大的努力。”
“我要再次声明,大宋,永远是热爱和平的国家,也会永远坚决捍卫文明,维系王道纲常。”
“这,是我大宋的天命。”
“鞑靼、女直问题,那是贵朝的内政问题,大宋,不会干涉贵朝的内政。”
“但是我要提醒贵朝,不要在遇到国家内部忧患的时候,便煽动对大宋的敌对情绪,宣扬大宋的威胁,企图以这样的方式,将忧患转移到国外,转嫁到无辜的大宋百姓头上。”
“大宋绝不会接受这样的解决方式,而我相信,贵朝百姓,同样也不会接受这样的解决方式。”
“因为这样除了增加两国冲突,让贵国更加新的麻烦和灾难之外,解决不了任何旧有问题。”
“贵国所应该做的,是正视自己的国内的麻烦,找到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而不是故作不见,或者扬汤止沸,甚至与邻为壑。”
“经过数轮磋商,如今这个基地所需要的设备,技术,大宋已经准备完毕,即将启运。”
“如果贵朝决意中止此次采购计划,那是贵朝的损失,不是大宋的损失。”
“犬子在广州数次上章,就是希望能够有这样一套设备,在广南东路落地,三百五十万贯,对我大宋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如果贵朝愿意主动放弃日产十万斤钢铁的基地,放弃能够一天武装三万人,或者为五万人提供农具的能力,愿意走回到游牧渔猎,穿兽皮,骑裸马的生活方式,同样,大宋也只会尊重你们的选择,而不会横加干涉。”
“但是我要提醒贵朝的朝廷、宗室、陛下,你们应当考虑的,是百姓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是朝廷怎样才能让他们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
“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解决问题,才能万姓归心,王朝永续。”
“如果贵朝的朝廷、宗室、陛下,考虑的只是如何以天下奉一人,如何穷国中之力,养残暴之军,施掠夺之行……我要告诉贵朝的是,李常杰曾经这样做过,但是他失败了;诃黎也曾经这样做过,他同样失败了;谅祚、梁太后、阿里骨、哈桑,统统都失败了。”
“历史已经给了我们答案,这也是我对贵朝陛下的劝谏。”
“大宋也曾经历过痛苦与挫折,但如今已经找到了正确的道路。”
“你们有自己的国情,完全不用学习大宋的模式,但是作为讲道义,负责的‘治人者’,却不能不考虑这些。”
“所谓冠冕有加,必承其重。我只能说……祝愿贵国、贵朝陛下好运。”
说完朝椅子上一摊:“国内事务还繁忙,我最多只能在岛上呆三天,三日之后,如果贵国还是愿意促成这项协定,我会安排;”
“如果不行,我就会将基地设备发往广州,毕竟这里边还涉及我朝宗室们的利益,不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变故,让他们白白遭受损失。”
等到辽人退走后,石得一小眼睛闪烁着精光:“司徒的鸿篇大论,堂皇至极,驳斥得辽人无话可说。”
苏油笑道:“其实他们一直就无话可说,只是以前无话可说的时候,就会动拳头,到如今,那一套却是再行不通了。”
赵仲迁笑道:“用不着等三天,今晚王经那老小子就会将辽人的方案送过来,此君如今富可敌国,辽朝南院诸州的财富,可是如洪流般滚入其囊中。”
“还有你囊中吧?”苏油笑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机宜司,不是法外之地。”
“呃……”赵仲迁顿时哑巴了:“我就是过过手瘾而已。都是陛下的……”
果然,当夜赵仲迁就接到王经送来的线报,耶律慎思不过是故作姿态,辽国如今已经在本国探到一个富矿,根本不可能放弃那个基地。
那个地方就在辽阳府东鞍山、弓长岭、婆娑岭一带,除了铁,还有煤,同时有辽阳大粮仓和人口支撑,完全具备一个工业基地建立的所有条件——资源、资本、人口。
最关键的,那里还是王经的基本盘。
不过耶律慎思还是坚持了三天,到第三天傍晚,苏油开始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耶律慎思才来递交了国书,表示辽国愿意继续和大宋维持友好关系,这个基地,大辽还是要。
苏油表示很高兴,特意延了一夜,在獐子岛上举办了一次酒会,接待辽国使臣,安排后续交涉事宜。
这次酒会还有岛上不少富商巨贾参加,苏油和王经联合给商界传递出一个信息——宋辽关系一切如常,工业基地继续推进,双方合作继续深化。
鹰券、债券、宝钞走势猛然抬头,绢钞走势在经历过一场哄抢冲高之后,开始下落。
因为还在正常走势范围内,王经没有暂时动用舶来钱调整币值,任由绢钞向正常汇率滑去。
无数采取避险措施的商贾士绅们,在这场钞券市值波动中损失了三成以上的资产,全部落入王经和赵仲迁的白手套钱庄当中。
南部数十州的资产,虽然只是一部分,汇集到一处,那是可观的五百多万贯。
王经本来心脏就不太好,待看到账簿上的数字后,激动得差点成了宋辽经济战的第一个牺牲品。
赵留后诚不我欺,说百万贯以上,就百万贯以上!
赵仲迁还非常贴心,从获利中提出了一百万贯绢钞,一百万贯舶来钱交给王经,这一部分,算作已得收益,合理配置,安心入袋,已经够丞相一族三代不愁了。
剩下的,咱们继续投资,争取再赚两波!
王经认为自己的格调已经提高了,眼界已经开阔了,当年自己纠缠着赵留后要开碘酒厂的建议,如今想起来都暗自脸红。
当年赵仲迁说,搞酒厂是掉了他和自己的身份,自己还理解不到赵仲迁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今层次到了方才看清——能这样趟着挣钱,谁特娘还稀罕那什么劳什子碘酒厂!
苏厨 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 张方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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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张方平走了
庚戌,大宗正司言:“宗室分异,自来未有着令。今相度欲乞除缌麻以上不许分析居外,袒免以下亲父母财产,除永业田及供祭祀之物不许分割外,余听均分。”
从之。
这是苏油在得知张诚一案和田家帽子铺十县主的故事后给高滔滔支的招,大家族如果能够其乐融融兄友弟恭,那的确是不错,但是如果做不到,不如分拆,就跟四通分拆之后,各家工坊、厂矿产出大为提升一个道理。
因人而致情,不能因情而困人。
辛亥,开封府言:“准敕,遇大寒风雪之日,支俵乞丐人钱,特就官私贫院支俵。缘此冻馁病悴之人,赖以全活者甚众,然措置条约,有所未备。
今相度,欲乞十月以后,下诸厢抄札人数给散牌子执收,每遇支散月分,乞下吏部预选差定经任小使臣二十八人,准备与诸厢使臣等分定地分。
如遇合支俵月分,自早亲诣贫院,逐处俵散,约限至午未时已前了当。如有死亡,及逐时增添人数,并画时申报本厢使臣抄上姓名照会。”
从之。
大宋的扶贫工作,是这个朝代的特色。一直就在开展,而且有制度,不过以前地主家都没余粮,想做也做不到多好,但是官方出面,至少在做。
这个“支俵牌”,其实就类似后世“五保户证明”,官府每月要发放钱粮。
国人的历史观,最大的毛病就在全盘否定或者全盘肯定,非黑即白,一边骂着北宋保守党们的做派,一边做着和北宋保守党们一样的事情。
而且不加思索囫囵吞枣,别人怎么说,自己就怎么信。
最经典的一个案例,就是网上流行的一种说法,说宋代的农民起义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三百一十九年里,一共发生了四百三十三次。
却不去想想,这个数据,是怎么来的。
其实这个数据,是来自一本书,《两宋农民战争史料汇编》。
而真正去翻阅过这本书的人,就会发现,这本书中,将两宋历史资料里,记录过的“盗”,全部收录,将之定义为“农民战争”。
其中很大一部分,不过是数人纠集,甚至一人拦路抢劫杀人之类的重大刑事案件;另外还有一大部分,则是边疆地区和羁縻地区的民族冲突。
排除掉这些后,真正称得上“农民起义”,达到“战争”规模的,书里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要是按照这本书的编纂史观,用同样的方法,去收集一下其余各朝的资料,呵呵呵……没有最可怕,只有更可怕。
再去了解一下,知道作者去世于一九六七年,参考一下时代背景,就大致应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最可笑的是,网上无数文章,引用这个数据的时候,大多数都有一句“据史料记载”,甚至有小编还列举了该书的书名。
天下文章一大抄,发帖子的人,几个又去翻过自己帖子里提到过的这本书呢?
当然这也不能说大宋就有多好,在苏油看来,在他穿过来之前的那个时空,封建王朝有一个算一个,只能说,都坏。
但是实事求是,大宋,也没有坏到所谓的“农民战争”持续几百年那份儿上。
……
五月,辽国,混同江。
劾里钵已经卧病在床,对侍奉汤药的汉人医士刘巢说道:“刘医士,不用进药了,长生天要召我去了。”
刘巢放下药碗,叹息一声:“是老夫医术不精,愧对太师。”
劾里钵的弟弟盈歌在边也不禁垂泪:“哥哥说哪里话,长生天庇佑我部,一定会让哥哥好起来的。”
劾里钵杂乱的胡须下露出一抹微笑:“长生天让阿里骨成了我的儿子,就已经是庇佑完颜部了,他回来了吗?”
盈歌说道:“去辽朝统军司见曷鲁骚古前,哥哥命他五月半前就要回来,阿里骨从未违过军令,天上就是下箭雨,他也一定会回来的。”
劾里钵问道:“今日是哪日了?”
刘巢说道:“今日是五月十四。”
劾里钵看向皮帐上方:“我会等他来。”
五月十五,阿骨打回到部落,次日,劾里钵去世。
临死前,劾里钵拉着阿里骨的手,对弟弟盈歌说道:“我死后,由你统管部落,然只有此子,可以成就大业。”
完颜盈歌也向来推崇阿骨打,之后出入一定同行。阿骨打每次出远门归来,盈歌一定会亲自迎接。
甲戌,宋清河郡公,太子少师致仕,张方平,卒。
其实老头去年就在生病,苏油写信给赵煦,赵煦命太医局教授杨文蔚前往看视。
经过调理,病情见好,杨文蔚叮嘱:“但不可再饮。”
老头一生潇洒,“幼知为学,而不能勤。于时山东士人若刘潜、吴颢、石延年、韦不伐、陈靖、田度、马武十数人,皆负豪杰之气不得骋,相与纵酒为高。”
听闻要戒酒,张方平揪然不乐。
家人也将酒藏起来,不让他看见。
五月末,张方平偷偷从自家书院桂树下刨出一坛酒,拿回书房写好了谢表,表中提道“奉先帝召,有赐当尽”,然后将一坛酒都喝光了。
是夜去世,年八十五岁。
家人看那酒坛上的标记,却是治平四年,张方平与赵抃同进参知政事的时候,神宗赏赐下来的。
张方平对苏家人来说,毫无疑问是最重要的人物之一,真要细论起来,苏家和张方平其实也算是老远老远的亲戚。
张方平的祖父,当年娶的眉山苏氏。
不过真正和苏家的交集,却是在治蜀时遇到苏洵开始。
苏油在大名府收到张方平女婿王定国送来的告哀信,不由得嗟叹良久,老头以这种方式告别人世,当真潇洒。
苏轼、苏辙来信,相约为张方平服孝一年,极少为人写墓志的苏轼,亲自动笔,给张方平作铭。
几苏当中,张方平对苏油最严格,对苏辙最照顾,对苏轼最宠爱。
元丰年间苏轼被抓入乌台,早已退休闲居在南京的张方平,奋不顾身地上书朝廷,营救苏轼。
托南京的地方政府递交信件,可是官员们都不敢接受,张方平大怒,就叫儿子张恕直接去交给朝廷。
张恕生性怯懦,在登闻鼓院门外徘徊了很久,没敢交出去。
事后苏轼回忆,“安道公平生未见哀色,当时出涕也。”
在苏轼的笔下,张方平是文如孔融、智并诸葛的人物。
“公,南京人,为人慷慨有大节,以度量雄天下。天下有大事,公可属。”
“自庆历以来,讫元丰四十余年,所与人主论天下事。见于章疏者多矣。”
“是非有考于前,而成败有验于后。及其它诗文,皆清远雄丽,读者可以想见其为人。”
“信乎!其有似于孔北海、诸葛孔明也。”
后人评价张方平:“颖悟于书,一览不忘,善为文,数千言立就。”
“才气本什百于人,而其识又能灼见事理,劓断明决,故集中论事诸文,无不豪爽畅达,洞如龟鉴。”
老头对政局军事的预见,几乎都是言必有中,料理三司,堪称旷古奇才。
陕西用兵之后,国弱民穷,士大夫纷纷上书“丰财省费”之道,但多不得要领。张方平上书字字珠玉,道出要害,仁宗惊异,书“文儒”二字以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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