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时代

    但说归说，还是翻到副驾驶系好，再扭着腰跟陈瑶瑶、沈丹继续打牌，幸亏她身姿灵活。

    万长生不敢跟老婆争辩，但自己做到了就敢跟着发声，让贾欢欢拍照发到群里。

    其实俩医学生在后面是羡慕的，那个之前还有点做作的沈丹现在一丁点小姐脾气都没有了，边打牌都边询问：“钟明霞来不来？她们剧组杀青了吗？听说俞天要上春晚，她会去吗？”

    万长生摇头：“不知道，除了有时候剧组会发些拍摄视频过来聊聊创作，其他跟我没什么联系，欢欢更清楚吧？”

    贾欢欢专注于算牌：“钟钟说她尽量赶过去，这几天我们考试还不是昏天黑地的，一个2，哈哈！”

    陈瑶瑶却好奇这么多人的出游：“听说你们美院每年都有这样的旅游课程？”

    万长生解释：“是写生，从半个月到一个月不等，每年起码一次，我是因为请假缺课太多，加上又没有挂在任何一个班上，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参加，各个专业都有不同的侧重点，也跟专业老师的喜好有关，譬如有些专门跑少数民族地区搞创作，彝族、苗族、藏族这些都是很有特色的艺术创作源泉，所以我们学校作为西南地区最大牌的美术学院，比全国其他美术院校都有这种优势，很多地方我们都有固定写生交流点……或者说好些景点，其实都是从我们几十年来的写生点发展起来的。”

    陈瑶瑶打牌明显不认真：“原来是这样，敦煌也是？早就听说了但是不熟悉。”

    万长生其实也没去过：“敦煌在艺术界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佛像雕刻、壁画绘制，这都是鼎鼎有名的，这个景点开发……欢欢记得碑林里面那个张二匪不？爷爷说以前在我们村里做过师爷的那个张二匪。”

    贾欢欢忙得很：“瑶瑶你认真点哦！没有配合怎么斗地主呢？就是那个被土匪抓去做了几天土匪师爷的家伙？不敢回家在我们村子里躲了两年，爷爷说他画画很有名？”

    万长生点头：“好像还被你把他的画拿去做风筝了……是他带队去发掘的敦煌，当时民国战乱，如果他不去，可能那里就被欧洲人一块块全都偷走了，但是他去了，又是临摹又是修补，保护那里的同时，也把那里搞得有点乱，他不是个合格的文物学家，只是个画家，不过凭着这件事，他在民国倒是赚得挺肥的。”

    陈瑶瑶肯定做了点功课，吃惊极了：“那么有名的画家，在你们村子呆过？”

    贾欢欢瞧不起：“有啥子了不起的嘛，还不是鬼画桃符，哎呀，赢了，这剩的牌都不用出了，我算给你们看……”

    明明三人手中还有好几张牌，她都能算得一清二楚的讲出结果。

    跟这种高手玩牌也挺无趣的，所以两位室友都心不在焉。

    沈丹更忍不住：“你们家到底有多少钱啊？”

    贾欢欢一如既往的视钱财为肥猪：“火钳！我们是家大业大，乡下人有什么钱，几百上千口人跟着吃饭，也，现在美院这边跟着你吃饭的都有几千人了哦？”

    万长生没什么压力：“总体说来大家还是有得赚，这次买车我看了下，一次性掏十万块出来的还是有，因为是特价车所以不能办贷款，大部分是一个寝室或者关系好的凑钱买一部，算算一共花费了一千七八百万的费用，这两年文创产品销售提成、助教收入、项目设计费，哈哈，差不多把这些家伙赚的钱都掏掉了，也好，免得乱花钱。”

    医学生只能实名羡慕：“我们学医就根本不可能这样社会实践，早早的回本，本科学习五年，才能开始考临床医师资格证，还有执业医师资格证，中间还要实习、规培，稍微有点追求都得读研，一顿折腾下来那就基本要十年，想想都绝望！”

    万长生发现这也是欢欢最迷茫的地方：“医者父母心，行医是需要大德大智的岗位，越是艰难收获的才越是硕果，我们学艺术的相比之下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不能跟医生这样的雪中送炭比。”

    仨医学生都表示大道理在学校也听得多，但还是有点疲劳。

    现在课业繁重得都有点厌倦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当然，眼前还是看外面的景色比较美妙，包括万长生和贾欢欢在内，也没有看到过这种从郁郁葱葱的天府之国穿行到西北之地的景致变化。

    指挥组是早上出发的。

    万长生开车稳定得很，哪怕两小时休息一次，中午已经跨越到第二个省，按照陈大伟的安排在服务区停留吃午饭后要休息一两个小时才能上路，最好是有司机更换。

    下来凑着吃服务站快餐的林楚妮调侃万长生：“我俩换着开好不好？”

    万长生却问她最近做的泥塑头像照片拿来看看。

    摆足了师父的教导派头，林楚妮好想把不锈钢餐盘扣他脸上。

    可也只好循着徒弟的本分摸手机。

    艾米拉和徐朝晖这两位徒弟则跟着另一辆指挥商务车，这会儿有机会凑到一起，万长生还顺便问光头去西亚出差的感觉。

    还是沾了当徒弟的福，徐朝晖九月初就作为第一批去了日本考察学习，十一月又跟着陈大伟他们那组人去过西亚现场。

    现在还是那么瘦，可黑了不少，反而让精气神更加出色，生命力都显得顽强很多：“我是去跟着那些设计专业的当翻译跑腿，只有出去看过才知道家里好，以前根本想不到会飞十几个小时到沙漠国家去，也看到了好多中国海外劳工在辛苦建设，挺感慨的。”

    贾欢欢忙着闻贝赫耶身上的香水味，沈丹也跟上。

    陈瑶瑶却和哈雅特专心听徐朝晖的描述：“如果我去学数理化，读清京平大，不知道好多年以后会不会慢慢搞懂这些道理，反正一直待在二中是不可能明白的，看到这些海外劳工，就清楚了我们以前能够输出的只有廉价劳动力和廉价日用品，却被高端服务和产品赚了不少钱，现在我们也能逐渐反攻这种文化艺术商品了，走在还在建设的艺术社区，我真是很骄傲，也更有动力要把美术培训这件事做好，基数大了，我们才能培养出更多更好的艺术家、设计师。”

    万长生满意的压低些声音：“你觉得陈大伟怎么样？”

    徐朝晖实事求是：“我们去西亚前后三批人，除了我是翻译，其他都是设计专业，专业上他很一般，但脑瓜子很灵活，做事很细致，我们在西亚的时候他就很注意观察，和客户那边打交道的时候，最喜欢问我他们说什么，实际上我能懂的都是和艾米拉练习的日常会话。”

    万长生在餐桌上拿鸡骨头摆造型：“园区管理是潘经理和钟明霞在做，培训校这边我能放的精力越来越少，所以你要和许大妈多联系沟通，她负责后勤，你把总体规划搞好，陆涛则全力保证教学，这些关系你要梳理清楚，然后……如果这次自驾游梳理得成功的话，可能大美社的商业公司就要让陈大伟来试着管理，我觉得你也可以从他身上学到些东西。”

    徐朝晖早就习惯了万长生当甩手掌柜，更不惊奇他随便就敢提拔这些大二大一的家伙来独当一面：“好！待会儿我就跟他一个车，认真学习，三人行必有我师。”

    还别说，恰好就是徐朝晖午后主动去找陈大伟交流，认认真真的跟了一天的这种自驾游规范梳理。

    不至于让整个车队在失去陈大伟以后群龙无首。

    两百多辆车，十二个分组小队，换个人看起来都头大，陈大伟却组织了四十多人的各组督查，助理，前导，善后等岗位，忙得有条不紊。

    结果第二天还没到敦煌，杜雯就打电话来给万长生，叫陈大伟马上带几个人走！

    去西亚！




676、风雨兼程的日暮不赏
    万长生内心很抗拒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的血统论。

    这不过是生命狭隘的自私心理，企图把遗产传递下去的辩护。

    就好像孙二娘在偷偷破坏观音村的规矩，想把最好的揽给儿子，因为在她眼里，儿子就是最好的，是继承整个观音村财富权势的真命天子。

    杜雯不是引用过名著里面的话么，任何组织只要没有外来压力，都会朝着有利于内部精英的方向演进，再合理的组织结构都会被血统传承给破坏掉。

    因为这只会导致强者恒强，弱者越来越弱，整个社会结构就会固化崩溃，好比观音村外姓人就很难翻身上位，越来越多庸碌无能的四家人却过得逍遥自在。

    这是不对的。

    但实际上又不得不承认血统论在某些方面又有说服力。

    万长生坚信的是人生下来都一样，关键就看成长环境，家庭出身和长辈的眼界见识能够极大影响决定孩子的前途命运跟发展方向。

    鸡窝里面飞出金凤凰的概率，就跟这句话一样极低极低。

    好比万长生自己，如果落到普通家庭，也许碌碌无为一辈子，都没机会接触雕刻、绘画，哪怕偶然触类旁通的画几笔，也很难走到现在的高度。

    陈大伟的工作能力，超乎同龄人的事务发展预见性，很大程度还是来自于他那个父亲的言传身教。

    更好比杜雯这样的家庭，哪怕没有权大势大横着走的资本，她却有家里看多了的见识，还有随时能提供建议的父辈祖辈。

    换做普通家庭，有谁能意识到春节和海外工程的关系呢？

    之前她就提醒催促过万长生，赶在春节前动工，不要拖到春季，白白错过了这样的机会。

    因为宣传、外交口有这么个传统，每年春节会对全球华人拜年问好……

    美国、加拿大这些传统华人聚集比较多的地方一般都是重点，春节期间大使馆、商会搞团拜会都是很例行的事务了。

    可能体育场馆改建改造项目这样的小工程，放美国根本不起眼。

    但对于眼前这个丁点大的沙漠半岛小国来说，就无比显眼。

    如果再有有心人提醒下这个文化输出的意义所在。

    那就是顺水推舟的结果。

    当地大使馆领导决定春节除夕时候，到这座在建的艺术社区慰问，一起欢度新春。

    这是个目前仅限于内部的消息，通知发到企业大概是在几天后，而现在距离春节还有十三天。

    杜雯的决定就是马上让陈大伟带人过去负责这次接待。

    不是说这位大使领导有多了不起，而是没人能清楚该怎么接待，包括万长生和杜雯在内。

    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这是个技术活。

    好在杜雯的奶奶提醒了她。

    万长生本来有点不以为意的，但是跟陈大伟交流几句后，这家伙马上就决定先通知那家车企，而不是贝赫耶的父亲。

    果然，人家国企背景的大集团总监马上能反应过来，立刻承诺他们会安排集团高层负责此事，而且会全力支持艺术社区的接待工作，如果有什么需求现在就可以安排，不计成本。

    陈大伟竟然就当着万长生，给对方提了一系列具体的要求，要几个保健医生，要媒体记者，要接待礼仪，要能说会道的工作人员，但是都最好别要小年轻，自己这边会马上安排各种场面化的东西……

    也就是大美社这边会立刻点出一两个设计组，立刻远程制作设计要求江州那边的配套公司完成，做宣传看板、写真宣传，甚至包裹幕布，让遍地癞疤的工地看起来足够漂亮的面子活儿。

    万长生有点目瞪口呆的看陈大伟一顿咔咔咔猛操作:“为啥最好不要小年轻？”

    这俩自己都才二十的二十三呢。

    陈大伟掰手指：“这种大场面就怕出岔子，我高中就在学校操持了好几回，我爸也反复指点过，抓大管小善待老这三条是不二法门，抓紧大人物的接待，足够尊重这不难，谁都能做到，可是把小人物管严点才是关键，特别是话多麻烦多爱折腾的小人物，一开始就别给脸，重点是小记者小年轻，因为跟着领导来或者啥的，一被好脸接待就容易膨胀，反而是大领导们很客气很听指挥，领导身边的人都是麻烦，万一再来几个老资格的带着警卫、秘书、保健医生的就最难伺候，不是老资格难伺候，是他身边这些人，所以防着老的身体不支出意外，就万事大吉……”

    万长生只能感叹这就是经验之谈了，没经历过看再多书也摸不到这种细节，没父辈师父言传身教，不知道吃多少亏才能摸到窍门。

    陈大伟说他爹上万人的大场面都操持过，虽然只是个部队小官，却到现在也离不得岗，从小到大那真是手把手看着来的，娴熟！

    但实际操作他也是理论联系实际逐渐尝试，以前没这种机会。

    这些话都是万长生送陈大伟去当地机场的路上交流了。

    陈大伟得第一时间返回江州，和目前还在江州的大美社成员一起把准备工作做好。

    至于他点到的几个助手，只有两人有护照签证，那就先协助徐朝晖把整个自驾游去程安排好，然后再从西北飞江州，跟他赶赴西亚。

    磨刀不误砍柴工，做好准备再出发。

    对于大使馆领导去工地上过年的意义，陈大伟都比万长生这个地主家儿子更清楚：“再大的国家和再小的国家，放到这个时候也是一个级别，春节这种举国同庆的时候，好比各个部队要挑选最好的场面给全国人民看，海外华人也是一样，现在看起来我们这个艺术社区非常有特点，那就能做出不一样的吸引力来，连大使馆都关注到了。”

    万长生却想起了老杜当初的叮嘱，这种文化输出不要太张扬，免得最后搞得跟那什么春秋大学一样，被到处抵制。

    只是给陈大伟没说得那么复杂：“我们还是低调一点，把好话给客户，这都是人家的创意，人家的文化，人家的地盘，我们最多做做施工搞点设计，好吧？不管怎么吹得天花乱坠，毕竟我们的目的是要接着把那几个场馆的改建工程拿过来，怎么样？”

    陈大伟领命而去。

    万长生在这西部城市还顺便转了圈，给欢欢买了当地特色吃食拎回去，重新开拔上路。

    徐朝晖接过了陈大伟的操作方式，标准的萧规曹随，甚至大美生们都没意识到指挥换人了。

    也幸亏是有陈大伟提前事无巨细的安排，陆续汇集起来的车队已经开始显现出庞大惊人的规模。

    所到之处绝对的视觉焦点。

    百余辆外表一致，只分了几个颜色的江州产城市suv，六十辆更加狂野的正牌越野车，外加四五十辆杂牌军，随着抵达西部省份，开始靠近敦煌，终于密度越来越大的会合上。

    那种兴奋是难以言表的，手机微信群、qq群，对讲机，有些家伙还购置了功率更大的车台安装在越野车上，全都充满了各种欢歌笑语的呼叫。

    贾欢欢一直捧着对讲机，听那些家伙在频道里中气十足的笑骂对方是敦煌人，就觉得很纳闷儿。

    这是什么意思呢？

    一路上其实已经经过了无数充满西北粗犷风格景点，有些组也好奇的下高速路去参观过，只要全组统一行动这也不是事儿，关键就在于不能落单。

    好在有先导组直飞敦煌，原定是尽可能的提前定下快捷酒店、商务宾馆之类，结果反馈回来的消息，市区酒店、旅舍还是受到春节影响，要么有游客，要么会关门停业，分散零落得很，但好消息是市郊有大量的农家乐，成片包下来，价格便宜量又足，最大的惊喜还在于这些背靠沙漠的农家乐，居然还能提供沙漠露营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