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Ⅴ:悼亡者的归来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江南
血红色的水上飘着玫瑰花瓣,龙头还哗哗地流着,水从青铜浴缸中溢了出来。维什尼亚克,那个最会跳水兵舞的年轻人静静地躺在血水里,chi luo的身体显得那么苍白。
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个场面,但路明非还是被那大片的血红色刺激到了,一阵反胃。
之所以没让克里斯廷娜上来,是因为他闻到了隐隐的血腥气。隔着一层楼都能闻到血腥气,可以想见血流成河的场面。
“什么时候发现的?”布宁低声问。
为首的警卫看了一眼腕表,“八分钟前,血从地板渗到了下面一层。”
“死亡时间?”
“早晨七点或者八点。应该是从酒吧回来之后,他就放了一盆热水泡澡,在浴缸里切开了自己的腕动脉。”警卫说,“典型的自杀,死亡过程很长,通常要一两个小时。”
路明非也听说过这种自杀方法,痛饮烈酒之后躺在放满温水的浴缸里,把腕动脉切开,鲜血缓缓地流走,人渐渐因为缺氧而昏迷,最后心脏停止跳动。在名目繁多的自杀手段中,这是最不痛苦的几种之一,但要忍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因为昏迷前的每一秒钟里你都知道自己正经历死亡。
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坐着火车不远千里来到023号城市,一路上纵酒狂欢,和女孩们跳舞,一点都不像是来寻死的。可在一场酒后,他踏入浴缸,割开腕动脉,听着老歌,独自等待死神的降临。
他走得相当平静,烈酒也并未泯灭他的神智,大衣和皮靴都妥善地收在了衣柜里,卧房整洁得就像军人的宿舍。
“他的东西在哪里?”布宁问。
警卫指了指窗边的小桌,一个厚实的文件夹放在上面,想来是维什尼亚克临死前整理好的,文件夹上还压着他的家徽戒指。
布宁拆开文件夹,快速地翻动,动作粗鲁,像是要把那些文件都撕成碎片。有些文件路明非读不懂,有些却是俄文和英文双语,其中有家族信托的文件,还有一份居然是莫斯科某处墓地的合同。
这个有家族传承也有无限未来的年轻人居然在来前就给自己买好了墓地,相比之下路主席虽然也觉得自己会挂在西伯利亚,却毫无准备,路上还跟情报员小姐姐传出绯闻,真是对死亡这件事太不尊重了。
布宁最后找到了一个白色的信封,信封里只有薄薄的一页纸,想来是遗书之类的东西。短短的几行,布宁反复读了很久。
读着读着,他脸上焦躁的神情褪去,甚至流露出一刹那的凄然,但一闪而逝,路明非也不确定。
他把信收进口袋里,“打扫干净,遗体冻在冰柜里。这间公寓封锁,谁也不许进来。”
可刚说完这句话,门就被人强行撞开了,奥金涅兹和他的朋友们持qiāng顶着警卫。警卫们也扒出了暗藏的武器,但谁也不敢射杀这些身份尊贵的客人。
跟着冲进来的是索尼娅,这红发的漂亮女孩只穿着睡裙,还散发着浓重的酒气,想来是刚从梦中被叫醒。她透出一种缭乱的美,却不是那种青春活泼的靓丽,而是沧桑的、憔悴的,就像古画上斑驳的美人。
看到维什尼亚克的瞬间,索尼娅彻底呆住了,谁都读不懂她的眼神,可每个人都能听到一颗心忽然碎掉的声音。
路明非也是纳了闷了,这俩一路上也就互相撩一下,这群人都在互相撩,难道撩着撩着撩出感情来了?你们俄国人动感情是否也太快了一点?
他心里的吐槽还没结束,索尼娅一抬腿,睡裙下居然捆着一个qiāng套,她拔qiāng对准布宁就射。谁都没有料到这个变故,两名警卫飞扑上去,一个是要扑倒索尼娅,一个是要给布宁挡qiāng,但都来不及了。
索尼娅扣下了扳机,但子弹并未出膛,因为路明非上前一步,伸手按在qiāng机上,硬生生把qiāng机卸了下来。他双臂圈住索尼娅,但这女孩像头狂怒的母狮般挣扎,用俄语凄厉地吼叫,像是要扑过去吃了布宁。
奥金涅兹他们的眼里也都喷着怒火,一齐把qiāng指向了布宁。警卫们同时把qiāng上膛,指向奥金涅兹等人。公寓中的气氛完全冰凝住了,却又像是要bào zhà。
布宁冷冷地看着索尼娅,毫无怜悯之意,甚至透着嘲讽。路明非心说您这时候还用嘲讽技,胆是不是太肥了?
布宁用俄语对索尼娅说了些什么,也就短短的一句话,索尼娅和奥金涅兹他们全都呆住了。路明非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怀中的那头母狮子变得虚弱无力,刚才那股狂暴的力量忽然就从索尼娅的身体里退走了,如果不是靠着路明非,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上。
奥金涅兹他们都垂下了qiāng口,悲愤却又无奈地把头转向一边,不去看那凄惨的景象。路明非试着松开索尼娅,这女孩果然没有再对布宁发起攻击。她孤孤单单地站在人群正中央,伶仃的双肩微微颤抖,看起来弱不胜衣。
就在路明非觉得她要转过身来趴在自己肩膀上大哭一场的时候,索尼娅用力把他推开,那种“你别碰我”的意味倒像是路明非刚才轻薄了她似的。可这一路上她卖弄风情不在克里斯廷娜之下,跟所有人肌肤相亲。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和布宁擦肩而过,踏入浴缸,抱起了苍白的维什尼亚克。她就坐在维什尼亚克的血水里为他梳理头发,像是母亲又像是妻子。
“这间公寓封锁,除了索尼娅,谁也不准进来。等她没事了,把房间打扫干净,遗体冻在冰柜里。”布宁修改了之前的命令,出门而去。
贵宾们和警卫们也跟着退出,没有人说话,两名警卫留在门口看守,其他人沉默地散去。
路明非在那扇门关闭之前回头,老歌回荡在氤氲的蒸汽中,维什尼亚克靠在索尼娅的臂弯里,神情安详,像是睡着了,又像是解脱了。
零居然也来了,却没有进屋,而是靠在走廊边。她看了路明非一眼,跟没事人似的离开了。
布宁站在楼梯边的窗前,抽着烟斗。路明非知道布宁是在等自己,走了过去。
“这些事不用跟克里斯廷娜说,”布宁望着窗外的飞雪,“就说我们中有个孩子自杀了。”
路明非点点头,“关于这件事,布宁先生不想跟我多解释几句么?”
“很遗憾,无可奉告。”布宁淡淡地说。
他下了一层楼,另一扇窗边,零站在那里看雪。无疑也是在等自己,大家都有话跟他说。
“索尼娅说,是你害死了维什尼亚克,你是刽子手。布宁说,我们谁都不是慈善家,我们中慈悲的人,早都死了。”零学两人的腔调,都惟妙惟肖。
她知道路明非最关心什么,索尼娅和布宁的那两句对话是用俄语说的,路明非听不懂。
路明非沉默了片刻,“索尼娅跟维什尼亚克应该有一腿吧?”
“何止有一腿,简直是老夫老妻。”零说,“不过维什尼亚克一路上都在撩你的克里斯廷娜小姐姐。”
“是联邦安全局的克里斯廷娜小姐姐。”路明非赶紧纠正。
零耸耸肩,“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在一个时光倒流的剧本里?老家族、老朋友、老城市、老夫老妻。”
路明非楞了一下,忽然打了个寒颤。零转过身,双手抄在大衣口袋里,自顾自地走了。
龙族Ⅴ:悼亡者的归来 第161章 但为君故(65)
“畏罪自杀?”克里斯廷娜皱着眉头思索。
路明非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他返回自己的房间,把维什尼亚克的死告诉了克里斯廷娜。可情报员小姐姐对于那个一路上热情追求自己的年轻人并无什么惋惜之情,逻辑思维也完全不在线。
“索尼娅很难过,她跟维什尼亚克是恋人么?”路明非问。
“没听说过,我跟那些人也不熟,多数我也是第一次见。”
“维什尼亚克一直在你身边转,他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称赞我的美貌,反复称赞。”克里斯廷娜无所谓地耸耸肩,“老套路。”
“你难道也没追问?你不是要靠美貌搜集情报么?”
“你质疑我的专业程度?”克里斯廷娜横眉立目,“当然有追问!”但她想了想,再度皱眉,“但他什么都不说。”
路明非懒得问了,问也白问,以情报员小姐的智商,最佳的职业选择应该是去莫斯科或者伦敦当个女演员,可她偏要以女演员的心态去闯龙潭虎穴。
不过他已经完成了一个试探。零说这座城市里有着时光倒流的感觉,一切都兼具新和旧两面,但克里斯廷娜眼中委实没有任何的沧桑沉重,这就是一个孩子,鲜花般的年纪,恣意张扬,像是一朵孤零零的花盛开在冰天雪地中。
克里斯廷娜又从坤包里摸出药盒来,麻利地把那种药吞进肚里。这一次她早有准备,没有流露出病态。
她的渐冻人症显然已经开始恶化,服药非常频繁,只不过以前一直藏着这个秘密,但路明非既然知道了,她也就不躲了。
克里斯廷娜并不急着离去,路明非也懒得逐客,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各干各的事。
克里斯廷娜吃着罐子里的杏仁饼干想心事,也可能是在想明天拍卖会上的战略。路明非把玩着“芬格尔”,去楼上的那段时间里这台手机他故意丢在沙发上了,用不着吩咐它也会把克里斯廷娜从头到脚拍个遍。他翻着那些照片,偶尔抬眼打量沙发上的女孩,就像看着刊物封面上的女明星,而女明星本人正坐在你家的沙发上。
“喂。”路明非说。
“怎么了?”
“你有没有什么理想?人生里一定要做的事什么的。”
克里斯廷娜愣了一下,“当情报员啊,我已经实现了!”
真是鸡同鸭讲,路明非又懒得理她了,继续翻照片玩。
***
布宁独自坐在办公桌前,墨绿色的丝绒窗帘完全地挡住了阳光。
办公桌上是一台黑色电木外壳的老式电话,看起来比这座城市还要古老。几个小时,布宁的视线一直都落在这台电话上,却一次都没有试图拎起话筒。
他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打这通电话,又像是在等着对方给他打过来。
维什尼亚克的遗书摊开在他面前,遗书的开篇是一首手抄的诗:
“我们只是路过万物,像一阵风吹过。
万物对我们缄默,仿佛有一种默契,
也许视我们半是耻辱,半是难以言喻的希望。”
后面才是维什尼亚克留下的寥寥几句话:
“亲爱的亚历山大,我已经厌倦这一切了。我们活在炼狱里,背着自己的墓碑行走,而天堂的门永远不会为我们这种罪人打开。非常感谢你这些年里为我们做的事,尽管有时候我真的恨你。为我昨晚说的话道歉,我无意冒犯你的女儿,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我的筹码留给索尼娅,但不要告诉她。她不用连我的墓碑也背上。”
最后是漂亮的花体签名。
看起来维什尼亚克确实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写的这封遗书,昨夜的那场“熊爪”之后他忽然顿悟了生死这件事,与人世诀别的态度甚至说得上洒脱。
布宁忽然皱起眉头,一把抓起维什尼亚克留下的那堆文件,快速地翻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台电台响了起来。
布宁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那台电话,好像这个叮叮作响的玩意儿是什么危险的野兽。
他深呼吸,调整了情绪,坐直了,拎起话筒。
“维什尼亚克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非常遗憾,他的家族对我们有所贡献,他的葬礼应当被妥善安排,他的遗体应该被妥善地处理。”
平静的男声,高贵而疏远,从声音里根本无法分辨对方的口音、年龄这类信息,但能知道他并不真的多么遗憾于这件事。“他在莫斯科给自己买了一块墓地,想把自己葬在那里。”
“骨灰。”
“明白。”
“交易必须如期进行。这是你最后一次主持交易,我们对你多年的服役表示感谢。”
布宁沉默了很久,“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他鼓起勇气说出了这个要求,态度卑微得像是臣子跪在君王面前祈求一小块用于养老的封地,如果对方此刻站在他面前他甚至会毫不犹豫地双膝跪下。然而对方甚至没有经过思考就拒绝了,“很遗憾,我们必须维持交易的公平性,即使你是主持者,也不能违反规则。”
电话挂断了,布宁静静地坐在黑暗里。他狠狠地挂上话筒,用那双粗短的大手狠狠地抹了抹脸,恢复了枭雄的阴狠。
***
夜深了,酒吧里的聚会还是照旧,克里斯廷娜、路明非甚至零都来了。明天就是拍卖会,大家各怀心事,不像以前那样闹腾。
索尼娅也来了。这女孩似乎已经从悲痛中完全地康复了,高跟鞋、丝绸短裙、打着大卷的红发,仍然是热力四射的模样,只不过妆更重了,大概是想遮挡哭过的眼睛。
奥金涅兹带大家玩纸牌游戏,每把的输赢都在几万美元,这在普通的赌场应该已经是大手笔了,但在023号城市,这只是热热身。
气氛非常地和谐,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卡留在了吧台,钱自动地转来转去。
克里斯廷娜今晚的装束是天青色的薄纱长裙,踩着青灰色的高筒靴,霸气张扬得很,但没什么人理她,大家玩牌的玩牌,喝酒的喝酒,把她晾在一边。她东转转西转转,最后还是零招呼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克里斯廷娜是那种美得剽悍的大美人,零则乖乖小小像个孩子,但两个人并坐的时候,更像是女皇帝带着她的爱妃。
“你背着刀来干什么?”路明非跟楚子航耳语。
楚子航今晚把刀袋带出来了,堂而皇之地斜背着,谁都看得出里面是危险的凶器,可也没有人太在意,服务生多看了两眼就放他进来了。
“总觉得这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起来。”楚子航小声回应,“你死我活那种。”
“没错。”路明非点点头,“真打起来记得保护三号师姐。”论资排辈,诺诺是一号师姐,苏茜是二号师姐,零排到了第三位。
“三号师姐还用得着我保护?”
“说得也对。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担心,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街上忽然传来清脆的铃声,玩牌的喝酒的聊天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扭头看向铃声的方向。
然后以奥金涅兹为首,客人们沉默地站起身来,披上大衣或者裘皮走出酒吧。路明非跟克里斯廷娜对视一眼,也跟了出去。
黑色的灵车缓缓地穿越风雪,车头的铜铃叮当作响,023号城市中回荡着沉重的《伏尔加船夫曲》,正是维什尼亚克选来为自己送葬的音乐。
人们先是摘下帽子,低头在路边站着,灵车过来的时候,他们纷纷走上前去,伸手按在车上,护送那辆车前行,目视前方,就像忠勇的近卫军。
他们之间既熟悉又明争暗斗,但此时此刻路明非完全不怀疑他们对于这个朋友的哀悼之情。
灵车几乎穿越了整个023号城市,在城外的冰河边停下,那里已经架起了一人高的柴堆,亚历山大·布宁默默地站在柴堆边。
维什尼亚克的尸体袋被警卫们抬上柴堆,布宁往上面泼了一整桶煤油,摘下嘴角的纸烟卷丢了上去。
今早布宁的命令还是要冰冻保存维什尼亚克的尸体,但今晚却又把他火化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亲人,连跟遗体告别的机会都没留。
篝火冲天,像是冰原上的图腾,人们围绕着火堆,相互扶持。
世界寂静但风雪漫天,路明非想着酒吧里最后那个孤零零的人影。
每个人都来送维什尼亚克了,索尼娅却没有,她坐在牌桌边,画着浓重的妆,喝着辛烈的酒,动都没动,好像跟她玩牌的人还坐在对面。
克里斯廷娜打了个哈欠,情报员小姐看起来并没有被这里的气氛感染,“你跟他又不熟,你难过什么?”
“不是难过。”路明非轻声说,“在想我的葬礼会不会这么气派。”
龙族Ⅴ:悼亡者的归来 第162章 但为君故(66)
葬礼就这样结束了,烧着烧着,人们逐渐地散去。
从河边返回公寓,路过酒吧,索尼娅仍然坐在那里喝酒,却没有人再推开那扇玻璃门。
大概是看了葬礼的缘故,路明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跟一群人行走在冰封的大河上,其中既有023号城市的贵客们,也有恺撒、楚子航、诺诺和零,连路鸣泽也混在队伍里。河面宽广,大家散得很开,就这么沉默地走着,没有人说话。走着走着,人越来越少,最后路明非蓦然回首的时候,背后只剩下跟屁虫似的路鸣泽。
“就剩你了么?”路明非问他。
“恶魔离开你的那一天,天使也会离开。”路鸣泽歪着头看他,说出了预言诗般的话。
梦是那么地清晰,路明非还以为路鸣泽又找上门来,但那真的就是一场梦,梦里寒风呼啸,世界冰封千里,他和路鸣泽相互搀扶着跋涉,大河仿佛永无止境。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回想梦中的事,仿佛也是一场葬礼,却不知是他送别大家,还是大家送别他。
他刷牙洗脸,收拾整齐,早餐车已经放在公寓门口了,还有一身黑色的礼服挂在门上。礼服是苏联时代军服的式样,双排扣,袖口和领口刺金,显然是照着路明非身材做的,穿上之后每一处都贴合。看着镜中的自己,好像也变成了这座老城市的一部分,不过还是蛮帅的。路明非摆了几个pose,然后花了点功夫拆掉短弧刀的刀镡,以便把它们贴身藏好。
他独自吃完早餐,披上大衣出门,道路两侧积雪成墙,风雪已经停了,太阳低低地挂在地平线的上方,阳光弥漫在天空的边缘。
他沿着清扫出的路向着023号城市的市中心走去,就是那个巨大的环形建筑,下面埋着那条苟延残喘的龙。
交易会将在那里举办,从中午开始一直延续到午夜。
走着走着他看到了其他人,男孩们都穿着跟他类似的礼服,女孩们则没有限制,穿着各自的礼服裙。相遇的时候,男孩们把手按在太阳穴边行礼,有点像军礼,女孩们浅浅地微笑。之前大家一直都是烈火烹油般的热闹,忽然变得那么含蓄克制,反倒有种紧张的感觉。每个人手里都捏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一如维什尼亚克放在书桌上的那个。路明非没有,他就揣着两张卡,一张是克里斯廷娜给他的,里面是2000万美元“巨款”,还是有一张是布宁给他的请柬。
走着走着又遇到了楚子航,今天他也还是背着那对长刀,俨然独行江湖的杀手。
走着走着他们又在桥上遇到了零,显然是在那里等他们。今天她的装束格外地隆重,宫廷风的礼服裙外罩着厚厚的貂皮。
环形建筑周围挂满了红旗,点亮了庆典般的气氛。亚历山大·布宁站在环形建筑门前,和大家一一握手,很有主人的派头。
还是没有任何安检举措,楚子航公然就扛着刀进去了,反倒是路明非藏着掖着有点多余。
踏进那扇门的时候,简直是从shè hui zhu yi一脚踩进了资本主义。辉煌的水晶吊灯下,牌局已经开始,漂亮得像人偶似的女服务生们来往穿梭,为客人们送上龙虾刺身和香槟酒。旁边的桌上有俄国人喜欢的高度伏特加提供,事实上世界各地的酒你都能在那张桌子上找到,调酒师随时准备着做一杯符合你口味的鸡尾酒,他的背后,满墙的水晶酒杯折射出璀璨的光。
深红色的帷幕下,宾客们轻声交谈,女孩们带亮片的眼妆,男孩们的家徽戒指,都比水晶更闪亮。
克里斯廷娜一身高调的象牙色长裙,坐在桌边打牌,看到路明非进来的时候飞来一个眼神,大约是让他多留点心眼。
路明非懒得理会情报员小姐,问调酒师要了一杯马天尼,他不太懂鸡尾酒,但知道马天尼,因为这是007喝的酒。端着这杯酒他在会场中四处转悠,会场远比一眼所见的大,每道门后都是新的空间,有些是餐厅,客人们饿了随时可以找个位子坐下用餐,厨师等着为这些人服务,路明非还发现了一间日式的小屋,一名寿司师傅对他微笑着说日语;有些是雪茄房和台球室,甚至还有一个篮球场,客人们如果想较量一下篮球的话也不成问题;还有一些房间里就只有沙发和低垂的帘幕,随便你在这里干什么,把门锁上,这个空间就是你的。
这简直就是太阳王的盛宴,你可以在这里找到一切你想要的,主人的招待唯恐不够极致。
路明非回到赌桌边坐下,跟克里斯廷娜一起玩牌,奥金涅兹、瓦洛佳、索尼娅都在,还有好几个在布宁家晚宴上认识的年轻人。他们对奢华的款待并没什么兴趣,宁愿把时间花在牌桌上,牌局跟昨晚差不多,但赌注差不多大了十倍,每一把都会有价值几十万美元的水晶筹码被推到赢家的面前。索尼娅红裙红发,攻势如火,克里斯廷娜被完全地压制住了,连着输,气得小脸都黑了。她已经把卡给路明非了,剩下的筹码不多,偏偏她又是个好强的人。
路明非本想提醒她说你的理想是当专业的情报员,但这话说了也白搭。
他的心思并不在牌局上,而是周围人的表现。会场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大家都在试探彼此,无论是通过交谈还是以牌局的形式。为了试探就要把几千万美元码在牌桌上,这游戏玩得有点大。
零也来到牌桌边坐下,她的牌技意外地好,一出手就斩断了索尼娅连赢的势头,克里斯廷娜这才喘息过来。
楚子航一进会场就消失了,因为杀胚就该干杀胚的活,他会搜索会场的每个房间,记住每条通道,以免任何意外的发生。路明非叮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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