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九重

叹着气就出去了，倒是没再提昨晚的事。
迟静姝又看绿柳，“打听的怎么样了？”
绿柳看了眼屋外，凑到迟静姝跟前，小声道，“也打听的不是很仔细。不过却听说，知州衙门的牢狱里头，昨夜似乎闹了贼，丢了个蛮重要的犯人，知州大人大发雷霆，正全城秘密搜捕呢！”
不得不说，有时候绿柳打听消息的能耐，可真不得了。
迟静姝看了她一眼，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去歇一歇吧，叫小菊进来伺候。”
绿柳却不走，“小菊伺候的，奴婢不放心，还是奴婢来吧。”
一边替迟静姝梳头，一边又问，“小姐，昨晚是不是您……”
迟静姝倒是没遮掩，“是我。”
绿柳手一抖，“您一人去的？太危险了！怎么不让奴婢跟着！”
迟静姝笑了笑，“老丁和贺青跟着，无需担心。”
绿柳抿了抿唇，又问：“您为何还要去看她？她可是差点把您害死了。”
迟静姝隔着镜子看了眼这一段时间成长了不少的绿柳。
笑了笑，说道，“不知道我为何要给她送一包11毒11药？”
绿柳没吱声。
迟静姝已经说道，“好歹下辈子，还能做个人吧。”
绿柳一下愣住。
想起家乡的老话——人若是死无全尸，来生是投不了胎的。就算真的投胎了，不是个残废就是个痴傻。可怜哟！所以这辈子，别造孽。
绿柳又看向迟静姝，“小姐，您……”
迟静姝却笑了笑，拿起一枚青色的玉兰花簪，递给绿柳，“我不后悔。这是她该得的，也是我该受的。”
她该得的报应，我该受的罪孽。
可绿柳却没听出迟静姝最后这句话的意思。
这时，小菊走了近来，恭声道，“小姐，大少爷派人来传话，问您今日可有空。”
这里的大少爷，自然指的是昨日才到的迟章平。
迟静姝回过头来，“可说了何事么？”
小菊道，“那小厮传话说，大少爷见四小姐因大公子仙去，伤心过度，怕她久郁成疾，便提出要带四小姐出门散心。一道问问您，若是有空，便一起出去走走。”
迟静姝看了眼小菊，笑道，“你倒是口齿伶俐。”
小菊忙低下头，不安地捏了捏手，“多谢小姐夸奖，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迟静姝笑了笑，朝绿柳看了一眼，“先给她提做二等丫鬟吧，等回到京城，若是做得好，再挪到我跟前来。瞧着是个机灵的。”
小菊顿时大喜，立马朝迟静姝跪下，“多谢小姐赏识！奴婢一定尽心服侍小姐！”
迟静姝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拔下后，换了个更素的银簪子，笑了一声。
绿柳看向小菊，也笑，“知道尽心就好，还跪在这儿干嘛？还不赶紧去给大少爷回话。”
小菊抬起头来。
迟静姝含笑，“就说我去。”
小菊看着她的笑颜有些呆，感觉就跟见着仙女似的，眼里露出一丝倾慕。
绿柳在旁边好笑地咳嗽一声。
她立马爬起来，“是，奴婢这就去回话。”
绿柳笑着摇头，“小姐还说她机灵，瞧她刚刚看您都看傻了。”
迟静姝也笑，摸了摸新戴好的素银簪子。
前生，她一落千丈后，身边的丫鬟走的走散的散，还有像张妈绿柳被暗害的，至于小菊……她隐约记得，似乎也被牵扯到一桩什么事里头，叫徐媛拉出去发卖了。
若真是个老实忠心的，倒是可以用一用。
毕竟她手上，现在能信任的人，太少了。
……
一个时辰后。
迟静姝着一身烟水绣花裙，发髻斜插一支素银簪子，通身素服的模样，出现在了老宅的花厅处。
迟章平已经站在那儿，回头一看。
春光绚烂之中，少女飘渺如云上仙，翩翩走来的模样，当真恍若天人！
眼里掠过一丝惊艳，笑着迎过去，“九妹。”
“大哥。”迟静姝福身。
迟章平忙抬了抬手，“都说了，你我兄妹，无需这般虚礼。”
又看向迟静姝，“昨日匆匆一见，倒是没来得及与你多说几句话。你如今如何？大夫人去世时，我忙于备考，没来得及回来，你……没有怪大哥吧？”
迟静姝咬了咬唇，似乎有点委屈，可很快又摇了摇头，“大哥的功名重要，母亲也说了，只要家里都好，她就能安心地去了。我……我也是一样的。”
纵使再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可毕竟还是个小女孩，哪里就真的能藏住这么多的心思了？
迟章平微微一笑，暗道，祖父倒是多虑了，这小丫头，还是容易掌控的。
便歉疚地说道，“是家中亏待了你，我们也知你在这定是受了不少委屈。这一回大哥来，也正是想……”
话没说完，花厅外又传来一声轻唤，“二哥。”
两人转头一看，正是迟妙棉。
她身着一身素青色团锦琢花衣衫，梳着飞天髻，虽然没有平日里的朱钗翠玉，可也戴了一支碧色的簪子。
通身高洁，纯雅无双。
含笑缓步走进来时，有着大家闺秀刻意训练过的步伐和举止。
容颜精美，倒是……看不出多少因为迟云杰的死，而带来的悲痛与难过。





凤倾九重 第七十八章 外出
迟章平却是丝毫没有在意，反而上前拱手一礼，“四妹。”
迟妙棉形态端方地回了一礼，又朝迟静姝微微一笑，“九妹来得早。身子可好些了么？”
迟静姝看了她一眼，点头，“多谢四姐关心，好多了。”
“可还吃药么？”迟妙棉又问：“近日徐大夫常来内院给母亲诊脉，到时让徐大夫一起给你也瞧瞧？”
本是关心的话。
不想迟静姝却像是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摇头，“我已是大好了，就……不劳徐大夫了。”
迟妙棉一见她这样子，就知道是又要作妖。
忙要说话。
可迟章平已经问道，“怎么了？那徐大夫不好么？”
迟妙棉连忙笑道，“徐大夫可是医学世家，更是曾经在京城给无数达官贵人诊治过的名医，二哥也是知晓这人的，怎会问这样的话？”
又看向迟静姝，“你莫要害怕，徐大夫只是面相有些凶罢了，都是为了病人身子才会有时候语气重了些。”
想这么遮掩过去？
迟静姝心底撇了撇嘴，面上却茫然又不解地抬头，“是这样么？那他上回，为什么却给我受了风寒，他却叫我吃那些人参鹿茸什么的东西？”
迟妙棉顿时脸色一变。
迟章平也皱了皱眉——这人受了风寒，需要静养。如何能吃这些益气补血的大火之物？
不过他很快就隐约明白过来，立时笑道，“想来是要叫你补身子用，不是让你治疗风寒的，你是不是病中听错了？”
迟静姝更加茫然了，“是么？那我误会徐大夫了？”
迟妙棉立时笑道，“那是自然。徐大夫可是咱们青山城首屈一指的大夫，怎么会开错药方呢？定是你记错了。”
说着，又朝迟章平说道，“二哥，不是说要带我们散心么？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迟章平看了眼迟妙棉，微笑，“正是。这说着话，倒是把正事给忘了，咱们走吧。”
……
自从上回前往开元寺，迟静姝已是多日不曾这般正大光明心的出门了。
今日正好阳光灿烂，春风和丽。
青山城的郊外，竟也聚集了不少踏青游春之人。
只是，按理说，迟妙棉的同母兄长刚刚离世，不该有此闲情雅致。
可当她从马车上下来时，那通身云华，立时便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倒是把一旁刻意低调、又用面纱遮住面容的迟静姝给掩盖了下去。
迟章平本是骑着马与两人所乘的马车同行。一路也不知引来多少目光青睐。
站到迟妙棉一旁，还真是一对妙人。
惹来了无数钦慕与艳羡的目光。
如今春暖花开，此处风景又当真优美别致。两人并肩，穿过花树林，朝上走去。竟宛如穿梭于美景中的璧人一般。
迟静姝扶着绿柳的手跟在后头。
便听迟章平在前面慢慢地与迟妙棉说道，“四妹可知此处么？”
迟妙棉一笑，点了点头，“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此处乃是青山城郊外的燕秦山，曾有诗仙路过此处，感念乾坤国情，便畅意吟诗一首。念的便是我刚刚说的那句。后来，此处便被人取这诗句的前两个字，命名为燕秦山。”
“好！”
不等迟章平夸赞，树林的尽头，竟有人鼓掌大笑起来，“小姐好才情！你们听听，可是要惭愧的么！”
林中的迟家兄妹三人纷纷抬头。
便看，林子的外面，竟不知何时，站了七八个身着长衫，头戴纶巾的书生模样的青年！
为首一个，面目清俊通身儒文气质，正含笑朝他们看来。
在看到迟章平时，明显一愣。
随后大喜，竟迈步迎来过来！
迟章平朝那几人拱了拱手，然后朝身旁的两个妹妹说道，“每年入春时，无忧书社便会举办诗会，今年，便在这燕秦山举办。”
“无忧书社？”
迟妙棉大惊，“是那个曾做出万字谏言，抨击当朝重臣贪墨案，震动朝野的无忧书社？”
迟章平微微一笑，“是。为首的那个，便是无忧书社的一语公子，宋煜。喏，就是朝咱们走来的那个。”
迟妙棉登时看向那个风度翩翩一身书墨气的俊朗公子。
迟静姝则在后头，浅浅地勾了下唇。
随后便听迟妙棉问：“那二哥带我们来此处……”
迟章平说道，“这一语公子，乃是无忧书社最出色的一位学生，今年秋闱，金榜三甲的最有实力备选。”
顿了下，又笑道，“他生平只好两样，酒，与美色。”
迟妙棉一惊。
迟章平又道，“不过，他只是钦慕，却并不贪婪。妹妹放心，哥哥不会害你。”
迟妙棉低低一笑，似是不甚在意，只是问：“二哥想让我做什么？”
已是将迟静姝撇了下去。
迟章平笑了笑，“这样的人，若是能与迟家交好，百利无一害。”
后头，迟静姝眼底嘲讽掠过——果然就知，迟章平不会做这种散心踏春的无用之事来。
果然么。
当真是迟家人，血脉至亲，都要穷尽利用。
笑了笑，垂下眼眸。
身旁，绿柳扶着她的手，有些担心地看她，“小姐……”
迟妙棉在前头听到，笑着回头，“九妹没读过多少书，跟着站在一旁就好。不用担心。”
绿柳一下子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
迟章平却回头，看了眼迟静姝盖在脸上的面纱，笑了笑。
朝前面迎了过去，“一语公子！当真是巧遇！今年的诗会，莫不是在此举办的？”
宋煜哈哈一笑，“迟公子，好巧！”视线已是落在后头的迟妙棉身上，顿时满眼的惊艳，“这位是？”
迟章平立刻回头介绍，“哦，这是在下的两位妹妹，妙棉和静姝，还不快见过宋公子。”
迟妙棉迟静姝立时行礼。
宋煜忙不迭还了一礼，视线扫过迟静姝脸上的面纱后，又在她的身上停了一瞬。
随即朝迟妙棉笑道，“两位小姐有礼，这是来春游么？”
迟章平在一旁笑着说道，“春游倒是算不上。只是……我担心四妹在家中长闷不乐，便带九妹一起，陪她出来散散心。”




凤倾九重 第七十九章 诗会
他这么一说，宋煜倒是注意到了迟妙棉身上略显寡淡的衣衫，又看了眼后头一身素服的迟静姝。
面上神情变了变，试探地问迟章平，“莫不是家中……”
迟章平点了点头，“前两日，我二叔家的嫡子因故过世，正是四妹嫡亲的兄长。”
宋煜立时脸色一变，朝迟妙棉拱手，“还请四小姐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往生，未亡人该珍重才是。”
一番话，说得温和又熨帖。
原本脸上就并无多少悲色的迟妙棉，顺势拿帕子在眼角点了点，福身，“多谢宋公子。”
宋煜一笑，林子尽头的人已经在唤他。
他回头看了一眼，又对几人笑道，“既然是来散心的。迟公子与两位小姐若是不嫌弃，不如去我们的诗会坐坐？”
迟章平有些不好意思，“可会打搅各位？”
宋煜立时笑着摇手，“怎么会？见着四小姐，只怕那几个臭小子都要乐得合不拢嘴了！”
一边说，一边又朝迟妙棉拱手，“四小姐勿怪，并无轻视之意。”
迟妙棉得体大方地回笑，“怎么会，宋公子一表人才，想来也不会做出轻视女子的言谈来。”
宋煜更加高兴。
迟静姝走在最后，看着前头几人唱念做打的演戏模样，隐在面纱下的唇，抹开一缕讥笑。
……
树林的尽头，原来还有一座八角的凉亭，十分开阔。
正好能从高处，俯瞰到这郊外的一片春光美景，又有春风拂来，让人很是心旷神怡。
迟妙棉到了那里，倒是很快成了众星捧月的中心。
几个自诩风流倜傥的书生，都做出一番翩翩君子的姿态，与迟妙棉攀谈说话。
而迟妙棉也表现出了真正精心教养的大家闺秀的风范，与一众人言笑晏晏，毫无怯退之意。
惹得好几人，都对她频献殷勤，尤其是那宋煜。
倒是让迟章平与迟静姝在一旁，略显冷落了。
迟章平也不在意，看宋煜已经完全被迟妙棉套牢，便走到一旁，与另外几个父亲叮嘱过的人交谈起来。
迟静姝便一人，站在凉亭的一边，看着那底下青草茵茵，游人缓步悠闲的景致。
忽然一阵微风吹来，撩开她半边的面纱。
她下意识低头。
就看身旁，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还没她肩膀高的半大小鬼，正抬着头，有些愣地朝她看。
她皱了皱眉，问：“你看什么？”
小男娃身穿紫红长衫，腰间一柄墨绿云纹腰带，头发还用个小进馆束着。
一看便知是个非富即贵的出身。
约莫是没见过人这么跟自己说话，小家伙立马瞪眼，“看一眼怎么了！”
语气太冲，直接引来旁边几人的注意。
宋煜一见，立马走来，有些无奈地说道，“小世……”被小男娃一瞪，便干笑了下，“小六啊！你这干嘛呢？不许欺负人。”
被叫做小六的男娃立刻不乐意了，“谁欺负人了！我欺负她了么！”
又戳迟静姝，“你说！我欺负你了么！？嗯？！”
迟静姝被他戳得一个踉跄。
宋煜竟还不敢伸手拦他，只在迟章平走过来时，笑道，“这是……我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名叫，咳，赵柳，小名小六子，是个娇生惯养长大的，有些不懂规矩，叫九小姐受委屈了。”
迟章平还没说话呢。
那赵柳立马就嚷开了，“她怎么受委屈了？我是打她了还是骂她了？这么娇滴滴的，连看一眼都不行啦？要这样，不如别出来了。还戴着个面纱，不知有多丑！”
迟静姝几乎可以确定这小家伙刚刚一定是看到自己的模样了，却不知竟为何要这般故意激怒自己。
笑了下，却没等她开口。
迟章平已经不悦地皱眉道，“小六是吧？我痴长你几岁，便枉做一回长辈。教教你，这为人处世时，该有的规矩。”
赵柳眼睛一瞪，宋煜张了张嘴。
赵柳又猛地扭头吼他，“你闭嘴！”然后朝迟章平怒道，“你要教训我？”
“教训不敢。”迟章平面上明显的不悦，“说道几句，却还是要的。”
一边还指了指身边的迟静姝，“这位，乃是当今正三品大理寺卿迟大人的嫡女，我的嫡妹，迟家的千金小姐。”
说着，又朝赵柳冷笑，“不仅身份贵重，还比你年长。你见到比她，本该行礼尊称，却非但不做，反而言行粗鲁，多加冒犯。是不将她放在眼里，还是不将我父亲和迟家，放在眼里么？”
他本自持身份，在京城时就便受人刻意逢迎恭维。
不想倒这么个小地方，居然还有人有眼不识泰山，敢这般不敬。维护迟静姝倒是其次，主要还是觉得自己的脸面被打了。
故而特意将迟家和迟烽的身份搬出来！
赵柳瞪大了眼，看向迟章平，“你说什么？你父亲是大理寺卿？”
迟章平略显得意骄傲，“正是！”
不想，赵柳却突然讥笑一声，“他算什么东西！也敢在小爷面前叫嚣显摆？！”
“你！”
迟章平还从未见人敢如此羞辱父亲，登时也来了火气，“你这小子！简直罔顾斯文！目无尊长！成何体统！”
又碍着宋煜的面子，只能强忍了说道，“宋兄，你这远房的亲戚，教养孩子也太没规矩了些！瞧这一身，便知是只知铜臭的肤浅之人！这样的人，你如何能带在身边？岂不坏了你的名声？！”
宋煜的脸色也不太好了。
眼看身旁的小祖宗脸都黑了，随时都要发怒砍人的模样。
立马压住他，赔笑道，“迟兄莫恼。就是因着这孩子脾气不好，家中才特意让我带着出来磨砺磨砺。他也只是口中说说，断无恶意的。”
迟章平皱眉，“从小不约束，长大后，必成祸端。宋兄，这样的孩子，在我迟家，定是要狠狠地责罚才是的！”
“还想打小爷？你敢打一个试试？爷弄不死你！”
不想赵柳竟然喊得更加张狂！
饶是迟章平一再忍耐，也终于火气一下冲上头来，红着脸瞪他，“你这小子！简直混账！怎么能，怎么能……”




凤倾九重 第八十章 撸毛
宋煜只顾抱着那飞起双脚欲踹迟章平的赵柳，其他人也去劝迟章平。
一旁的迟妙棉左右看了看，忽而不高不低地笑道，“九妹，此事因你而起，你怎能躲在后头一言不发呢？”
一句话，顿时让亭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个从最开始，就一直安静站立在一旁的小女子身上。
有谴责的，有冷漠的，有嘲弄的，有不屑的。
像一把把尖刀，从西面八方刺过来。
绿柳下意识地绷紧了后背。
不想，就在这各种不同的目光中，一身素衣头戴银簪的少女，慢慢地抬起眼来。
分明面纱遮容，可那双眼，在缓缓睁开的时候，却仿佛将周围所有的春光，都掀了起来！
尤其是，正好在她完全抬头后，一缕春风，忽而从后面，吹进了亭子里。
撩起了迟静姝宽大的袖角裙摆，以及素白的面纱。
一张倾城容颜，顿时半遮半掩地落入众人的眼中！
宋煜的眼都直了！
对面，迟妙棉的笑脸，却明显地僵了僵。
便见，迟静姝忽而微微一笑，浅浅弯腰，朝赵柳说道，“你为何要发脾气？是哪里不高兴么？”
赵柳瞪眼，“关你什么事！丑八怪！”
“……”
按住他的宋煜嘴角抽了抽，心说，这小子的眼睛怕不是个瞎的。
然而，迟静姝却不恼，只是笑着摇头，“确实不关我的事，不过我觉得，通过对别人发脾气无理取闹羞辱他人的行为，很像小孩子。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小孩子了吧？”
赵柳一下推开宋瑜，大吼，“我才不是小孩子！”
迟静姝认同地点了点头，“嗯，确实。看着很有几分男子汉气魄。”
赵柳立马挺起了胸膛，抬起了下巴。
本只是个随意的举动，和不经意的对话。却不知，旁边的宋煜，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位小爷，在家里可是几十个人围着都哄不好的啊！
居然叫这么个小丫头三两句给撸顺毛了？！！
正惊异着呢！
又听迟静姝笑道，“不过，我觉得，男子汉做事，应该是有担当有责任有气概才是。你是么？”
赵柳立马不屑地暼她，“我当然是！”
迟静姝点头，“那男子汉也不能说谎，是不是？”
赵柳皱了下眉，随后又重重点头，“当然！”
迟静姝的眼里迅速闪过一丝狡黠，然后笑道，“那我问你，刚刚，你是不是偷看我了？”
这话其实不太适合女子问，可若是对象只是个小孩子，当是玩笑，倒也没几个人真的在意。
然而，赵柳却迅速地红了脸，刚想矢口否认，却对上迟静姝那双漂亮的眼睛。
攥了攥拳头，咬牙，“是！不过我不是偷看！我，我正大光明地看！”
“噗嗤！”旁边的宋煜没忍住。
赵柳立马就要揍他，被他躲开。
迟静姝也笑了，再次问：“那你刚刚，只是因为偷看，哦不对，是正大光明地看我，叫我发现，才恼羞成怒，故意那般发火遮掩，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