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柯棋缘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真费事
原本萎靡的虫皇在生死危机之下又剧烈挣扎起来,甚至不断想要用口器和肢节攻击计缘的手指,那凶相和力道都令计缘微微吃惊,若非他借鉴老乞丐以镇山捏指法拘禁这虫皇,换个场合还真没法捏得如此轻描淡写。
“且慢!”
一低沉肃穆的声音忽然出现,令计缘手上的动作一顿,也令在一旁全神贯注看着的闵弦微微一愣,他四下看了看,没见到身边的金甲说话,而且既然是阻止计缘,当然不可能是计缘自讲的,但周围目之所及并无他人。
计缘眉头一皱,袖口一摆之后,一幅画卷就从袖中飞了出来,落到了计缘的右手中,随后他右手一抖,画卷直接展开,露出了其上寂静无声的画上獬豸。
“獬豸,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计缘问话的时候视线扫向闵弦,难道这人胆敢欺骗他,杀了虫皇的解法是错的?虽然之前计缘灵犀心动,明白这应该是正确解法,至少是正确解法之一。
虽然此刻计缘以掌中雷法击虫依然不过是尝试,但獬豸这会出声,就不免让计缘多想。
獬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严肃,倒是并没有对什么虫术解法做出点评。
“计缘,你既然要杀了这金甲飞牤虫,不若送给我打打牙祭,这东西滋味绝佳,四翅的已经算不得多见,直接诛杀未免浪费了。”
画卷上的獬豸此刻并不生动,但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了声音。
“这东西很好吃?”
计缘诧异的看着手中的虫皇,就这模样和好吃能有关系?
“你可以自己尝尝,如果你自己吃,我就不和你要了。”
獬豸倒完全不跋扈,计缘听得连连摆手。
“不必了不必了,既然你要吃,那就送你了,张嘴。”
计缘说着,直接将虫皇往画中丢,但却故意一丝一毫法力也不度入画中,结果獬豸画卷的嘴部忽然燃起一片黑火,虫皇接近画卷后,正挣扎着想要扇动翅膀的时候,就被里头一张布满利齿的嘴咬住拖回了画卷之中。
“咔嚓,咔嚓……咯吱咯吱咯吱……”
这声音简直如同在吃什么脆饼,听着就十分香,计缘觉着有趣,但一旁的闵弦却只觉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师尊炼制的虫皇坚如金刚,居然这么被轻描淡写的吃了,还是被一幅画吃了?更是一点浪花都没起来,期待中的什么后手反应都没有?
闵弦这惊慌的模样也引起了计缘的注意,一双苍目淡然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令他浑身汗毛倒立。
烂柯棋缘 第682章 贬为凡夫
虽然计缘看向闵弦的时候并未说什么,但依然看得闵弦心里发虚,后者半是心虚半是好奇地赶紧询问一句。
“计先生,这画中可是什么精怪?晚辈自视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没见过。”
獬豸画卷上“咯吱咯吱”的咀嚼声一直不停,计缘本以为獬豸听到闵弦这句话会生气,但画卷却毫无反应,依然自己吃自己的。
计缘暂时没有回答闵弦,而是看着画卷道。
“这么一只小虫,能吃这么久?”
果然獬豸并不是听不到外头的话,计缘这么一问,画上的獬豸一双眼转动少许看向计缘,以反问的口气道。
“换成你,都已经忘了多少年没吃过一次正经东西了,骤然碰到只有一口的东西,还是记忆当中的美味,你是囫囵一口还是细嚼细品又慢咽?而且这金甲飞牤虫可是很有嚼劲的。”
“有道理,不过既然你听得到,边上有人猜你是什么精怪,为何毫无反应?”
在一旁的闵弦顿觉紧张,张了张嘴,但没敢说出话来。
话中的獬豸转动眼珠,仿佛是以余光瞥了一眼闵弦,仅仅是这一眼,就让此刻无法调动自身法力的闵弦感觉像是常人掉入了冬季的冰窟里头,本就起了鸡皮疙瘩的身子更是满身寒意。
“无知者无畏,既无必要亦无资格令吾挂心。”
这话听得闵弦不知是该气还是该宽心,计缘倒是也能理解,手上一抖,獬豸画卷就被收了起来,随着画卷被送入计缘的袖中,那咀嚼自然也就消失了。
安静下来之后,原本只是御风的计缘也化法驾云,带着闵弦和金甲继续朝西南飞去,好一会计缘都没说什么话,但在这种安静的氛围下,闵弦却始终忐忑不安,只不过也不敢主动挑起话题。
“闵弦,似乎之前的虫术解法,你还是有点小心思在里头?”
闵弦一路上的紧张其实也就是在等计缘问这句话,虽然计缘并不是那种长相和气息都凶神恶煞的,闵行也认为自己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但面对计缘的紧张和忐忑感却始终存在。
“在下早已经将所知的解法尽数告知了,请计先生明鉴!”
计缘点点头。
“计某相信你,不过关于那虫皇,似乎也可能有连你也不知的事情,而你有意避开此事不提?”
闵弦气息微微一顿,没有多解释什么,算是默认了,良久才以低沉的声音询问。
“先生想要如何处置我师兄弟?”
“还是那句话,你是想直接领死呢,还是想当一个凡人度过余生?”
哪怕是现在这种情况,闵弦也是不想死的,所以说话也不矜持。
“能活着总好过速死,出了之前的事,先生不会只是收走我的修为了吧?”
“呵呵……”
计缘催动遁光,使得踏云飞行速度更快,口中一笑过后回答道。
“你修行数百年,纵然失去一身法力,但肉身早已脱胎换骨,我会收走你的法力,也会收走部分元气,就如同你的样貌一样,以后你就只是一个八旬老者,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计缘说到这话音一顿之后才继续道。
“至于你的同门是否有谁能找到你这种念头,就别想了。”
闵弦心中一叹,计缘这么说了,基本就是不会有变数了,况且八旬老者怕是走路都是一件吃力的事了,又不可能有什么家人照顾自己,如果在太平一些地方还好,如果是祖越随便哪个地方,别说几年,能有几天命都难说。
“先生要将我放于何处?”
计缘审视眼前的这个面容苍老的仙修之士,虽然是站在对立面的,但和被祖越宋氏册封的大部分仙师比起来,闵弦是正儿八经的仙修高人了,甚至戾气都没有多少。
“放心吧,计某会将你放在大贞的。”
“大贞?”
闵弦略有愣神,也不知眼前这位高深莫测的计先生究竟有何用意。
追东而去的时候是激战长空斗法相争,西归而回的时候则并不会牵动太多变化,计缘只是驾着云在祖越南境各处巡视一圈,就已经印证了此前回程时所算得的事实。
祖越军中许许多多染了虫疾的军士,已经因为各种原因或意外或被人有意也染上虫疾的百姓,其身上的虫子都已经死去或者开始死去,就算还没死的也已经没有了活力,断了生机只是迟早的事,更不会在身中乱窜。
当然,也不是谁都能够幸免无事,虫疾较为严重的纵然是身体内的虫死了,但身体依然虚弱,身中可能会因为虫子都死去后直接陷入昏厥,若没有医者及时施救,还是有不小的危险的,而一些如此前的徐牛那样特别严重的则更大可能是立即猝死,并且还不算是少数。
不得不说,这对于祖越军而言是一个打击,但真要说打击有多大则也未必,毕竟被残忍用作培育虫兵的几路军队也不是真正的主力,总量上看确实有不少受到影响,但战斗力却并不会差太多,只是不能借之虚张声势了。
……
要破去一个妖修的力量,对于计缘来说可能缺少一些理论依据和实践基础,会有些无从入手,但破掉一个算得上正统仙修之人的修为,计缘还是有自己的一套门道的。
一天后,大贞同州的一处荒郊山林中,计缘带着金甲和闵弦落在一处山头,计缘挥袖一扫,就将山头上的几块石头上的灰尘抹去,随后引手往石块处一点。
“坐吧。”
“是。”
闵弦坐到石块上,看着计缘也在旁边坐下,事已成定局,他现在反倒是比较好奇计缘会怎么收走他的一身修为,是毁去他周身窍穴,还是将他元神重伤打回生魂状态,亦或是其他?
同样的问题计缘自然也想过,本来手段是比较粗暴的,但看到獬豸画卷,心中却有了其他主意,计缘坚信,世上本没有神通妙法,有修为高妙之辈的各种奇思妙想,才能衍化出种种奥妙之法。
在獬豸讨要虫皇而食之的那一刻,计缘心中就有了创意,一个令他心动不已的创意。
结果就是,闵弦看到计缘坐下之后,从袖中飞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狼毫笔,后者抓住狼毫后就向闵弦问道。
“你身中意境是何种景象,高山、绿林、流水、深湖,尽可心中存思,入静道来。”
“我的意境?”
“不错,你的意境。”
闵弦皱了皱眉,也不再多说什么,虽然法力被封住,但凝神存思甚至入静,到了他的道行,修行入静皆是本能,下一刻就已经入了静定之中,同时嘴上也喃喃将心神之思道来。
恍惚间,闵弦仿佛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如以往修行那样,从天外看着自己身中意境之境,而是好似视线在意境内部观察一切,渐渐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
“高山托丹炉,确实是正统仙修,甚至都不算是邪道。”
计缘的声音忽然从边上传来,让正处于内观意境的静定状态的闵弦略微吃惊,因为这声音是从意境内部传出的。
“呵呵,既在心中,自需开心目。”
这一句话传来,闵弦下意识睁开了眼睛,骤然发现自己和计缘真的坐在山巅,但不是外界大贞同州的一座荒山,而是自己意境中的高山。
这一片山虽然高大广阔,但视线远方迷雾重重,显然就是他身中意境的边界了。
一缕缕火光映脸,闵弦站起来,转身看向后方,一座丹炉伫立山顶,其中有熊熊烈火在燃烧,丹炉上方有一道金轮光辉,远远延伸到天边。
‘丹炉,金桥!’
“正是你的丹炉和金桥。”
计缘就像是知道闵弦在想什么一样随口这么说了一句,但他并不抬头,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一张纸悬空铺平,手中抓的笔正不断在纸张上挥舞出一道道轨迹。
“计先生,您……”
计缘没有理会闵弦,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再次提笔而动。
闵弦不敢打扰,一面新奇至极地观看四方山水,偶尔又小心接近自己的意境丹炉,伸手轻轻触碰,一股温暖的感觉从手上传来,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好似他就在游览一座不知名的高山,但周围的道意和亲切都实实在在告诉闵弦,这是自己的意境。
“计先生,您,怎么做到的?为何我能以身躯入意境,为何您也能进来?”
“此事没什么好谈的,过来,看看计某的丹青如何?”
计缘头也没抬,朝着闵弦招了招手,后者此刻正兴致勃勃,听闻计缘的话也赶紧走过来查看,发现计缘面前的白纸上,意境有山有水,画的正是他闵弦的意境之境。
“先生丹青神乎其技,如同将晚辈意境拓印入了纸上一般。”
“很像?”
“恍若实景!”
计缘点了点头,笑着站了起来。
“那就好!”
说完这一句,计缘看了一眼闵弦,在后者莫名的心慌中,视线又看向不远处的丹炉,手上狼毫显墨欲滴,在计缘挥动中,一个个泛着墨光又带着缕缕金线的文字出现,环绕到了丹炉那边。
“来~~~”
隆隆隆隆隆隆……
计缘声音中正平和,却如滚滚天雷般响亮,震得整个意境都在颤动,而前方的那一座丹炉也在缓缓升起。
“不,不……”
闵弦下意识想要伸手阻挡,但根本无济于事,丹炉在几息之后直接飞入了计缘的画中。
在丹炉入画的那一刻,一阵强烈的空虚和衰败感从闵弦身上升起。
“嗬……呃嗬……”
外界的山巅,满是汗水的闵弦一下从静定中醒来,他细细感受自身,已经感觉不到丹炉,甚至是意境和金桥的存在,动作僵硬的转头看向一边,计缘手上正拿着一幅山水灵动的画作,上头的山顶有一座丹炉伫立山巅,从画上看,此时丹炉炉火暗淡,烟雾寂寥。
“哦,差点忘了,你的体魄亦得收了,有这画就方便多了。”
计缘一展手中的画卷,持笔朝着闵弦虚点一下,再引向画卷方向,随后,一缕缕青烟就从闵弦七窍和身中各处冒了出来,纷纷汇入到计缘手中的画卷上,汇入到了画上的丹炉之中。
“呃嗬……啊呃……”
这种无力感是如此可怕,比闵弦之前想象的还要可怕万分,每一缕青烟被收走,闵弦的虚弱感就加深一分,等到身中无烟冒出,他只觉得山顶冷风吹拂都令他瑟瑟发抖,身体都有些维持不住平衡。
“收你毕生修为,自今日起,重新学做凡人吧。”
与闵弦的喉咙发颤说不出话来相比,计缘的声音依然平静,如这山风不变,如天亦如道。
烂柯棋缘 第683章 先有仙躯还是先有仙心
闵弦的心态明显还没有完全转变过来,但身体的反应已经在提醒他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只是朝着外侧望了一眼,绝巅之外的深渊之景让闵弦一阵头晕目眩,下意识朝内部靠了靠,步伐极其小心,因为前后左右都没多少空间可以挪腾,身体的虚弱感令他极其不适,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掌握不好平衡给滑落山崖。
但闵弦显然高估了自己现在的平衡能力,脚下一滑,碎石滚动,立刻就朝前扑去。
“啊……”
“砰”地一下,闵弦撞在了前头的金甲身上,心有余悸的他抬头看向金甲,后者身形一动不动,抬头向前,只是以余光斜下瞥着闵弦,连低头都欠奉,并无笑容却是一种无声的嘲笑。
“闵某,失礼……”
闵弦退开一步行礼,金甲还是站在原地,既不出声也不还礼。
计缘将闵弦的一切反应看在眼里,但并没有嘲讽和数落他。
“不说你师门难以再找到你,就是能找到你,纵然有通天之能,你也不可能再度步入修行了。”
这么说着,计缘伸手往山下一勾,春木之灵有感,从山下飞来两根带着嫩叶的树枝,到了山顶的位置之时已经自动退去树皮和多余部分,呈现出两根光洁的木杆。
计缘将手中的画一展,两根木管就自动缠住上下两端,算是简易装裱成轴,随后就被计缘慢慢卷起。
整个过程中,稍稍平复一下不安的闵弦就这么愣愣地看着计缘将画卷起,带着不舍和更多的茫然,想要伸手,想要出声,但最终都忍了下来。
闵弦此前身上的一些符箓和修行之物早已经被计缘收缴,如今一切依仗都没有了。
计缘将手中画卷直接送入袖中之后,才看向已经好似丢了魂一般的闵弦。
“走吧,总不能让一个老人家自己从这绝巅峭壁上爬下去,计某再送你一程。”
言罢,计缘一挥袖,脚下云雾升起,带着金甲和闵弦一起缓缓升空,随后以相对缓慢的速度,朝着同州大芸府而去。
明明不过两百里不到的路,计缘本可以片刻即至,但他刻意慢慢飞行,花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大芸府上空,也算是让闵弦能在这期间多适应一下,不过显然,从对方有些呆滞的神情上看,计缘觉得他暂时还是适应不了的。
大芸府虽然不是同州首府,但也能排在前列,对比整个大贞或许只能算中规中矩,但对比祖越绝对是繁华富庶之地了,计缘还没落地,在百丈天空就能听到下方车水马龙,热热闹闹一片景象。
云雾缓缓下落,无声无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最终落到了闹市边上一条相对安静的街道上,远远只有几个摊位,行人也不算多。
等云雾散去,计缘和闵弦以及金甲已经稳稳地站在了街道中心。
如今天气还不算太暖,冷风吹过的时候,亢奋情绪逐渐减弱之后,久违的寒意让闵弦率先体会到了什么叫年老体弱,不由自主地缩着身子搓着手臂。
计缘看着闵弦一身比较单薄的衣衫,这衣服他没有换走,但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法袍,只是一件丝缎织物,在失去了修为和强健体魄之后,在这种气温环境下不能带给一个老人足够的保暖功能。
“闵弦,凡尘的规矩可是不少的,不若仙修那般逍遥,计某最后留给你一点东西。”
话语间,计缘朝着闵弦递过去一只手,后者赶忙双手来接,等计缘放开手掌抽手而回,老人的双手手心处只是多了几块不算大的碎银子,已经半吊铜钱。
“善用这些钱财,计某保你能活得下去,至于如何选择,皆看你自己了。”
“晚辈……多谢计先生……”
虽然知道计缘不可能给他什么希望,但看到只是一点点铜臭之物,依然是让闵弦心中没落不已。
“嗯,先去买身棉衣取暖吧,可要切记财不外露啊,计某走了。”
闵弦本来还在愣愣看着手中的钱财,听到计缘最后一句,忽然有种被遗弃的感觉,惊慌和恐惧感骤然间升至顶峰。
“先生,计先生!先生……”
闵弦很想说点什么挽留的话,却发现自己已然词穷,根本找不到挽留计缘的理由。
老人迈开步子小跑去追,但计缘和金甲的背影却在街道上越走越远,他追了十几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等稳住身子再次抬头,计缘的背影已经在远方显得很模糊了。
‘追不上的,追不上的……’
闵弦呆立在街上,捧着手中的钱一动不动,修行的同门,敬重的师尊,光怪陆离的仙修世界,都是那么遥远,寒风吹过,身子一抖,将他拉回现实,两行老泪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
“哎,你这老先生为何独自在街头哭泣,可是有什么伤心事?”
边上有声音传来,闵弦闻言转头,看到一个中年农夫模样的人正挑着担子在看着他,虽然修为尽失,但只是扫了这人的面相一眼,闵弦就下意识捧住双手,声音沙哑地惨笑道。
“没什么,没什么,老夫自作孽罢了,自作孽罢了,没什么,嗬嗬嗬……”
说着,闵弦步履略显蹒跚地朝前走去,虽然知道追不上计缘,但也不想走相反的道,城市如此陌生,行人如此陌生,而余生亦是如此。
“一个老疯子……”
中年男子嘀咕一句,多看了闵弦的背影几眼,尤其是对方的双手处,但在犹豫了一会之后,最终还是挑着自己的担子离去了。
计缘其实远离之后就已经升天而起,在空中看着闵弦慢慢朝前走去,曾经高高在上的仙人,如今仙身已失,就连仙心都溃散得如此迅速。
先有仙躯还是先有仙心呢?
此时的闵弦,不但再无神通法力,就连面部也和之前不同,原本形如枯槁的脸上多了些肉,显得不再那么吓人。
“好自为之吧!”
计缘这么叹了一句,忽然转头看向边上的金甲,以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金甲头顶的小纸鹤。
“你们又如何看?”
小纸鹤下意识低头去瞅金甲,后者也正向上看来,视线对到一起,但二者没有谁说话。
计缘摇头笑笑。
“计某其实在想,若有一天,连我自己也如闵弦这样,再无神通法力后当如何?嗯,想想那会计某就是个普通的半瞎,日子可更不好过,希望耳朵还能继续好使。”
“啾唧……”
小纸鹤叫唤一声,从金甲的头顶飞到了计缘的肩上。
计缘也不再多说什么,拍了拍小纸鹤,最后看了一眼在城中街道上好似漫无目的闵弦,随后摆袖负背,驾云向北而去。
再次拿出装有闵弦意境丹炉的画卷,左手展画右手则提着白玉千斗壶,计缘凌空往嘴里倒了一口酒,爽朗笑道。
“此术甚妙,丹青甚好,值得自赏酒三斗,哈哈哈哈……”
计缘这次结合游梦之术,在闵弦放开自身意境的情况下,将他的道行直接取走,虽然不能说是如何响亮的神通,却绝对算是一种神奇的妙术。
与计缘此刻的心情不同,在不知何方的遥远之处,闵弦的师门感觉不到闵弦的存在,只能知道闵弦并没有死去,具体是受困还是其他则不得而知了。
……
天气已经渐渐回暖,因为严寒被拖慢的战争估计很快又会更加火热起来,战争到了如今的局势,祖越国那三板斧在最初阶段已经全都打了出来,而回过味来的大贞则有越来越多的人力物力送往边陲之地。
计缘如今已经无需过多关心战事的问题,实际上他本就不认为大贞会输,若非有人连连“作弊”,他自己都不乐意出手。
从同州离开之后,大半天的功夫,计缘已经重新回到了祖越,虽然此前的并不算是一个小插曲了,但这也不会中断计缘原本的想法,不过这次没再去南道县,而是越过一段距离落到了更北部的地方。
这一天夜里计缘已经踏足鹿平城城外原本的卫氏庄园,自从当年卫家出事且所作所为被曝光之后,这里就彻底荒废了下来,卫氏族人跑的跑被抓的被抓,家中仆人也早就全部跑光。
加上因为一些人流传卫氏庄园是不祥之地,闹鬼又闹妖,白天都无人敢从附近经过,更别提晚上了,所以计缘到这,偌大的庄园早已长满野草,更无什么人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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