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列国传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宋申申
我一直认为百里肆那厮没法摆平妫燎,是因为他用的办法太过于君子了,毕竟连莘娇阳都一度认为妫燎是个无赖一般的人,对付无赖的话,就不能用太君子的办法。
我觉着我能说服他,所以也不会担心他将我出卖给赵南子。
马车停了之后,我被莘娇阳用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甚至没有机会去细看这安河街的繁华,我被她拉着攀了几转台阶,而后就被送进了一个屋子里面。
屋子里面熏着清新的玲珑香,我顺着这香味走进去,就见一扇花窗,窗外是安河的青水,窗对面是木刻菱花飞罩接连一展木雕幽兰屏风。
绕过屏风但见一个小厅,厅的四角各放一盆开的正繁盛的幽兰。屏风的一旁有一座仅供一人小憩的小榻,榻上放着香案,这玲珑香正是从香案上的尖角鎏金香炉里面传出的。
小榻的旁边放着漆木桌与椅子,木桌上排放着一盏古琴。
我正细细地打量着四周,却听见旁边的屋子传来了接连的脚步声。
我走到门前,细细地听着对面的动静,却见莘娇阳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用食指在嘴边做了个嘘声。
我点了点头,撤回了几步,正立于古琴旁边,不再走动。
“李少师,这人逢喜事,精神百倍,卫姬夫人封你为铺君少师后,你便更加热衷于官家的宴会了。”我听到门的另一边似乎一下来了许多人,他们相互寒暄着,唯有这一声的问候过于刺耳了。
我想起之前我与骨碌在终首山做山匪的时候,曾经还劫过李家亲戚的车马对,得到了一块十分值钱的玉璧来着,想那时骨碌说,李家有位在陈宫为官的左卿,因此这玉璧定是宫里面的东西。
这左卿应当居于上卿之下的,想是平时被百里肆挤兑的不成气候,卫姬夫人乱政了,这才有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铺君少师,我冷冷地笑了笑,不过是卫姬夫人的爪牙,协助卫姬夫人来制约妫燎罢了。
“淳于司徒过谦了,如若不是卫姬夫人,吾等都是居于某人之下,哪有出头之日呢?”李少师说道。
“某人想必此刻正躲在府里面大哭呢,你且瞧今日昶伯约吾等来这翡翠楼,定是有心反悔,想要倾倒于卫姬夫人呢?”淳于司徒道。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蔡国已经灭了,不说是陈候妄想着将已经嫁出去的福祥公主接回来继承国位,就凭着此女如祸水一般的灭国星命,这满朝的公卿都不会答应,那人难不成却还一直期望着福祥公主可以自个儿能跑回来呢?”随着李少师的话,众人皆大笑了起来。
我歪着头,看着地毯上绣着槿花淡淡地一笑。
莘娇阳许是怕我心里难受,连忙拉着我攥握的手,冲我安慰地一笑。
九州列国传 第二十四章 石破云霄腾天威
我将手抽了出来,轻轻地拍了拍莘娇阳那赏心悦目的纤纤玉手,而后踱步到小榻上,坐了下去。
笑声渐渐平复下来的时候,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随着推门而入,我听到这些人齐齐地问安声。
“拜见殿下,拜见昶伯。”
“尔等不必多礼,今日宴会,你们还要多谢昶伯,都是昶伯邀约,尔等才能得幸吃到这翡翠金朵。”我听闻一记清亮的声音,就像是空谷之中传来啼鸣,明亮却不刺耳。
“殿下严重了,不过是想借着由子与大家聚一聚罢了,你也知道,我这孤寡的老人家,家中的独子热衷于游山玩水,不务正业,小女又是体弱多病,日日与汤药为伍,我得了空闲也想放松片刻,与众人饮酒作乐,寻些人间的乐子罢了。”这声音听起来似是有不惑之年,想必这昶伯是比父亲的年龄还要长一些。
我听闻百里肆说,按照陈国的宗亲排辈来说,昶伯算是我的堂叔公。他在而立之年丧妻,唯有一子甚是喜爱丹青,更爱走遍九州,寻找非凡之景将其画出。昶伯恨其子不务正业,若非父亲劝说,险是要与其断绝关系。
而昶伯体弱多病的小女,是昶伯早年还未成婚时,在山间行走,无意之中捡来的孩子。昶伯将其捡来的时候,这女婴身上便带着病,若不是昶伯寻医及时调养,这小女恐怕早就辞世不在了。
待我回神的时候,众人已经落座了,随着婢子上菜时的香味从门的另一边飘了过来,我这肚子便开始奏响。
我憋着嘴看着莘娇阳,想到一早连饭都没吃,就被安排在了这里,心里万分委屈。
莘娇阳听到我肚子里面的回响,捂着嘴细细地笑了起来,她弯下身,从小榻下面拿出一盏漆木的食盒打了开来。
我见里面放了各种形状,并且秀色可餐的点心,因此眉开眼笑地拿起来就往嘴里面送去。
“如今酒菜都齐了,总觉缺少了些什么?”我听见外面的声音又复起,因而胡乱地擦了擦嘴巴和手,又继续听着。
“尔等今日当真是撞到好运了,我今日同卫姬夫人借来了她最爱的琴师,九州上极为有名的莘氏女来助兴。”
“她现如今正在偏房候着,尔等想要听什么曲子,尽管来告知我,今日我心情爽朗,进而都满足你们的愿望。”
我侧过头看了看莘娇阳,细细地想着,安排这样小心又谨慎的见面,他们倒还真有耐心。
“我听闻这琴师高傲的很,除了在紾尚阁和周王面前弹奏过曲子,从未在其他的地方动过一根琴弦哦。”
“我觉着曲儿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美就行,就像是飘香院里面的霜儿姑娘,不仅生的一副好模样,更得一副好嗓子,唱着的小曲儿能把你酥到骨头里面去。”
众人大都开始抒怀心中对美人喜爱的标准,轻浮的话说的越来越多,也说的越来越难听。
我侧过头看着站在我身侧的莘娇阳,只见她脸上渐渐地浮现了无奈之相。
我真替她感到不值。
为这些俗不可耐的人抚琴,当真是侮辱了她的琴技。
“你们要知道,这莘氏女高傲的很,能来这里抚琴已经是给了我妫燎足足的面子了,她之所以不愿意以真容见尔等,现身于众人面前弹奏,想必就是怕遇到你们这样好颜色的人吧?”我听到那明亮的声音里面参杂着愤怒,愤怒之后,却还带着无所谓的笑意。
这好话歹话都被他说了,众人也自然挑不出什么不妥之处来,大都当做席间的笑话,一笑了之了。
“昶伯,你随我一同入屋去吧,若是那刻薄的丫头等下挑了什么刁钻的问题来难为我,你能替我挡一挡。”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过来,偏房的门缓缓地被打开了。
我斜靠着小榻,翘着腿,看着偏房的门缓缓地打了开,从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他穿着黛色广袖长裾,腰间系着墨色绣祥云的衣带。
明眸善睐,顾盼生辉。我的脑袋里突然出现这八个字,
怎么说呢?这人的眼睛真是好看的紧,虽不似小白有一双诱人的桃花眼,也不似宫涅眼睛狭长明亮。但是这双眼睛在望着你的时候,却是宛转灵动,好似是要把你的魂儿给吸过去了。
走在他身后的是一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这男子的面相与父亲长的十分相像,尤甚那凉薄的嘴唇。
他身穿一身褐色云纹广袖衣,腰间挂着象征身份的玉印,一路走来,环佩叮当,倒是好听。
我见他们走来,却没有起身问安,而是继续坐在小榻上,翘着腿,杵着下巴细细地打量着他们。
莘娇阳的琴声缓缓地响起,她所弹奏的是周地南部的一曲民歌《卷耳》。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这首歌讲述的是采摘卷耳的姑娘,思念自己在外的丈夫,以及正在归途的丈夫思家念归的心情。
本应是悲悲戚戚,如同杉上秋雨一般的曲儿,却被莘娇阳以另一种心境弹奏了出来。
琴声犹如绵绵细丝缠绕,婉转幽幽,百转千回。犹如绣线全部缠绕在一处,却又丝丝清晰,绝不混乱。
我想着她心中一定是念着百里肆那小子,否则也不会谈出这样交付心事的小曲儿来。
妫燎走到我身边,隔着香案与我同坐。
我侧过脸继续并没有先开口,而是继续地打量着他。
“我与公主的时间只有莘娇阳弹奏两曲长短,公主若要一直这样看着我,什么都不说,那今日的见面便没有任何意义了。”妫燎最先忍不住开口道。
我低下头,默默地翘着嘴角笑了笑,而后开口道:“看来公子是很想听我说些什么了?”
“我只是不想白白浪费了时间而已。”我听他说道。
“怎会是浪费时间,能亲眼看到阿阳姑娘奏曲,你心里指不定多开心呢吧?”我侧过头,笑着看他。
他不露半分惊慌,沉着地道:“我更喜飘香院的素素姑娘,虽琴技比不上这九州的第一琴师莘姑娘,但至少知道男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况且平日在宫中,我亦能听到莘姑娘弹奏的曲子,又何必在乎这一时一刻的?”
“何为公子所喜,何为公子所厌?”我将双腿盘起,往小榻更里处坐了坐。
“难不成被那妖妇赵南子挟持着,做她的傀儡,是公子所喜不成,还是看着自己的亲哥哥被他杀掉,父母被她监视,妹妹被她不知囚禁在何处,亦是公子所喜呢?”
他放在香案上的手指微微地动了动,但是面目依旧是波澜不惊,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似是要从我的眼睛之中看清我心中所想。
我将手臂放在桌上,身子朝着他前探,离他更近了一些。
“还是公子所喜的是那半老徐娘的老妖妇,白日与那飘香院的素素姑娘鱼水欢好,晚上还要以身侍奉赵南子,公子这般日夜操捞,怕是还未登上国君之位,就要英年早逝了吧?”
我见他的脸终被蒙上了一层红晕,额间的青筋也缓缓凸显。
我捂着嘴痴痴地笑了起来,这笑声终于激怒了他,他猛地起身,推开了香案,抓着我的衣襟将我压到在小榻上。
香炉落地的声响是莘娇阳的琴声掩盖不住的,尤其是莘娇阳见妫燎将我压在了小榻上,她认为妫燎这个无赖,要对我做同先前对她做的那般无赖的事来,惧怕我吃亏,因而停下了弹奏,立即跑了过来,推搡着妫燎,让他放我从他身下出来。
偏房外面的人听到了屋里的声响,立即起身敲门询问,发生了何事。
一直不说话的昶伯连忙道:“无事,无事,不过是莘姑娘的琴弦断了,尔等继续喝酒,勿扰了大家的雅兴,我这就派婢子去重新取琴来。”
偏房外面的人,又陆续地回道座位上,继续相互谈天起来。
“你说,我现在将你交给卫姬夫人,能不能换一条活路呢?”他将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清亮的双眸中含有试探。
“能不能换取活路,你自己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又何须来问我,又何须来试探我?”我依旧笑着,不露心中惊慌。
说实话,这小子的手劲儿还真狠,小榻上的软垫本就不厚,被他压在榻上面,真真地搁着后背疼。
“就算你装的再精明,她即杀了你的亲哥哥,便没想能让你长久地活着。”
“她比你更要清楚,你心里对她的怨恨有多深,这亦是她为何只给了你一个储君之位,却迟迟不将你推上国位最重原因。”
“你想要坐稳了国君之位,再来反她,不过是你自己想象的美好画面而已,在还未找到更合适的国位继承者之前,你只能活在储君的位置上,真正的国君之位,你永远都没法触碰到。”
我仰着头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眯起眼睛盯着我,眼中带着审视,片刻他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大声地吼道:“还是九州最有名的琴师,区区一根琴弦都安不妥当,真让人笑话。”
莘娇阳神色担忧地将我拉了起来,查看我身上是否受了伤。
我坐起身摆摆手,示意她继续去弹曲儿。
她帮我拍打着身上的褶皱,而后站起身拂袖又往古琴旁边走去了。
“我听闻公子善书,想来不光是书道有为,更是制作汗青的高手吧,我自然比不得公子,即会写字又会做竹简。”莘娇阳故意大声说话,使得偏房外的人听的十分清楚。
“哼,或许公子连湖笔都会做,墨盘也会捏吧?”
对于莘娇阳的嘲讽,妫燎始终淡淡一笑,他嘴角似有若无的宠溺我看在眼里。
我将手臂放在腿上,又开始细细地打量起他来。
这少年,还真是多情。
随着偏房外几人嘲讽着莘娇阳的泼辣,将来一定许不到好人家的交头接耳下,莘娇阳又开始奏起了曲子。
这次她弹奏的是陈地的曲子《有狐》。
这首《有狐》亦是我乳名的由来处。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上卿府的娘亲,正如这歌中的姑娘一样,担忧着心上人是否穿暖吃饱,是否安然无恙。
我沉了沉眸子,从小榻上站立起身,与妫燎面对面。
“赵南子那老妖妇许了你什么,我也便许你什么,你既然对陈候之位那样感兴趣,便要以正统继位才会得陈国上下宗亲公卿的认可,无论赵南子怎样抹杀,刀笔吏都会将事实书写于陈国的汗青里。”
“若你与我联合,先从那妖妇赵南子的手中救出我父亲,使得他安然无恙,我便求他将你认作亲子,让你真正地成为陈国的储君,名正言顺地继承国位,继承大统。”
“是做乱臣贼子,还是要赤胆忠心,你要好好斟酌斟酌。”
他眯着眼睛,望向我的眼神开始变得有趣,仿佛是遇到了自己十分感兴趣的东西一样,想要上前逗弄一番。
在眼神的较量上,我自然也不能示弱,于是便用同样的眼神去看他。
两人就这般大眼瞪着小眼地瞪了片刻,妫燎忽地笑了起来。
“莫非是百里肆那厮与你说,我想要的是陈候之位?”
我挑着眉毛,面露不惑。
他这样说的意思,难不成是不想要国位,而是其他?莫不是我会意错了?
“我想要的,是她。”妫燎抬起手,指向我身后。
我眼神一顿,面露惊异。
原来百里肆说给不起的,是莘娇阳?
我回过头,望着莘娇阳,见她虽紧蹙着峨眉,可手上却未有停下,依旧拨弄着琴弦铮铮。
她贝齿紧咬,却不敢抬头看我。
九州列国传 第二十五章 繁华事散逐香尘
我抬起手摸了摸下巴,转过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莘家的姑娘,你自然要去问莘家,你想我讨要也没用,顶多在救出父亲之后,能为你俩做个媒。”
“你去与百里肆那厮说,只要他开口对莘娇阳说从了我,莘娇阳便会听他的话。”我看不出他的表情是认真还是玩乐。
不过我可以看得出,他似是喜爱阿阳的。
“那你还要问问人家姑娘的意思对不对,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我脑子里面飞速地想着,怎样解开妫燎这似是故意的刁难。
“我才不管这瓜甜还是不甜,我只要扭下来,我就欢喜了。”他抱着肩膀,坚定又倔强。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面露无奈地道:“别人的主,我可做不了,不过公子若是不嫌弃,我自己的主,我倒是可以做。”
我忽地一步走上前,离他进了一些。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身体朝后边躲去。
“我问了百里肆那厮,你与我虽是同宗,却为不同氏,你若娶了我,便能与昶伯一样,封个伯之位来坐一坐。”
他面目依旧平静如常,可眼神之中透漏着的惊恐却使我心有庆幸。
毕竟像他这样,虽生于落败的宗亲之家,习礼不差分毫,难能遇到我这样一个为自己求亲的厚脸皮,难免惊慌失措。
毕竟我已是嫁给过蔡侯的人,对他来说,
他若娶了我,才是最大的不幸。
“公主倒是妙算,我若娶了你,岂不是只能享富贵,却不能立朝堂了,这便宜都让你占了,于我却没有任何的好处。”他惧怕我再次朝他扑过去,连忙站远了。
“我倒是没看出来,公子还是心系家国的有识之士。”我抱着肩膀,玩味地看着他。
陈国确实是有这样的规矩,女君或公主之夫,若非诸侯国君,只得空享荣华,却不得再参与政事。
“燎,不敢当公主所说的有识之士那样无私,不过总不能替公主卖了命,却得不到任何好处吧?”他衣袖间不轻易地抖动,使我猜测他说的这句话应当是故意气我的。
我收起了玩味的笑容,神色坦然地道:“公子说的是,这便是我与那妖妇的区别,你若愿意,我总不会让公子日日担惊受怕,亦不会挟持公子的家人。”
“当初卫姬夫人亦是与你一样,信誓旦旦地与我说,只要我随她一起回到圣安,只要我乖乖听她的话担任继位储君,她便使我家人平安。”他垂下了眸子,似乎沉浸到了悲痛之中。
我歪着头,想到当初在息国的时候,息国侯姬留用娘亲的性命威胁我,侮辱我,使我受尽了折磨,还险些被妫薇毁了容。
我能推已及人地体会妫燎此时的恨,亦能明白他的无可奈何。
我拿下头上娘亲送给我的玉簪,狠狠地在食指上戳出一道血痕。
当他回神,见我披头散发地满嘴是血地走近,着实被吓了一跳。
我把玉簪递给他道:“你若不信我,我们便歃血为盟,以此为誓,我绝不会如赵南子一样忘恩负义,若你助我救出父亲,我必已少师之位许你,你的家人我亦奉为宗亲上宾,绝不辜负。”
他接过玉簪,手指在簪头缓缓摩挲,他笑道:“许我少师,岂不就成为了公主之师吗,我阅历极浅,怎能相配。”
“公子何须自谦,公子的年纪尚小,可心性却深如汪洋,更何况师者,并不是一定要传道授业,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我只希望公子能立于朝堂,莫要浪费这一腔热血。”
他淡淡地笑了笑,拿着玉簪同我一样,将食指戳破,而后口含鲜血。
他用衣袂擦了擦玉簪,将它还给了我。
莘娇阳的一曲《有狐》终于弹奏到结束,随着她琴声消去了之后,偏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嘈杂的声音。
似是有人破门而入,扰乱了偏房外的宴会,随着兵器相撞的铮鸣声,昶伯面露惊恐,他瞪着双眼,狰狞地看着妫燎,似是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妫燎也面露疑惑,他将我拉到他的身后,神色凝重地对昶伯摇了摇头。
昶伯抿着嘴,拂袖而走,他小心地打开偏房的小门,回到了宴会中去。
“尔等是何人,敢来此地撒野。”我听到昶伯的叱喝声。
“吾等奉卫姬夫人之命,来捉拿叛国者。”我听这人说官家话似是带着口音,仿佛不像是陈地人的口音。
我连忙拉着妫燎的衣袂,在他耳边细声地问:“可否是那妖妇对你起了疑心,暗自派人跟着你了?”
妫燎凝眉盯着我看,眼中藏着凶狠。
不刻,偏房通向外面的门被打了开。
妫燎转了个身,继续将我挡在身后,莘娇阳也疾步走了过来,与妫燎并肩将我护在身后。
其实,被人保护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我躲在妫燎的背后,却一点都不紧张,因为莘娇阳同我说过,若有不测,百里肆那厮一定会现身协助。
所以能从外门入内,弄出的声响还这般轻盈,一定是百里肆无疑了。
“外面都是暗影阁的眼线,公主若是出去了,亦有可能会被暗影阁的人毒杀。”百里肆腰携一柄精致的短剑,他身穿轻甲,却不失儒雅。
“偏房外面来了一群操着他国口音,却说着官话的卫兵,那老妖妇不会是把自己母国的军队请来了吧?”我绕过妫燎,走到信北君的身边细声地问道。
“她这还真是要赶尽杀绝。”信北君咬牙咒骂,额间似是有青筋暴起。
“怎么办,昶伯怕是要挡不住了。”莘娇阳疾步走到偏房门后,细细地听着那边屋里,昶伯与那卫兵的头领在交涉。
果不其然,那卫兵头领自己交代,他们并非陈国守宫禁军,而是卫国旌阳县兵,为首的头领正是旌阳县的护军统领,他们受卫姬夫人所请,前来陈国帮助她肃清叛国余孽。
“看来她已经对我起了疑心,否则卫军入圣安的事情,为何我连一点消息都未得到。”妫燎面色慌张,连忙拉着我往屏风后面的外门去了。
百里肆一步上前拉扯着妫燎的衣袂:“一定是你,是你将公主出卖给了卫姬夫人。”
妫燎来不及解释,拂袖甩开百里肆的钳制,从袖袋之中掏出一支翡翠镶银云松步摇递给我道:“会凫水吗?”
我点了点头。
他随即抱起我,将面向安河的窗子打了开。
“潜到水下,不要出来,往东游三座画舫,再上岸,那里正是安河船屋的飘香院,去飘香院的香雪阁里找一个叫素素姑娘,她会帮你。”
他一边说,一边将我扔了下去。
我手里死死地握着那枚翡翠镶银云松步摇,“哗啦”地一下掉进了水里。
我奋力朝水下沉去,这炎炎夏日本就浑身发汗,忽地被这冰凉的河水刺入骨头之中,让我想起曾经在蔡国的时候,下潜逃亡的经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