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星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稻草天师
钟庆渊朝那将军拱拱手,哈哈大笑。
“哼,当本将真的会放走那支魏国大军么?先前受制于黑旗军兵力不足,首尾无法兼顾,现在王爷的援军已至,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不管那个高人是谁,本将一定要你有来无回!”
同一时间,洪启的三千轻骑也刚刚建好营寨,与田忠、张北江两位副将研究明日的行军路线。
这时,一个亲兵冲进营帐,单膝跪地道:“启禀三位将军,斥候刚刚在大营附近抓获两人,他们说自己乃是流民,但属下却觉得他们鬼鬼祟祟或有蹊跷,特请三位将军示下。”
“哦?”
洪启微微一愣,点头道:“把人带进来!”
话音刚落便有士卒推着两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进了营帐,那两个老头浑身脏兮兮的,一见三人立刻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看上去的确很像躲避兵灾的流民。
洪启在二人身上打量一番,与田忠和张北江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不必装了,二位阁下是南朝的哪位大人,还请报上名来,免得本将真的将你二人当成流民宰掉,岂不冤枉?”
正在拼命磕头的两人一听此话,顿时浑身一震,其中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缓缓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恐惧之色消失无踪,高贵气质油然而生。
“本官乃沂水知府,宁国驸马,上官不达当面!”
洪启微微一愣,盯着上官不达仔细端详片刻,沉声道:“上官大人好气魄,这般坦诚,就不怕我三人对你不利么?”
上官不达哈哈大笑道:“将军何必故作姿态?这一路以来我上官不达时运不济,无论如何躲藏都正好与贵军进军路线一致,终究没能逃出生天,不过几次与贵军擦肩而过,也让我发现了贵军的秘密。”
“原来如此,不知上官大人发现了我军的什么秘密呀?”
洪启冷笑到。
上官坦然道:“贵军趁我沂水不备,妙计破城,的确打了一场漂亮仗,可惜贵军故作伏兵却逃不出本官的一路观察。
如果本官没有猜错的话,贵军并非什么神兵天降,而是北武卫大军中的一股,全军只有三千人马,而且没有后援,本官说得对吗?”
洪启三人脸色一变,豁然起身。
“上官大人这般慧眼如炬,就不怕我杀你灭口?”
上官不达眼珠一转,笑道:“将军不会的,死知府怎会有活上官有用?本官在沂水为官六载,对泾阳一省了若指掌,将军想率领这支孤军撤回魏国,没有本官的帮助,恐怕难上加难。”
洪启脸色沉了下来,看向田忠与张北江,他们都是出身行伍,论嘴皮子功夫哪是上官不达这等官油子的对手?
眼下战事吃紧,魏军虽然连连获胜,但无异于高空求索,命悬一线,只要一战失利便是万劫不复。
何况大军一直在向南朝复地挺近,每走一步,危机就会增大一分,回国之路更是遥遥无期。
再加上为防暗棋泄密,三人始终都不知道徐锐的撤退计划,心中难免打鼓,被上官不达一说顿时有些意动。
“上官大人请坐,不知大人对眼下的战局有何见教?”
洪启沉吟片刻,指了指营帐里的一块石头,对上官说到。
上官不达拍了拍屁股上的黄泥,施施然坐了下来,神色镇定地说道:“本官当然有所见教,不过在本官分析局势之前,可否先请将军解惑,你们究竟是如何一眼看破我身份的?”
洪启一愣,与田忠和张北江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上官不达一阵错愕,不明白究竟有何可笑。
张北江见他不明所以,冷笑道:“上官大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二人假扮流民的确是招秒棋,可是哪有流民穿得起绸缎内衣的?
据本将军所知,南朝等级森严,别说流民,就是家资万贯的巨富商贾也不得穿着绸缎,此时出现一位身穿绸缎内衣的流民,岂不是明摆着告诉我们,您是一位官员?”
上官不达脸色一僵,连忙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衣领处果然在粗布麻衣之下露出了半截灰黄色的绸缎内衣。
城破之时他走的十分匆忙,来不及好好打扮,这一路更是仓皇逃窜,一直没有时间在意这些细节,没想到就此留下了最大的破绽。
上官不达长叹一声,苦笑连连,两只眼珠微微打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谋断星河 第二十一章:暗潮汹涌
红罗普,三千魏军一路向南急行,主将洪启和两位副将凑在一起,一边行军,一边商议接下来的方略。
田忠略略回头,瞟了一眼被骑兵裹挟的上官不达,冷哼道:“将军不会真信了那南朝蛮子的鬼话吧?照我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刀砍了他得了,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洪启收起地图,笑道:“田兄不必多虑,本将带兵多年岂会不知那老货心里的小九九?留着他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田忠一愣:“以防万一?洪老弟要防什么?”
洪启叹了口气:“二位也看到了,第七只锦囊让咱们一路南下,两天之内务必抵达溢水河畔的龙阳镇,说是大军将在那里接应我们北返大魏。”
“这有何不妥?”
田忠不解。
张北江插口道:“洪将军是在担心大军无法来援。”
“果真如此?”
田忠问到。
洪启点头:“锦囊里语焉不详,说是如果三日之内有援兵到达,则我军任务就此结束,不必再打开后续锦囊。
若是三日之内援军没来,便是大军出了变故,可以陆续打开之后的七只锦囊,按锦囊妙计继续作战。
话虽如此,但洪某愚钝,实在想不出我军一路向南,早已深入南朝腹地,那小侯爷带着五万步兵要如何在两天之内横跨近三百里地,抵达龙阳镇接应我们?难道他还能让大军飞过来不成?”
“嘶……”
田忠倒吸一口口凉气:“所以你才留着那老货,以备不测?”
“是啊,若我军真能北返,生擒四品知府也算你我三人的大功一件,但若是中间出了岔子,我三千儿郎必身陷重围,到时候说不得还要指着那老货闯出一条活路。”
“理虽如此,但那老货贼眉鼠眼,两面三刀,听他所言恐怕是饮鸩止渴,死得更快!”
“田兄不必担心,不过是利用他熟悉南朝军政地理之故,方便我等行事罢了,到时候多抓些舌头,两相印证之下,量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几十米后,上官不达换去破衣,穿着一件魏军骑兵的旧皮甲,和他那老奴一人一马,被大军裹挟着前进。
上官不达乃是文官,出入都有车轿,虽会骑马,却从未这般长途奔波,半日下来已被颠得七荤八素,感觉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
他那老奴五十来岁,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却仍勉强照顾着他。
“老爷,咱们难道真的降了这班北朝蛮子不成?”
老仆提着马缰,小心翼翼地靠到上官身边,小声问到。
上官不达苦笑道:“不如此还能怎样?我本想迅速赶到附近城池,先告他钟庆渊一状,没想到天不遂人愿,现在王爷恐怕早已知道沂水城破之事,即使逃脱也免不了杀身之祸,不如随这支孤军北去魏国,若能伺机脱身,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可您就不怕王爷的暗棋么?他们对待叛国之人一向狠辣,要是被人发现咱们逃到北朝,说不定会死得很惨!”
上官不达叹了口气:“眼下步步杀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看好包袱,里面有老爷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身家,要是能够脱身,还得靠它们隐姓埋名地过日子。”
老仆点了点头,将原本挂在马上的包袱抱在怀中,手指在包袱上来回摸了几遍,似在确认里面的物件。
然而,他刚摸了没两下,脸色突然一变。
“坏了!金条没了!”
老仆惊呼一声,连忙打开包袱,伸手探入,放金条的地方的确空空如也,整整十五根拇指粗细的金条竟然不翼而飞。
“你再好好找找,包袱一直在你身上,怎会说不见就不见?”
上官不达也着了急,要是没有这些金条,他们即使能够脱身也将流落街头,下场凄惨。
老仆又摸了几遍,脸色越来越白。
“咦?”
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他突然在包袱里摸到一颗指甲盖大小的东西,掏出来一看,竟是一枚黑色的木质棋子。
“这是……”
老仆捧着棋子微微发愣,上官不达一见此物顿时一惊,也顾不得骑在马上,斜过身子,一把将那枚棋子夺过来仔细打量。
“暗棋,是暗棋,军中还有暗棋!”
上官不达低呼一声,惊觉不妥,连忙住口。
他握着棋子,左右打量,见没人注意,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棋子塞进袖口,脸上已经全无异状,只是两只眼睛仿佛射出诡异的光芒。
另外一边,与三万犀角军汇合之后,南朝大军声威大震,钟庆渊立刻派遣一万步兵东进百里,充实各地守备,扎紧口袋,以防北武卫再度逃脱。
自己则亲率剩下的两万骑兵和三千黑旗军直追北武卫而去,形成关门打狗之势,誓要将北武卫五万人马堵在溢水河畔,一举歼灭。
大军之中,黑马黑甲的钟庆渊与一身光明铠,傲立白马之上的犀角军副将卢东卿并肩而行,远远看去,好似一对黑白无常,阴森冷酷。
“青玄贤弟,北武卫不过区区五万人马,不仅孤立无援而且全是步兵,一场野战足以尽灭,你何故这般慎重,摆开阵势缓缓图之?”
卢东卿不解地问。
钟庆渊道:“卢兄有所不知,那北武卫中似有高人,屡屡看破我军意图,行事往往出乎预料,由不得本将不慎重啊。”
“哦?竟有此事?”
钟庆渊苦笑道:“若非如此,沂水一战早已将其击溃,又何必劳烦卢兄跑这一趟?
不怕卢兄笑话,哭坟谷一战本可一决生死,但本将观势有不妙,未敢出击,乃是从军十数年来唯一一次未战先退,时至今日仍深以为耻。”
“上兵伐谋,能把我南朝第一少年勇将逼到这个份上,那人绝对是人中龙凤,天纵英才,愚兄我倒是很想见见你口中的这位高人。”
卢东卿微微一笑,见钟庆渊欲言又止似有话说,又道:“贤弟有话便说,你我二人出生入死,何必如此生分。”
钟庆渊闻言大笑三声,似是将一腔郁闷全都发泄出去,这才朗声道:“卢兄见笑,小弟的确有一事相求,北武卫南撤时曾分出一军,不过区区三千人马,却兵不血刃地夺下沂水,险些坏了王爷大事。
如今终于轮到我出招,我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抱头鼠窜的北武卫自投罗网,便能毕其功于一役,只是这只人马仍然游离在外,始终是个破绽,每每想来都有些心神不宁。”
卢东卿明白了他的意思,剑眉一挑:“青玄放心,这只人马交给愚兄便是,留愚兄给下五千骑兵,愚兄定将那三千头颅一颗不少地送到你面前!”
钟庆渊朝他郑重地拱了拱手。
“卢兄切勿轻敌,小弟给卢兄一万骑兵,能尽数歼灭这支孤军更好,若是天时不许,便将其盯紧,只要不来坏我大事,等我扫平北武卫主力再腾出手来慢慢处理便是。”
卢东卿深深看了钟庆渊一眼,也朝他拱手笑道:“难得见你如此慎重,也罢,我便帮你盯住这支孤军便是,保证不会让你有丁点后顾之忧。”
傍晚,北武卫急行军六十里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热好的饼子便新鲜出炉。
白虎营里,千户韩百行正招呼士兵吃饭,突然有个亲兵凑道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大人,他又来了。”
韩百行扭头一看,只见营门旁果真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校尉,正远远望着自己。
“你们快吃,说不好晚上还有战事,别误事!”
韩百行放下饼子,对左右吩咐一声,又冲那个亲兵使了个眼色,然后不露声色地朝营门走去。
等他穿过营门,那校尉本想上前说话,却被他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两人一前一后,装作互不相识,一直绕到偏僻处才停下脚步。
“李邝,你知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这个时候来找我,若是暴露身份如何是好?”
见左右无人,韩百行压低声音呵斥到。
“大人,卑职也是不得不来,徐锐师出鬼谷子的消息为何还未传递出去?”
校尉李邝双手抱拳,焦急地问。
韩百行冷哼一声:“传传传,传什么传?鬼谷一门又有高徒出世,何等惊人,你如何确定消息真伪?”
“卑职亲耳所闻,徐锐言之凿凿不似作伪,何况即便消息有假也该令上峰知晓,否则便是我等失职!”
“住口!眼下大军四处乱窜,早已偏离既定计划,这才是头等大事,你不思进取,舍本逐末,还敢来质问本官?”
面对韩百行的斥责,李邝牙关紧咬,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早已怒极,但眼下不是内斗的时候,他只得强行压住怒火,沉声问道:“那依大人之见,又当如何处置?”
韩百行也不想将关系弄得太僵,见李邝服软,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不能再让那小子胡作非为,计划必须尽快实施,把他做掉,一了百了。”
李邝一愣:“现在实施计划?不行,大帅已经对他言听计从,绝不会同意!”
韩百行冷笑道:“大军如此异动,你怎么知道杨渭元没起异心?何况计划早已定好,杨渭元已经拦了太久,要是上峰怪罪下来,就算是他也吃罪不住!”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里究竟还是我说了算,你只管好好准备,等时机成熟我会给你暗号!”
说完,也不等李邝说话,韩百行便迈开步子朝人群走去。
李邝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牙齿挫得咯吱作响。
“说来说去,不就是怕我夺了首功取你代之么,韩百行……哼!”
中军营帐之中,杨渭元皱眉不语,曹公公急得满头大汗,刘异更是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只有徐锐端着茶杯时不时地呡上一口,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延河岸走得好好的,过了今晚再有半天就能赶到连城港,为何又让大军临时改变路线?你知不知道,往山里绕这一圈,我军至少要晚到半天!”
刘异终于憋不住,朝徐锐怒吼到。
徐锐放下茶杯,微笑道:“半天而已,我算过了,只要比敌人早到两个时辰,我军就能安然撤退。”
刘异呼吸一窒,怒道:“你以为只有你会算,别人都是傻子?时间当然是越充裕越好,否则这一路上随便出点什么意外,五万大军立时就有倾覆之危!”
“将军且先息怒,若你是南朝统帅,获悉我军一路奔波赶往连城港,会如何布置?”
“废话,当然是沿途设下伏兵……等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眼下南朝主力都在溢水河东,黑旗军又被我军甩在身后,他们绝没有多余的兵力伏击我五万大军。”
“将军说得不错,南朝的确没有多余的兵力伏击我军,但如果只是沿途骚扰呢?”
刘异一愣,如果只是小股部队沿途骚扰,北武卫分不清虚实,绝不可能视而不见,每次袭扰都得停下来专门布放,甚至反击,如此多来几次定然疲于奔命,极有可能被拖住脚步,然后被身后的黑旗军追上野战。
缺乏陌刀等装备的步兵如果无坚可守,直接暴露在骑兵的铁蹄之下,那么与五万只温顺的绵羊也没有多大差别。(见我国古代与北方少数民族的诸多战例)
而且就算没有被黑旗军追上,一路急行的大军已然非常疲惫,若再疲上加疲,很有可能引起混乱,被小股敌人趁机蚕食。
见刘异额头冒汗,徐锐掏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之前的那张地图被杨渭元顺走了,这还是他熬了一个通宵新画的。
徐锐指着地图说道:“您看,走现在这条路,只要攻克雨山关,大军就能绕开敌人的所有布置,直扑连城港。就连我们自己都想不到,南朝统帅又如何会有所防备?”
“这是……”
刘异一见那张地图顿时双目一亮,立刻扯过仔细研究起来。
刘异终于不吭气了,但一直没开口的杨渭元却抬了抬眼皮,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问题就出在雨山关,雨山关虽是小关,守军不过千人,附近的山崖也算不得险峻,可是此关极为狭窄,最宽处也不到百丈。
如此一来,我军攻城时一次至多也就能冲上去一两百人,北武卫空有五万大军,却无法展开,只能硬耗,战事必然旷日持久,少说也得被阻拦数日。
眼下时间极为紧张,别说被阻拦数日,就是被阻拦三五个时辰也是灭顶之灾,你又有何良策?”
杨渭元说话的时候,刘异已经将那张地图小心折起,收进了自己的口袋,脸上没有一丝惭愧,反而双目炯炯地盯着徐锐,仿佛在等着他的下文。
得,遇见两个活土匪,这个通宵又白熬了……
徐锐在心里苦笑一声,收起了玩笑之色,沉声道:“两位将军不必担心,敢选这条路线,我定然早有准备,不过想要成功还需两位将军借我几样东西。”
“你想借什么?”
“最勇猛的将领和最不怕死的士卒,还有……三百条人命!”
徐锐邪邪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此时此刻他想起了三国时期的一位神奇将领。
谋断星河 第二十二章:神兵天降
宏威十五年,十月初八凌晨,钟庆渊率领一万犀角军骑兵和三千黑旗军,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地朝连城港奔袭而来,距离北武卫已不到一日路程。
同一时间,北武卫五万大军整装列队,开到雨山关前,随时可能攻城。
雨山关上钟鼓齐鸣,旌旗猎猎,一千两百余名守军严阵以待。
雨山关一侧的雨阴山上,刘异精心挑选出来的五百位前锋营敢死队正艰难地翻山越岭,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袱。
十七岁的三狗就在这只队伍当中,他刚刚参军两年,算是前锋营里最小的一个,却已经经历了数场大战,见惯了生死。
跟着刘异打仗向来都是一往无前,奋力搏杀,只要够勇猛,够好运,就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三狗本以为已经掌握了战场生存的诀窍,但自打沂水之战后他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会打仗了,因为眼下的战法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双手攀着树枝,身子像是荡秋千一般越过一条小沟,落地站稳,三狗终于按耐不住好奇,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老兵。
“何叔,不是说去攻城么,为何咱不去爬城墙,反倒跑来爬山?”
何叔是个年过四旬的老兵油子,跟着刘异打了半辈子仗,由于家贫,军功都换了饷钱,到现在还是大头兵一个。
被三狗一问,何叔也想不明白,又不愿在小辈面前丢人,便板起面孔斥道:“去去去,小兵娃子操心那么多作甚?好好跟着将军砍人割头便是!”
三狗不好再问,撇撇嘴,跟在何叔身后继续向山顶爬去。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是前锋营副将梅闯,他便是徐锐从刘异手里借来的“最勇猛的将领”,不过获此殊荣的他此时正一肚子怨气。
当初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他便断定能想出如此离奇的攻城战法,徐锐要么是异想天开,要么是脑子进水,说什么也不同意。
可是他不带队,刘异就要亲自披挂上阵,梅闯深知老将军的性情,哪敢让他再来涉险,只得不情不愿地接下了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爬了两个时辰,队伍终于来到山顶,梅闯让副将清点完人数,确定五百勇士无一人掉队,这才望向天边的第一缕晨曦,叹了口气。
“徐锐小儿,老子这次要是能活着回去,定要将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黎明时分,北武卫阵中杀声震天,开始攻城。
站在雨阴山顶看着山下关隘攒动不已的火光,梅闯咬了咬牙,朗声道:“弟兄们,不瞒各位,我五万北武卫大军已经深陷重围,能否突围而出,争取一线生机就看咱们的了。”
此言一出,队伍里顿时传来一阵骚动,但这些人毕竟都是刘异精心挑选的敢死之士,梅闯只是压了压手,声音立刻小了大半。
“弟兄们,大家都是爹妈生养,现在五万大军都瞅着咱们,咱们胜了,五万大军就有了生路,咱们要是败了,大家都得死在这!
别的我也不多说,现在打开包袱,裹上被甲,咱们往这山崖上滚下去,从雨山关背面发起进攻,为我大军破城!”
梅闯指着脚下陡峭的山壁,朗声说到。
“什么,从这里滚下去?!”
“将军,您疯了么,此处虽不是悬崖绝壁,可就这样滚下去与跳崖自杀有甚区别?”
队伍里立刻响起一阵阵惊呼。
“都闭嘴!”
梅闯低吼一声,冷冷道:“怎么,怂了?我前锋营历来只有猛士,没有孬种!尔等都是将军精心挑选的敢死之士,难道就这点胆子?”
见众人沉默,梅闯继续说道:“敢跟老子一块滚下去的,无论生死,回去都赏一年饷银,有死伤残疾者,除了朝廷抚恤之外,妻儿都由刘老将军养活。
不敢滚下去的,现在就滚蛋,从哪来,回哪去,从此以后别说是老子带过的兵,前锋营里没有这样的孬种!”
“将军,俺们不是孬种,前锋营的兵哪个不是冲锋陷阵悍不畏死?您说跳就跳,只是俺要是死了,家中老娘还要烦劳刘老将军养活,可不能骗俺们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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