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星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稻草天师
剩下的就是黑旗军仓皇之下强攻峡谷,与北武卫决战。
这是能否回家的关键一仗,打赢,北武卫将再无羁绊,可以安安稳稳地撤回魏国,但要是打不赢,那就是前功尽弃,仍旧逃不出全军覆没的下场。
生或死,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苏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手心里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杨渭元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你让工匠赶制的那批古怪器械真的有把握拦住黑旗?”
杨渭元不无担心地问了一句。
古怪器械?
苏微微一愣,随即想起了之前画的那堆草图,拒马桩、阻拦索、地刺林,还有宽六米,深两米,插满尖锐木刺的壕沟,只要黑旗军不是真正的坦克,就绝对无法突破正面防线。
再加上哭坟谷的古怪风声,一旦在骑兵冲锋时突然响起,立刻就会惊扰马群,让骑兵陷入混乱。
这三千黑旗毕竟人数太少,就算用尸体来填,也不可能从正面突破防线,只能转而上山,而只要他们一上山……
苏冷笑道:“无妨,我没打算和黑旗军正面硬碰,而是要逼他们上山。”
杨渭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打了个寒颤:“你把几乎所有的猛火油都埋在两侧的山上,只要一个火星就能点燃整片树林,一旦黑旗军上山必然九死一生。
可是,之前你见敌军没有立刻发动进攻,便断定对方已经看破了你的计策,现在你有多大把握让他们乖乖上山?”
苏摇头道:“我没把握,战场的主动权始终都掌握在黑旗军手上,现在阴谋变成了阳谋,我一直努力造势就是要让对方扛不住压力,主动犯错,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战胜黑旗军!”
“战胜黑旗军?”
杨渭元眼皮一跳,黑旗军横行战场十数载,未尝败绩,就算是他也从没想过能战胜这样一只劲旅,难道黑旗军今天真的会栽在徐锐这个刚刚十六岁的小子手上?
这件事本就有些匪夷所思,但真正令他惊讶的是,假如黑旗军真的全军覆没,杨渭元恐怕也不会感到吃惊。
不知不觉之间,徐锐已经给了杨渭元无穷的力量,看着他单薄的身体,再想起一步步落入圈套的黑旗军,杨渭元甚至有种错觉,这个世界上或许没有什么是这个小子干不成的吧?
什么时候,自己对他的观感竟已经改变如斯了?
苏不知道杨渭元心里正掀起惊涛骇浪,耐心地解释道:“北武卫在圣上的计策中只需承担阻击敌军援兵的任务,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机动力都不足以和黑旗军正面硬抗。
我用了很多心思才创造出唯一一次战胜黑旗军的机会,一旦错过了今天,我军将再无可能战胜这支黑旗军,而且因为其强悍的机动性,我们撤退的过程必将危机重重。
所以,成败在此一举,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想要活下去,今日之战必须取胜!”
这话既是说给杨渭元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苏的两颗眸子眯成细线,遥遥望向潮水般的黑旗军阵。
黑旗军阵里,钟庆渊正暴跳如雷,一条沾了水的鞭子狠狠抽在王庭的身上,所过之处皮开肉绽,鲜血纷飞。
今日凌晨,黑旗军外围斥候来报,发现小股人马,开始时钟庆渊以为是北武卫的伏兵,立刻集合全军严阵以待,没想到等来的却是王庭的溃兵。
王庭奉上官不达之命,率领两千骑兵偷偷出城,妄图在黑旗军与北武卫交战之时突然杀出,抢得一份军功。
然而他晚出发了一天,又按照错误的情报行军,赶到沂水城东六十里时,早已没了黑旗军和北武卫的踪影,只得悻悻地返回沂水。
半路上,王庭的两千骑兵恰好碰到了突围出城的沂水同知齐大人。
齐大人原本是想按照上官不达交代,去找钟庆渊的三千黑旗,但他也以为黑旗军在沂水城东,这才走错了方向,与回师的王庭撞了个满怀。
王庭得知魏国大军神兵天降,兵不血刃地攻破沂水,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转头向南,朝南朝复地逃窜。
可他们的运气非常糟糕,没走多久便碰上了从沂水城南下的三千魏军。
洪启率领的三千魏国骑兵按照苏的锦囊妙计,在补充了大量物资并休整一夜之后,火烧沂水,然后向南运动,与王庭的两千人马不期而遇。
狭路相逢勇者胜,魏军士气正旺,势不可挡,吴军却如丧家之犬,一触即溃,只得继续向南逃窜。
经过整整一夜的追逃,王庭和齐大人带着数百残兵败将,误打误撞地追上了钟庆渊的主力。
钟庆渊听说沂水城破,魏国大军正朝他奔袭而来,顿时怒不可遏,这才有了刚刚的一幕。
“把他泼醒!”
眼见王庭已经昏死过去,钟庆渊冷冷地吩咐一句,立刻便有两名军士抬着一桶凉水当头泼下,王庭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抬头一看,正好对上钟庆渊冰冷的目光,连忙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本将离开沂水时,命令沂水守军稳固防御,一兵一卒不得出城,你都当了耳旁风?!”
钟庆渊压下火气,冷冷问到。
王庭浑身颤抖,伏在地上低声回答:“回……回禀将军,末将是奉上官知府之令,追击魏军……”
话还没说完,一鞭子狠狠抽在他嘴上,顿时鲜血淋漓,血肉翻飞,再也讲不出一个字,只是“呜呜”地拼命磕头,祈求钟庆渊饶他一命。
齐大人跪在地上,死死抱住钟庆渊的大腿,哭嚎道:“将军,别打了,别打了,眼下北朝大军压境,还请将军早做打算,早做打算啊!”
钟庆渊一脚踢开齐大人,咬了咬牙,问道:“上官不达现在何处?”
齐大人哭道:“城破时上官大人自知罪孽深重,誓与沂水共存亡,现在恐怕……恐怕已经以身殉国了……”
“啪”的一声,钟庆渊一拳打断身侧的小树,怒道:“上官老儿误我大吴,当杀!”
黑旗军中走出一位副将,抱拳道:“将军,眼下哭坟谷中有五万魏军与我军对峙,北方又有数万大军奔袭而来,一旦两面夹击,我军危矣,还请将军早做打算。”
钟庆渊瞟了那人一眼,问道:“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那人道:“将军,我黑旗军乃是王爷亲军,向来有进无退,眼下北方的魏军离我军至少还有半日路程,我军只要发动总攻,在半日之内攻下哭坟谷,粉碎北朝蛮子两面夹击的美梦,再掉过头来对付北方的敌军,定可一战而下!”
此言一出,立刻有数位黑旗将领连声附和,其中一位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将更是抱拳道:“将军,我军与魏军对峙两日,丝毫未见魏军动静,末将始终认为魏军主帅不通军略,将大营设在峡谷之中,乃是自取死路。
只要我军阻断峡谷两头,再遣一军从峡谷之上俯冲而下,定能将魏军截成数段,使其首尾不得兼顾,到时魏军大乱,我军定能大获全胜!”
“你们都是这个意见?”
钟庆渊冷冷扫视众将,众将连连点头。
“愚不可及!”
钟庆渊冷笑道:“我问你们,除了这支偏师和停在溢水上的那支水师,北朝三十万精锐尽被王爷大军困在包围圈中,那奇袭沂水城的大军又是从何而来?”
“这……”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面面相觑。
此次合围乃是王爷亲自坐镇中军,对于已将武陵王奉若神明的黑旗军众将而言,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有人能从王爷的大网中逃出生天,那这支奇袭沂水,断了他们后路的大军又是从何而来呢?
见没人答话,钟庆渊望向伏在地上的齐大人。
“齐大人,你当真看到数万魏军攻破沂水?”
齐大人当即叩首道:“回禀将军,下官的的确确看到数万大军攻破沂水,不仅下官,和下官一同突围的兵将们也都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还请将军明察!”
钟庆渊望向军法官,军法官微微点头,证实齐大人所言非虚,一众将领顿时更加疑惑,神色各异无人开口。
“报!”
一个斥候冲进中军,大声禀报道:“将军,三十里外发现魏军前锋,人数至少三千以上,全是轻骑。”
一听此话,众将顿时一片哗然,之前献计的副将连忙抱拳道:“将军,魏军奔袭速度大大超出预估,仅前锋便有三千,还是清一色的轻骑,主力至少也在三万以上!
将军,无论这支魏军究竟从何而来,其势已然危及我军却是事实,还请将军早做决断,不可再犹豫啊!”
齐大人也叩首道:“钟将军,下官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方才所说绝无半句虚言,还请将军速速击溃魏军,为我沂水数千将士报仇雪恨!”
那位二十出头的军官也道:“将军,用兵谨慎固然可取,但若是太过谨慎,贻误战机,岂不是自缚手脚,悔之晚矣?
请将军下令,末将愿为先锋,领一千人马从峡谷两侧截断魏军大营,一战克敌!”
“将军!”
“将军!”
“末将等请将军下令!”
一众黑旗将官跪倒在地,朝着钟庆渊抱拳请战。
钟庆渊虽说自信,可与一众将官意见相左,说没有压力那是假的,此时他眉头深皱,心中也渐渐开始动摇。
究竟是我错了,还是大家都错了?
王爷说过,乱军之时当兵行险着,眼下敌情不明,我军危机重重,是否正是王爷所言的乱军之时?
何况自打沂水一战开始,自己仿佛处处受制,回回慢人一步,魏军中真的会有如此算无遗策,智极近妖的将领?
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正在犹豫之时,又一个传令兵突然冲了过来,大声喊道:“将军,收到王爷的飞鸽传书!”
众将一愣,齐刷刷向那个小兵望去,钟庆渊接过飞鸽传书,展开一看,皱着的眉头豁然开朗,似乎已有定计。
谋断星河 第二十章: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传我将令,全军立刻开拔,北上三十里击溃来袭魏军!”
钟庆渊朗声下令,黑旗军一众将官顿时一片哗然。
“将军,我军舍近求远,北上与来袭魏军交战,一来一回至少也得两日,岂不是白白放跑了眼前这支魏军?”
“将军,一旦我军与来袭魏军陷入苦战,哭坟谷中的五万大军合围而来,我军将有全军覆没之忧!”
“将军,三思啊!”
“请将军三思!”
面对此起彼伏的反对声浪,钟庆渊冷哼一声:“我意已决,一切后果由我一力承担,诸将听令,不得再言!”
众将顿时大声呼诺,在军法森严的黑旗军中,一旦主帅下令,众将即使再有意见也得不折不扣地执行军令。
大家都有些纳闷,原本钟将军似乎已经有些意动,可一看到万王爷的飞鸽传书便立刻变了注意,王爷的飞鸽传书上究竟说了什么?难道真是战事不利,放跑了数万大军?
钟庆渊小心翼翼地收好飞鸽传书,目光远远投向喇叭状的哭坟谷上,心中喃喃自语。
“兵者,国之重器,果然还是不敢心存侥幸啊,魏军之中必有一位高人,哼,还有机会,我定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不费一兵一卒把我黑旗军逼到如此境地!”
哭坟谷中,眼见黑旗军如潮水一般退去,几乎眨眼之间便消失在地平线上,斥候立刻兴奋地大喊:“黑旗军退走了,黑旗军退走了!”
兵士们顿时欢呼起来,唯有中军之中的一众高级将官黑了脸色。
一仗未打,黑旗军全身而退,随时可能追上撤退的大军,利用野战优势击溃北武卫,眼下这种局面仅仅只比哭坟谷战败,立刻全军覆没稍好一些而已。
没想到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苏望着退走的黑旗军,长叹一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还是缺了几分天命啊,嘿,黑旗军主帅果然不凡,面对如此压力竟然还能保持清醒,真是徒呼奈何……”
原来还是有他算不准的时候……
杨渭元见黑旗军退走,心中那股莫名的压力反而一松,看苏的眼神终于少了一些矛盾。
可见他心情极度低落,杨渭元又有些不忍,轻轻拍了拍苏的肩膀道:“人力有时而穷,不必过于自责,战局本就瞬息万变,你又不是神仙,哪能真的算无遗策?收拾好心情,下次再战吧。”
苏微微一愣,苦笑摇头:“没有下次了……”
杨渭元不解道:“既然你对赶制的那些器械如此有信心,为何又说没有下次?”
苏叹道:“那些东西虽不是一次性的,但一来黑旗军毫发未伤,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我们没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用来回收器械。
二来,我原本就是要在此地与黑旗军血战,消耗掉多余的物资,如此大军才能轻装上阵,在南朝主力合围之前从容撤退,所以即使有时间也决不能回收那些器械,否则大军必然行动迟缓,早晚得被南朝合围。”
杨渭元大惊道:“如此说来,我军岂不是再也没有与黑旗军一战的资本?”
苏点头道:“是啊,所以我才会说,今日一战是我军击溃黑旗军唯一的机会!”
“那岂不是再遇到黑旗军之时,就是我军败亡之日?”
杨渭元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原本静静站在两人身边的曹公公突然大惊失色,低声疾呼。
苏摇头道:“那也不至于。”
他拿出一张地图,指着上面的几个坐标点说道:“黑旗军既然退走,必是疑兵之计起了作用,他们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两日,而我军距离溢水之畔的连城港仅有一天半的路程。
溢水与北方水网相连,却与南方水网阻隔,南朝水师若要进攻连城港,需绕个大湾,从海上进河道,至少得多走半个月。
故而小子我料定被围的三十万大军之中,除了我军之外,还有一路负责后勤供给的水师应该暂时无恙。
这才会冒险指挥大军南下,最终目的就是绕过流青山,转向东北,快速抵达连城港,借用水师战船甩开吴军,撤回魏国。”
这张地图是苏这几日按照魏军的军用地图自己整理的,里面多了等高线、比例尺、坐标点、水文信息等许多内容,虽然数据仍然极不准确,但已经比之前的地图好上了太多。
杨渭元一见那张地图顿时眼睛一亮,不露声色地接了过来,叠好揣在怀中,竟是明目张胆地据为己有。
苏翻了个白眼,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只得视而不见,忍气吞声。
曹公公自然看不懂那张地图的好处,不过他却听懂了苏的意图,得知大军还有两日便能安全回国,心中长长地松了口气。
其实苏还有半句话没有说,此战未能一举鼎定乾坤,归途必然不会一帆丰顺,计划是定下了,但能不能实现还得打个问号。
按照苏的计算,黑旗军除非一直看不破他的真实目的,否则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拦北武卫回国。
既然那位素未谋面的黑旗将领能在哭坟谷全身而退,没理由会突然变蠢,看不破他的目的所在。
所以这一路必然困难重重,险象环生,最后能有多少人活着回到魏国就得看天意了。
归根结底还是沂水一战打得草率,被黑旗军就此拖住,丧失了战场的主动权,积重难返之下,再想搬回局面谈何容易?
别看魏军小胜几场,但南朝大军依旧手握巨大优势,即使大败也不会伤筋动骨,可北武卫只要打输一仗立刻就是全军覆没。
对于这一点,杨渭元作为主帅早已想到,也做好了思想准备,此时此刻他更揪心的其实是另一个问题。
“小子,你费尽心思,以三千轻骑作为伏兵,虽骗过黑旗军,为我主力撤退争得时间,但黑旗军岂是那么好相与的,此次退走必是回师去拦截那作为伏兵的三千人马,你终究还是要牺牲那三千人的性命,是也不是?”
苏摇头道:“非也,锦囊妙计虽是出自我口,却是将军亲笔书写,难道您忘了他们在疑兵之后便会立刻西撤,兜个圈子去溢水河畔等待与我军汇合?
只要我军能在连城港登船,就能沿江南下,接上那三千骑兵之后再折头北上,如此一来便能毫发无伤,金蝉脱壳。”
杨渭元冷哼一声,道:“锦囊之事本帅自然不会忘记,可你机关算尽,计中有计,谁知道会不会在其中藏着后手?
锐儿,义父劝你一句,我北国将士具是袍泽,已然无救那便算了,切不可自持多智,用袍泽性命换我主力生机,否则必将寒了将士之心,今后谁还敢随你死战?”
苏朝杨渭元深作一揖,恳切道:“义父教诲,孩儿必谨记于心。”
说是如此说,可苏的心里却在叹惜,他所受的教育便是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最后的胜利,因为星际战场一旦战败,灭亡的是整个人类。
覆巢之下无完卵,要是人都没了,一切道德义气又有什么意义?
你死我活,不择手段才是战争的真谛啊……
杨渭元也知道苏敷衍他的成分居多,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小子明明有血有肉,为何一提到战事便会变得这般冷酷无情。
他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惜一声,转头向大帐走去。
苏望着杨渭元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半个时辰后,北武卫大军准备停当,轻装上阵,向东北缓缓前进,徐方跟着苏拖在队伍末尾,最后一队离开哭坟谷。
在板车上,徐方听着少爷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知道少爷心情不好,故意将车赶得尽量慢些。
苏望着哭坟谷渐渐从视野中消失,明白自己只要离开最初的穿越点,便会距离生养自己的世界越来越远,回到另一个世界的希望也越加渺茫。
他不禁在心中长叹一声,口中喃喃自语。
“第322次通讯,一号舰队舱呼叫729号通讯空间站,我可能暂时回不来了……没办法,从今天开始,我就叫徐锐了……伙计们,星际大战交给你们,可千万别输啊……”
另外一边,黑旗军快速北进,马不停蹄地跑了整整一天,准备与传说中的魏国大军展开决战。
可洪启率领的三千人马只是在黑旗军三十里外现了一圈,便马不停蹄地向西撤走,等黑旗军杀到之时,又是只剩一地鸡毛。
钟庆渊立刻明白自己中计,恨得牙根痒痒,对魏军中那个未曾谋面的对手更加忌惮。
此时,诸将都认为黑旗军一撤,哭坟谷的五万魏军定然会立刻撤退,应该迅速回师,找到退走的魏军,在运动战中将他们全部歼灭。
可是钟庆渊却认为一来一回耗时太久,而且等黑旗杀至已是疲兵,若是魏军以逸待劳,再使诡计,说不定会令黑旗军元气大伤。
于是他力排众议,不仅不去追击,反而率领三千黑旗军东进十五里安营扎寨,令一众将官大跌眼镜。
傍晚,黑旗军刚刚建好营寨便全军集合,向着东北方列成一字长蛇阵。
副将坐在马上,用胳膊轻轻捅了捅身边的军官,低声道:“喂,咱们刚刚建好营寨,为何又要朝东北列队,难道将军以为魏军会从东北杀来?”
那军官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将军自打从沂水出发,一路上屡屡大失水准,哭坟谷这般明显的破绽都视而不见,非说敌军有诈,我看呐,这几年将军东征西讨,用兵过于谨慎,失了锐气啊。”
“慎言,慎言啊,将军虽年少,但在用兵一途上却深得王爷真传,岂是你我之流可以妄议的?还是做好本分吧。”
“哎……末将也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不知为何,好好一场仗居然打到了这个份上,我黑旗军自建军以来,何曾如此窝囊?”
闻得此言,又想到这几日的仗,副将也是心中大愤,下意识低喝一声,以泄心头郁闷。
孤立阵前的钟庆渊或是心有所感,略略回过头来,冰冷的目光从众将领身上一扫而过,将领们顿时低头不语,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黑旗军马头所对的方向突然出现一支人马,众将都是行伍精英,一看便知竟竟有数万人之多,顿时紧张起来。
那支人马缓缓推进,不疾不徐,一路从容不迫,军容极为严整,一看便是百战雄狮,即使是黑旗军见到这样的劲旅也不免心中打鼓,肃穆起来。
黑旗军阵不等下令,自动摆开攻击队形,只要钟庆渊稍一挥手,三千黑旗便会如同一把尖刀直刺敌人心脏,这是他们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黑旗所过之处从无敌手,无论对手是谁。
然而,等这只大军渐渐走近,黑旗军一众将领才惊愕地发现,来的这支大军旌旗翻飞,蓝底的旗帜上绣着一头烫金色的犀牛。
黑旗军对这个图案非常熟悉,因为那不是魏国大军,而是南朝主力,武陵王的另一支亲军。
“是犀角军!怎么可能,王爷的主力不是最快还得三天才会南下,犀角军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众将都觉不可思议,唯有钟庆渊摸着那张飞鸽传书,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犀角军与黑旗军相同,也是武陵王的三大亲军之一,地位和战力都在黑旗军之下,但全军总人数却有六万之多,步兵、骑兵兼具,善于攻城与奔袭,最适合眼下的局面。
大军走到距离黑旗军阵千米之外停下脚步,前锋朝两边缓缓分开,一队白衣骑士纵马而出,一直跑到黑旗军阵前十余米处才停下脚步。
最中间一位三十出头的将官双眼如同两柄利剑,身着纯白光明铠,端坐马上,朝钟庆渊拱手道:“青玄贤弟别来无恙,王爷接到你的飞鸽传书,立刻改变作战方略,调我三万犀角儿郎驰援贤弟,现在我军已至,尽都归你调遣,请贤弟下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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