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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星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稻草天师
徐锐没想到她这么快便想通了事情的关键,诧异地向她望去,心中那股知音之感更浓了几分。
青女站在二人身后,看着他们这般亲密无间,旁若无人,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彻底沦为配角的落寞,不禁死死咬紧牙关,盯着两人,心中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沮丧和酸楚。





谋断星河 第二百零八章:灾星徐锐
虽说徐锐脱险之后已经有了放水的打算,但想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也不知道这伙人是不是出门没有看黄历,不但在机缘巧合之下被青女叫破了身份,逼不得已强行行刺,逃出去之后运气更差,恰好遇到五城兵马的一支人马在附近巡逻。
那支人马几乎瞬间便赶到战团,与埋伏在楼下的刘府护卫形成合围之势,将那几条漏网之鱼困在正中。
虽说五城兵马司的那支人马就是二十几条杂鱼,但他们自己也算不上一流高手,何况蚁多咬死象,那几个汉子就好像落入了一张越缩越紧的大网,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徐锐站在窗边看得清楚,心中苦笑一声,明目张胆地下令放走这几个人绝对是不可能的,若他们真的被生擒,恐怕只有让栖霞公主立刻进宫面圣,请皇帝出面掩盖了。
只是这样一来,他少不得又得吃一顿排头,说不定老奸巨猾的老赵还会趁机从他那里卡点油水。
“哎……”
徐锐在心底叹惜一声,正要拜托栖霞公主。
就在此时,小巷里突然杀出一骑,此人身材魁梧,脸上蒙着面巾,只有一对鹰隼般的眸子裸露在外。
他虽只是一人一马,气势却好似整整一队骑兵,手中马刀连挥几下,每一下都能割走一颗头颅,就仿佛热刀子扎进黄油,瞬间杀穿了最外面的包围圈。
五城兵马司就是个大一点的派出所而已,他们哪里见过这等气势,一看同伴身首异处,立刻一哄而散。
那一骑拉住马缰,彪悍的战马顿时人立而起,发出一阵威武的嘶鸣。
“大人!”
战团之中的几个汉子原本已经深陷绝境,心中萌发死志,可一见这一人一马,顿时燃起了逃出升天的希望,潜能瞬间爆发。
相比之下,刘府的护卫虽然大都上过战场,不似五城兵马司那些杂鱼,但有人溃逃还是对士气造成了不小的打击,此消彼长之下,战场形势瞬间大变。
“走!”
手起刀落,那一人一马犹如死神过境,轻而易举地又斩下三颗头颅,朝着渐渐冲出战团的几个汉子大喝一声。
汉子们吹起口哨,拴在问天阁下的战马一扬脑袋,马缰上的活结立刻便被扯开,迈开四蹄奔向主人。
几人好似跑在平地上一般,轻松跃上马背,跟着蒙面汉子朝街巷之外跑去。
然而就在蒙面汉子调转马头,准备撤退之时,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手中马刀想也不想便向后劈下。
“叮”的一声,一支巴掌大的小箭便被他磕飞出去。
汉子眉头一皱,两只锐利的眸子闪烁着寒光朝问天阁上望去,正好看见举着青鸾弩的徐锐。
“试探么?”
那汉子冷笑一声,对着徐锐伸出拇指,做了个割喉的动作算是回应。
但就在他即将收回目光的刹那,却忽然瞟见靠在徐锐肩头的栖霞公主,只见她面容俏丽,嘴角含笑,温婉中带着几分女子难得的英气,不禁微微一呆。
“大人快走!”
逃出来的几个汉子已经冲到了他的身边,蒙面汉子眉头一皱,回过神来,又在栖霞公主身上贪婪地瞟了一眼,然后迅速拨专马头。
徐锐见此人勇武,不知为何总觉得日后可能会是个劲敌,忍不住射了一箭作为试探,原本也没想把他留下,但那蒙面汉子往栖霞公主身上瞟来的目光却让徐锐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无名之火。
他冷哼一声,举起青鸾弩对准另一个汉子,连射三箭。
被他瞄准的额汉子顿时惨叫一声,跌下马来。
蒙面汉子已经转身逃窜,听到这声惨叫马上抓出一支箭羽搭在弓弦之上,同时向后弯下身子做出一个下腰的动作,迅速射出一箭。
箭一脱手,他立刻直起身子,头也不回地往外逃去,竟是看都没看那一箭的结果。
而那一箭如有神助,不偏不倚正好射在坠马的汉子咽喉,分毫不差,一击毙命。
徐锐咬了咬牙,好似小孩一般生起闷气。
他也在吃醋么?
栖霞公主偷偷看了徐锐一眼,嘴角微微一勾,心中生出一股甜甜的温馨。
而一旁的青女此时已是面色惨白,心烦意乱。
既有对徐锐放水的不满,但更多的却是对身边这对壁人莫名其妙的嫉恨,他们越是旁若无人的亲密,她的心里便越是嫉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几个时辰之后,辽王府中正在款待一位特殊的客人,他便是刚刚从东南归来的江南总兵王懿。
王懿虽是武将,却是武状元出身,祖祖辈辈都是书香门第,算是文官集团这一系在军旅中的独苗。
王懿自幼熟读兵书,聪慧过人,尤其以对战场形势的精准把握著称,从军仅仅七年,有五年时间在江南与强悍的南朝精锐周旋。
凭借灵敏的战争嗅觉,他在与南朝的若干战役之中迅速崭露头角,刚满三十岁便成为手握四万雄兵的江南总兵,在地方上仅受江南经略节制,已经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封疆大吏。
在与南朝的历次战争之中,王懿虽没有取得过决定性的胜利,但能在南朝精锐的数次围攻之下全身而退,放眼整个北朝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可以说,若不是徐锐的横空出世,王懿被称作北朝新生代中的第一名将也不为过。
王懿此次进京乃是接手十二卫之一的中军右卫,之所以晚了大半年才回京任职,就是因为泾阳大败之后,宏威皇帝不放心江南布放,特意让他多在边境上坐镇了将近一年,由此可见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今日为了迎接王懿返京,文官集团摆出了很大阵仗,不但辽王在府中亲自设宴,杜若、汤怀信等一干骨感更是悉数到齐,给足了面子。
“王总兵武功赫赫,这几年打得南朝宵小丢盔弃甲,本官必须敬你一杯!”
酒席上,杜若妙语连珠,宾主尽欢,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尚书大人过谦了,这些年若不是得您扶照,哪有王某今日?这杯该王某敬您才是!”
王懿红光满面,不等杜若喝酒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赢得一片掌声。
辽王端着酒杯也准备说几句话,此时一个下人匆匆进门,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辽王顿时脸色大变。
“岂有此理,这徐锐当真是颗灾星,若是青梧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王断不会轻饶了他!”
此言一出,热闹的酒宴顿时肃静下来,桌上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杜若和汤怀信对视一眼,向辽王投去询问的目光。
辽王朝众人拱了拱手,告罪道:“对不住各位大人,半个时辰之前徐锐在问天阁再遭行刺,这次青梧与他同行,差点糟了毒手,本王得过去看看,大家先吃酒,等本王回来再陪诸位。”
听闻徐锐再度遇刺,在座之人都是一惊。
辽王与栖霞公主同父同母,自幼便感情极好,眼下听说栖霞公主受了惊吓,哪里还坐得住?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且慢!”
杜若突然叫住辽王,问道:“不知栖霞公主可曾受伤?”
辽王摇了摇头,愤愤道:“虽未受伤,但她一介女流,哪见过这等血腥之事,此刻定是受惊不轻,何况徐锐这般纠缠,迟早要坏了青梧的声誉,本王绝容不得那些闲言碎语伤害青梧分毫!”
辽王越说越气,杜若却是哑然失笑。
“依老夫之见,王爷现在还是别去的好啊。”
见杜若眉间浮现一抹自得之色,辽王眉头一皱,问道:“这是为何?”
杜若笑道:“与王爷相比,圣上对栖霞公主如何?”
辽王一愣,照实说道:“父皇将青梧视作掌上明珠,对她甚至比对诸皇子还要上心,自然比本王对青梧还要好上几分。”
杜若点头道:“这便对了,出了这等大事,圣上都还没动,王爷又着什么急?”
“你是说……”
被杜若一点,辽王顿时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抹沉吟之色。
杜若笑道:“徐锐之才有目共睹,谁不想将他牢牢拴住?王爷您想,若今日与栖霞公主一同遇险的不是徐锐……”
“那么父皇定要将那人大卸八块!可事发已经这么长时间,宫里还未下旨……”
辽王接口道:“原来父皇打得是这个主意!”
杜若点了点头:“栖霞公主与王爷关系极好,若真的能促成此事,王爷何愁徐锐左右摇摆?”
“对呀!”
辽王闻言双目精光大放,重新坐了回来,爽朗的笑声几震屋瓦。
王懿看看杜若,再看看辽王,自己一下从主角降到了配角,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
他笑眯眯地端起酒杯说道:“便是那个大破武陵亲军的徐锐么?本官虽然身在边陲却也早有耳闻,这次回京定要见见他究竟是何许人也,不知他的才学能不能配得上这般大的名气!”
杜若人老成精,如何听不出王懿话语之中的浓浓火药味,不过这等劲头正好为他所用,所谓激将法,也不过是要达到这个目的而已。
“王大人多虑了,您的武功可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徐锐虽然有些才学,但大破武陵亲军凭借的不过是他鬼谷一门的奇淫巧技,说到领兵打仗,他哪比得过您?”
汤怀信笑眯眯地缓和酒桌上的气氛。
说到此处,王懿微微一叹:“鬼谷一门千年积淀,若能得一二真传,便是黄口小儿也能大破武陵亲军,可惜老天不公,我王懿心比天高,却没有拜入门下的机会,实在可惜啊。”
杜若笑道:“认真说来,鬼谷一门也不过是一种资源而已,如今王大人拜入王爷门下,岂不等于是入得了另一个鬼谷一门?”
“哦?”
王懿微微一愣,随即大笑:“尚书大人说得不错,本官有了王爷,还怕他徐锐一个黄毛小子?正好和他比比,看谁才是真正的北朝第一!”
“王大人好志气,本官敬你一杯!”
众人又是一阵相互吹捧,气氛再度热烈起来。




谋断星河 第二百零九章:缘生缘灭
徐锐在问天阁遇刺迅速惊动了兵部、长兴府和五军都督府。
几个月前暗棋暴动的惨剧还历历在目,没想到徐锐这么快又惹上了新的仇家,就连肖进武都私下里感叹徐锐这颗灾星得罪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一些。
不过吐槽归吐槽,清查暗棋的运动仍在轰轰烈烈地开展,每天都有人被锦衣卫和东厂秘密调查,或者直接抓走,大家都不想再重温一次噩梦。
几个衙门迅速派人控制了事发现场,只不过奇怪的是,遇刺的徐锐和栖霞公主都表示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抓获凶手的工作从一开始便陷入了停滞。
依依不舍地送别了栖霞公主,徐锐带着青女一路赶回刘府,才刚踏进刘府的大门,刘异便亲自给二人送来一个坏消息。
就在徐锐遇刺之时,乌力吉的使者进宫了!
使者代表乌力吉向大魏递交了请罪书,态度十分恭敬,说是毕勒格汗勾结其他部族妄图摆脱大魏的控制,乌力吉不得已之下才将其除掉。
宏威皇帝龙颜大悦,称赞乌力吉忠肝义胆,当庭敕封其为金山部的新可汗,只不过把金山部的排名从三十六部之首降为第九。
得知这个消息,徐锐长叹一声,这便是宏威皇帝对朝堂的强硬回应,他要借此告诉整个朝堂,凡是有敢阻碍南向战略的人或事,都将面对他最激进的回应。
宏威皇帝是下了天大的决心,打算先解决南朝这个心腹大患了,只不过这样一来,北方草原便埋下了深深的隐患。
其实若不是裕王搅局,徐锐本可以用几个月的时间润物无声地说服皇帝对草原施压,既避免战争,又暂时延缓草原上的野心,可惜事情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这个世界的草原文明还没有亮出獠牙,对农耕文明进行最血腥和残酷的破坏,没有切肤之痛,就连宏威皇帝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决定有多恐怖。
但见识过崖山一役断绝中华千年文明,山海关开城改写华夏历史进程的徐锐知道,一旦放出北方这头猛虎,被吃掉的很可能不仅仅是大魏,甚至南朝和其他六国也很难幸免。
所谓崖山之后无华夏,明朝之后无中国,泱泱中华的璀璨文明和先进地位就是被蒙古和女真这两个草原民族亲手断送的。
不仅如此,落后文明对先进文明的野蛮征服,以及少数民族统治多数民族的天然恐惧心理,势必会造成文明倒退以及保守之风大行其道的结果。
扼杀资本主义萌芽,断绝火器发展,严格控制思想,推行奴化政策,很大程度上中国1840年以后百多年的屈辱都是由此而来。
若历史在这个世界重演,那么失去的很可能不仅是民族的统治权,整个文明都会受到极大的摧残,甚至直接倒退。
想到可怕的后果,徐锐难免对青女的昏招多了几分埋怨。
而青女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仿若五雷轰顶,这不单单是她复国的最后希望破灭,更代表着她的利用价值降到了谷底。
眼下乌力吉的爪牙已经在长兴动手,若失去了利用价值,她的处境就变会变得十分危险,因为庇护她的人随时可能将她抛弃。
青女立刻钻回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细软,看样子大有随时准备跑路的打算。
“怎么,不打算等你的王爷来找你了?”
徐锐靠在门廊上,饶有兴致地望着青女打包行李。
青女冷哼一声:“你不用说风凉话,其实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你也不过是想把我当成一颗棋子罢了。”
徐锐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道:“天下谁人不是棋子?贵如皇帝不也是这个国家的棋子么?其实做颗棋子挺好,至少说明你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青女将正要收进包袱的一把匕首狠狠甩在床上,转过身定定看着徐锐说道:“天下谁都可以是棋子,我也可以,但我只会做我自己的棋子,命运必须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上!”
徐锐哑然失笑:“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已经不能用骨感来形容,简直就是饿到皮包骨的难民。”
说着,徐锐突然抬头望向天空,努努嘴道:“你知道那里边有什么吗?”
青女狐疑地看了徐锐一眼,懒得陪他发疯,转过身继续收拾行李。
徐锐却自顾自地说道:“不知道就对了,我们所存在的世界和我们认识的世界有可能完全不同。
因为我们一直是用我们的感官、知识、以及一切我们能理解的东西来具象化这个世界,而世界本身的大部分存在也许都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畴。
所以你对世界的认知和理解越多,困惑和无知也就越多,等你看到这个世界的真正模样才会发现,所谓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这种话有多么可笑。”
听到徐锐这句话,青女手上的动作一顿,咬着牙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有你们这种每天吃饱,又无所事事的人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
说着,青女又一次转过身,定定看着徐锐道:“你挨过饿么?经历过生死么?品尝过身边每一个人,随时都有可能用刀子捅进你的心脏么?被人追得像野狗一般狼狈逃窜过么?
我出身在草原,作为金山部毕勒格汗的女儿,也算是所谓的王族,长生天的血脉。
可是我一出生就要面对饥饿、疾病和各种各样的阴谋!
部族里的勇士们抢不回东西要挨饿,冬天糟了白灾要挨饿,甚至母马生病了,挤不出足够的奶水还是要挨饿。
从记事的时候开始,部族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跟我说,等我长大了会嫁到另一个部族去,像交换牛羊一样为部族带来更好的生活,这就是我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我的美貌并没有为我带来丁点的幸运,反而让我更加不幸,因为觊觎我的人太多,部族却想用我换回更多的东西,为此至少打了大大小小几十场仗!
我今年不过才十六岁,但已经被掳走过七八次,每一次都在鬼门关前逛了一圈,才侥幸逃了回来!
第一次被掳走的时候我才十一岁,那个肮脏又可怕的男人是个马贼,他在我面前脱得精光,然后狞笑着一步步朝我走来。
从他眼睛里我看到了炽烈如火的欲望,那时候怕极了,却像羔羊一样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要不是父汗觉得我还有些价值,在他占有我之前一箭射杀了他,或许今天的我早就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也可能被玩腻之后卖到某个地方做奴隶。
我以为回到部族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然而大家都只是想用我去换他们想要的牛羊、马匹、铁锅和金子。
因为救我的时候部族里死了不少人,在草原上勇士永远是最值钱的财产,父汗迁怒于我,却又不愿鞭打我留下疤痕,怕破坏了我的价值,所以干脆把我吊在牛车上泄愤。
整整两天,我在毒辣的烈日之下水米未进,接受比巫蛊还要恶毒的折磨。
后来每次被掳走时,我都用尽浑身解数尽量保住自己的贞操,用那些我自己都难以启齿的肮脏手段。
草原上虽然不像你们汉人那样看重贞操这东西,但我明白自己身上的每一点价值都不能被浪费,因为一旦失去,我便可能会失去生存的价值而被人抛弃。
从那时起我就告诉我自己,这个世界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靠自己,只有把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不靠别人的施舍和怜悯,才能活得有尊严!
好吧,如果我真的是牛羊,那么现在我连那个残破的牛棚都没有了,全世界都想杀我吃肉,难道我就应该傻傻站出来,让那些屠戮我的凶手们喝着美酒,大快朵颐?”
说到最后,青女的声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眼中也噙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低头,更不肯让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
徐锐冷冷地望着她,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给徐锐的感觉总是自信、狡猾、工于心计、野心勃勃,这还是她头一次如此不加掩饰地展示自己的内心。
或许徐锐经历的苦难并不比她少,有的地方甚至更加残酷,但徐锐没有心情说给她听,因为苦难不是功勋章,不会因为别人经历的苦难更多,而减少分毫对自己的伤害。
哎,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徐锐在心里落寞地感慨了一句,沉声道:“你在长兴城已经不会有什么进展了,快点收好东西,我派人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青女诧异地望着徐锐,张了张嘴,但在她开口之前,徐锐又说:“你不用指望裕王了,江山和美人之间有时候或许会迷茫,但一旦清醒过来,只会更加痛恨曾经蒙蔽双眼的业障。
相信我,他不是情种,更不是白痴,你不可能骗他一辈子,何况他今天进宫见了圣上,就算他自己想不明白,圣上也会帮他想明白,说不定现在他已经恨你入骨了。”
说完,徐锐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大步离开。
青女看着徐锐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酸,一直倔强不肯滑落的眼泪瞬间似是决堤的洪水,无论如何忍耐,却还是无法止住。
入夜,徐锐带着青女和巴音来到长兴城外,此时两人的模样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自然是丽姬这个化妆高手的杰作。
三人身边是一群客商打扮的人,看上去老实巴交,没有任何破绽,其实那些都是李邝的手下,锦衣卫的秘密探子。
徐锐打算利用锦衣卫的秘密渠道,将青女和巴音送到一个暂时不会被乌力吉找到的地方,至于今后如何,那就看他们自己了。
徐锐能做得就那么多,不是能力上的不足,而是代价上不允许。
放眼整个宇宙,任何一点资源其实都是活下去的筹码,只不过有的人筹码多些,有的人却已经濒临破产,眼下的徐锐虽自保无虞,但还没有肆意挥霍的资格。
“你该不会是想把我骗出去,然后让这些人半路杀了我吧?”
骑在马上的青女看上去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但那一双星辰般的明眸还是仿佛会说话一般动人心魄。
徐锐摇了摇头:“就算我要把你卖了,你也没有选择不是吗?所以安心上路,有时候想太多反而是种负累。”
青女点点头,沉默片刻又道:“这次分别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你会遗憾么?”
徐锐笑了:“相逢便是缘分,有这场缘分便该知足,遗憾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青女也笑了,不知是不是徐锐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一刻她的眼里似乎有一抹晶莹的东西在流动。
“我看不透你,但直觉告诉我你是好人。”
青女撇过脸,不知是不是在对徐锐说。
徐锐笑着摇了摇头:“我希望你的直觉不对,因为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我虽然不想当个王八,但也不想英年早逝。”
“我走了!”
青女没有理会徐锐的打趣,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扬马缰,健马顿时撒开四蹄,往前奔去。
望着她一点点消失在自己面前,徐锐心底竟冒出一抹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喂!”
忽然,青女在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勒住缰绳,朝着徐锐大喊道:“我走了,别辜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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