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东京怪谈

这是一条很偏僻的小路。
雨水仍淅淅沥沥地落在林间，让小路旁的山坡泥泞不堪。
石板台阶上，散落着被雨打湿的树叶。
湿哒哒地黏在台阶上，踩上去的时候，会有种微妙的滑腻感。
总之，算不上什么良好的登山体验。
或者说，在这种天气走山路，无疑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
好在林间的景色，还算不错。
树木郁郁葱葱，树叶刚被雨水清洗过。
最值得一提的，还是林间的空气，散发着泥土和树林的好闻味道。
就是......
太过潮湿了些。
两人一人撑一把伞，若是有人能看到他们的相貌，这风景大概就更加不错了。
白川晴对这种情况勉强能够接受。
而西尾静，则像是根本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无论是这天气还是这潮湿的环境，她似乎都习以为常了。
白川晴看着她的动作，以及毫不犹豫选择道路的行为，心里略有感触。
【她，是经常走这条路么？】
走到了一处道路的分叉口，西尾静说道。
“先把雨靴换上吧，要是穿着这种鞋子上去，你这双鞋估计就要报废了。”
随后打开了背包，拿出了一双雨靴，递给白川晴。
白川晴这才注意到，西尾静脚下穿着的一直是雨靴。
而还能替白川晴想到这一点，说明她的准备，其实还是相当充分的。
“好歹是二十万日元呢！这点程度的准备，总还是有的嘛！”
西尾静认真地瞪大了眼睛，对白川晴说道。
似乎是考虑到白川晴在担心什么。
很是大气的一挥手——
“放心，这双鞋子不收钱啦！”
白川晴：“......”
白川晴自然不会拒绝。
他在之前并没想到会上山，是以准备不够妥当，白川晴默默记在心里，算是一个小小的警示。
白川晴换上了鞋，跟着西尾静向着两道分岔中更偏僻的那条走去。
这真是更加更加偏僻的山路了。
而脚下台阶呈现越发黑绿的颜色，和先前的石板有所不同。
它们的年代，更加久远！
也就意味着，这条道路，大约是很久以前所造出来的了。
小路，变得愈发狭窄。
甚至让两人并排通过都做不到。
好在这时候，天空中已经几乎没有雨丝。
雨停了。
就是天色依旧灰蒙蒙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又会接着落下来。
但起码白川晴和西尾静不需要撑伞了。
“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白川晴问道。
这时已经差不多走了半个小时左右。
这种程度的体力消耗，对他而言自然没有丝毫影响。
但反观西尾静，似乎是为了更快地把白川晴带到目的地，走得有些急了。
再加上下雨天路格外难走，气息都有些不匀了。
白川晴这才主动说道“要不要先休息会儿”，顺便如此问道。
“其实，就是去觉海寺之前的旧址而已，有好多书都放在那里呢！”
西尾静大口喘息了几下。
“嗯？”
白川晴疑惑。
“既然是旧址了，为什么不把那些书都搬到新的寺庙里？”
“其中，是有些原因的。”
西尾静的表情，罕见的黯淡，但还是强颜欢笑说了一句。
既然她不愿说，白川晴也不会深究。
他只是为了获得更多信息而来，并不想因此招致更多的麻烦。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再次出发。
但是还没走一会儿，白川晴就看到......
眼前，没路了！
脚下的石板路，到这里已经走到了尽头，身前，只有落叶堆成的山林。
“别慌，跟我走！”
西尾静撸起了袖子，顺便把脚下的裤脚也往上提了提。
异常轻车熟路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同时还回头看了看白川晴。
“别走丢了啊！”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白川晴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可以很轻易地看出，西尾静这么做早就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如果是旧址的话，至于这样经常来这里么？】
白川晴略有疑惑。
而且，看向西尾静所选择的那个方向，他微微皱眉。
【在那里，果然有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啊！】
白川晴默默提高了警惕，也照着西尾静做的挽了挽裤脚，跟在了这觉海法师的身后。
踏下一步，就有强烈的粘稠感。
抬起脚，果然脚下粘上了一大片的泥土。
白川晴这时才真算明白了，为什么西尾静要带着雨靴出门——这真是很有必要的啊！
先前的小路，白川晴好歹还遇到了两三个人，但现在那真是连一个外人都看不见了啊！
连路都没有了啊好不好！
白川晴看了看西尾静的后背，想着这地方可绝对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就连抛尸的步骤都省了！
西尾静身上汗毛一紧！
终于，在经历了异常艰难的十分钟泥泞之路后，两人终于见到了不远处隐藏在山中的建筑。
“呼.....呼.....”
西尾静喘着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虽然下雨了，但是这里气温还是不低的，更别说她还进行了这么大的运动量。
她瞄了眼旁边的白川晴。
竟然连大气都没喘一口！
更别说是流汗了！
【这家伙的体质，怕不是也是非人类级的。】
这一回，西尾静倒是误打误撞猜到了真相。
心里想着，她的神色却很是自豪地看向了眼前的景象。
这的确是很漂亮的画面。
虽然是被废弃的寺院，但实际上保存得还是相当完好的。
除了一栋倒塌的房屋外，别的建筑几乎都是完好无损的，起码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房屋的建筑风格也很漂亮。
那股久远的年代感，比现在的觉海寺要久上太久太久。
映衬在树林草木中，相互映衬，竟是别有情趣。
旁边的一棵树，更是倚靠在最高大的主庙上，像是相伴多年的老友。
还有这高大的鸟居，格外好看.....
【等等，鸟居！？】
白川晴看向了他们身前这高大的门框似的木架子，上面有着已经褪色的红漆，而且还有着好像被灼烧过的痕迹。
但这并非是重点。
重点在于——这明明是寺院，又为何有鸟居呢？
这里要介绍一下鸟居为何物，它是日本神社的附属建筑，性质大约等同高门大户门口那两头石狮子！当然意义截然不同。
在日本，鸟居代表神域的入口，用于区分神栖息的神域和人类居住的世俗界。鸟居的存在是为了提醒来访者，踏入鸟居即意味着进入神域，之后所有的行为举止都应特别注意。
这么一说，这儿有鸟居似乎也并不稀奇。
但这里的“神”，乃是神道教的“神”，并非是佛教的“佛”！
神道教和佛教，是日本最大的两个教派。
神社供奉的便是神道教，那些神明，便是诸如天照大神那些日本神话中的存在，而寺庙自然是佛教。
一般来说，鸟居只会出现在神社里啊！
又怎么....
会在这样一个庙宇门口呢？
——只有少数一些特例。
白川晴又仔细看了看这庙宇.....
刚才他还没察觉，但现在静下心来一看，这建筑风格，更像是寺庙和神社的结合！
真说它是一座神社，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这并不正常！
佛教在日本虽然受到了严重的本土化，但是教派之分，有些本质的东西可不能结合。
“所以，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白川晴喃喃道。
而且他也感受到了，在这不知是寺庙还是神社的建筑里，隐藏着诸多阴冷的气息！
更准确来说，
它们，
正在逐渐苏醒！
可偏偏一旁西尾静的表情，懵懂无知，还像是炫耀地说道。
“看，很漂亮是吧？”
“是啊.....”
白川晴点头。
向前迈开脚步。
“应该.....”
“也会很好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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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东京怪谈 第一百七十三章 没有那个胆子（4000）

嗯？”
西尾静看着白川晴此时的行为和神态，觉得他好像有点怪怪的。
但具体是哪里奇怪，西尾静也说不上来。
只是话说回来，西尾静早在今天最开始和白川晴见面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原本白川晴身上那股让她惊惧莫名的气质，竟是消失了许多！
没有昨天见面时，随便看白川晴一眼都会心惊胆战的感觉。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走近那高大的鸟居，正如同白川晴从刚才的位置所看到的，这确实是非常经典的日式神社鸟居结构。
和正常寺庙会有的山门，截然不同。
上面的油漆已经脱落了大半。
些许青苔，攀附其上。
露在外面的木头，因为下雨，是潮湿的黑色。
浓郁的潮气，带着一些腐烂的气息，钻进了白川晴敏感的鼻腔。
只是.....
【这股焦灼过的味道，是什么？】
白川晴仔细地嗅过后，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焦味，那是木质材料曾经被点燃、燃烧过的味道。
虽然已经很淡很淡，但依旧逃不过他的鼻子。
果然，在他视线扫过的地方，在那根柱子上残留着一些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焦黑色。
【这是.....】
白川晴心有所察，偏头看了西尾静一眼，但并没有出言询问。
而穿过鸟居，白川晴立刻就更加清楚地感受到，身边的氛围，再次发生了难以言喻的变化。
就好像之前白川晴第一次来到觉海寺之中，所感受到的那种阴冷气息一样！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阴冷，很可能是那些娃娃雕像们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出于对他的警惕和害怕，所以才刻意散发出的气息。
想要借此把白川晴吓走！
——证据便是，在白川晴接下来几次前去的时候，就并不能感受到那种微妙的诡异气氛了。
殊不知那样做，反倒是更加激起了白川晴内心的冲动。
眼下的情况，和那时极为类似。
或者说，在这寺庙——姑且还用这个词语来称呼它——中所隐藏的家伙，可不是那些怪异木雕们能够比拟的！
潮湿的冰凉气息，静静地涌向白川晴的身边。
并不意外的是，在这时，他又能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海腥味。
一如汹涌的浪潮！
在白川晴的肩膀上，这一回，小八却是连发出声音都不敢了。
只是那样紧紧地抓着白川晴头上的一小撮头发，小心翼翼躲在他的脖子后面。
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要钻到白川晴的衣服里面，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给她带来充足的安全感。
至于白川身体中的“暴食”，则也是跃跃欲试。
如果白川晴这时候把它召唤出来的话，估计能从它的封面上看到更加慷慨激昂的文字。
当然，要说最兴奋的，还是那已经和白川晴的身体融为一体，能够更加精准掌控的黑雾以及触须了。
那才是真正的蠢蠢欲动！
那股从他身体里钻出来，并且吞食掉对方的冲动，甚至都需要白川晴压制一下！
“.....嗯？”
而到了这时候，就算是西尾静，也隐约能察觉到周遭环境的不对劲了。
好像.....
有什么东西，藏在这里一样？
“跟着我。”
白川晴开口说道。
“可是......等一下啊！”
西尾静好歹也是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灵觉，直觉告诉她，这废弃的寺院里会有危险！
正想要叫停白川晴。
但是抬头一看，却只能看到那好看的背影。
“喂！”
这让西尾静想说的话一下子说不出口了，其实现在她大可以就这样转身离去。
那样是绝对安全的做法。
但是想想白川晴还没支付的十万日元——白川晴选用的是预付十万，事成之后再给十万的支付方式。
还有心里某种莫名的心情。
最后还要加上，这寺院，可是以前的觉海寺啊！
万一.....
这家伙一不小心把它毁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西尾静咬了咬牙，小跑着跟在了白川晴的身后。
寺庙幽静，只有残余的雨滴落在地面上的些许声音。
哦，还有西尾静稍显粗重的喘息声。
“你经常来这里？”
白川晴开口说道。
明明是疑问的内容，但是这话语的语气，却是异常肯定。
“......嗯，是的。”
西尾静轻轻点头，脸上的神情，既谨慎，又有着疑惑和不敢相信。
“为了保证那些书籍保存得完好无损，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这里一趟。”
“但是我以前来的时候，可根本没有这种气息啊！”
西尾静解释道。
同时小心害怕地看了白川晴一眼，她是担心白川晴误以为自己要对她下手之类的。
要是白川晴在这里把她杀掉的话，估计都不会被发现的吧！
“放心。”
白川晴轻描淡写地看了西尾静一眼。
“你没有那个胆子。”
西尾静：“......”
她其实很想说一句“没有你这样看不起人的啊！”
但是认真一想的话，她发现.....
确实如此！
西尾静，还真就没这胆子去尝试做这种事儿。
【可恶啊！】
西尾静愤愤不平地想着。
并没有察觉到，其实在不知不觉中，那种紧张害怕的心情，倒是消散了不少。
走进寺院中，一切的一切都十分平静。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只有那股悄无声息的气势，在暗中凝聚得更加浓郁。
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这样压在白川晴以及西尾静的身上。
可偏偏周遭却是分外的平静。
寺院，还是那个寺院。
依旧有着积水从屋檐上一点一滴地流下。
平静得，就好像它只是一座非常普通的山间庙宇而已。
“古籍，放在哪里？”
面对这情况，白川晴也丝毫不见慌张，问道。
“就在这座主庙里。”
“好的，那么，我们进去吧。”
“.....诶？”
白川晴并没有给西尾静多少犹豫的时间，来到了这座主庙的门口。
正门牢牢紧闭，门框上插着一根门梁，是被锁紧的样子。
白川晴看向西尾静。
“走这边......”
西尾静在这时，好歹也发挥了自己身为导游的作用。
引导着白川晴从侧门走了进去。
主庙里，竟是几乎寻常的灰暗。
光线约等于无。
寺庙的门窗都是紧闭的，光线难以传入，再加上今天本就是雨天，天色阴暗。
才让寺庙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灰暗。
这种黑暗程度，自然是对普通人而言的。
白川晴现如今的夜视力，只要稍微适应一下，很快就能看清眼前的画面。
“哒！”
按下按钮的声音响起，一道明亮的光线，从西尾静的手中射出。
这当然并不是x光线之类奇怪的技能。
而只是.....
手电筒而已啦！
白川晴不由得再高看了西尾静一眼，她在关于灵方面的能力未必有多强，但做事的确是极为细致的。
准备得相当充足。
白川晴没有做这种准备，并不是因为粗心大意，而是因为.....
不需要！
白川晴的理性从一开始就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要不然，以他从前的性格来说，也会带上一个满满的背包作为准备。
“砰！”
而在两人刚从侧门走进来，没多久。
身后的小门，便是就这样“砰”的一声关上了。
没有任何先兆，也并没有丝毫痕迹。
白川晴面无表情，这种小把戏，实在没什么好害怕的。
比起他曾经所见到过的画面，这简直就像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
面对这种经典状况，难道会有人被吓到嘛？
白川晴正这么想着，却是察觉到一只纤细的手，颤抖地抓住了自己身后的衣摆。
白川晴：“.....”
他回头，便看到了西尾静苍白的俏脸。
【话说你不是觉海法师来着的吗？】
【怎么会对怪异这么害怕？】
【难道不应该念诵着“南无阿弥陀佛”然后拎起加特林把它们都给突突了么？】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遇见这种东西.....”
西尾静的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像是在尽可能压住那种害怕的心理。
白川晴怔了怔神。
忽然意识到他好像走进了一个思维误区——
西尾静的确是这一任的觉海法师不假，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真的和这些怪异有多少接触。
倒不如说，如果是在寺庙中的话，恶灵、怨灵那种存在，肯定是会被削弱。
或者根本不能入内的吧？
西尾静的确是有些不同常人的能力不假，但现在想来，那能力估计更多的是放在占卜、求签以及赐福上了吧？
说起来，觉海寺根本就没有除灵的委托。
和自己那的交战，说不定都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最丰富的战斗经历了啊.....
想到这里，白川晴稍微有些愧疚。
【或许刚才，不应该让她一起跟来的。】
“没、没关系的！”
西尾静毕竟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在被刚才的情况吓了一跳后，也是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然后很快打开了背包，从中取出了.....
那个相貌诡异的雕像！
上面，雕刻着一张娃娃的人脸。
白川晴自然是认得它的，这不就是他当初会找上西尾静的根源么？
要不是当时在绫音房间里看到这个娃娃，也就不会发生接下来这么多事情了。
白川晴的目光，在它身上停留了几秒钟。
就立刻能从它身上，感受到一种惊惧莫名的情绪。
那双雕刻而成的眼睛，角度似乎都发生了偏移。
如果它是一个真的小女孩的话，此时恐怕已经站在原地、汗如雨下、瑟瑟发抖了！
“喂，别吓唬她啊！”
西尾静这时倒是瞪了白川晴一眼。
然后用手轻轻摸了摸木雕的头顶。
“乖，别怕啊.....”
老实说，放在这样的场景中，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对这么一个诡异的木雕做出这种动作，说出这样的话。
本身就是深夜档的剧情才会出现的画面吧？
一般人看到这画面，估计会被吓个够呛吧！
不过不得不说，这木雕虽然异常从心、胆子小得可怜，但还是有几分作用的。
在西尾静的安慰之下，它的身上散发出了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光芒。
在这幽暗的空间里，慢慢地散发着。
而在这小小的光芒所能找到的地方，那股似乎无处不在的压力感，就这样减轻了不少。
白川晴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它的确十分弱小，但那股气息本身，是对这种寺院里无处不在的气势，有一定的克制作用。
类似于春雪遇到了暖阳，会静静地消融。
即便是白川晴，如果能不置身于那种压抑的环境中，他也是不会呆在那种环境里的。
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避免体内的它们，太过活跃了啊！
借着手电筒的光，白川晴看向庙宇中的布局。
在天花板上，有着细密的蛛网，还有着一层灰尘。
是一副废弃已久的画面。
只有在白川晴脚下的这条道路上，才有过被人清洁过的痕迹。
而且这种痕迹和旁边的一比，差别那叫一个明显！
白川晴看了眼西尾静。
果然，在她看向了周围那些脏乱环境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相当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