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孟奈何

孟奈何又听到郑佩喊了声“白大哥”，再一转首，就见一只黑白相间直立行走的狐狸跑进屋，爪子里还端着个冒热气的药罐，龇牙咧嘴的，应该被烫的够呛。
郑佩从门外追来，颇委屈似的，道：“对不起啊白大哥，我，我走的急了点......”
号称“白大哥”的花狐狸一扬爪子，慌里慌张的扶起打翻的茶杯，道：“行了行了我没大事你赶紧去把她扶起来快快快快喝药了喝药了。”
白大哥语速极快整句话没有一块停顿，像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突的眨眼间都说完了，孟奈何竖着耳朵紧跟着听，却也只听清最后那个“喝药了”。
郑佩看不到孟奈何的唇语，倒是把白大哥一连串的话听明白了，走过来将孟奈何扶起，往她身后放了个枕头，让她靠在床上，白大哥端着药碗小碎步换的跟他说的话一样快，吧嗒吧嗒吧嗒就来到孟奈何床边，一伸头，黑鼻圆头在孟奈何的鼻尖前晃来晃去，尖嘴巴“啧啧”两声，道：“可怜的孩儿呦，你咋把自己弄成这样了？虚了吧唧的我再晚点发现你你就化烟儿了你晓不晓得？”
白大哥的尖嘴巴近在咫尺，孟奈何盯着它的花皮毛，猜想这只狐狸修为必然高深，定早已具备化作人形的能力，可为何他依旧保持狐狸原形呢？
见孟奈何瞪大眼睛瞅自己，白大哥缓缓的收回狐狸头，也颇疑惑的瞅着她。
孟奈何心中思忖：白大哥......是郑佩提过的那个白大哥？是它救了自己？眼前登时又凑来一张狐狸脸，孟奈何吓得向后一缩，就听白大哥道：“你晓不晓得？”
郑佩站在床侧扶额，心道：“这也太锲而不舍了......”
白大哥的两只圆眼球黑溜溜的转，似乎听不到回应就不肯起身。





南柯一梦孟奈何 第183章 心急如焚
孟奈何只好配合的点了点头，见状，长嘴巴斜挑，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白大哥满意的点点头，收回身把盛满汤药的碗递给孟奈何。
刺鼻的气味冲击整条鼻腔，像是将醋和芥末熬出的汤水，难闻至极，孟奈何登时屏住呼吸想要推开，抬眼见郑佩朝她摇头，嘴角向下撇示意她去看白大哥，孟奈何方一转首，白大哥便抬起爪子拖在她手里的碗底，道：“快喝快喝磨蹭什么，我跟你说我医术特厉害，喝完你就能下地走路！”
孟奈何不忍心破坏白大哥的自信，闭上眼一仰头，尽数闷了。
喉中酸辣胃中翻腾，恶心犹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至，孟奈何方一张口，舌上清凉，茉莉清香瞬间遍布口腔，花香四溢，将那恶心呕吐之感生生压了下去。
睁眼，钟馗正在孟奈何床畔站着。
曾经地府药师的药炉爆炸，孟奈何因其散发的苦涩药味狂吐不止时，钟馗也是这样站在她床侧，塞给她一颗茉莉花香的糖果，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白大哥接过空碗，转过身，大尾巴晃来晃去像把纯黑的大扫帚，孟奈何眼神示意钟馗，后者会意，道：“白先生，您可知景唯现在何处？”
“景唯？”白大哥转过身，白爪子摸了摸黑耳朵，道：“景唯是谁？也是狐狸吗？我们这儿没有叫景唯的狐狸啊，难道是我老糊涂记错了？”它又换另一只爪子挠挠后背，自顾自的点点头，肯定道：“没错，我们这没有叫景唯的狐狸，你们就是因为他到青丘来的？”
孟奈何连连摇头，张着嘴，嗓子紧了又紧却无半点声音，郑佩怕她急坏了只得半猜半推测的说：“没错没错，那个，请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叫“苏媚儿”的人？或者是一只受重伤的红狐狸？”说完便转首去看孟奈何反应，见其跪在榻上等白大哥回复，这才放了心。
“嘶......我应该、大概、也许、可能......见过吧？”白大哥抱着木碗，左脚脚心心抬起又放下，本就细长的狐狸眼眯的只剩条黑缝，道：“昨儿个我给老六送安神的药时，看见青木国主抱着只红狐狸往冰室走，我当时见那红狐狸皮毛锃亮，想来肯定是个极俊的相貌，所以就多看了两眼，要我说啊，那只红狐狸命不久矣，精元都散的差不多了，要不是它修为根基稳，狐狸身哪里还能挺到现在，早就化灰了。”
孟奈何将这番话一字不差的听进耳里，趴在榻上死死的攥着衣角，指节苍白，五官皱在一起，犹如寒冬中无处安家的寒号鸟，瑟瑟发抖。
她在哭。
可是眼泪干涸，喉咙禁声，她的痛苦愧疚堵塞血管，顺着刺眼的鲜血自掌心汩汩而出。
钟馗快步上前一掌劈在孟奈何的后颈，她便登时失了力气，鲜血淋漓的手掌也渐渐松开。
郑佩抹了把眼角，转身找来纱布，钟馗一边给孟奈何包扎，一边道：“白先生，你能带我们去趟冰室吗？”




南柯一梦孟奈何 第184章 国主青木
“不能！”白先生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冰室乃是我族密室，除我族人，任何人不得入内。”
郑佩抓住他话里的缺漏追问道：“那只红狐狸也不是你的族人，为什么它却能进去？”
白先生闻言一怔，哑口无言，门外有声音兀自回答：“不为何。”
男子抬步进屋，腰间的月牙翠绿玉佩轻晃些许，淡蓝色的眸子冷若冰霜，不怒自威。
钟馗贵为除妖天师，妖魔鬼怪斩之无数，他一眼便瞧出眼前这位，修为高深不低仙帝，想来便是那位可擅自带野狐进族中密室的青木国主了。
青木虽为妖类，却是因其不愿飞升成仙，而非修为天分所阻，倘若万年前他肯位列仙阶，那么如今的三界之最，无上天宫，便是另一番景象了。又加上青木常年隐匿青丘，这几千年的日月更迭，谁也不知他的法力有无增加，若他出世是否会掀翻三界风雨，不得而知。钟馗是地府的天师，所说所行皆代表地府，自然不能因他个人原因而招惹上青丘，给地府带来麻烦。
钟馗向青木微一欠身，而后道：“传言青丘之国遗世而独立，独善其身，不愿招惹是非，现在看来是外面以讹传讹了。实不相瞒，我等与您搭救的那只红狐狸是出生入死的朋友，它为了救我妹妹被奸人所伤，我们来此便是想问您可有救治的法子，哪怕有一点希望，也拜托您出手相救，他日若有用得到我等的地方，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绝无怨言!”
青木侧目看了眼榻上沉睡的孟奈何，摆手让白大哥先端药出去，道：“世人如何说皆与我青丘无关，救那红狐也因其同属狐族，你们不必认为受了我的恩，也不用报答与我，那狐狸精元尽散，救不救得回，得看他自己的命。”
青木从袖中拿出一瓶白净瓶放在桌上，道：“一个时辰一粒，十二个时辰后她若想去冰室，就让白歌带她来找我。”说完青木便转身出了门。
郑佩走来拿起青木放在桌上的白净瓶，放在手中端详，既无花纹也无异香，转首道：“钟大哥，我们现在要喂给奈何一颗吗？”
“算了，”钟馗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自从在河边喝过水后，他至今滴水未进，昨晚孟奈何突然晕倒被白歌所救，他们跟着白歌进入青丘之国后，他便在白歌的住所给孟奈何捣药熬药，整整一晚都未曾休息，现在早已口干舌燥，咽喉生烟，嗓子疼痛难耐。
郑佩也知钟馗忙了一夜，于是便悄声出了门，半响端了盘桃酥进来放到桌上，转身回到孟奈何榻前，给她捻了捻被角。身心打击和连日的奔波使得郑佩也已疲惫不堪，模模糊糊的趴在榻边，呼吸逐渐轻缓平稳。
是梦。
郑佩清楚的知晓她在梦中，因为她看到了黎朔。
是那个身穿青色衣衫，温暖如初，笑起来脸颊有梨涡，问他们“要不要一起过来吃鱼”的黎朔。




南柯一梦孟奈何 第185章 你先离开
郑佩站在原地，没做声。
这些天，郑佩眼睁睁的看着孟奈何日益消瘦不能发声，景唯身受重伤下落不明，她心里也难过的要死，后悔的死，时常会想，如果她当时没有兀自去找鱼香的来源、没有从树后出来，没有心生怜悯请求孟奈何带黎朔一起走，那么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可世上没有如果。
但尽管如此，郑佩还是没办法对黎朔生出恨意。
或许是曾经共患难的记忆牢如烙铁，或许是黎朔的温暖与无微不至，又或许，是她知道黎朔儿时的经历。
被人羞辱嫌恶、又遇道长关爱、继而利用割血、再被转卖更入深渊、拼死一搏屠蟒、顽强存活，却被所等之人一剑穿心的黎朔。
那日在荷花屋，黎朔虽说只是在讲一个听来的故事，可他望向远方的眼神，时而欣喜，时而低落；而而消沉，时而痛苦；时而锋利，又时而解脱，似是将蜜糖混着砒霜尽数吞下，那是切身经历后才会有的神情，记忆汹涌澎湃，许是他掩藏不住，或是也没想隐藏，郑佩将这一切都收进眼底，又怎能看不出。
所以她才会说想要抱抱那个男孩，告诉他，告诉黎朔，别怕，一切都过去了，你不是遇到我们了吗，我们一定不会把你推给任何人的。只是郑佩没想到的是，不是他们推开黎朔，而是黎朔的剑伤了朋友，夺走了生死册，虽然自始至终都不是他亲自动的手，但也绝对与他脱不开关系。
终究，是黎朔推开了他们。
其实，当时的“脚滑”也是郑佩故意为之，不知黎朔猜到她的用意没有。
应该没猜到吧，郑佩心想，不然，黎朔又怎会招招直击景唯的心脏，明知他手中的剑威力无穷，却依旧不偏不倚，毫不掩饰他的杀心。
郑佩是被孟奈何推醒的。
四下观看，屋内只有她和身旁的孟奈何，钟馗不知去向。
郑佩抬袖擦掉额角渗出的汗，对孟奈何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忽然想起青木国主给她的净瓶，见孟奈何醒来，郑佩便起身去斟了杯水，又从净瓶里倒出一颗红色的药丸，走到床前，道：“奈何，青木国主说，如果你想去冰室看景唯，就要每一个时辰吃一个这个，满十二个时辰后，你就可以进冰室了。”
闻言，孟奈何黯淡无光的杏眼登时生出光亮，连连点头，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接过水和药丸，不假思索的吃了下去。
耳边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女子尖锐的嗓音一声高过一声：“给我滚出来！我们怎么躲都躲不掉了是吗？！竟然还敢追到这里，你们又想做什么！还想害谁？开门！孟奈何滚出来！你给我滚出青丘！滚！！！”
孟奈何呆滞的坐在床上听着，一声不吭，不过就算她嗓子没坏，她也不会去和苏媚儿争论，因为在她心里，苏媚儿骂的每一句都是对的，她的确是罪魁祸首，她罪有应得，她没资格没道理反驳。




南柯一梦孟奈何 第186章 里外对骂
郑佩不是孟奈何，她从始至终都认为景唯受伤和孟奈何没有半点关系，现下听孟奈何被别人骂的狗血淋头还不能吭声，当即冲门外嚷道：“你发什么疯！景唯受伤和孟奈何有什么关系？是她捅的景唯吗！是她让景唯去救的她吗！从始至终都是景唯自己愿意跟着！他受伤我们都担心都难过，别以为只有你痛苦你伤心！这里也是你们国主让我们来的，你在这骂个什么劲！有意见找你们国主嚷去！来这嚎什么！”
郑佩噼里啪啦骂了一通，中途孟奈何三番两次拽她衣角让她别说了，结果都被她一扬手拒绝，她真的气急了，当初苏媚儿指着孟奈何鼻子骂时，她忍住没反驳，就是考虑到景唯对苏媚儿而言意义深重，体谅她伤心过度一时不分是非黑白，口不择言，可过了这么久，苏媚儿还不依不饶，郑佩不是孟奈何，体谅她一次两次，不可能一直体谅。
郑佩骂完后，门外有一段时间的沉寂，可门上的黑影却一动不动，苏媚儿没走，兀自站在外面也不知在酝酿什么。
孟奈何于心不忍，扶着窗框想要给苏媚儿开门，却听门外有声音道：“你在这干嘛呢？休息好了？仗着年纪轻也不能这么折腾啊，赶紧回去躺着去！”
门上的黑影旁又映出两个尖耳朵的黑影，那声音又道：“愣着干嘛呢赶紧回去啊，我那些草药都珍贵着呢，你要是再晕倒我可不给你吃了。”
闻言，那门帘上便只剩两只尖耳朵的黑影。
孟奈何率先将门打开，白大哥一转头就见眼前站着个人，怔了下，随即露出一嘴尖牙，笑道：“我就说吧，我的药可灵着呢，看看！瞅瞅！才喝一碗，这不就能下床走路了？”
白大哥抱着药罐走到屋里，边掏药碗边道：“刚才门外那孩子是你们朋友吗？火气这么大，吵架了？我跟你们说，小孩子吵架都是闹着玩的，过几天就好了，当年我......”
郑佩见白大哥大有长篇大论说下去的架势，立刻打断道:“白大哥白大哥，你不认识外边那个人吗？”
“我哪认识啊，她又不是青丘的狐狸，”白大哥端着碗靠在桌前，黑尾巴摊在椅上，道：“她和那只红狐狸都是城主发现的，哦对了，还有你们，啧，不说我还没感觉，这几天晕在青丘的人怎么一个接一个，我的药都不够熬了。”
原来苏媚儿和景唯都不是出自青丘，孟奈何心中思忖：苏媚儿的修为不比景唯高深，从枫林镇到青丘需要耗费巨多的法力，是苏媚儿自身所不能承受的，想来她一定是激发了所有的灵力，才勉强带景唯到了青丘，结果灵气枯竭，没等进入青丘之国便体力尽失晕倒了。
郑佩也猜到了这些，知道苏媚儿对景唯的关心不比孟奈何的少，突然有点愧疚，感觉方才的话说的有些重了，但又一想到苏媚儿一口一个滚，郑佩便生生将那点愧疚压了下去。




南柯一梦孟奈何 第187章 以命换命
虽然自己能下地走路全因青木给的净瓶里的红药丸，但孟奈何还是屏住呼吸将白大哥递来的汤药喝了，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又总不会有毒，喝便喝了吧。
白大哥接过空药碗后便摇着尾巴走了，孟奈何指了指外面，想出去走走，她一直闷在屋里，感觉脑袋都昏昏沉沉的，天气转凉，郑佩怕她出去受凉，毕竟她现在是凡胎肉体，甚至比普通凡人的身体还要虚弱，若招了邪风发个高烧什么的，就真的得不偿失，于是便拒绝了她的提议。
出不去，孟奈何也不坚持，于是重新躺回床上，闭目睡觉。因为只有睡觉时，时间才过得飞快，她才能尽快去见景唯。
孟奈何现在已将生死册忘之脑后，这些天她偶尔分神，想的都是如果青丘的国主治不好景唯，她该怎么办，是不是也有什么能起死回生的仙草仙果让她找，有什么大罗神仙避世神医让她寻，如果没有，她又该怎么办。
想了很久，最后只得出一个极笨的法子——以命换命。
凡间有斜方，地府也有禁术，很久之前她曾听孟婆说过，当修成人形的妖濒临垂死之时，魂魄会离体漂浮在肉身上方，这个时候，如果有另一个人愿意，就把自己的血喂给那人，这样一来，魂魄闻到新鲜的血腥，就会重新被引回体内，待全身被新鲜血液填充流淌，形成新的回路时，那妖便能起死回生，同时，那个将鲜血喂妖的人，便会因血液干涸而亡。
此方法之所以会被列为禁术，除却其血腥的原因外，还因为那个自愿换命的人死后，会被囚禁在忘川河底，日夜被恶鬼撕咬，因为不爱护生命之人，必将永远失去投胎资格，那些困在忘川里的恶鬼，都是因为作恶多端，被剥夺投胎资格，当它们知道这个人是因不爱护生命而死，必会嫉妒仇恨，恨不得将这人碎尸万段。
孟奈何也不知孟婆为何会将此禁术的方法告诉她，但那时她尚年幼，又没什么朋友，最爱听的便是周边这些黄泉路、奈何桥、忘川河、孟婆汤之类的故事，“孟奈何”这个名字也是孟婆从这些里挑选出的名字为她取的。那时她只将这些当做稀罕故事听，没想到竟真能派上用场。
无妨，孟奈何心道：景唯救过我无数次，不要点脸的说，我这也算是救他一次，就当做还他的恩吧，他日，我若有幸死在忘川河底，来世便再去找他；若不幸日夜囚于忘川，那几十年见他一面，也好。
孟奈何没去细究自己为何来世想要再去找景唯，只觉得无论是那种结局，她都挺满意，一满意，心情就好了些，不就便沉沉的睡了。
之后的每个时辰，孟奈何都会被郑佩叫醒喂一颗药丸，就着水吞下，然后继续睡觉，吃到第十一颗时，钟馗回来了。
郑佩见他一手攥拳，衣缘沾有绯红花粉，道：“钟大哥，你回地府了？拿了什么？”




南柯一梦孟奈何 第188章 又见森骰
郑佩去过地府，见过彼岸花海，钟馗身上的花粉便是出自彼岸花。
孟奈何也好奇钟馗这个时候为何抽空回了趟地府，于是放下茶杯看向钟馗。
钟馗伸出攥拳的那只手，手掌缓缓摊开，手心里躺着两颗森白的骰子。
孟奈何盯着骰子上的几缕暗红，轻轻的笑了。
这是儿时她和钟馗玩的那副骰子，当时为了凑人数，钟馗还强迫忘川河里的一只骨架鬼陪他们一起玩，结果把两坛“醉九霄”都输给那骨架鬼了。
孟奈何抬眼看钟馗，微微歪头，意为：你拿这个来做什么？
钟馗在桌前坐下，道：“怕你无聊，拿来给你解闷儿。”
孟奈何薄唇轻启：这又没有酒。
他们曾经掷骰子，都是用酒做注的。有时孟奈何一连几次都掷一点，她便将注堆在一起，说要最后兑现，结果一局又一局，她输了无数坛，哪怕每天给钟馗十坛，一年的时间也还不完，每每这个时候她便想耍赖说算了，要重新再来，被坑的多了，钟馗也长了心眼，每当她输够十坛，便将十坛自动兑换成一坛“醉九霄”，而且必须当场交付，“醉九霄”可是孟奈何的心头宝，七千年才能酿成几坛，自然不肯随便就输给别人，于是从那之后，她便再也不敢堆注，好在她只是那几天运气比较差，后来掷出的点数不是“五”就是“六”，便再也没输过酒。因为钟馗也效仿她堆注，结果堆来堆去，她赢得比输的多，最后还是把酒坛都收进囊中。
钟馗将桌上的茶杯都翻过来，杯口朝上，又拿起茶壶都倒了茶，在桌面围了个圈，骰子放在圈中心，道：“以茶代酒，喝十杯就欠对方一坛醉九霄，等拿到蜡烛回到地府兑现。”
孟奈何浅浅的笑了笑，没点头也没摇头，伸手从圈里拿出了骰子。
孟奈何将骰子拿到眼前端详，森白骨面，暗红血纹，与记忆里的样子别无二致。不过可能是因为在地府某个角落搁置太久，拿在手里，阴冷之气缓缓四溢，犹如一条细小的冰冷银蛇钻至皮肤在指节处环绕，寒气渗入，刺骨不能动弹。
孟奈何手指一颤，骰子便掉在了桌上。
两个红点。
孟奈何吁了声无声的叹息，就连儿时运气极差的那几天，她掷出最少的点数也是“三”，没想到过了百年，她的运气竟越发差劲，孟奈何自嘲的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掷出这种点数，必然是在预兆什么。
郑佩坐在两人中间，盯着面前鲜红的两个红点，不言一语，她虽然不知地府的那些“规矩”，但就算在凡间，任谁掷出两个“一”，心情也不会好过。
钟馗没什么反应，面色如常，右手一抄，又随手抛下，骰子在半空翻滚了几下，落了桌。
孟奈何有意无意的瞟了眼钟馗的动作，垂了眼眸。
纹木桌面，茶香围绕，赫然的两颗红点躺在其间。
两点对两点，平局。
孟奈何抬眼看钟馗，笑意渐失。




南柯一梦孟奈何 第189章 平局其意
钟馗倒没什么反应，也没抬头，只把骰子推给孟奈何，道：“该你了。”
孟奈何盯着那两枚森白方块，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想太多，定了定神，信手一拨，“叮当”两声，那两枚骰子撞到了周围的茶杯，停了下来。
一个一点，一个两点。
郑佩恨铁不成钢的“啧”了声，哭丧着脸，道：“奈何......要不别玩了吧？你今天的运，哦不，是手气，你今天手气好像不大好。”
现在景唯身受重伤，孟奈何灵力尽失，生死册也下落不明，情况已经糟糕透了，郑佩不愿再乌鸦嘴说孟奈何运气不好，这才连忙把“运气”改为“手气”，反正手气差，不玩就是了。
孟奈何却不以为意，似乎还蛮有兴趣，将骰子又推给钟馗，趴在桌上等着。
与孟奈何同样，钟馗也是随手一拨，两声“叮当”之后，一个一点，一个两点。
又是平局。
孟奈何趴在桌上，双臂叠加，下巴递在手背上，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似乎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是意料之中。
钟馗“哎呦”一声，声音却是平平淡淡的，道：“今日怎么总是平局？怪没意思的，难道是这骰子知道没有酒，心情欠佳，不愿意好好扔了？”
郑佩心里焦急，皱着眉头坐在二人中间，道：“你俩不要玩了，就两个小方块有什么好的，茶都凉了。”
孟奈何没点头也没摇头，只盯着钟馗，等他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了，”钟馗玄色的箭袖拂过桌面，围成圆圈的茶杯消失一空，他抬眼看孟奈何，眼眸深邃，似是能将人看透般，道：“一定是我们下的注太轻了，骰子觉得没意思，就不愿好好扔，不如我们换些刺激的注再试试，如何？”
原来如此，孟奈何心道：故意掷和我一样的点数，原来是想顺水推舟换注，因为他知道，如果一开始就表明目的，我肯定会拒绝，可现在玩过两遍，已经勾起了玩心，是断然不会草草结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