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孟奈何

那个被钟馗差遣的阴兵一路小跑回来，道：“天师！我根本靠近不了孟婆，她身边有屏障，只有她自己才能解，我进不去，怎么办啊天师？”
“有屏障？！”钟馗心脏一颤，灵台清明：孟婆竟是要以真身为牢来囚禁这些怨魂？！





南柯一梦孟奈何 第197章 真身祭魂
神界有至多囚禁神妖的宝物，如托塔天王的玲珑宝塔、蜀山的锁妖塔、紫金葫芦等等，这些宝物有的收神有的收妖，使其困顿其间，但若宝物毁坏，困在里面的神妖便会逃出生天，重新出世作乱，又因历史上曾有战神堕入魔道危害三界，众神死伤无数才勉强将其降制，为了以防万一杜绝后患，便有神提出用真身囚困战神，真身认主，其他的灵体是不可能操纵真身的，而且二者合二为一便是一体，哪怕真身被毁，其体内所囚者也会随着魂飞魄散，再不得危害人间，
钟馗也只在古书上看过此等方法，却没想到它竟真的存在。
平地刮起巨风，耳畔声嘶力竭的尖叫声不绝于耳，钟馗抽出长刀狠狠插入地底，风声呼啸，数百只幽魂被巨风抽成细长的数抹蓝影，齐齐飞向花海中央的佝偻身影，一条接一条的吸入孟婆体内，晶蓝的光点于腹部愈来愈大，映得周边的彼岸花都染上了蓝火。
半响过后，风声逐渐小了，四下归于平静。
钟馗抬起头来，见阴兵们纷纷从石头后和栏杆上爬出来，皆看向彼岸花海的方向，孟婆依旧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
钟馗一把将剑拔出，云靴踏踏作响跑到孟婆身前。
花白的长发如瀑垂落在紫云锦袍之上，既像蜿蜒溪流又如袅袅仙云，靴旁曼珠沙华鲜红似火，烧至两岸。
七星宝剑垂落在黑靴旁，钟馗站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古书上，最后有神自告奋勇献出真身，可因为堕仙的战神灵力强大到任何容器都承载不下，那位献出真身的神原本可以小心翼翼的活下去，结果却被炸成烂泥，比魂飞魄散好不到哪去。
钟馗不了解孟婆有多少灵力，也不知她的来历，准确的说，地府没有一个人知晓孟婆从哪来的，何时来的，只是突然有一天听说奈何桥来了位身穿紫云锦袍的老妪，熬一锅能让生魂忘却前世欢喜忧愁的“孟婆汤”，除此之外，有关孟婆的一切，众人一概不知。就连“孟婆”这个名字，也是有人看到她竖在锅旁写着“孟婆汤”的幡子，才这样叫她的。
不知何许人，便不知她是仙是妖，但即便孟婆是仙，单凭数百只幽魂的滔天怨气都被她吸入体内，也是不可能承受的了的。
尽管知晓孟婆已没了呼吸，且随时都可能炸成烂泥殃及自己，钟馗还是不想走开。
他心有愧疚。
虽然钟馗镇守奈何桥数千年是因为孟婆，但其实他和孟婆的交流并不多，孟婆不喜热闹，也不愿多说话，平时只盛汤和躺在藤条椅上小憩，他们甚至数百年都不曾说上一回话，两人只算认识，可他的小家伙孟奈何，却将孟婆视作唯一的亲人，是她珍之重之的人，可现下这个人就死在钟馗眼前，他却无能为力。
莽莽花海，钟馗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眼睑霎时睁开，他闻声看去，枯枝般的嶙峋手指颤抖的扶起一株斜栽的彼岸花。




南柯一梦孟奈何 第198章 缉拿孟婆
钟馗开口话不成句，道：“孟，孟婆，您，您怎么......”
孟婆抬起森白的手极缓慢的摆了摆，似是用尽力气，哑然道：“无妨......”说完便又垂了手，任钟馗再怎么叫她也不再答话。
钟馗站在一旁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孟婆周身黯淡无光，原本细微的灵力也已消耗殆尽，似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身后铠甲碰撞的声音传来，钟馗转首，见五列阴兵整齐划一的站在他身后，各个阴兵的胸前皆印有朱红“阎”字，牛头马面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是五殿阎罗王的阴兵。
钟馗侧身挡在孟婆面前，神色凝重，道：“你们想干什么。”
站在队伍左侧的牛头微一欠身，道：“禀天师，因孟婆私自囚困生魂，损害百人性命，扰乱轮回秩序，是以，我等奉阎罗王之命缉拿罪臣孟婆，还望天师不要插手，秉公处理。”
说完，牛头便微一侧头，身后的阴兵便立刻会意分出一列上前，钟馗正欲阻拦，手腕却被抓住，转首见马面朝他摇了摇头，松开手，未等他问话，马面兀自的转身走了。
钟馗转首看了眼犹如一滩烂泥，双目死寂的孟婆，顿了顿，跟上了马面的脚步。
两者一前一后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直至走到鬼门关才停下。
钟馗早就等不及了，中途数次叫那马面，他不回头也不应答，径直往前走，钟馗只好耐着性子跟着，现在见他停下，想来此处已经安全，道：“到底怎么回事！阎王不是说对于孟婆的事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为何还要突然抓走孟婆？孟奈何那边已经将生死册复原了，马上就能送回地府，不是说只要生死册复位，一切就既往不咎吗！”
钟馗眼睁睁的看见孟婆被阴兵架走，然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不禁从心底生出对自己“无能”的愤怒，语速也疾了些，但那马面从始至终都是淡然，仿佛从未认真在听他说话。
见钟馗说完了，马面才冷声道：“所以呢，生死册在哪？”
似一桶冰水从天而降，浇灭钟馗的大半火气，半响，牙关微启，却不知说些什么。
生死册在哪？
他也想知道生死册在哪。
见钟馗哑口无言，马面似是意料之中，冷哼一声，道：“孟婆给那个花灵三百天的时间，她还真打算在第三百天回来呢？现在地府各殿阎王虎视眈眈，你难道以为幽魂突然动乱真的只是因为怨气集中爆发吗？这是有人在故意挑起争端去抓五殿的把柄！生死册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就等着找个机会掀起一番血雨腥风，不抓孟婆？不抓孟婆等着被指着鼻子参一本啊，等着被逼让位啊，钟馗，这都过了几千年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了？！”
马面的最后一句话似一柄利剑直插钟馗心脏，痛得他连忙移开对视的目光，眼角却瞥见了马面的右手的森白食指。
那根食指是从地府随处可见的骨架手上拆下来接上的，因为原本的那根被狼妖吃了。




南柯一梦孟奈何 第199章 钟馗马面
为了救钟馗。
早在千年之前，钟馗还未位列仙班，手持长剑四处斩妖除魔，为民除害，一日他上山找寻连日吃人的狼妖，路过溪流便停下歇脚，顺便喝了些水解渴，正巧遇见了奉命来人间勾魂的马面，按理说凡人是看不到阴间使者的，可钟馗却看到了他，不仅如此，还邀请他坐下休息，并分给他一半烧饼，马面见钟馗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却能看到自己，而且面上丝毫没有惧色，周身红光，想来不久便会位列仙班，又瞧这孩子意气风发，但不似稳妥之人，这深山老林妖魔众多层出不穷，怕他在此滞留时遭鬼怪袭击，于是便受了邀请坐下，接过钟馗递来的半块烧饼。
钟馗虽也降妖除魔无数，早就对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长相司空见惯，但今日还是他第一次见民间传说中的阴使“马面”，不激动是不可能的，张口咬下一口白面烧饼，腮帮子鼓鼓的想着能跟他聊些什么。
马面性情沉稳冷僻，平日里就不愿与人亲近，说话也是能不说就不说，不得不说就尽量少说，整天沉默不语神色冷漠，以至于前几百年的地府的鬼，都以为马面是个哑巴。后来解除这个误会还是因为有回牛头马面从人间拉回个吊死鬼的魂魄，正走着，那吊死鬼的舌头有长长的口水流下来，滴到了马面的肩膀上，马面撇头看了眼肩膀，面无表情的抬头道：“死都死了，我帮你把舌头割掉吧。”
登时，过路的鬼魂妖魔不但得知马面不是个哑巴，同时“马面欲割新鬼舌头，疑似阴使动用私权”的传闻也在地府不胫而走。
半张白面烧饼下肚，钟馗才勉强想出一个开头语：“那个，马大哥，你的牛头呢？”
任马面再淡定的阴使听到这个问句也不由地被烧饼呛了嗓子。
他以前只听凡人杜撰他和牛头是兄弟情，好搭档，同黑白无常同属勾魂缉拿之务，两对都是地府的兄弟“招牌”，但其实他和牛头并无交情，只是一起为阎王办事，牛头喜好交友，他却只愿独身，二者貌合神离，根本没有凡间话本子上写的那般关系好，除此之外，黑白无常也不是什么英俊潇洒的鬼，白无常的舌头长到能垂地，身材高瘦，满面笑容阴森至极，黑无常身材矮胖，个小面瘦，更与“英俊潇洒”贴不上边，两只鬼更是经常上手打架，白无常嘲笑黑无常是“矮冬瓜”，黑无常把白无常的舌头拽出来打蝴蝶结......
被人杜撰的多了，无论是牛头马面还是黑白无常都已经司空见惯，马面更是无所谓，他向来不在意别人的评价，但今日被“你的牛头”这几个字问话，好似他和牛头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登时吓了他一跳，烧饼没嚼烂就吞了。
还未等马面咳嗽完，钟馗便自顾自道：“也对，每天那么多人去世，在地府当职肯定很忙，总不能天天在一块，还是会分开的。”




南柯一梦孟奈何 第200章 地府清白
钟馗一边说一边点头加以肯定，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猜测，马面的嗓子才咳舒服，此时又装作没咳完，然后不搭理他。
钟馗兀自又说了很多他在话本子上看到的神鬼故事，马面皆一声不吭，静静的吃烧饼，但十四岁的钟馗哪里有那个眼力见儿能看出马面不想搭理他，于是还特兴奋的往旁边凑了凑，道：“马大哥，什么样的人可以去地府当职啊，你看我行吗？”
闻言，马面拿着烧饼的手顿住，侧首认真打量起身旁这个男孩。
十四五岁的钟馗，剑眉英挺，双眸如星，脸颊虽还微圆润，却挡不住少年意气风发，神采飞扬。马面曾经也见过这样的孩子，但他们都一心想要飞升仙界，受万人瞩目，马面还是第一次见到自愿去阴暗无光的地府当职的年轻人，突然对钟馗心生好奇。
马面将最后一块烧饼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咽下，道：“小孩，你可知地府是什么地方？”
钟馗见马面终于肯搭理自己，心里欢喜，忙道：“天下亡者的居所！”
马面摇了摇头，道：“地府还有另一个名字——地狱。”
钟馗分辨不出马面眼里的沉寂，道；“那地狱是什么样子的？”
马面道：“黑暗无边，妖魔猖獗，嘶喊叹息求救声连绵不绝，四处可见的白骨腐尸，阴寒彻骨。如此，你还想来吗？”
“想啊”，钟馗毫不犹豫道：“正因为地府不好，所以我才要去啊，去把妖魔鬼怪斩杀干净，将怨气邪念驱除散尽，让地府也可以清白明亮。”
话音刚落，马面便笑出了声，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猖狂的人，竟敢有“清白明亮”来形容群魔乱舞的地府，马面越笑越大声，从低低的轻笑变成豪亮的大笑，他一拍钟馗的肩膀，笑道：“好！那我在地府等你，等你让地府清白明亮！”
“一言为定！”十四岁的钟馗双眸熠熠生辉，笃定道。
之后钟馗又问了许多有关地府的事，马面都详细的一一作答，二人聊到夕阳西下，马面因为有公事在身便与钟馗告别，先行下山了。
钟馗听过马面说的一系列有关地府的事，更加对地府神往，对于寻找狼妖也更加认真卖力，终于在落日后，于一处山洞中寻得其踪迹，三下五除二便将狼妖打倒在地，正欲上前收取它的精魂，那狼妖却突然流下眼泪，求钟馗放过自己。
钟馗以前也碰到过妖怪求饶的情况，都被他不予理睬的收拾了，这次也一样，钟馗举刀正要劈下，那狼妖又道：“我以后跟着你！”
高举的大刀截然顿在半空，钟馗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那狼妖道：“跟着你降妖除魔，当你的坐骑，你总独身一人行走一定很寂寞吧？让我陪着你啊，你把我当狗当狼都可以，只要你别杀我。”
那狼妖言辞诚恳，似乎铁了心要跟着钟馗，钟馗自然不信它的鬼话，道：“你本就是妖，又吃人无数，怎会突然良心悔改归于正道！”




南柯一梦孟奈何 第201章 异类少年
“怎么不行！”狼妖咳出一口鲜血，右手捂着胸口，道：“你们人不是总说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我现在知错了，你倒是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啊，我本是妖？难道我能选择成人成妖吗？你们人类就是目光短浅，但凡不那么普通的，就会被你们当做异类，骂之驱之，从不在意‘异类’是好是坏，皆被你们赶的远远儿的，恨不得我们死了才好！”
若是旁人听见一个吃人无数的狼妖说出上面这番话，定会火冒三丈，气这狼妖大言不惭，明明坏事做尽，却将自己说的迫不得已，好似它做的这些都是被逼的，让人听完只觉它简直是胡言乱语，颠倒是非黑白，恨不得立刻斩下狼妖的舌头让它闭嘴。
可坏就坏在，听见这番话的人是钟馗。
钟馗，便是狼妖口中，人人喊打，驱之避之的“异类”。
当然，钟馗青年时便因斩妖无数守得天下平安，又加上本人刚正不阿，正气浩然，于是被众人所崇拜尊敬，奉为“驱邪镇宅”的神君，钟馗被喊作“异类”是在他少年时期。
少年的钟馗天生神力，能辨妖魔，识人鬼，于是便四处奔走除妖，为民除害，可也因整日与妖邪接触，凡胎肉体沾惹不少阴气邪气，但凡从他身旁经过，便觉一股寒意自脚心钻至背脊，晚上睡觉时便噩梦连连，精神不振。又加上钟馗年纪小直言直语，但凡看到有鬼怪趴在谁的肩头或着抱着谁的胳膊冲他阴森的笑，他便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直截了当的指出来，例如：“你别吃这个鸡腿了，它舔过了”，“你身后的白胡子老头让你再烧点纸钱给他”，“过几天去趟后山的乱葬岗吧，你不去你旁边那个小孩也回不去家”。
诸如此类。
人们一开始都当孩子小喜欢开玩笑，于是不予理睬，可是钟馗却言辞诚恳一再提醒，而且被他提醒后没几天，被提醒的人都会遇到些奇怪事，但因人们都是普通凡人没有神力，看不到钟馗所描述的那些画面，但又真切感受到怪事发生，于是便将这一切归结于好心提醒的钟馗，说他是瘟神，乌鸦嘴，不安好心，是怪物，是异类，久而久之，人们便自发的疏远他，他走在街上，周身便迅速空出一圈空地，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他去饭馆吃饭，明明有多张空桌，小二却一扬抹布，险些抽到钟馗的脸，一扬下巴，道：“没地，客满了。”钟馗虽然年纪轻，但还是能看出这些日人们对他的恶意，只是不知是因为什么，又没人理他告诉他原因，于是只好离开了饭馆。
但少年的钟馗善良天真，总认为只要他抓到人们能看到的妖物，人们便会接纳他喜欢他，相信他是好人，于是钟馗便四处奔走，这次上山寻狼妖便是这个原因。
可当他只需一剑刺出便能那取狼妖性命时，他却犹豫了，因为狼妖和他一样，都是“异类”。




南柯一梦孟奈何 第202章 天真无邪
同为异类，都不得选择自己的出身，不得选择自己是人是妖。
钟馗不禁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情。
那狼妖已有百年道行，钟馗却才十四岁，二者之间的所见所闻不知差了多少，钟馗心里想什么就跟清水底的石子般摆在狼妖眼前，再加上那狼妖善于蛊惑人心，三言两句便说到钟馗的心坎上，让他完全无视了狼妖的恶行，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俩拴在一起。
钟馗心善，一方面不想让狼妖和自己一样因“不同”而遭人嫌弃，另一方面，他确实被人孤立久了，极想有人能陪伴自己，想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收回剑，道：“我可以带着你，但是你也要为你吃的那些人的性命而付出代价。”
“那简单，”狼妖坐起身，道：“那些人都是被我生吞的，你带我回到村庄，我再把他们吐出来不就完了。”
钟馗还未听过吃了人还能给完整的吐出来的妖怪，疑惑道：“那吐出来的人，还能活吗？身体寿命会有损伤吗？”
“没事，你都说我要付出代价了，那你就把我的内丹净化，然后化作精气输给他们，这样一来他们就和先前没什么两样了，不过，我没了内丹就只能维持狼的形态，想要修成人形只得再等个几百年了。”
狼妖说这番话的口气像是在讨论天气如何，平淡且无所谓，要知道内丹是妖最重要的东西，修炼百年方才成型，无论什么妖，一旦失去内丹便和普通蠢物没有任何区别，百年修为努力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然而这狼妖却云淡风轻的让钟馗拿走他的内丹，就为了实现钟馗所说的“付出代价”。
一时间，钟馗心生暖意，心想妖物也分好坏，既然知错能改，便不必赶尽杀绝，日后二人行走世间，它没了内丹，法力尽失，自己一定要多护着它才行。
思此，钟馗笑道：“好，那我们现在下山吧。”
钟馗转身，听身后没有动静，又转首道：“怎么了？”
狼妖指了指左腿，道：“方才你持剑刺来，我躲不开，被剑气击倒在地，这条腿的骨头好像摔断了。”
钟馗看向狼妖指着的那条腿，虽没看出有何异常，但想着既然是摔断骨头，肉眼自然看不出来，于是心怀愧疚，有些后悔方才下手过重，道：“那我扶着你走吧。”
说罢便走来蹲下身，那狼妖将一只胳膊搭在钟馗的肩膀上，下颚靠近他的脖颈，钟馗正欲起身，便觉一股凌冽的风贴着脖颈刺过，丝丝寒意混着鲜血的腥气瞬间弥漫鼻尖，肩膀上登时放轻，原本搭在上面的手臂仿佛失重般滑落，背上一空，钟馗登时转首，只见身后的乱草堆里躺着口吐鲜血，双眼死寂的狼妖，而自己的侧后方，马面正皱着眉头看自己鲜血淋漓的右手，而拇指和中指之间，空无一物。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钟馗似乎也猜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但面对马面的右手还是慌了神。




南柯一梦孟奈何 第203章 森白食指
“马马马马大哥，你你你手，咋，咋咋办啊？”
马面瞥他一眼，似乎很是嫌弃，钟馗此时却不顾马面的态度，连忙从衣缘扯下一条红布带，想要给马面包扎。
马面推掉了钟馗的布条，右手甩了甩，那流至手腕的鲜血便消失不见，但那食指的位置还是空荡荡的。
钟馗拿着布条不知如何是好，抬眼见马面冷着脸道：“就你这样感情用事，胆大心粗的性格，没等你让地府‘清白明亮’，你就先被心里的‘清白明亮’而送了命！今天若不是我察觉到妖气来此查看，你就让那狼妖一口咬断脖颈一命呜呼了！你天生神力有何用？抱负远大又有何用？你真当‘天真无邪’是个好词？！什么时候死在这四个字上都不知道！你若一直这样，我看你也不必去地府了！地府不需要你这样的傻子！”
马面是真的被钟馗气急了，方才他看到那狼妖张着血盆大口，尖长的獠牙马上就要刺进钟馗的脖颈时，吓的连法力都来不及运转，直接伸手一把掐断狼妖的脖子，那狼妖也是个有些道行的，虽然察觉的晚了些，却还是生生咬断马面一根食指吞了肚。
马面倒不是因为失去食指而生气，而是眼前这个少年曾应允过他，要将地府变成清白明亮之地，他信了，期待了，结果却见这少年如此轻信于人，顿时生出恨铁不成钢的怒意，于是一通话骂完之后，也不等钟馗回答，便一转身消失了。
钟馗也猜到了马面对他很失望，见马面被气走，少年蹲下身，眼泪不自觉的滴至地面。
看到枯草上有打湿的小小的圆片，钟馗快速抹了把脸，重新起身，拳头紧了又紧，离开了山洞。
钟馗不知道的是，消失的马面其实并未离开，而是隐身在洞中，见他离开，又跟着他出了山洞，直到看见他平安下山走到有人烟的地方才离开。
马面回到地府后，因医师为炼制丹药而云游四海，地府并无可以帮他治伤的人，于是他便随便找了块坟地，正巧看见有半截白骨手臂从地底伸出，似是讨饭的乞丐，马面便将那手臂上的右手食指掰了下来安在自己手上，虽然在颜色上有明显差异，但也勉强能用。
自山洞之后，马面便再没去找过钟馗，毕竟位列仙班是各凭本事，他救得了钟馗一次救不了他每次，一切只能靠钟馗自己磨炼，更何况心智这方面也不是他能教会的，只有等钟馗经历诸多好事坏事，见过各类的人身妖魔，兀自领悟，才能慢慢成熟，慢慢沉淀。人各有命，自求多福。
马面曾想过两种结果，一种是钟馗的成仙之路势如劈竹，过关斩将，能力和心智方面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符合成仙资格，顺利飞升；另一种，便是钟馗仍死性不改，继续天真无邪，然后因“天真无邪”，死于非命。
可马面却独独没想到，钟馗顺利飞升并被封为“天师”之后，心智竟也丝毫未改！




南柯一梦孟奈何 第204章 灾难接至
因二人的“最后一面”结束的并不愉快，加之马面也不是喜爱凑热闹之人，所以钟馗飞升入职地府那天，马面并未前去祝贺，之后又因钟馗上任后便被分至奈何桥看守孟婆，马面因不会阿谀奉承且时常黑脸，便总被派去办些时间长又繁琐的活，如此一来，一个常年固守奈何桥，一个常年奔波在外，想碰到彼此比日月同辉还难，这次二人因孟婆之事碰到一起，便是钟馗入职千年来，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