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使奥斯卡
步,才算是迈进斗将门槛。便是普通兵卒也知道“大将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个说法,这也是武人六识的要紧所在。倘若六识不灵,纵然武艺练得有模有样又或者勇力过人,在沙场上一样难有大作
为。乱箭流矢刀山枪林,四面八方都可能有兵器刺来,反应不够灵敏就难免带伤或是阵亡。这等栽培弟子的手段一如庄户人家选种育苗,都是自家的机密,等闲不传外人。也只有徐敢这种心性,才会把这些看家本事传授出去,又不惜倾家荡产搜罗药材器械以供操练。可是广有器械没人也是没用,这种人又要求根骨,并不是随便找个人就可造就。徐家财力有限,没有那么多财货可以挥霍,人选上就更加要小心谨慎以免浪费。徐
家闾这些青年后生中,除了徐乐以外,能入徐敢法眼的就只有韩家兄弟两个。不同于韩约的高大强壮,小六身形单薄瘦弱尚未成丁,村中人只把他当半大孩子看,哪怕在玄甲骑中也大多把他当成个被迫参战的半大娃娃。可实际上徐敢未曾丧命时,
私下里便对徐乐说过,韩家兄弟非池中之物,兄弟二人都是少有的斗将之才,老天有眼把他们送到徐家闾,注定成为徐乐的臂膀。韩约孔武有力,天生就适合持盾遮护成为将主身边的屏障。小六的体魄不如其兄,但天生就是做射手的材料。武将皆习弓马,能够成为斗将的,射术自然也不会差。不过正如斗将之间存在强弱一样,射士之间也同样有高低之分。在徐敢看来,小六便是当世李广、养由基之属。只要栽培得法,日后上了战场便能成为索命无常,弓箭所指之
处名将豪杰也难保性命。是以早在几年前徐敢便传授小六射术以及吐纳呼吸法,又为其用药调养固本培元,只求日后打造出一个当世一流射士。只不过随着王仁恭压榨日重,徐家闾财力耗尽,对
于小六的栽培便有些迟缓。再到徐敢不幸陨身,小六早早的负弓上阵,于其栽培也就无法维持。但是种下的种总归会破土发芽,小六自己每日的勤学苦练也不是白费光阴。尤其此番南下几场苦斗,面对真正高手时的无能为力也刺激了小六,让他变得比往日更为刻苦。诸多外因堆叠,让这棵幼苗出土的速度加快了数倍!今晚今时,在乱战之中,这棵幼苗终于自土下钻出,不管日后成长如何,就眼下而言,小六却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
况下,完成了鱼龙之变!在今晚之前,小六乃是个有天赋的射手,以他的年龄而言,有这份手段确实算是难得。不过距离真正的大将,还是差了一大截。可是有了这一次的“变”,小六得以正式进
入“将”的行列,成为了斗将种子。当然,这不代表他经此一变就能突飞猛进神勇过人,只是有了这番变化,让他看到了更高的山峰,也给了他登顶的可能。
小六自己还不曾发觉自身的变化,只是觉得自己急速奔跑却并不像平时那般疲劳,于利箭破空之声听得更清楚,反应的速度也更快。一味躲闪并非玄甲骑的性情,小六跃高伏低躲避冷箭之余,早从撒袋中抽出雕翎衔于口内,脚下不停疾走如飞,箭也悄悄搭弦。随着身形走动,猛然拉弓如月,返身回首
一记“犀牛望月”一支利箭离弦而出!箭矢在空中交错而过,一声闷哼声响起,尸体从房顶落下。这火骁果军虽然一上来便遭遇暗算损失三人,但是他们也知道,徐乐身边伴当不多。自己整整一火射士按说足
以对付,除了徐乐本人以外,那几个伴当都难逃自己手中强弓利箭索命。却不想结果却与之前的算计相悖。韩小六虽然有神射之名,但是论起名号根本不能和徐乐相比。在骁果军想来,无非是徐乐身边亲信,靠着主将的手段混出几分名号罢了。直到今晚交手,他们才发现自己犯了大错,小六一人一弓竟是完全压住了自己这一火兵马。饶是众人拿出全身手段,却已然跟不上小六的速度,也猜不出他的行动路线,哪怕再怎么拼命放箭,都无法命
中目标。反倒是自己这些人站在屋顶上格外显眼,小六只要抬手反击,必然能让己方一名袍泽丧命。等到队正察觉情况不妙,责备己方射士何以不放箭时,屋顶的一火兵马只剩下
四人。那位队正也不糊涂,一看便知那些射士根本不是韩小六对手,不要说让他们帮自己对付韩约,就连自保都大成问题。
眼看两兄弟便把自己一队兵马打得溃不成军,这名队正既惊且怒,大吼一声高举直刀直取韩约,口内大叫道:“还等什么?快叫外面人马进来!”
“石大,你且退回来再说啊!”
“退个球!让那些人帮咱们的忙,阿爷丢不起那个人!让他们给我收尸就好。”说话之间这名队正已经与韩约对上,手中直刀连斩数记,将韩约的铁牌砍得火星迸溅。然则两者之间本领上的差距却不是胆气所能弥补,随着韩约手中大盾一推,这名队
正的直刀还是被撞到外圈,不等队正撤步变招,韩约的小盾郁垒已经狠狠扫中这名队正的太阳穴!鲜血伴着脑浆落在郁垒的獠牙之上,如同供奉血食。随着这名队正的阵亡,这一队身经百战的经制骁果彻底崩溃,片刻之后伴随着阵阵喊杀声,外面包围的宇文家部曲冲入院中,韩家兄弟也知道,自己该走了。
盛唐风华 第七百一十章 屠龙(七十九)
其实早在交手之前,两兄弟就打定了主意:不可恋战迅速突围!两人的本领再怎么了得,也不可能战胜这么多兵马。事实上如果交战之处乃是郊外宽阔之地,这队骁果军从容列开阵势,以强弓硬弩射住阵脚不给韩约近身搏杀的机会,饶是韩约本领了得韩小六临阵突破进入斗将行列,也依旧难以讨得便宜。实在是这些骁果军贪功心切,宇文兄弟又急于杀人泄愤,给部下下的乃是死令,逼迫这些人入宅
搜索,才让这队精兵吃了大亏。毕竟他们乃是正规军,受的操练也是沙场野战争锋所用,不会训练这种类似于江湖斗殴的打法。韩约却是神武侠少出身,对于如何埋伏、偷袭乃至打烂仗都了然于胸,这
种藏身暗处暴起突袭,在院落中以少敌多,都是自己拿手好戏。再加上武艺乃至膂力的差距,才能表现得游刃有余。此次前来绞杀徐乐一行的四队兵马虽然都是宇文兄弟的嫡系心腹,可彼此之间也有芥蒂。这队骁果自恃精锐,并不把另外三队部曲放在眼里,加上出发之前宇文化及许了重赏,这队兵马贪图赏钱,就更不想让其他人得功。是以在进入宅邸厮杀之前,便已然说明,三队部曲包围宅邸防范徐乐部下逃脱,自己这一队人马闯入宅中杀人。若无
相召不必助拳,否则休怪刀剑无眼不分敌我。骁果军素来强横,这一队人马又是宇文化及的心头肉,平日里欺压袍泽惯了,那几队部曲也不敢抗令不遵。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居然遇到这两个杀星。另外三队人马也知骁果军厉害,连他们都不得不求援自己更不敢大意也不敢见死不救坐观成败。骁果军吹响求救号角不久,只听喊杀声大做,整整两队部曲闯入院落中前来接应
。他们并没有像骁果军那般急着厮杀,而是列开阵势随后以军阵推进。于韩家兄弟而言,其威胁尚在那队百战精兵之上。一人之力终有穷尽之时,哪怕韩约武艺再强,也不
可能战胜上百全副武装的悍卒。两兄弟也知道此地不可恋战,再说就算是能把对手杀光也没什么用处,动手之初便是打定了突围心思。不过欲走先战乃是玄甲骑成军之时便定下的规矩,哪怕是要突围,
也要先给对手造成重创,让敌兵心胆皆碎才能撤军。两人方才这番杀戮,便是为了震慑敌胆,让敌兵不敢小看自己。眼看敌人大军已至,两兄弟对视一眼明白对方心意,小六又是一轮连珠箭射出,韩约则接连打杀数人,随
后两兄弟抽身就走,小六在前韩约居后,虽是撤退却步履从容不乱不露半点败相。
“休叫贼子逃了!”一名部曲头目高声呐喊,可是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弓弦松动,紧接着这名部曲额头上便多了大半截箭杆。今晚动手的不管是真正骁果还是宇文部曲,穿戴都和朝廷正军并无差别。固然今晚便要动手造反,不管做什么都不需要借口,可是宇文智及还是给这些人马传了密令。今晚厮杀之时,只是高喊捉贼杀贼,再就是将徐乐一行说成李渊派来江都的奸细。哪怕事后无人会出头追究,也要先保证自己在道义上立于不败之地。是以眼见韩家兄弟要
走,这些兵马便也高喊着捉贼随后紧追。韩约身形高大魁梧如门板小六又是个瘦小身形,有兄长遮护外人很难看清他的行动。等他一箭射倒敌手,趁着追兵混乱之际小六将弓一丢,随后从身上抽出一支火把寻了
火源点燃。他身上的火把早已准备停当,顶端缠的麻布用油浸得通透,火把本身又风干多时干燥无比,正是上佳的引火物。院落里也立了十余个灯台,一到晚上便点起灯火照明。方
才小六与骁果军彼此以弓箭相攻,很大程度也得益于这些灯架提供光亮便于交手。这时小六将火把凑到一个灯架处引燃了火,随后朝着墙壁犄角用力一戳,紧接着丢了火把快步而行,在跨过门洞的刹那伸手一抄,已经把藏在花墙另一端角落处的第二张
硬弓握在手里。说来还是多亏江都城内兵器易得,沈光为人又豪爽,愿意为朋友排忧解难。徐乐提出需要兵器,沈光便四处搜罗准备,不拘数量还是质地,都超过徐乐的要求。小六可以
奢侈地把军中硬弓藏在家中几处地方,便是托了这个福。他们一连几日都已经准备离开,于府邸中也早早做了布置。以寡敌众少不得要依靠智谋乃至陷阱。别看徐乐素来给人以勇猛刚毅不会用谋更不会设置陷阱的印象,实则大错特错。想当初徐敢把徐乐带入点兵山教导武艺之时,偷袭、暗算乃至陷阱机关无所不用。徐乐被爷爷收拾了不知多少次磨练出来的这身本事,于机关埋伏等手段亦是行
家里手。只不过身为斗将,他更喜欢直来直去比并武艺力气,不愿意用这些小把戏。再说天下间英雄虽多,却也没几人值得他如此。此番为了保护身边伴当,也为了给不知天高地
厚的狂徒一些教训,他少不得要出手布置,让他们吃些苦头。韩家兄弟也是被徐老太公教出来的人,自然知道徐家设陷阱的本事,更知道该如何发动。徐敢当年从尸山血海中一路杀出,所见的陷阱无数,不管精巧程度还是威力,都
不是鹦鹉洲那些盗寇所能比。徐乐尽得祖父真传,其布置的机关威力不问可知。随着小六的火把戳过去,一道火蛇自地面复活迅速成长壮大,向着前方延伸。紧接着火蛇一分为五,变成了五条狂舞的孽畜。一些部曲也看出情形有些不对,可是还不容采取应对,身后的房舍已经随着一声闷响熊熊燃烧。紧接着,一声声霹雳大作,火花飞溅,后院的房舍过火速度快得吓人,眨眼之间火海已经把之前徐乐所住院落团团围
住。便是这些精锐部曲也为这天地之威所震慑,不知如何是好。众人顾不上追杀韩家兄弟,全都紧张地看着四周,试图寻找一条生路。他们很清楚,江南的房舍不比关中。江
都气候湿润房舍的水汽重,绝不会随便就着火,更不会烧得这么快。再说这些房舍这么快就形成火烧连营之势,把自己这些人困在火场中,不问也知道必然是人为所致。
随着这些部曲来回走动,从那些着火的房间内,不时有箭矢或是顶端削尖如同枪矛一般的短木飞出,顷刻间就有六七人被夺去性命。众人心中惊骇,既不敢相信一个斗将还会这种本领,更想不到徐乐和他的部下居然还会用计?这些人顾不上追韩约,全都望着大火寻思着救火方法。有人呐喊着找水,有
人喊着找东西扑打,还有的则高喊着:“莫叫走了人!快追快追!”场面混乱不堪。这也是徐乐一开始就设好的谋略,按照徐乐推测,一旦城中有变动,必然有人马上门暗算,只怕来得人马还不会少。从如此多的人马中杀一条路不难,摆脱这些人的纠缠才是最大难处。是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他们杀得阵脚大乱,自己再趁机逃走。两队部曲进入院落,本就帮了韩家兄弟大忙,眼下这把火又让部曲全乱了阵脚,更是让
两人得以施展拳脚。趁着混乱,两人已经来到马棚内,各自牵出一匹脚力,随后先是将拴马的缰绳割断,又将火折对着其他几批马的尾巴小心点去。片刻之后,马棚内传出阵阵哀鸣声,随后
又是阵阵咴咴咆哮声响起,随着一声皮鞭甩动出声,所有脚力不约而同冲出马号,向着前方疾驰而去!沈光喜好马,这处临时宅邸内便有十几匹骏马。这些都是来自塞上的良驹,于战马中也算得上品。好马必然性情猛烈,这些马也不例外。好不容易被沈光降伏,依旧不肯
让他人接近。眼下先是被火烧,又没了缰绳约束,野性爆发开来,如同出海蛟龙一般,不管不顾冲向远前方。
小六看着这一切心中既是惊喜又有些佩服,不住咋舌:“乐郎君神机妙算,居然连这一步都算到了,只怕当年的诸葛武侯也不过如此。”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先杀出去,再去接应乐郎君!”韩约在马上低声呵斥着小六,同时凝神戒备为兄弟遮护。沈光这处宅邸院墙不算矮,不过江南地面的房舍论气派终归不能和北地相比,院墙高度也不足以挡住那些发疯的战马。可是不等战马冲到墙边起跳,院落大门轰然两分,
随后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首。一骑疯马正朝着院门冲去,这些好马本就是为战阵使用,撞人冲阵都属本分,根本不会避让行人。如今受了惊吓更是势如疯虎,慢说是人,便是刀山枪阵也难以将其吓退。骏马咆哮着向着这拦路之人疾冲而去,马匹自身重量加上疾行奔速,两股力量合二为一,力道何等惊人?战阵之上遇到这种疯马冲阵,必以拒马等器械抵抗,否则便是
阵型严整的枪阵,也会被犁出一条血肉通道。任是何等豪杰,遇到这种情形都会让开道路暂避锋芒。
可是拦路之人却不闪不避,依旧站立不动。眼看疯马即将冲到自己面前时,才猛然挥出一拳!
在嘈杂的呐喊声以及马嘶声中,韩约和小六都听到了一声清晰的骨骼碎裂声,随后只见那匹膘肥体壮的塞上良驹随着这一拳颓然倒地!战马砸起的烟尘四散飘落,拦路之人身后大队人马闯入,前列兵士持矛张弩严阵以待,后列兵士则高举火把。借着火光韩家兄弟已经看清来人面目,正是宇文承基!
盛唐风华 第七百一十一章 屠龙(八十)
韩约与小六几乎同时勒住了缰绳,两骑骏马人立而起咴咴有声。两兄弟彼此对视一眼,心中都泛起一丝寒意。毕竟是徐敢亲手教出来的弟子,两兄弟都不是无胆孬种,哪怕对方真是天神下凡,沙场相遇势短节险,也照样杀给你看。只不过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身为武人
固然要有胆魄,却也不能不知天高地厚轻视天下豪杰。对于彼此之间的本领高低,自己心里还要有个准数。韩约前者和承基交手时身上有伤,手中兵器也不十分合用,是以吃了大亏。但是他很清楚,即便除去这些外因不论,以真实本领相搏,自己也不是宇文承基对手。更何况
此时的承基给自己的感觉和之前相遇又有不同,彼时承基虽然勇猛过人,但是韩约并不认为对手真比自己强出多少,直到交手之后才分出高下。可是此时两人四目相对,韩约竟然觉得心头打了个突,对面这满身披挂只留了一张脸在外面的承基,就像是一尊真正的魔神,自地狱来到人间兴风作浪。哪怕不算他背后
那些排列整齐的人马,韩约也自觉毫无胜算。这种未曾交手先自认不敌的心思,于韩约这等本领的斗将身上不易出现。这种不同寻常的情绪变化,只能证明一点:今日的承基比起之前已然有所突破,已然成为当今世
上最为可怕的猛将之一。韩约并不怕死,随同徐乐南下时便已经做好命丧江南的准备。但是他不希望自己死的这么无声无息毫无价值,从今晚的情况看,乐郎君担心的事正在发生,今晚面临生死
危机的不只是自家兄弟,也包括徐乐、步离乃至杨广在内。自己可以死,但是死之前怎么也该把徐乐救出来再说。自从得蒙徐太公教授武艺开始,心中便已把自己看作乐郎君的盾牌。身为大盾理应遮护主人,若是未曾为主将遮挡
刀剑盾牌先被人打碎,岂不是辜负了太公的一番苦心?从方才宇文承基拳毙奔马便可以看出,依仗马力硬冲并无作用。再说承基身后那些弓弩长矛也不是摆设,若是一味冲锋便会成为众矢之的。韩约倒是不怕那些乱箭,可是
有这些弩弓长枪阻碍,想要突围万无可能。唯今之计,只能舍出性命缠住承基,设法让小六离开,让他给乐郎君送个消息。韩约的手握紧小盾郁垒,手臂肌肉陡然绷紧,随时可以抛盾伤人。他前者与宇文承基交手时,双盾一防一攻,乃至小盾出手伤人的招数都已经悉数施展出来,也知道奈何
不得承基。可是此时除了这两样兵器,他也没有其他克敌手段可用。至于能否缠住对手,小六又能否成功突围,就只能听天由命。承基看了看韩约,随后又看向韩小六。小六前次交手时就知道自己和承基差了一大截,自家箭术遇到这种对手,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如今这等时候,更是和送死没什么分
别。可是他的心思和韩约一样,根本没考虑自己死活,只想着设法救下徐乐。眼看承基看过来,小六一咬牙关,举弓搭箭便要出手。
“不可莽撞!”韩约一声断喝制止小六,随后朝承基道:“前次某有伤在身,你胜之不武,今日咱们再行比过分个高下!”
承基摇了摇头,语气冰冷:“你不是某的对手,如果现在交手,你会死!”“少要大言欺人!”韩约明知对手所言不差,却依旧准备向前冲锋。承基却抢在他动手之前开口:“某来此不是为了杀你,至少今晚不想。某是来放你走的。如今还要多放一
个人。”承基说话间又看向小六:“上次相见就知晓你根骨不俗,如今看来更是鱼跃龙门,想必有一番大造化。天下间使弓的豪杰不多,某不愿摧折幼苗。你的人头也且寄下,三年
之后某再来杀你。到时候希望你能练成本领,不要让某杀得太过容易。”小六没在意承基对自己前途的评价,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承基居然要放过自己兄弟?这又是所为何来?哪怕是自己这等年岁,也知道沙场无情的道理。不管何等交情,
临阵之时各为其主都没有人情可讲。承基和自家兄弟更没有情分可言,这般高抬贵手又有什么阴谋?
韩约的心思和兄弟差不多,听了承基的话,他心中疑云更盛,并没急着催马前行,反倒是盯着承基问道:“你要放我们走?”
“某要杀你们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又何必用计?让开!”只听承基一声令下,堵住门口的队伍左右分开,让出一条通路。承基道:“今晚这场厮杀非某所愿,是以只能赶来解斗。我留下你们的性命,是要你们替我做一件事,给徐
乐带一句话:今晚江都城内,我只想取他一人首级。若是真英雄,就抖擞精神好好和我打一场。现在你们可以走了。”这当口身后的追兵也已经赶过来,迎面正遇到大公子。众人对于承基既敬且畏,见他在此都不敢造次,纷纷停住脚步。一时间韩家兄弟腹背受敌,前后都是敌人,哪怕没
有承基在场,两人想要突围而走都要费一番手脚。可是因为承基的存在,这些人全都不敢动手,只能愣在那里等待大公子命令。
承基朝韩约道:“你们可以走了,记得把我的话转告徐乐。”韩约盯着承基看了良久,猛地一咬牙关,双腿用力猛夹马腹,战马一声嘶鸣向前疾冲而出,小六手挽强弓紧随其后。两人双骑一路疾行,冲过眼前队伍,直奔前方疾驰而去。宇文承基的话不管是真是假,但是有一句话总是没错,今晚的江都必然陷入兵火之中,需要有人给徐乐通风报信,更需要有人协助徐乐突围。就算要死,自己兄弟也
不是死在这里,而是该死在护卫徐乐离开江都的路上,唯有那种战死才死的有价值。两人纵马自宇文家部曲的刀山枪林中钻过,身侧枪矛鲜亮箭簇生寒,背后更是不知有多少人引弓以待。只要一声令下,两人顷刻间便会死无全尸。然则两人面无惧色,眼皮都不曾眨一眨,于身边这些兵器视若无睹。宇文承基看在眼中,再看看那些追兵的狼狈样子以及沈光宅邸的熊熊烈火,摇了摇头:“此等好男儿,恨不能为我所用!这或
许便是天数。”
眼看韩家兄弟已经冲出宅邸奔向远方,带兵的部曲头目才大着胆子上前问道:“大公子我等眼下该往何处去?”
宇文承基并没理会这名家将,而是转身向外间走去,来到门外飞身上了脚力,将马槊抄在手中,这才朝身边部下吩咐道:“随某出城,取下来家父子的首级!”外人看来,宇文承基出身名门自身又勇力过人武艺高强,人生极为圆满无人可比。但是其心中苦闷这些人又如何知晓?身为世家子,既有享受自然也有责任要承付,乃至很多时候不得不违背自己的良心操守,行自己深恶痛绝之事。父亲的所作所为宇文承基并不认同,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无法反抗生父,亦无法反抗家族的使命,只能装聋
作哑把自己当作宝刀利剑去砍杀人命,而不去思考自己所作所为是否正当,更不能直面自己的良心。
既然父亲、叔父从小就把自己当作斗将培养,那就尽好斗将本分,只负责杀人冲阵就是。不管是杀死对手还是为对手所杀,对自己而言并无什么分别。不过承基终究还是有着自己的坚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保全几分良知。得知父亲下令攻杀韩约等人之后,承基不顾一切从父亲手中求下这个机会,让他们可以向徐乐通风报信,换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当然宇文化及也没有那么容易说服,作为放过韩约等人的条件,承基需要为父亲以及宇文家族除掉几个人,为首者便是荣国公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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