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使奥斯卡
而且最要紧的是,这些马邑鹰扬府老卒已经看明白了,从烟尘中冲出的对手,不过数十骑而已!
放在往常,营将一声号令,大家自然就迎上去了。
但是现在营将都入娘的掉头就跑了,大家还拼个什么劲儿?刘鹰击麾下,和自家一样,都是马邑本乡本土人,难道为王家人拼个你死我活么?
一名队正高声大呼:“走!这罪责怪不到咱们头上!”
一声呼喊,人人应和。
“要砍头先砍王翻的!咱们走哇!”
“选锋营都败了,咱们也不能力敌,也败了哇!”
还有人对着对面高喊:“都是马邑乡亲,咱们先走。弟兄们认准一点,不是马邑口音的狠打就是了,咱们乡亲还有见面的时候!”
呼喊声中,不管是道路中间的大队骑军,还是在两翼丘陵上哨探的游骑,全都调转马头,哗啦啦的撒腿就跑。马上将旗帜兵刃丢了一路,有的人还将甲胄也扔了下来,就为跑得快些。
烟尘更烈的卷动起来,一营全是打老了仗的马邑鹰扬老卒,就这样崩溃逃窜,更无一人回头!
但就是这样逃窜之际,马邑鹰扬府的这些老卒还是按照各自队火,分毫不乱。兵找得着将,将关顾得到兵,建制完整的就这样逃命而去!
徐乐马槊前指,正准备冲撞过去狠狠厮杀一场。看到这般景象,饶是以徐乐向来万军之中犹能保持的镇定冷静,也忍不住愕然。勒马收槊,推开面甲,呆呆的看着眼前景象。
后面三十骑也收住脚步,才准备提速的战马不满的嘶鸣着,骚动成一团。所有人都如徐乐一般,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徐乐狠狠抹了一把脸。
在打选锋营的时候,徐乐就已经敏锐的发现王仁恭麾下军马凝聚力和战斗力都不够,所以才毅然挥师前进,准备趁着对方还处在行军当中,再摧垮几支零散军马,给王仁恭更大的震动。
自己的感觉的确是正确的,可错误的是,自己没想到,王仁恭的上万大军,上下离心竟然是如此的厉害,外强中干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韩约将盾牌放回背上,望向徐乐,微微摇头。
马邑鹰扬府也是马邑劲旅之一,向来恒安鹰扬府顶在前面,马邑鹰扬府在后为援应。抵挡住草原各族无穷无尽的骚扰南犯,保一郡之平安。
乡间轻侠少年,最终梦想都是入两鹰扬府,马上博取功名,最后为一队正。郡府拨公田几百亩足以赡养老小,平时射猎,战时披甲。若天子有召,则环甲束兵为天子鹰犬,讨伐四方不臣。
王仁恭入主马邑两年,怎么就将马邑鹰扬府糟蹋成这般模样?
对面近两百骑大呼小叫的奔溃向善阳而去,丢下一地的零碎。
徐乐看看对面卷动的烟尘,又看看韩约,也摇摇头。回首看着自己麾下弟兄,大声下令:“既然如此,我们继续再向前,看看到底能给王仁恭带来多大的震动!”
如此情形,再不深入,就没必要为一军之将了。徐乐心中,也知道见好就收。但是直觉告诉自己,现在还远远没有到收的时候!
就让王仁恭好好震骇一下也罢!
若是自己有一旅之众………………
徐乐胸中不可遏制的冒出这个想法,但旋即又笑笑忘掉。没发生的事情就不必去想。
而自己就只有三十骑庄客又怎样了?同样会让王仁恭知道,自己绝不会惧他这个世家子,他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对了,已经不是庄客了。而是我徐乐亲自率领的玄甲骑!
马槊前指,徐乐清朗的呼声响起。
“玄甲骑,向前!”
应和声如雷响动:“诺!”
盛唐风华 第一百六十章 逐北(九)
王翻纵马疾驰,心下一片混乱,自己也不知道在浑浑噩噩的想着些什么。只是任战马带着自己向善阳城方向跑去。
十几名亲卫簇拥着他,埋头逃窜。
这些亲卫都是王翻带来的,在本地老卒为主的这一营马邑越骑当中俱为外来户。或者是王家的下人,想在军中博一个出身。或者是王翻的亲故,随王翻入军营中想谋些好处。
跟着王翻入马邑越骑营中,王仁恭对军律看得很紧,每三日牢不可破要有一场操练。
王翻是个老实人,对军律奉命唯谨。军中三日操练无一次错漏延误。这些跟着王翻想在军中享受的亲故和王家下人们,只觉得马鞍磨屁股,甲胄坠身体,武艺累筋骨,金鼓乱耳目。日子过得是苦不堪言。
而王翻本人又是个很清廉爱兵之人——王仁恭挑选自家子弟为将也是挑选了一番的。
但凡军费和粮秣,一点不少的都用在了营中军士身上,自己两袖清风分文不取。这般做派,岂能让这些跟随而来的人们满意?
这个时候,十几名亲卫都紧紧跟着王翻,将他保护得周全。这可不是为了卫护上官,而是将来王仁恭追究罪责,由王翻来替大家顶缸!
身后传来喧哗之声,这些人簇拥着王翻逃得更快了,完全不顾惜马力。
一营马邑越骑老卒也都崩了,背后要说不是刘武周主力到来,谁敢相信?这个时候,进了善阳城才能松口气。善阳城高墙厚,积黍如山,怎生也能挡住刘武周这锐不可当的兵锋罢?
一切先逃进了善阳城再说,将王翻送出去,大家也都能脱身!
道路之前,又出现一队人马,歩骑混杂。约有五六百人之数。
大军向前开进,在这个时代,受道路通行能力和供应能力的影响。少有成千上万集团前进的景象,都是一起一起的出发,互相相隔一定距离,既可互相接应,又让将领方便控制规模不大的一个个行军集团。
前面有选锋营哨探,一营马邑越骑开路。后面跟进的这队人马就比较重装,一营骑军护卫,一营步军运送辎重。再后面的行军队伍,就步军越来越多,辎重越来越多。最后汇聚于神武城下,不管是野外会战,还是打一场攻城战,都可以撑持下来。
几名最先逃窜的选锋营骑士都被拦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此前得罪过这支行军纵列的带兵将领,几名选锋营骑士都被拦了下来。数十名步军举着长矛将他们围住,喝令他们下马。
在外围则是骑军错落,都盯着这几名选锋营骑士。选锋营骑士好容易逃出一条性命来,哪里肯葬送在这里,纷纷呼喝要去善阳城传递紧要军情,阻拦他们是大罪,是死路一条。
双方唇枪舌剑,嘈杂成一团。
到得后来,这些选锋营骑士都拔出直刀,红着眼睛发狠。
“再不让路,爷爷这口刀可认不得人!砍上几个,算得了什么?闹到太守那里,也都是你们的罪过!你们这些死不绝的马邑罪囚!”
刀光闪耀,配合上这些骑士乱纷纷的胡须,狰狞的面目,还真有一番吓人的模样。
几十名马邑步军,真有点给震慑住,下意识的都退开了一步。
这些马邑鹰扬府步军,大半都是征发民间青壮为军,原来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因为交不起免行钱,只能来披这一身虎皮,为王仁恭效力。
如此身份,在王仁恭大军中地位最低。往常都是不敢正眼觑这些飞扬跋扈的越骑选锋。这次看选锋营骑士匆匆逃遁而来,自然要上前拦住动问前面情形,结果一名颇得人心的火长却被一心逃命的选锋营骑士撞翻,还纵马踏了过去。这才激起众怒,数十杆长矛围着他们。
看几十名步军给自家几句话吓退,选锋营骑士得意的哼了一声,抖动缰绳就要走。
一名队正正在外圈照料伤者,陡然起身大喝一声:“退什么退?”
这队正三十出头的年纪,脸上几道狰狞伤疤,正是马邑鹰扬府的老底子,经历了好几场血腥厮杀,这才爬到这个位置。
他大步走进人堆之中,摘下兜鍪,对着选锋营骑士指着自己脑袋:“朝这儿砍!”
几名选锋营骑士握紧直刀,脸上肌肉抽搐,却没挥刀出去。
倒不是在乎砍了一个什么入娘的队正,而是怕再度激起众怒,这么多步军围上来,还是走不得!
被队正这么一鼓舞,几十名步军挺着长矛又围了上来。
“入娘的管你什么军情不军情,伤了人没个说法就想走?哪有这个道理?咱们马邑人不是那么好欺辱的!”
看闹到这个地步,在一旁看热闹的骑军将领终于决定上来打个圆场。虽然也不待见这些选锋营骑士,可好歹在一部当中,留点交情日后好见面。
但那步军队正的一番话,让骑军将领又停住了脚步。
“什么军情传递?有这般狼狈的去传递军情么?甲胄丢了,长兵刃丢了,弓矢丢了,就一把直刀护身,这是为了逃得快些!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别糊里糊涂的就想把咱们也葬送进去!”
这几名选锋营骑士,真的是想着败的营头越来越多,他们的罪责就越来越轻。这下给挤到这一步,只能开口。
“选锋营和王翻营将的营头都败了,刘武周的恒安甲骑都来了!我们这是赶回善阳传信!”
周遭一下鸦雀无声,那队正只是不信的摇头:“刘鹰击的兵从天上飞过来的?云中南下出口还堵着数千重兵!”
这句话才一出口,道路前面就响起马嘶之声。
十几骑仓皇逃遁而至,如这些选锋营骑士一般,身上零碎丢了个干净,甚至还要不堪一些,连一把随身兵刃都没有!
十几骑簇拥之人,谁都认得出来,正是马邑越骑营将王翻!
而在他们后面,烟尘大起,正不知道有多少军马正滚滚向此间而来。
前锋军马,真的就这样兵败如山倒的垮下来了!
盛唐风华 第一百六十一章 逐北(十)
十几名亲卫,簇拥着王翻疾疾冲撞过来,王翻坐在马背上,神色茫然,似乎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落到了如此境地。
亲卫们已经声嘶力竭的向着当道阻路的歩骑两营大喊:“让开!军情紧急,我家将主要面见太守回报!”
堵路军马敢拦选锋营骑士,可王翻是王仁恭族人出身,勉强也可以自称太原王家之人了。歩骑数百,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阻拦他。
那摘下兜鍪光着脑袋的凶悍步军队正愣在那儿,周遭步军弟兄都望着他。那队正咬咬牙,一挥手:“都让开!是他们王家自己的事业,自己败坏了也罢!”
几十名步军,收起长矛乱纷纷的退开。正窘迫的选锋营骑士如蒙大赦,打马便跑。接着十几名亲卫就簇拥着王翻卷过,差点撞上步军。马上马下,军汉们对骂了两句,道路上乱成一团。
而后面骑军也纷纷让开道路,而骑军带队之人不是营将,而是一名队正。也是马邑本地老卒出身,当下默不作声的就挥手示意骑军也赶紧退避道旁。
王翻一行卷过,十几骑竟无一人回顾。
歩骑军马,都望向各自军将,等待下一步号令。这些军将也各自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望着远处大起的尘头。
这一仗到底打的个什么玩意儿。马邑鹰扬府什么时候这么丢人过了!
王仁恭本是宿将,统兵打仗的本事尽有。若是大隋承平之日,为边臣坐镇马邑,毫无私心,自当将马邑郡治理得安堵如常,两大鹰扬府战力出众。
但正因为大隋崩塌,大业天子南去。王仁恭也有了南下中原竞逐之心。就竭尽所能的压榨马邑一郡,扩充兵力。而马邑郡又有刘武周统恒安鹰扬府以抗,王仁恭对马邑鹰扬府本地军将士卒不得不加以忌惮防备,在军中扶植只忠于自己的外来力量。如此行事,就让强悍的马邑鹰扬府上下离心,战力滑落了何止一个台阶。
到了需要行军打仗之际,本地士卒,外来士卒互相拆台,又遇上了徐乐这么一个强悍人物。马邑鹰扬府两方互相要看对方的笑话,最后一个兵进神武的举动,就闹出这么一番场面来!
烟尘之中,现出漫山遍野的溃兵。正是那前面败下来的一营马邑越骑。
逃窜途中,这些马邑越骑建制还丝毫不乱,越跑越是精神。
这般场面,看得道左歩骑军马直是发愣。
转瞬间这些溃兵就已经接近,那强悍的步军军将找着熟识的人,放声大喊:“张豹子,这是怎生回事?刘武周来了不成?”
马上跑得满头大汗的一名越骑队正也大声吼了回来:“刘武周来没来咱不知道,反正选锋营败下来了,王翻也跑了,咱们还戳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善阳歇着?”
骑军队正也迎了上来,大声询问:“咱们怎么办?”
那张豹子骑在马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丝毫没有停下坐骑,风一般掠过:“砍头也砍不到你头上,跑他娘啊!太守没一个说法,谁乐意打谁打去!”
越骑溃兵都放开嗓门,一路嚎叫一路逃奔。
“刘武周势大,大家快走啊!”
“选锋营全军覆没!王营将先奔!”
“恒安甲骑全来了啊!刘鹰击要和王太守决战善阳!”
烟尘卷动,这些喊声回荡在道边,上百精悍马邑越骑头也不回的向善阳逃去。
道左歩骑军将对望一眼,互相点点头。数百人马发声喊,骑军掉头便跑。步军就两条腿,跑不过骑军,转头就溃向两边山地。大家都是马邑本地人,人熟地熟,怎么也跑不丢自己。还想吃王仁恭几日的,自然会寻回善阳城去,有些恋家的,干脆丢了兵刃甲胄鞋子一拔,就跑回家去也罢。
大家都心下明白,这也是马邑鹰扬府本地军将士卒借机向王仁恭逼宫。对咱们这些本地军马,再没一个说法,再不改弦易辙,谁也不愿意为你王太守卖命!
至于倒向刘武周,还少有人这么想。马邑鹰扬府和恒安鹰扬府毕竟是两个不同体系,投过去难得出头。而且刘武周毕竟出身太低,在世家当道之世,谁也不知道这位起于草莽的刘鹰击能撑持多久,大家就再看看也罢。
不过刘鹰击这一支奇兵突出,袭取神武,当真是神来之笔。统兵之人那位突然冒出来的乐郎君,也当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这一支人马崩溃,败势就再也无法挽回。
善阳通往神武的驰道之上,一支又一支的军马,给带动大溃而回。不管是王仁恭扶植的亲信,还是马邑鹰扬府本地人马,全都争先恐后而走,谁也不愿意为对方断后死战。
骑军争道,步军溃向山地,征发的民夫丢下车辆辎重,陆续出发的几千人马掉头就向善阳。
王仁恭严令之下,动员起来的数千歩骑,数千民夫。如长蛇一般的阵容,就这样珍珠倒卷帘也似的垮了下来,再也无法收拾!
夕阳降下,天地间一片血红的颜色。
徐乐勒马,上了道旁一处高地。
三十玄甲骑,没有辅兵相助,没有乘马可换,追击又能追多远?本来就想再打垮一支行进中的敌军就收手,谁知道王仁恭的数千大军就在这区区三十骑面前就垮了下来!
远望前路,烟尘卷动,正是数千人马奔溃的景象。
夕阳洒在三十骑的甲胄之上,一片火红的反光跳动。三十玄甲骑,无一人能发一言。
连徐乐都有些目瞪口呆,这真的不是自己的本事…………
韩约在侧,讷讷的问徐乐:“咱们还追下去么?”
徐乐苦笑一声:“就这么点人马,还追什么追?难道去打善阳?王仁恭必然有应对手段,回师,准备北上!我给刘武周试出了王仁恭虚实,也给他造出了好大声势。但却给刘武周也出了个大难题,还不知道刘武周该怎么对我来着!”
徐乐马槊一扬,在头顶划了一个圈,策马转身,就向神武而去。
三十玄甲骑紧紧跟上,犹自不住回顾远方冲天而起的烟尘。
他们也知道,在徐乐带领下,他们创造了一个奇迹!
大业十二年秋,玄甲骑初阵,以三十骑破四千!
盛唐风华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逐北(十一)
善阳城外,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
城门口处,全都换了王仁恭的亲卫值守,这些亲卫披挂甲胄,长矛直刀林立,死死堵住城门,不许溃兵进入善阳城中。
数千败退下来的军马,就猬集在善阳城外,各部混杂在一起,乱纷纷的聚拢在一团。
夜中寒风掠过,不少人被冻得瑟瑟发抖,一众军士似乎也没了往日对王仁恭的畏惧,冲着王仁恭的那些亲卫大声发着牢骚。
“出征没见着你们,和刘武周恒安甲骑血战没见着你们,现在倒一个个钻出来堵住了门,入娘的咱们拼死拼活为了谁?”
“刘鹰击的大队恒安甲骑来了,咱们血战之后都不敌败下来。再不让我们入城,刘鹰击乘胜追过来,这善阳还要不要?赶紧得让咱们入城戍守!”
“马上就要入冬,你请王太守到城外来过一夜试试?也太不拿咱们军汉当人!”
乱纷纷的歩骑军汉,多是本地土著,衣甲碰撞在一起,发出金属相击之声。人人俱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乱喊乱嚷,场面看起来热闹之极。
虽然闹到了这等程度,但这些军汉们其实是相当克制,没有上前冲撞王仁恭的亲卫。甚至还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都号称是血战之余,艰难转战而回,但这些军汉们却都一个个神完气足,声音响亮,哪里像是经历一场厮杀后辛苦退回来的模样?
甚至在人群当中,连伤员都没见着几个。
那些王仁恭招募而来的异乡异族军马,则自己聚集在一起,惶惶不安的看着这边场景,并不上前掺和。这些人也心里有数,此次兵溃的闹剧,是王仁恭压制马邑本地土著军将,最终引起的反弹,这一切都是向王仁恭讨个说法而已。他们要是搅合进去,那事情说不定就闹大发了,马邑土著军将人多,他们毕竟人少,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最后吃亏的也是他们。这个时候,也就指望王仁恭有手腕来平息这一场闹剧。
马邑本地土著军将,这些老兵油子,都是在边地十余年从军生涯。和突厥人打过,和草原各族打过,被两代天子征召过和各色各样的流寇贼人打过。一个个都跟成了精也似。他们也敏锐的感觉到乱世就要来临,他们所拥有的武力在这个乱世中可以卖出一个更好的价钱。所以就壮着胆子,有志一同的导演了这场兵溃闹剧,来向王仁恭逼宫。
现下他们任军汉们在各处城门吵嚷,自家却聚在一起。冷眼旁观着这里动向,低低议论,盘算着这次能讨要到多少好处。
每个鹰扬府,都是一个团体。马邑鹰扬府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投效恒安鹰扬府。也需要追随一个值得追随的靠山,在这乱世当中谋求本团体更大的利益。
王仁恭总体而言还算是个值得追随的靠山,家世不错,在大隋根基不错,养兵上又来得大方。这些军将大多数也只是逼迫王仁恭更重视自己而已。
也有一些军将,却是不满王仁恭压制恒安鹰扬府太甚,怕刘武周崩溃之后突厥人就会汹涌南下,淹没整个马邑郡。乡梓之地,如何能遭遇这样的摧残?所以在面对刘武周军马之时,绝不肯出力。但是这样的热血男儿,在马邑鹰扬府中,并不占据主流。
善阳城下,一片纷乱,看起来不可收拾。但各个团体,却各自怀着心思,维持着场面,只等着王仁恭出面。
那些跟着马邑鹰扬府溃退下来的民夫,却是茫然不知所措的猬集在一旁。他们没胆子上去闹事,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稀里糊涂的被征发,又稀里糊涂的退了下来。现在更没人去管他们,现在就在秋夜寒风中瑟瑟发抖,谁也不知道事情要变成什么样。
城门口的僵持,眼看就持续到下半夜时分。城外已经燃起一堆堆篝火,自然有人给正在闹事的军汉们准备好吃食,一拨拨轮班下去吃点热食。等养足了精神,又换上来到城门口叫骂。
大半夜时间下来,让这些军汉也没了耐性,离着这些王仁恭亲卫越来越近。甚或还发生了小小的推搡。
这些喊叫声也越来越不客气。
“咱们要见王仁恭!”
“再不让开,爷爷们可就打进去了!爷爷捆着一只手,也能收拾你们十个!”
“神武就在不远,信不信爷爷们投效刘鹰击去了?”
“王仁恭,快出来!”
城门口处,这些无人换班,吹了大半夜寒风的王仁恭亲卫都是脸色难看。一名军将终于忍不住吩咐手下。
“快去太守衙署,看看太守为何还不出来安抚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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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太守衙署当中,本来志满意得,准备为大军统帅,一鼓荡平刘武周的王仁恭公子王仲通,早就卸下甲胄,换上寻常衣衫。哭丧着脸侍立在父亲身边。
王仁恭则闭着眼睛,端然跪坐在几案之后,仿佛一尊雕塑,脸上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在太守衙署中,并不能听见外间的骚动。但这份安静,却让王仲通心中越来越焦躁。
谁也不知道,现在在善阳城外,闹成了什么模样,是不是局势已经无法控制!
这场出征神武的战事,转眼间就变成这般模样。哪怕资质平庸如王仲通,也知道是马邑本地土著军将不肯出力,最后所导致的。
他一直以为,这些军汉只是供驱使之辈。就算压迫得紧些,又能怎样?
大隋承平之际,他们这些人高高在上,自然是毫无问题。可是当乱世来临,这些低贱出身的军汉,却不是可以轻侮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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