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使奥斯卡
看到刘武周和苑君章走来,木雕泥塑一般守在门口的几名军士,取出钥匙,打开铁锁。铁锁机簧不知道多久没有上油了,只是发出难听的金属摩擦之声,在安静的郎将衙署当中传出老远。
内外两扇门轰然打开,刘武周和苑君章缓缓步入。
西面院落并不甚大,一共七八间屋子围着一个院落。四面都是风火墙。墙头宽可容一人,这些风火墙都是青砖内夹夯土,就是一座具体而微的城墙。墙头上军士捧着弩机来回走动,四角的火把燃动,哪怕夜间,也将院内映照得通明。
这七八间屋子大概只有三四间内住得有人,每间屋子的廊下,都有军士持矛按剑值守,人人披甲,戴着铁面,武装到了牙齿。看到刘武周和苑君章进来,所有人都微微躬身行礼。
刘武周一摆手就算是还礼了,认准居中一间屋舍,和苑君章一前一后,直至廊前,推门而入。
门并没有闩着,一推即开。
这屋子原来本来就是外进下人居所,并不甚大。原来只是夯土地面,现在加了一层地板隔绝潮气,看起来也尽力加了一些陈设,但是还是寒酸简陋。
在屋子尽头,有一张坐榻。外间灯火从糊了窗纸的窗户投射进来,映出了坐榻上一个盘腿坐着的人影。
坐榻之前还有一张几案,几案上有酒有肉,已经半残。那人影还端着酒碗,在刘武周两人进来之际,不为所动的慢慢将酒碗凑到嘴边,有滋有味的喝着。
这人影编发垂下,一身皮袍,面色阴冷。正是此前被擒的执必部阿贤设,执必落落。
对执必落落的不为所动,刘武周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脸上突然就有了笑意,如老友一般随意拱拱手:“条件简陋,却是委屈阿贤设了。这些时日住得可好?没有什么慢待的地方罢?”
执必落落喝了一口酒,缓缓放下酒碗,抽抽嘴角就算是笑了。
“执必部起于金山,原来就是一个挣扎求生的小部。这么些年,什么苦日子没有过过。就算是现在为八王帐之一,无一日也不是如履薄冰。就算是王帐之内,也就和此间差不多。倒谈不上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某既然落败为阶下囚,还能有什么讲究的?”
刘武周哈哈一笑,寻觅个地方盘腿坐下:“阿贤设坚韧耐苦,果然只有这样人物,才能将执必部带到如此地步!”
执必落落冷冷道:“这都是某兄长的功劳,某不过是出力卖命的,不敢居功。”
刘武周和执必落落周旋往来,一旁苑君章终于忍不住了。他向来是高傲的性子,从来不耐烦和人虚周旋,执掌恒安鹰扬府大小庶务,也从来都是雷厉风行。麾下军将虽然都看不惯苑君章鼻孔朝天的模样,但是对苑君章行事风格,都佩服得很。
此刻苑君章也就单刀直入:“阿贤设,也看见北面传来的烽火了罢?执必部在冬日南下了!冰天雪地里,想是执必贺族长亲自带着族中儿郎来送死。阿贤设难道就不为他们忧心么?”
执必落落安静少顷,突然哈哈大笑:“某如何要忧心?巴巴赶来见某的,可是两位!”
盛唐风华 第二百三十章 逼迫(二十九)
在执必落落的笑声之中,苑君章脸色铁青。等执必落落笑声终于停歇下来,苑君章才冷笑一声:“冬日进兵,天寒地冻,野无所掠。就算执必部有什么仗恃,也是兵行险着,若是恒安鹰扬府全力应对,此次执必部南下军马,当会九死一生!所以阿贤设也不必这么得意,真要把恒安鹰扬府逼急了,那就鱼死网破也罢!”
执必落落啃了一眼苑君章,哼了一声,反问道:“恒安鹰扬府,自然精兵强将无数。刘鹰击得军心民心,能致人效死力。苑长史你辅佐理军治政,把恒安鹰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黑尉迟能打!这些咱们突厥人也是佩服的…………”
苑君章又冷笑着加了一句:“那独闯千余越部大营,擒下张万岁,最终让阿贤设留在这里的徐乐,也带梁亥特部和数百马邑健儿投入了刘鹰击麾下,这个只怕阿贤设还不知道吧?”
执必落落话音戛然而止,眼神骤然锐利了起来。
执必落落刻意不提徐乐之名,对于这位见过太多大战场面,见过太多勇猛之士的执必部阿贤设而言。那夜的景象,仍然让他久久难忘。
汉人少年英雄,单人独骑,飞驰而来。马上擒敌斩将如入无人之境。千余越部营地大火熊熊,这少年英雄要来便来,要走便走。前面的堵不住,后面的追不上。箭雨铺天盖地的背景下,被火光照亮的那矫捷英挺身影,不时还让执必落落在噩梦中惊醒!
晋末之世以来四百年,草原民族在中原大地上建立起一个又一个的政权,驱使汉家男儿如牛马。已经建立起了武力自信。哪怕只是继承了前代各族一些遗泽的突厥,同样相信,当数十万狼骑不顾一切汹涌南下之际,汉家江山将在突厥人铁蹄之下颤抖。
只是突厥内部还要整合,而现任可汗,也不想在汉家尚未衰弱到极致之前贸然南下,导致本族元气过度凋零,就算建立政权,也如前代草原民族政权一般转眼消散。
执必落落从来都以为阿史那家的判断是正确的。
可是徐乐的出现,却让执必落落有些惶恐。汉家少年英雄若此,如有百人千人万人,哪里是突厥人能够撼动的?
不过幸好徐乐只是出身边地的一个寒士,而汉人上位之人,从来不会重用这些寒士。总要想方设法的压着他们,甚至在他们威胁到自己地位之前,先将他彻底消灭!
几个呼吸之间,执必落落的眼神又平稳了下来,淡淡一笑:“那小子也是不错,恭喜恒安鹰扬府又得猛将…………某只想多问一句,云中城还有多少粮?这个冬天过得去么?这还只是在城里呆着,要是几千大军出征,去打我们执必部,这粮草又能支撑多久?”
这次换了苑君章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恒安鹰扬府最大的弱点就是缺粮,王仁恭就抓住这点步步紧逼,直至将恒安鹰扬府迫至绝境。执必落落身为执必部阿贤设,如何能不明白恒安鹰扬府这个致命弱点?
两人你来我往一番,最终算是打成平手。
在旁边一直若无其事的听着的刘武周,这个时候笑着打圆场:“嗐,这个时候说这些作甚?执必部深冬进兵,恒安鹰扬府大家伙吃不饱肚子,半斤八两都不好过。大家还是筹谋一个化干戈为玉帛的法子,省得两家伤了和气。”
执必落落仍然冷笑:“两家和气?去年黑尉迟领恒安甲骑,直冲某之大旗,一路斩落执必部儿郎无数,那就有和气了?倒是王郡公,遣张万岁来与执必部和谈,准备以云中之地许给我们执必部,这才是真正的和气!就算此刻与你恒安鹰扬府有什么协议,谁知道冬天过去,恒安鹰扬府还在是不在!我们之间,又有什么可谈?”
虽然身为阶下囚,性命悬于刘武周手中。但执必落落仍然桀骜不驯,分毫不让,不魁伟突厥八王帐部落之一的阿贤设身份!
室内一下安静下来,只有苑君章遏制不住的粗重呼吸之声。这位心高气傲的恒安府长史,已然是怒极!
刘武周的声音响起,轻轻的。
“…………如果没什么好谈的,某却还有着拖着执必部同归于尽的本事。数千恒安精锐,会随着某拼死一搏。将执必部南下军马,全数覆没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匹马不得南返,某还是能做到的。无非就是拼着一死而已…………某是从高丽的尸山血海中挣扎出来的。数十上百万人埋骨边荒的场面都见过了,这条命活到现在,都是赚来的,阿贤设,刘某人说出的话,从来都能做到。阿贤设要不要亲眼看看?”
说这番话的时候,刘武周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也没什么疾言厉色,还是那一副憨厚如老农之态。但是向来杀伐果断的执必落落,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时候再说什么,似乎都是示弱。执必落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刘武周又是一笑:“恒安鹰扬府基业垮了,诚然可惜。但是想要刘某人死,也没那么容易。天下即将多事,群雄并起,刘某人离开马邑,投奔哪家不成?除了和王仁恭已经不死不休之外,天下群雄,哪家听闻刘某人到来,不会倒履相迎?说不定还别有一番际遇。那时候执必部却已经元气大伤,阿史那家还会不会再以执必家为八王帐之一,也未可知。阿贤设再好好想想,这样子的结果,对执必家合算不合算?”
执必落落默然无声,刘武周和苑君章对望一眼,也再不开口,只是耐心的等着执必落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室内空气似乎都要凝结起来之际。执必落落终于缓缓发声:“王仁恭许执必部以云中之地,而刘鹰击,又能给执必部什么?”
刘武周脸上再度浮现出笑意:“着啊,执必部既然入局做生意,哪有不货比三家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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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响动,刘武周和苑君章,走出了执必落落的居所。
两人走到院中,对望一眼,互相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而在另一处屋宇内,响起了一个声音:“刘武周!某知道你来了!快放某出去!某看见烽火了,执必部南下了!这是王郡守邀来的!恒安鹰扬府撑不住了!快放某出去,某还能帮你在王郡守面前说两句好话!”
呼喊之人,正是被囚在另一间屋子里的张万岁。吼声中气十足,看来刘武周给他的待遇也不算坏。
刘武周摇头一笑,轻声自语:“等些时日再看吧…………不出这个冬日,一切都见分晓!”
盛唐风华 第二百三十一章 逼迫(三十)
一营恒安甲骑,已然集结完毕。这一营人马,正是苑君玮所领的那一营。尉迟恭作为恒安甲骑团坊主总领出征。
苑君玮脾气甚大,也不算聪明。但是在带兵上还是极花功夫。操练督促都严。而且作为掌握军中一切庶务的长史苑君章的亲弟弟,各种军资,只要恒安鹰扬府有,苑君玮都能讨得来。而尉迟恭在这上面就粗疏很多,只要有甲有马有精利兵刃,哪怕不整齐尉迟恭也不在乎。
这一营恒安甲骑,军容为恒安鹰扬府中最盛,平日里都是随时准备上阵的。刘武周一声令下,不用一个时辰,就已经全数集结完毕。
此刻校场之中,三百甲骑披着赤色大氅,领口缀有羊皮取暖,头戴各色猛兽的皮帽。牵着各人坐骑备马,在寒风中站得笔直的等候。
这三百甲骑不仅服色整齐,坐骑整齐的都是白色,备马整齐的都是白色。站在场中,肃然威武之气,直冲云霄!
这三百骑出阵,配了两队的辎兵。近两百驮马驮骡。这些驮马驮骡也俱都精壮,负重数十上百斤也能走长路,一看也都是精料喂出来的,比之战马待遇。
大隋立国数十年,凭借混一南北的强大国力,在最鼎盛时期的十二卫精锐的军容,也不过如此了。
可以想见,刘武周在自己恒安鹰扬府上花了多少工夫,为什么恒安鹰扬府年年闹得精穷。如此养兵,以云中贫瘠之地,称之为穷兵黩武也不为过。
虽然刘武周一直在步步退让,但只要看到恒安鹰扬府的军容,就知道养出这么一支兵马来的刘武周,绝不可能是甘心束手就缚之辈!
甲骑牵马而立,辅兵们举着火把,照亮整个校场。寒风呼啸,将火把火苗扯得忽长忽短,烈烈有声。
除此之外,连甲骑带战马,近乎鸦雀无声,只是在雪地中默默等候。
苑君玮与尉迟恭立马于队伍之前,苑君玮不时回顾自己这一营军马,难掩得色。
和徐乐几次交手战,苑君玮称得上是输得一败涂地。但是在比麾下儿郎上面,苑君玮却自信会赢回点面子来!
扫视了自己这一营兵马几遍,苑君玮终于抑制不住满脸得色,对尉迟恭道:“黑……团主,这却要让那姓徐的瞧瞧,咱们恒安甲骑拉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别以为自己有点弓马本事,就眼睛放到头顶上去了,大军阵中,那点个人武勇,不值一提!”
尉迟恭却是一脸懒洋洋的样子,自从王仁恭断粮以来,别人都是越发的紧张焦躁,尉迟恭却反其道行之,越发的打不起精神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到苑君玮忍不住炫耀,尉迟恭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一副要打哈欠的样子,却还是给苑君玮面子忍住了,揉揉眼睛擦出一点困倦的泪花,勉强点点头,就算是附和了。
苑君玮难掩得色:“眼看就要一个时辰了,徐乐的队伍还拉不出来,这哪里够得上咱们恒安鹰扬府的标准?某总要向兄长进言,散了他这团坊也罢!”
尉迟恭这下连附和都懒得了。
善阳城下溃王仁恭数千军马,冰天雪地里长途行军数百里,大队不散。不说能赶上恒安甲骑,也绝不是弱旅。一开始就从绝境中走出的军马,这凝聚力和战斗力上限简直难以估量。
而且将为一军之魂,有徐乐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将,什么样的军马也感染摔打出来了。只是这些话又何必对苑君玮说?
这个时候尉迟恭的心思,只是想离开这个他曾经为之血战的恒安鹰扬府。
但这个心思,更不能对任何人说…………
突然之间,校场望楼上守着的军士,突然翻动灯火信号,在空中带出一道道残影。
白昼金鼓旗号,夜间灯火传令。正是通传校场之内,徐乐的军马已经开了过来。
夜中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响动之声,踏着积雪,沙沙有声。火光从远处直行过来,就见一支军马逶迤开进。
数百骑士,牵马而行。也是一人双马。骑士俱都披着大氅,有未曾带帽,只是额勒黑带的,这是玄甲营中人。也有带着狐皮帽子的,这是梁亥特营中人。
大氅都不是新制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云中城武库中哪里翻出来的压箱底货。而他们的坐骑虽然竭力收拾干净了,鬃毛也剪得整整齐齐,但都看得出掉膘不少。
总体而言,这是一支军容颇为不整的军马。
可这些骑士策马昂首而行,步履从容,丝毫不以冰天雪地中骤然奉命出击以为意。
哪怕北面夜空中烽火仍然在熊熊燃烧,哪怕这数百骑就是要在冰天雪地中去迎战汹涌南下的突厥大军,哪怕他们才经过了长途跋涉,在云中城内还没有喘几口气!
在场的人,都是识货的人。只是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支能打硬仗,且什么敌人都不惧怕的军马,不折不扣的强军种子!
这一支军马,骨干是当年名将徐敢十余年辛苦教养出来的,一开始就经历了与马邑越骑正面对冲,最终覆军杀将之役。然后雨中奔袭神武,克服全城。紧接着气都未喘一口就以百骑规模迎击王仁恭气势汹汹而来的大军,纵然主要原因是马邑鹰扬府内部不和,但仍迫数千之敌大溃!
最后又是数百里转战跋涉,经受严酷的自然环境考验,还是作为一个团体,来到云中城!
如此成军经历,可称传奇。这军中骨干,有这样的底子,跟团体,将来都是未来大将种子。
徐乐一声号令,三百骑立刻束装出阵,哪怕在声名远播的恒安甲骑面前,这三百骑士,也没有半点畏缩示弱之态!
徐乐在三百骑士中军位置,裹着大氅,腰背笔直如剑,束着头发。如麾下骑士一般牵马步行。
大雪落在他的身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但站在这完全是他爷孙两人一手拉扯出来的强军之中,少年锐气,似乎将头顶雪花都搅动得在疯狂舞动。
苑君玮不是不识货的人,呆呆看着徐乐这一支人马。明明在入云中城之际,衣衫褴褛,队伍散乱,和一群叫花子也似。现在怎生就是这样一副强军模样?
这下子比麾下儿郎似乎也没赢,到底怎样才能压倒这个徐乐?
看着尉迟恭和苑君玮策马等候,徐乐抬起头来,朝他们咧嘴一笑,八颗白牙,在火光中耀眼夺目。
尉迟恭朝着身边苑君玮嗤的一笑,一抖缰绳:“鹰击已经在城外等候,快点起行也罢!”
盛唐风华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逼迫(三十一)
壬卯寨是云中之地北面防御体系的一座军寨,孤零零的悬在山间,俯视山下通路。
烽燧之后,继以层层军寨,以消耗草原南下大军的巨大冲力。
这军寨和环绕着云中城的矮山防线的军寨形制差不太多。但是因为将人力调用到此地赶建军寨不易。所以云中城外的军寨是双层巨木夹夯土的寨墙,各种辅助防御体系俱全。而这北面山间的前哨军寨,寨墙是石头堆垒起来,辅助防御设施也有欠缺。
但是对于前哨军寨而言,这样的程度已经足够坚固。一般草原民族大举南下,不会白白在这里消耗人命,绕过这边深入腹地,就要大把村闾可以抢掠,大把生口可以掠夺,而且对于草原民族大军而言,也没有什么粮道可言,何苦硬攻这些军寨拼人命?
所以一般对于这些前哨军寨而言,别看到时候孤悬在外,其实倒颇为安全。起到的作用就是收容各处烽燧退回来的燧兵,监视还有没有后续人马加入入侵大军,并且在草原民族迫于汉兵齐集,退回草原的时候,觑着便宜出来中途截杀一番,要是撞得好了,往往也会砍下十几二十枚首级,夺下百来个生口。
这些孤悬在北面的军寨,不是让草原民族大军进得艰难,而是让他们退得艰难。只要敢于入侵,在退走的时候,总要让他们丢一大块肉下来!
汉家边地,和历代草原民族的征战,除了不多次数的深入不毛,犁庭扫穴之外。更多的就是设置这样的防线,争取让草原民族每次入侵,损失都大于所得。这样耗得一个又一个曾经强悍凶狠的民族,消失在历史的烟云里。边地军民,也为此一代代的戍守,战斗,牺牲。
但是这次,冬日执必部万骑南下,却一反常态,一个个的强攻硬打这些军寨,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将这些孤悬山中的军寨,一个个打开!
必须要打开这些军寨的原因也并不复杂。一则就是获取这些军寨中的存粮,冰天雪地冬日出征,多一点粮食,就是多一点生存的保证。二则就是这个天气,哪怕青狼骑个个都是牲口,也不能野外露宿太久,哪怕有帐篷避寒,能住在室内就尽量要住在室内。
三则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必须不断的给恒安鹰扬府施加压力。而这施加压力,不是不管不顾的一头扎到云中城下,这和送死没什么区别,最好的方式,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打下这些军寨,让恒安鹰扬府颈项上的套索,越来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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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岭之上,白雪覆盖。
百余名强壮的奴兵,被驱赶上前,借用着破碎的地形,慢慢的迫近到壬卯寨前。空中不时有一支支弩箭飞过,发出撕裂空气的啸声。
但这些青狼骑迫近得极其小心,不过两三百步的接近距离,至少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而在后持弓压阵的青狼骑,也并不如何催迫他们,只是紧紧的跟在他们后面。
而在山脚之下,则是上千名青狼骑散布。或者策马在四周巡视,或者下马等候。奴兵也升起了火堆,轮换着让他们取暖。
执必思力的旗号也在队伍中飘扬,执必思力坐在几副叠起来的马鞍上,一边烤火,一边看着这场缓慢的攻寨之战。
每名奴兵,穿着长大厚重的皮袍,背着木杆长绳,喘息着迫近。
寨墙之上,偶尔冒出个人影,觑准了才发出一矢。虽然发射速度不快,但是每一矢发出,十有七八就有一名奴兵惨叫着倒下。然后被压阵的青狼骑抢下来。但这般天候,一旦负创,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甚大了。
等到了几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青狼骑的步弓已经可以威胁寨墙。寨墙之上,顿时就冒出了几十条人影,箭矢驽矢也骤然密集起来。
一直漫不经心在后压阵的青狼骑也认真起来,大声叱呵着这些奴兵,要有人畏缩不前,顿时就是一支折断了箭头,包着布条的羽箭射出。布条上染了颜色,撞在奴兵背心,就是一个记号。若是不曾立功退下,就按着记号拖下去斩首!
奴兵不比劫掠的生口,可以毫不在意的用来填壕。但这个时候,也顾惜不得了。
奴兵们拼命刨出一个个坑洞,将木杆埋下,两两之间拴上绳子,接着就将皮袍脱下,张挂在绳索上,顿时就勾成一面简陋的悬壁。只剩下单薄衣衫的奴兵们犹自不敢停歇,还在拼命的掘土堆石,让这些木杆立得更牢固一些。
这个过程中,在密集的箭雨下,至少倒下了二三十名奴兵,惨叫声此起彼伏,直传到山下。
终于悬壁粗成,一支支羽箭撞在皮袍上,未曾贯穿,悬壁正面,如草丛一般。幸存下来的奴兵,才喘着粗气回头看着压阵的青狼骑。一名奴兵首领,拼命的挥舞着一面旗号。
压阵青狼骑这才上前,躲在悬壁之后,不时闪到空隙处,发箭和寨墙上对射。而幸存的奴兵就退后几步,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空中一片羽箭往来穿梭的呼啸之声,更多青狼骑射士准备上前,依托悬壁压制寨墙。等压得守军在寨墙上站不住脚之后,再驱赶大队奴兵上前,用各种工具去拆寨墙的石块。
只要是攻坚战役,向来是这样缓慢的节奏。这个时候军队的组织力都是有其限度的,死伤超过一成,就难以坚持下去。拼人命蚁附攻坚,是极其难以见到的场景。就算驱赶掳掠而来的生口填壕,也多半是为了破坏障碍物,真到攻坚,还是回到这样缓慢的节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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