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君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闲听落花
这会儿看着欠身过去,和李苒低低说话的谢泽,从谢泽看到李苒,再看回谢泽,目光落在谢泽看着李苒的眼神,和笑意隐隐的嘴角,嘴角又开始一路往下扯。
太子妃斜瞄着太子那一路下扯的嘴角,再次忍不住笑,“多好。”
“好是好,就是……啧,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太子话没说完,迎上谢泽看过来的目光,忙端起杯子,笑眯眯冲谢泽举了举。
大傩戏冗长而无趣。
当然,大傩戏本来就不是取悦于人的,这是唱给神明的祈愿。
大傩戏结束,谢泽和李苒就告退出来,走出东华门上到车上,李苒已经出了薄薄一身汗。
衣服太重,路又远。
紫茄和香芹等在车上,侍候李苒去了缀满宝石的金冠,重新梳了头,再换下外面两层缂丝绣金的厚重礼服,换了件家常礼服。
谢泽比李苒简单多了,也就是换下最外面那件大礼服。
紫茄和香芹手脚极快,换好收拾好,抱着衣服,回到后面一辆车上。
车子由极缓而略快,往城外谢家庄子过去。
谢家庄子里,灯火通明。
离庄子还有一两里,几个管事就骑着马,提着明角灯迎上来。
车子停进二门,谢泽从车上下来,伸手扶下李苒,将她的斗蓬拉紧了些,和她并肩往祠堂过去。
从二门到祠堂外,十来步一盏明角灯,明角灯旁,垂手站着一对对的健仆。
祠堂门口,一位三十来岁的夫妻迎上前见礼。
“小侄谢艾/谢孙氏,给王爷王妃拜年。”
谢泽颔首,李苒微微曲膝还了礼,跟着两人,进了祠堂。
谢泽和李苒一左一右,从祠堂最外面站成几排的谢家旁枝子弟两边,越过前面两排谢家嫡支,一直往前,谢泽站到了谢老太爷下首,李苒站在沈老夫人下首。
迎进谢泽和李苒的谢艾夫妇,越过谢家嫡支,垂手站住。
一声清脆的罄声后,庄严却有些单调的乐声响起。
随着乐音,一盘盘祭品由谢艾夫妻,分别递到谢泽和李苒手里,谢泽和李苒递给谢老太爷和沈老夫人,再由谢老太爷和沈老夫人摆到长长的供桌上。
最前一排最右边的邵夫人,站的笔直,看着一趟趟将祭品递给沈老夫人的李苒,片刻,又看向沈老夫人。
祭祀比李苒预想的简短,从祠堂退出来,李苒看着被谢老太爷拉住,正凝神听谢老太爷说话的谢泽,站住等他。
邵夫人和谢岭并肩,也站住,从谢泽,看向李苒。
沈老夫人一直留意着邵夫人,见她站住,微微眯眼,从邵夫人,看到紧挨邵夫人站着,垂肩垂眼的谢岭。
诸人也都跟着或是站住,或是将脚步放得极慢。
谢泽和谢老太爷说了几句,迎着李苒过来,邵夫人迎着谢泽,往前两步,从谢泽看向李苒。
“我不是为自己,我是替你父亲,和你们说几句话。
从前,老爷子常说,成了家,就是大人了,就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
如今,你成了家,不光为人子,也为人夫了,很快,你也要为人父,象老爷子说的,你也该像大人一样。
自小起,你父亲如何疼爱你,你心里一清二楚。
当年那样的乱世,兵荒马乱之中,人命如草芥,无数惨事。
就因为你父亲一份无能为力,一份慌乱之错,你记恨至今,眼中心中无父无母,阿泽,你父亲对你无数疼爱,就抵不过一份疏忽,一份过错吗?
要是天下子女都像你这样,谁还敢做父母?
你很快也要为人父,你就敢说,为人夫,为人父,你不错一点,没有半分半丝的疏忽么?”
谢泽紧紧抿着嘴,直视着邵夫人,脸色微青。
李苒看了眼谢泽,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步,挡在谢泽和邵夫人中间,直视着邵夫人道:
“谢尚书当年所作所为,不是过错,也不是疏忽,他是做出了抉择,在你,和他的儿子中间,选择了你,放弃了他的儿子。
他把一个八岁,一个五岁的幼儿丢弃在人命如草芥的兵荒马乱之中时,是置他的儿子于死地,也是把这份父子之情,置于死地。
这是他的选择,不是过错,也不是疏忽。”
“这是他的过错!”
邵夫人声调坚定。
“那样的乱世,慌乱之下,人不是神,他不是圣人,能时时刻刻毫无过错,再说,当时的险情不在他们那里,阿泽,你的父亲,他不过是慌乱之下。
父子母子,血脉相连,不管你如何对他,他对你的疼爱,一丝没少过,难道这份父子连心,母子连心,到你这里,就与世人截然不同了?”
邵夫人眯眼看着直视着她的谢泽。
“听说你身边的仆从下人,都是花钱从人市上买的,我记得身契上有一句,立契之时,血脉亲情,一概断绝。
卖儿卖女,是做父母的选择,要钱,还是要那份儿女亲情。
你买人时,想过这份父子连心,母子连心,这份血脉相连么?”
李苒转向谢岭。
”谢尚书,当初你抛下两个幼儿时,你知道那样的惊恐慌乱之中,他们会死,是吧?
你做了抉择,是因为邵夫人只有一个,可孩子,你们肯定还会再有,还可以生出很多。
如今你们伉俪情深,一对儿神仙眷侣,不正是你所选所求么?”
“这是卖儿卖女可比的吗?”
邵夫人直视着李苒,声调微微有些尖利。
“没有我和他父亲,哪里有他?生养之恩,是能任性抹煞的吗?”
“他没求着你生下他。
他不过是谢尚书在你身上快活的时候,多出来的东西,说不定谢尚书和你还抱怨过无数回,这些多出来的孽子,耽误了你们这一对神仙夫妻的快活日子。
要是能有选择,他必定不愿意有你们这样一对儿父母。”
李苒顿了顿。
“你看,到他能选择的时候,他就做了选择。
要是出生之前他就能选择,他一定不愿意被你们生下来,他甚至不愿意生而为人!”
“咱们走。”谢泽上前一步,揽着李苒往外走。
李苒被谢泽推着,跟着前面微微有些慌乱的明角灯,急步往前。
沈老夫人看着被谢泽裹在斗蓬里的李苒,看着两个人走远了,提起拐杖,响亮的敲在地上,往前两步,看着脸色青白的谢岭,和紧紧抿着嘴,浑身僵直的邵夫人,一声哂笑。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当初我竟然被你逼的只有招架之力?
想了很久,有点儿想明白了。
因为我不能像你那样肆无忌惮,我要顾及的东西太多。
现在,你看到了?
阿苒比你更肆无忌惮,她就不知道什么叫规矩,她也不想知道。
阿泽对她,甚至,甚过阿岭对你。
我也很喜欢她,整个谢家都感激她。
嗯,她又是个出身极高贵的。
你看看,多好,是不是?”
沈老夫人一边说,一边笑起来,敲着拐杖,越过邵夫人,扬长而去。
二门里,谢泽和李苒上了车,车子很快出了庄子,往城里回去。
李苒倒了杯茶递给谢泽,仰头仔细看着他。
“我没事。”
谢泽接过杯子放下,看着李苒,好一会儿,露出丝丝笑意。
“从前,我确实想过,要是没有被生下来,这一世没有生而为人就好了。
现在,我觉得,这一生很好,生而为人,能和你在一起,很好。”
“我也是。”
李苒挪了挪,将头靠在谢泽胸前。
“我想过,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世间。
遇到你之后我就知道了,是为了遇到你,为了跟你在一起,为了我,为了你。”
暖君 第136章 新年
比起前一年初一日,她跟着李清宁、李清柔,没头苍蝇一般四处拜年,跑了整整一天,这一年的初一,轻松不少。
进城前,车子放慢,紫茄和香芹抱着大礼服过来,重新给李苒换上,谢泽也换上之前的大礼服,上车直奔宫里。
元旦大朝会虽说礼仪繁杂,到午时前后,也就结束了。
命妇和朝臣的大朝会不在一起。
散了朝会,出来大殿,谢夫人虚扶着安老夫人,看着李苒出来,两人迎上去,安老夫人看着李苒笑道:“累了吧?”
“还好。”李苒微微欠身致意。
“咱们先走。”安老夫人示意李苒,“皇上那边,有外国使臣,礼数多得很,得比咱们晚上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
“好。”李苒微笑点头。
他比她晚很多这事,让她出来之后,先自己回去这事,谢泽交待过她。
不过,这个用不着多解释,安老夫人说这些话的意思,大约是想和她一起走这一段很长的出皇城的路,想和她说说话,或许,还有点儿什么事儿。
“听说那兄弟几个,和周将军很合得来?”
安老夫人的话题,先从安家兄弟说起。
“嗯,周将军敬重实力,她打不过他们,再说,周将军从他们身上,赢了不少银子。”李苒微笑道。
“我听说了。”安老夫人笑起来,谢夫人也跟着笑起来:“舲姐儿年前过来,说三哥儿他们去看过几回热闹,输了好些银子。”
“舲姐儿过来,还说了件事。”
安老夫人接过谢夫人的话。
“说是忠毅伯府上苗夫人特意去寻她,七七八八的解释了足有一个多时辰。
说是当初得罪你,一是碍着长安侯府夫人和老夫人的面子,当时只敢那样,二来,她家二姐儿跟柔姐儿一起,凡事跟柔姐儿学着,这脾气性子就都过于娇纵了。
说是,托舲姐儿先跟你陪个不是,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让她带着她家二姐儿,当面跟你陪个不是。”
“因为初二年酒的事?”
李苒凝神听完,看着安老夫人问道。
“苗夫人去寻舲姐儿,就是你送出年酒帖子第二天的事儿,只能是因为这个了。”安老夫人笑看着李苒。
她喜欢聪慧的女孩儿,多好!
“我不请忠毅伯府,不是因为她得罪过我。
我问过桑嬷嬷,自从忠勇伯府出事之后,忠毅伯府的人,再没登过忠勇伯府的门。
我定亲之后,忠毅伯府二娘子,再没到过长安侯府,没再找过李清柔,之前,听说她最多隔上一天,就要上门一趟了。
这样的人,离得近了,需要时时刻刻的警惕。
我很忙,不想把精力花在这样的警惕上面。”
李苒解释得很仔细。
谢夫人眉头微蹙,看着安老夫人,安老夫人看了眼谢夫人,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谢夫人犹豫片刻,带着几丝谨慎笑道:“忠毅伯府确实过于势力了,不可交,更不可托付。
可人情往前,多数都是面子情,你来我往而已。”
顿了顿,谢夫人接着笑道:“再说,你不请忠毅伯府,忠勇伯府这会儿闭门守孝,又是不能请的,让人说起闲话,只怕要说是但凡和长安侯府亲近的人家,你都不肯请。
这话,可不大好。”
“我和……”
李苒顿了顿,把到嘴边的谢泽两个字,换成了林风,这是桑嬷嬷提醒她的。
“林风,并不需要应酬谁,这是成亲之前,林风交待我的话。
现在,又有了安家,我觉得,现在比从前,更不需要多应酬。
是不是这样?”
李苒看向安老夫人问道。
“往上说,是这样。可往下……”
安老夫人的话顿住,垂着眼,走出几步,才看着李苒道:“是我想多了,我顾忌过多,这名声不名声的,你不缺,我拿你当寻常人来想了。
你只照你的想法吧。
是我想左了。”
李苒低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
归原城的新年,和李清柔以往将近二十年经过的那些新年,全然不同。
应该一家人关门守岁,团圆欢庆的除夕之夜,她被大发雷霆的大哥强行拖出门,拖进了漫天大雪中的帅府。
说是帅府不恰当,应该是敞开的帅府对着的那一片校场。
平时跑马练兵的校场这会儿热闹非凡。
正中点着一堆堆雄雄的篝火,四周搭着棚子,搭住了雪花,也挡住了三面寒风。
阔大的棚子下,到处放着火盆,火盆很大,里面烧的不是炭,而是大块大块的木头。
棚中正中,一张挨一张的摆着八仙桌,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大块羊肉猪肉和鸡鸭鱼。
热闹从校场延伸进帅府,一直延伸到帅府那座简陋却阔大的五开间大堂前。
大堂正中,霍帅居中高坐,看起来心情极好。
霍帅两边,一排排的长桌旁,坐着李清安等将领。
右边两间屋里,放了七八张八仙桌,坐着李清柔等随军女眷。
李清柔紧挨大嫂孙秀娘,孙秀娘旁边,坐着霍帅第二子霍文杰的媳妇温二奶奶。
霍文杰和温二奶奶并没有和霍帅住在一起,而是另寻住处,正好和孙秀娘一家紧挨着。
温二奶奶这里,是李清柔到归原城后,唯一愿意去走动的人家,可温二奶奶却不喜欢李清柔。
温二奶奶武将出身,从小和母亲一起,跟着温将军东征西战,学了一身好功夫,性子直爽干脆,是个能上阵厮杀征战的,和孙秀娘极其合得来。
可她却没有孙秀娘那样的耐心,至少没有孙秀娘对着李清柔的那份耐心。
李清柔去了几次,头一回温二奶奶还算客气,第二回也还行,到第三回,温二奶奶就耐不住了,李清柔刚提到要是在京城,如何赏花赏雪,就被温二奶奶劈头盖脸的一通训。
从那之后,李清柔看到温二奶奶就绕道。
这会儿,原本孙秀娘想让李清柔坐在她和温二奶奶中间,可李清柔却揪着孙秀娘,让孙秀娘坐到她和温二奶奶中间。
霍帅祝了两三轮酒后,孙秀娘站起来,低低交待了李清柔几句,和温二奶奶一起,往后面看着今天这场年夜饭去了。
李清柔紧了紧紫貂斗蓬,抱着手炉,孤单的看着外面的热闹喧嚣,和飞舞的雪片。
李清柔旁边,坐着位漂亮活泼的小娘子,时不时打量着李清柔,再和旁边一位看起来十分温婉的小娘子咬着耳朵说笑几句。
“您就是孙大奶奶吧?”
漂亮小娘子和同伴咬了好一会儿耳朵,见孙秀娘和温二奶奶都走了,看着李清柔,笑着攀起了话。
“我姓柳,夫家姓杨,她是姚偏将的媳妇儿。”
“我姓李。”李清柔对杨柳氏称她孙大奶奶,不怎么高兴。
“我知道,你是李将军最小的妹妹,你大嫂也是你大姑姐。”
杨柳氏看起来没觉察到李清柔那一句她姓李里的不高兴,第二句话,就透露出八卦的兴奋。
李清柔斜瞥了她一眼,没答话。
“孙校尉今天出城巡查,听说是他自己主动请领的差使,霍帅还当众夸奖了他呢。”
杨柳氏旁边的姚偏将媳妇儿,伸头和李清柔笑道。
李清柔比刚才多嗯了一声。
“头一回看到你们家孙校尉,我还以为孙校尉是李将军的弟弟呢。
先头就是听说李将军的弟弟妹妹要来军中了,我和阿朵都没弄清楚到底谁是谁的弟弟,谁是谁的妹妹,就当成你家孙校尉是李将军的弟弟了。”
杨柳氏看起来话多而饶舌,伸手拉着姚偏将的媳妇儿阿朵,看着李清柔,连说带笑。
“我大哥跟……大郎一点儿也不象!”
李清柔瞪了杨柳氏一眼。
“也不能怪我们。”
阿朵伸头笑道:
“李将军和孙校尉远远看起来,真是一模一样,都是又粗又矮,连走路都像,怎么看都像一路小跑。”
“不过,离近了看,还是你跟你大哥长得像。”
杨柳氏接话道:
“听说你们兄妹六个,都可像了?”
“他们是兄妹七个,孙大奶奶还有个妹妹呢,听说你妹妹长的可好看了?那她一点儿也不像你们家人?”
阿朵一脸一身的好奇。
李清柔沉下了脸。
“她跟她妹妹……咱们不说这个,你跟你大哥真像,眉眼什么的,一模一样。”
看起来,杨柳氏比阿朵强了那么一点,拍了阿朵一巴掌,把话题扯回长相上。
“我大哥是男人,我是女儿家,怎么能一模一样?”
李清柔斜横了杨柳氏一眼。
“真是一模一样,那天我跟阿朵说,孙大奶奶要是换一身男装……咦,你要是换一身男装,跟李将军,还有孙校尉一起,那我们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你跟李将军才是嫡亲的。”
杨柳氏连说带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清柔脸都青了。
她是个虽说不是最顶尖的漂亮,也相当漂亮的小姑娘,这是这将近二十年,她对自己的认知。
可杨柳氏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穿了男装,就跟她大哥,还有孙大庆一样了?
那她得丑成什么样儿?
杨柳氏和阿朵都是一脸呆怔,杨柳氏看看阿朵,阿朵看着杨柳氏,再看向脸都青了的李清柔,试探道:
“没什么意思,大家就是说说闲话。
那天我家姚偏将还说呢,还是孙大奶奶这样的好,兵荒马乱的时候,随便换件衣服就能充个男人,象我跟她这样的,可充不了男人……”
李清柔瞪着阿朵,阿朵看着眼泪都要下来的李清柔,声音越来越低,不敢说下去了。
“你这是怎么了?”杨柳氏更加莫名其妙,伸手轻轻推了下脸色青白的李清柔。
“我怎么像个男人了?”李清柔抖着嘴唇,勉强质问了句。
“大家都这么说,你跟你大哥,真是一模一样……你比你大哥好看!”
杨柳氏总算反应过来了,一脸干笑。
“对对对,小巧玲……”
阿朵也明白了,赶紧补充,可玲珑两个字,在阿朵舌尖上打着转,却不想吐出来,她可既不小巧,也不玲珑。
李清柔呆瞪着两人,猛的站起来,冲到屋门口,又急急顿住,一个转身,走到屋角的火盆旁边,慢慢蹲了下去。
她想冲出去,冲回家,甚至冲回京城。
可她竟然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冲,才是回家的方向……
李清柔直直怔怔的看着欢快跳动的火焰,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暖君 第137章 年酒
京城诸家,从年前刚进腊月起,最盼着的一件事,就是年初二这天,荣安王府的年酒了。
谢将军闻名京城,甚至闻名天下十几年的原因很多,但排在最前两位的,一是他的风仪,二是他的拒人千里。
其实,风仪和拒人千里,到底哪个排第一,有点儿难说。
谢将军成亲了,这件事虽然令人震动,可成亲这事儿,是人家俩夫妻的事儿,离大家还是相当的远,远远比不上荣安王府要请年酒这件事儿。
请年酒,那可是近在眼前,大家能参与其中的事儿!
荣安王府就谢将军……现在是谢王爷了,和王妃两个人。
这会儿,既然开门请客,总没有让下人待客的理儿,既然不是下人待客,那就只能是王爷和王妃了!
能离得很近看看谢将军,说不定,还能说上几句话,喝上一杯酒,这可是人人伸手可及的事儿。
成亲那事儿虽然令人震动,却远远比不上年酒这份可亲可近啊!
至于冷若冰山的谢王爷怎么待客这件事,京城诸人,从收到,或是听说荣亲王府的年酒请柬起,个个都充分发挥着想象力,却都觉得无法想象。
照惯例,各家府上的年酒,都是巳正之前,人就到的差不多了,热热闹闹一整天,到申末,宾客散尽。
可荣安王府的年酒,请柬上多写了一笔,请大家未初前后到。
对于这一笔,没人在意。
荣安王府请年酒已经足够令人震动和惊喜了,这一天和半天的分别,那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再说了,荣安王府的年酒,自然是要和别家不一样的。
这场年酒的时间规格,从一天降到半天,是李苒和黄嬷嬷、桑嬷嬷三个人都想到了,也都极其赞同的决定。
李苒是觉得这年酒从巳正前后到申末,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宾客,这整整一天的时间,都过于漫长了,漫长到她实在想不出怎么样让大家觉得不那么无聊乏味。
黄嬷嬷和桑嬷嬷的赞同理由,就极其简单明了了:她们人手不够。
初二日,未初刚过,各家经过无数纠结较量,到最后一个晚上才挑定的、赴荣安王府年酒的男男女女,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强压着满腔的激动急切,往荣安王府涌过去。
在能拿到荣安王府请柬的人家中间,基本上,都是要从初二起吃年酒,一路吃到十四日,而且,每一天里,还不止一家的年酒要去。
这就让年酒这事儿,成了就算是最喜欢应酬热闹的人,也要厌倦头痛的事儿。
可荣安王府这一场年酒,却让拿到请柬的各家各人,头一回对年酒的期盼,甚过六七岁的孩子对过年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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