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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皇帝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破烂侯
“如此看来,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住它了,”老人低声道,“他来的时候,谁能当的起呢?他显现的时候,又有谁能立得住呢?”
风里,灰袍微微一收,老人忽然消失了,空荡荡的悬崖上只有蒙蒙的雾气。
这是蛇骨狱大战三百年后,华夏大地的立春之日,天象大异,荧惑冲撞紫微,该来的终将到来,本就动荡不安,诸侯割据的天衍帝国在烨国舞氏浑浑噩噩统治三百年后,终于要迎来它的宿命了,这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另一个时代悄悄拉开序幕……
……
尸岛深处的一所院落内,鸟语花香,几间青色的竹屋门半掩着,窗子打开,清风带着花瓣掠过窗头,整个落院显得极为幽静。
灰袍老人悄然落下,蹑手蹑脚的向房间走去,完全没有了刚才仙风道骨样子。
“老东西!”一声娇喝从窗口传出。
灰袍老人心中大呼不妙,随即直起了身子,笑着说道:“是青亦啊,这么晚还没睡吗?爷爷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话音刚落,他便快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你给我站住,没交代问题,不许睡觉!”女孩从窗口翻出拦在了灰袍老人身前。





天衍皇帝 第四章 师徒
女孩有着一张圆圆的小脸,带点可爱的婴儿肥,大大的眼睛中充斥着不满,瞪大看着他,一副很生气的模样。
“我交代什么问题,我百里空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人物,岂会被你一个女娃娃拿捏。”百里空背着手傲娇的说,“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是你爷爷,以后别一口一个老东西的叫,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赶紧回房间睡觉去,大人的事,以后少……”
百里空低头搂了一眼,便将快要说完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百里青亦原本充斥怒气的眼睛中此时已经是充满泪水,不停的在眼眶中打转,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这是百里青亦屡试不爽的伎俩,百里空就怕她哭,只要眼泪出来了,胜者就已经确定了。
“你怎么又哭上了,爷爷也没说啥啊!”百里空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顿时蔫了,看着青亦瞪着大眼睛也不说话,便知道这小丫头又是装的,但却没有一点办法,“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过爷爷这次出去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办,可没有去鬼混!再过几日就是小青亦的十岁生日了,爷爷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真的吗?”青亦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百里空,满脸的难以置信。
百里空看着青亦,蹲下身子,摸着她的小脑袋,动作很轻的帮她把脸上的泪水擦去,慈祥的说:“小青亦也长大了,是到了要出去看看的时候了,带你见见爷爷的朋友,爷爷可照顾不了你一辈子。”
“为什么?”
“爷爷年纪太大了,没有人能够逃得过时间。”
“可你说过你还能活好久的,要看我长大!”
“有些时候啊,长大,是一个失去幸福的过程,不过既然小青亦想让我活久一点,那我就再活久一点,等小青亦长大。”
听到百里空的话,青亦若有所思,但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说:“你走的这几天,幺八脾气可大了,一点都不听我的话。”
“这几天星象异常,幺八虽是灵兽,但也会害怕,明天起床后,青亦要记得去安慰安慰幺八啊!”百里空道。
“我现在就去看它,今天我还骂它了呢!”青亦说着便向麠兽的方向跑去。
“记得早点回来睡觉!”百里空喊着。
“知道了!”青亦摆摆手道。
看着青亦远去的身影,百里空摇摇头道:“真拿这小丫头没办法。”语气中满是宠爱。
……
天渐渐明亮,东方泛起鱼肚白,晨光微弱,院子里的植物上凝结了凉凉的露珠,空气中有草木的味道,鸟儿的啼叫在丛林深处,深深远远,使这处院落显得更加的幽静。
“这丫头,又一晚上没回来,看她回来我怎么收拾她!”围着围裙做好了早饭的百里空看着青亦空无一人的房间,大为恼火。
虽是嘴上说着,但百里空还是脱下围裙向尸山方向走去。
出了院子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原本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修罗地狱般的场景,可谓是身后仙境,面前地狱。
原本清澈的溪流变成了污浊恶臭的尸水河,郁郁葱葱的树木变成了长有人体器官和血肉的尸树。
这便是传说中的尸岛,在浩瀚的大海上已经存在了无尽的岁月。
竹屋以东十里,便到了尸山地界,这里堆尸如山,血流成河,如地狱幽冥一般。
很久以前,此地发生了一件怪异的事,巨大的浪潮淹没了整个岛屿,等潮水褪去的时候,方圆数十里的山地积尸3米多高,到处都是腐臭的尸体,简直遮天蔽日,只有岛屿西边的一小部分依旧生机勃勃。
由于时间久了,表面的尸体腐烂,化为尸水,形成了一条环绕尸山的尸水河。贴近地面的尸身吸足了尸水便开始生根发芽,长成了一片尸树林。
百里空踱着步子,哼着小曲来到尸山脚下,喊道:“青亦该回去吃饭了,幺八,把青亦送下来吧!”
“呜……呜……”麠兽的声音震耳欲聋。
“幺八,别嚎了,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百里空喊道。
个头巨大的麖兽出现在眼前,形似巨鹿,长有牛尾一角,看上去无比憨厚温顺。
“爷爷,你怎么来了!”青亦从尸山一路小跑下来,满脸兴奋。
“孙女一晚上没着家,当爷爷的能不来吗?”百里空道。
“嘿嘿,就知道爷爷对我最好了。”青亦拉着百里空的手笑嘻嘻的说。
百里空佯装生气道:“下不为例!”
“知道了,下不为例,咱们快回去吧,我早就饿了。”青亦道。
“不过回去之后,你可就要老实待在家里,不准乱跑了,要是出岛的时候找不到你,我可就自己走了。”百里空嘱咐道。
“遵命!”青亦抱拳作揖。
“真拿你这丫头没办法。”百里空笑着摇摇头,拉着青亦的手向尸岛唯一的一方绿色走去。
院子里,一老一少围着石桌,津津有味的吃着早饭,画面和谐而又温馨。
“吼”这天傍晚,麖兽的吼声如闷雷滚过,响彻整个尸岛,打破了院子里的温馨。
“走,去看看幺八,昨天就觉得尸岛有些不太对劲,这里可是很久都没有其他活人来过了,这段日子不太平啊!”百里空拉着青亦向尸山走去。
随着越来越靠近尸山,百里空听到了一道特殊的声音,一个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吼声,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从何而来,说了些什么,但就是被那道声音吸引了,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瞬间,但却完完全全占据了百里空的整个精神,让他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隐约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人形生物盘缩在尸树林之外的高山上,风云变幻,月光如水,它如海啸一般的吐气淹没了一切,死去的生灵纷纷活了过来,他们带着血肉模糊的**如战士一般不断发起冲锋。
这是多么悲凉的画面,那声音是死境中的人们抱头痛哭的绝望,无尽岁月过去了,一切没有尘归尘,土归土,这一瞬间,仿佛一切都还如从前。那只巨大的生物记下了他们,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得以永恒。
一具尸体站在百里空面前,向百里空致以最崇高的军礼,这是个年轻的战士,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但是却少了一只胳膊一只腿,他感觉前所未有的亲近,好像见过眼前的这个战士,他正要将手伸向那具尸体,却发现一瞬间,年轻士兵漂亮的眼睛淌下鲜血,他的胸腔凹陷下去,再次步入死亡。
百里空的手悬在空中,突然有些悲伤,青亦紧紧的靠着百里空,惊恐的环顾四周,所有活着的尸体都重新倒下,
盘缩在高山上的巨大人形生物发出一声叹息,一跃而起,落在了百里空面前。
百里空这才看清眼前人影的样子,他身材高大,足有两米,脸上一半白骨一半干枯的血肉,眼睛上蒙着一层灰白,不清楚他能否看得见,他身上的血肉已经干枯硬化,上面长满了黑色的长毛,但隐约可见的是他遍布浑身的伤口,全部都是深可见骨,黑毛从伤口中长出。
怪人落地的瞬间,麖兽便嘶吼着冲了过来,想要教训这不速之客。
“幺八,不可!”百里空开口阻止。
“师傅,好久不见啊!”怪人声音沙哑,语气充满了悲伤和无奈,他向百里空缓缓跪下。
“你...你...是天骄?”百里空声音颤抖着,不敢相信已经消失三百年的舞天骄会重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是我。”舞天骄低声道。
看着舞天骄面目全非的脸和残破不堪的身体,百里空嘴唇颤抖,想要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浑浊的泪水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他伸手摸着舞天骄只剩白骨的半面脸庞,依稀可以看到舞天骄的泪光和委屈。
“这么多年受了很多苦吧,怎们也不来看看呢?不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走,咱们回家去!”他强忍着收起了悲伤的情绪,拉着舞天骄的手兴冲冲的就要往家里走。
看着舞天骄仍旧一动不动的跪在自己面前,道百里空:“起来,回家了,在这里有我在没人能动你!”




天衍皇帝 第五章 重逢
“师傅,我真的很想和你回家,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有事没有完成,为了他,我忍受了三百年的苦难,才把他重新赎回来,我希望您可以替我照顾他。”舞天骄站起身向着尸山走去。百里空带着青亦在后面缓缓跟着。
他走过尸山脚下早已阵亡数百年却没有丝毫变化的士兵,看着一个个冰凉的尸体,这些年轻的面孔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无神的瞳孔倒映出怪人仅剩的半张疲惫的面孔。他摘下其中一位士兵的头盔,他的腿已经被砍断了,腹部有一个贯穿的大窟窿,他那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曾经发亮的眼睛。
他抱着少年,握着少年毫无温度的手指,这曾是他从都城带出来的少年,目力所及之处全部都是阵亡的士兵,他们与北烈国敌人奋战到最后一刻,至死不退!
“对不起啊!哥哥……我们还是没有保护好很多很多人……不过我救回了木儿,虽然代价有点沉重,但是值得。”舞天骄微微张着嘴,吐出一口气,他盘腿坐在尸山脚下,漫天的星光聚拢着,照射在他的身上。
“师傅,他叫舞木,是哥哥的儿子,以后就拜托您了!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不过很快会变好的,我可不想就这样见木儿。”舞天骄咧嘴笑着,看着很狰狞而又充满希望,但在百里空的眼中却满是心酸。
在星光的照耀下,他悬在半空中,身上黑色的长毛慢慢淡化消失,原本干枯满是伤痕的身体不断的修复着……
渐渐的,星光回拢消散,他紫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悬在半空中的身影,竟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
“爷爷,这是怎么回事?”青亦瞪着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这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事情。
“嘘...”百里空示意青亦先不要说话,安静的看着。
舞天骄屹立空中,口中低吟浅,风云变幻,山川变成沧海,在舞天骄的低吟中,竟爆发出如海啸一般的音符,淹没了一切,无数死去的战士们纷纷活了过来,带着血肉模糊的身体,抬头看着曾经带着他们浴血奋战的王,眼中没有悲伤,没有不甘。
月光下,群山间,声势滔天,那声音是无数战士厮杀时的呐喊,那是他们一往无前的信念。
“我们从未失败。”舞天骄说了这样一句话,月光映衬下,他在无数亡灵士兵面前站得笔直,眼睛里充满了希望。
“愿为天衍世代!”无数亡灵战士齐呼。
那些阵亡的天衍将士一个两个从地上爬了起来,像是完全苏醒过来一样,捡起地上的武器,排列成方阵。
覆灭的天衍帝国,似乎又重新活了过来。
……
在响彻尸岛的呼喊声中,亡灵方阵前的空地突然开裂,荒魂大戟夹杂着漫天血气冲出,荒魂带着舞木和舞天骄面面相对。
“准备好了吗?”荒魂开口道。
“快了”
“那好,我可以等。”荒魂将昏睡中的舞木放在了亡灵方阵前。
战士们整齐的向前,将舞木围在中间,像他们生前对舞天衍与舞天骄那样对舞木致以最崇高的军礼。
有一双手给舞木披上了印有木樨花的大氅,在那一瞬间,舞木猛的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一个年轻士兵的漂亮眼睛,感觉很熟悉。
“末将经无涯,见过殿下!”年轻的士兵单腿跪拜着说。
经无涯生前是东陆交州经氏族长次子,正儿八经世家子弟,因为喜欢军旅生活,他父亲拗不过他,就将他送到了舞天骄处,但他年纪尚小,身量不足,轮廓精致,眉眼细长,天生一张娃娃脸,一双激凌凌黑幽幽的大眼睛看人常不自觉眯起,所以舞天骄就将收做他徒弟带在了身边,以免发生危险。
“你是……无涯哥?”舞木看着眼前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死灵,满脸惊讶,心里感觉很难过,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他面前的年轻战士也才十五岁啊!
……
“三百年前,天衍帝国都城离画城被破的那一天,是我和整个天衍战士的最后一战,面对无耻的背叛者。”经无涯对舞木说:“在那一天,我先是看到了很多死人。
很多很多的死人,遍布整座古老皇城那么多的死人。
血腥味厚重黏稠,于空气中布下一张看不见却黏糊糊的大网,令钻进其中的人们一呼一吸都充斥这个味道,充斥着人们临死前凝固在空气中的怨恨与悲愤。
我在去西城门寻找师傅的路上,小心翼翼的避开脚下已沤染进地砖砖缝的血迹,也尽量挪开视线,不去看墙头檐下一张张惨死的面孔。好不容易才走到一处宽敞的宫殿,却不料一抬头,一具小孩的尸体赫然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长相乖巧的孩子,连死后容貌都没别的尸体那么青灰狰狞,他胸前被人拿刀剑扎了一个大洞,嘴半张着,似乎直到死前一刻还在询问什么。
我以为这个孩子的尸体已经足够让我终身难忘,却没想到真正令我终身难忘的,却是东方丞相的尸首。
他被挂在离画城西城门,到死都被铁链紧锁着。
四道粗大的铁链横穿其中,东方丞相的尸首就被挂在城门上,他七窍流血,白发蓬乱,肮脏发臭。”
“是谁杀的东方爷爷……”舞木听到东方丞相死的如此凄惨,神情沮丧到了低谷。
“是他的儿子,东方破!”经无涯咬牙切齿的说。
“什么!”舞木一脸吃惊的瞪大眼睛。
“殿下不必惊讶,在权力,皇位的诱惑下,人心便是如此,师傅曾经说我们人族是野蛮的,可却连贩夫走卒都识字断文,又说我们是智慧的,可有的人却能易子而食,杀父谋利,毫不手软。”经无涯说道,他想要让舞木明白一些道理,“过去吧,师傅在等你!”
经无涯带着舞木穿过一个个排列整齐的方阵,所过之处,所有战士一一跪拜。
“小叔叔!”穿过方阵,舞木便看到了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
舞木奔跑着冲进了舞天骄的怀中,泪眼婆娑,他还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至亲之人了。
“木儿不准哭,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应该是男子汉了!”舞天骄将舞木抱在怀中,语气温柔。
“小叔叔,天衍帝国没了,是吗?”舞木小声问。
“不,天衍帝国没有亡,因为你还活着,活着便有希望!”舞天骄摸着舞木的脑袋,对着面前的天衍战士朗声道:“从现在起,舞木便是天衍帝国的国主,我们从来没有失败,他会带着所有天衍将士的亡灵,东山再起!”舞天骄将一枚代表帝位的玉佩系在了舞木腰间。
“末将参见国主!”首先跪拜高呼。
“参见国主!”经无涯身后的数万天衍将士整齐划一的跪拜齐呼,声势浩大。
“木儿,这是你必须要承担的责任,关乎于舞氏的荣耀,天衍帝国的复兴,所以你要努力变得强大,就算是力竭,也要咬牙切齿的忍着!”舞天骄半蹲在舞木身侧,声音柔和。
舞天骄的心里清楚,不论舞木表现的多么柔弱,他的心里其实是无比坚毅的,当你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他的时候,就算是哭着喊着,也会不动声色的竭尽全力。去把自己应该抗的责任抗在肩上,砥砺前行。
“所有的背叛者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你们的血不会白流!”舞天骄手中出现一颗透明的珠子,慢慢的飘向半空,逐渐变大,最后宛若磨盘一般。




天衍皇帝 第六章 往事
舞天骄手一挥,珠子中开始出现画面:
画面中是东方破作为天衍皇帝的最后一晚。
他身板瘦削,单薄如一张草纸,透着卑怯和粗粝。他站在宫门之下朝上仰望,重重宫阙构成的巨大阴影宛如泰山压顶,蜿蜒曲折的朱色长廊又如长长的锁链,将各处宫殿锁在一道,任谁也不得逃脱。
他弯下脊背一路小跑,在那座着名的锁魂殿里,穿过没有一根柱子的狭长殿堂,穿过嘎吱作响的幻灵道,于屏风之后,最后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那是他的魂魄。
这是一个疲惫的老人,象征颓败的老人斑占据他的额头及脸颊,他眼神浑浊,流露出憎恶之光。
东方丞相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东方破跟前,一把攥住他的下颌:“外族乱神州,烽火连离画,东方归强敌,天衍魂犹在!”
东方丞相的手指潮湿冰凉,阴冷如爬行动物顺着东方破的脸颊下移,突然一把掐住他的咽喉。
“逆子,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走不了,终将会死在这里!”他的手猛然用力,越收越紧,眼神闪耀着疯子那般单纯的恶毒和喜悦。
东方破被掐得险些窒息,就在东方丞相快把他掐死之前,一只手不期而至,止住了潮水般汹涌而来的窒息之感。那只手年轻干净,匀称修长,轻轻搭在东方丞相老迈干枯的手腕上便将他解救出来。
手的主人声音平静温和,他以叙述今晚天气一样稀松平常的口气说:“没用的。”
“为什么?”
“因为你杀不了他!”
东方丞相霎时间宛若被人抽干了浑身的精气和力量,他愣愣地转头,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对不起,我对不起天衍和天骄,还有那么多死去的战士……”
东方破抬起头,看清了那个人。
他身披薄如蝉翼的白纱袍,轻飘飘挪开一丈开外,他面目清俊,目光却冷漠无情,看他就像看一头注定要步入屠宰场的畜生。
东方破胆战心寒地爬起来,他扑上去想抓住神族之人,可那人渐渐化作一道虚影,抓也抓不住。
“出来,你出来!”
他大喊着,回音于空荡荡的大殿内宛若涟漪,层层荡漾开去。
可是没人回答,偌大的锁心殿中暗影重重,东方破仓皇四顾,哪有什么父亲,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锁心殿内。
东方破冷汗淋漓地惊醒过来。
殿中一盏孤灯,双龙三足鼎青铜熏炉内燃了大量香料,白烟袅袅,香味刺鼻,可即便如此,仍掩盖不住空气中的血腥味。
白纱帷帐被层层收起,一盏温水由他最信赖的内侍半跪着捧到跟前。东方破接过饮完,却不见内侍一如既往将茶盅接回去,回头一看,内侍跪下泣不成声。
东方破轻声问:“你哭什么?”
内侍哽噎着回答:“小的哭,哭往后再也不能服侍您……”
“你不是,”东方破推开他的脸,轻声道,“你是哭自己,你哭离画城都要亡了,你这两年攒下来的金银还不知要便宜哪个呢,对吗?把你的脸擦擦,最后一天,哭哭啼啼做什么?我还没死呢。”
东方破伸直脚:“来,给我穿靴。”
内侍忙拿袖子胡乱擦脸,爬过去,抖着手帮他穿上靴子
东方破笑道:“阉货,有什么好哭的?整座都城都要给咱们陪葬,这是多大的殊荣,今日谁也逃不了,什么王公贵族,什么高贵血脉,通通都要死,哈,跟我斗,所有人都要去死!还有我东方一族也得死,不能让他们成为阶下囚,这是东方一族高贵的耻辱!”
内侍手一松,靴子扑通一声掉下。他吓得四肢匍匐,连连磕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皇上!皇上,救命啊,救救我们母子,皇上……”一声妇人的凄厉尖叫声突兀响起,撕裂锁心殿浓稠的黑暗。
东方破一愣,看向一旁的内侍:“林夫人?”
内侍咬住舌根才止住颤抖,点头道:“是林夫人。恐怕,还有明皇子。”
东方破呆了呆,神经质地冲到殿门处,用力一下推开厚重的木门。
外面的乱象霎时间劈头盖脸涌了进来,宫城内外妇孺老少无助的悲鸣、他最后仅剩的铁骑军远远传来的拼斗声、各个偏殿传来的火光刀影、原本赏雪品茗的亭台楼阁上挂着的断肢残骸……
明明是他亲自下旨杀光烧光,可当真正身临其境时,他发觉自己刹那间的本能反应,竟然是拔腿想逃。
东方破只是一愣,林夫人拖着皇子明,哭着扑到他怀里。
东方破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林夫人的哭声顿时分外凄婉动人,她用自己往日备受赞誉的声音娇柔婉转道:“皇上!到处乱糟糟的,可把我跟明儿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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