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高月
他看了一眼高仙芝,眯着眼笑道:“仙芝,我们照例设个彩头如何?”
高仙芝欠身笑道:“可以!”
“那好,老规矩,我们各出五十贯,胜者得之。”
旁边监军边令诚笑道:“咱家也凑个趣,我有一颗明珠,哪队获胜,就归谁。”
“边公公,一队有十人,可你只给一颗明珠,获胜后怎么分啊!”
坐在高仙芝身后的女儿高雾插口笑道。
“雾娘,大人说话,你不要多嘴。”高仙芝轻轻斥责女儿一声。
夫蒙灵察笑了,“雾娘说得很有道理啊!监军,你就不要吝啬了,就再掏点钱来助助兴吧!”
边令诚干咳两声,点头笑道:“既然雾娘有意见了,咱家就不得不出血了,我再出一百贯,胜者得之。”
“那明珠呢?”高雾不依不饶问道。
边令诚捻出一颗核桃大的明珠,在她面前一晃笑道:“若你的破刀烂枪队赢了,这明珠就归你!”
“真的吗?”
高雾大喜,她拢声大喊道:“段小剑、白蜡棍、李臭弓,你们要拼命啊!”
周围的安西军纷纷笑了起来,夫蒙灵察也哈哈大笑,笑罢,他问道:“雾娘,李臭弓是谁?”
“就是、就是....”高雾忽然忘了李庆安的真名。
“就是那个单弓独箭,射杀四十名突骑施骑兵的李庆安,我收他做了牙将。”高仙芝接口笑道。
这时,有人轻轻哼了一声,小声道:“稍有点本事,便立刻收为私有,不知道的,还以为安西军姓高呢!”
高仙芝勃然变色,站起身厉声喝道:“程都护,你说清楚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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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 第十二章 马球风波(下)
安西人人都知道高仙芝和程千里不和,这并不是谁是谁非的问题,而是官场中最常见的僧多粥少问题,夫蒙灵察是一把手,这无可争议,但二把手该是谁,那就是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了。
资历派认为,程千里早在夫蒙灵察的前任盖嘉运时代便是副都护了,资历甚至比夫蒙灵察还高,也没有退居二线,按理,就算委屈当不了一把手,那二把手也非他莫属了,可偏偏杀出个高仙芝,抢走了都兵马使的掌兵大权,硬生生把程千里挤成了三把手,这就着实令人愤慨了,所以在资历派的眼里,程千里是受了委屈。
但在实力派的眼中,高仙芝却是受害者,实力派认为,安西非中原,担负守土拓疆的重任,所以真本事要远远比所谓资历重要得多,程千里空有资历,而军功不著,这就说明他能力有限,做不了大事,不能成为独镇一方的诸侯。
相反高仙芝虽年轻,但南征北战,军功卓著,天宝元年,原来归附大唐的西突厥达奚部落举兵反叛,从哈密一带逃到了碎叶,高仙芝率领二千骑兵万里追击,追达奚部落到碎叶,将他们斩尽杀绝。
由此可见高仙芝卓越的指挥才能,而程千里时时进谗言,处处设障碍,这就让实力派人替高仙芝打抱不平了。
今天,程千里再度发难,而且话说得极重,安西军姓高,这话什么意思,如果高仙芝保持沉默,恐怕不久一纸圣旨就会把他抓入京中问罪了,这是程千里的策略,逼高仙芝在节度使面前发作。
见高仙芝发作,程千里却装聋卖哑,不理睬他,高仙芝忍无可忍,单膝跪下,对夫蒙灵察道:“大帅,我高仙芝行得端,走得正,可有人却屡屡陷害,恳请大帅为我正名,若不然就请大帅罢了我都兵马使之职,请能者担任。”
人人在谈论程、高不和的根源时,往往只会看到军权归属的问题,却很少有人会注意夫蒙灵察在这个问题上的责任,可事实上,夫蒙灵察才是程、高不和的真正罪魁祸首。
很简单,作为一把手,制造部下的不和是他的领导艺术,若部下团结和睦,那一把手的危机就会出现了,这也就是夫蒙灵察一手提拔少壮派高仙芝的根本原因,刻意制造不和的根源,用高来遏程,再反过来用程来制高,他则坐享渔翁之利。
夫蒙灵察连忙把高仙芝扶起来坐下,安抚他道:“仙芝,不要为这种小事大动干戈,程都护的意思是说仙芝要多给李庆安这样有作为的年轻人一点锻炼的机会,放在身边有点可惜了,并没有别的意思,监军,你说我说得对吗?”
边令诚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他大声鼓掌,“好球!”
停下来,他茫然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夫蒙灵察暗骂一声老狐狸,便呵呵笑道:“没事!没事!大家看球。”
......
比赛早已经开始了,球场上,球飞如疾电、马奔似狂风,两支球队你争我夺,拼斗得异常激烈,两边的士兵喊得声嘶力竭,如痴如狂,手掌都拍肿了。
两支马球队势均力敌,交锋数十次,各有胜负,不过今天高仙芝亲兵队多了一个新人,他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李庆安的马术没得说,已经不亚于最优秀的骑手,球场上他神出鬼没,总是出现在对方防守的空档处,球随即向他飞来,让人感觉他仿佛和鞠球心意相通,这就是捕捉战机的能力,超人一等,而且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击球精准更是百步穿杨,第二个球便是他五十步外,一杖击球进洞。
第三支香只剩下一点点了,一声脆响,马球打到了左边,在对方夹击之前,白元光又一记挥杖将球又长长地调到右首,大喊道:“七郎,接这一球。”
李庆安纵马疾奔,对方的两名高手荔非守瑜和柳青催马左右夹击,阻拦他前行,李庆安轻轻一调马头,战马仿佛和他心意相通,轻巧向侧面一纵身,甩开了两骑的夹击,轻灵的迈开长腿,向马球疾追,就在马球即将落地的瞬间,李庆安赶到了,他侧身一击,球杖击中了马球,强劲的力量使马球宛如一根直线向球洞呼啸而去,三十步外,球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射入一尺见方的球洞。
李庆安举杆高喊,“进了!”
十比九,锁定了胜局,士兵们顿时欢声雷动,高雾更是激动得尖声喊叫,巴掌都拍红了。
“李臭弓,打得好!”
高仙芝却目光闪烁,显得有点心事重重,虽然刚才那件事最后是不了了之,但他却敏感地捕捉到,夫蒙灵察其实是有点偏袒程千里了,程千里以一个副都护的身份说出了安西军姓高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夫蒙灵察居然一点斥责的意思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夫蒙灵察也有一点对自己不满了。
或许自己在处理粟楼烽戍堡这件事有点触怒了他,高仙芝知道,这不是因为收李庆安为亲兵牙将一事,而是自己擅自将戍堡的兵力增加到了一百人,这等于是改变了粟楼烽戍堡的地位,突破了上戍堡的兵额,应该是这件事触怒了夫蒙灵察。
想到这里,他偷眼向夫蒙灵察望去,恰好夫蒙灵察也向他瞟来,细长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眼神,两人目光一触,又立刻分开了。
夫蒙灵察心中冷冷哼了一声,这个高仙芝越来越嚣张了,有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有机会要好好敲打敲打他一下才行。
这时比赛已经结束了,高仙芝亲兵队以十比九获胜,高雾高兴得蹦了起来,一把将边令诚手中的明珠夺了去,笑道:“边公公,这是我的了。”
“你这疯丫头!”边令诚无可奈何,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侥幸获胜,求大帅封赏!”
白元光等人排成一排,一起向夫蒙灵察讨赏,夫蒙灵察呵呵一笑道:“好!照老规矩,你们赢了彩头,不过今天是两百贯,监军又加了一百贯,恭喜了!”
白元光等人大喜,一起躬身致谢,下去领赏了,这时,高仙芝却叫住了李庆安,“七郎,你等一下!”
观战台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人人都知道高仙芝要干什么,李庆安大步走上前,先向夫蒙灵察行一军礼,这才面对高仙芝,“请副帅吩咐!”
高仙芝见他应对得体,不由点了点头,道:“七郎,你箭术高明,可是却屈身在我的门下,才能得不到发挥,是否感到不满?”
“回禀副帅,卑职是军人,只知道服从。”
“那好,从现在开始,你正式调入安西军斥候营,为第三队队正,以后不用在我身边了。”
说完,高仙芝冷冷地看了一眼程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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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 第十三章 内室密谈
“程千里那个王八蛋!他别的本事没有,嫉贤妒能就有一套。”
酒肆的一间雅室里,白元光破口大骂,他们马球队好容易得了一个高手,却被程千里给逼走了,使他心中郁闷之极。
“元光,不要骂了,高帅自有他的想法。”段秀实叹了口气,小声地劝他道。
“可是.....”白元光看了一眼李庆安,又把酒一饮而尽,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这叫什么想法,好好的牙将却去当了一个队正,这不是变相降职吗?”
李庆安却微微一笑道:“我倒觉得不错,先是当火长,又立功升为队正,一步步来,这样我心里才踏实,要不然我就会有一种飞的感觉,脚下可虚得慌。”
“七郎说得不错,咱们军人就应该积功升迁,关键是要抓住打仗的机会,多多立下战功,而且七郎还年轻,不像我,已经三十二岁了,再不立功就没有机会了。”
席元庆始终对自己的前途忧心忡忡,他犹豫一下,又问道:“七郎,你说明年的小勃律战役会打吗?”
“会的!你相信我,一定有你立奇功的机会。”
李庆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白元光笑道:“元光兄,你放心吧!我是斥候,肯定会四处游走,有机会我就过来和你们一起练球,就怕到时候我夺了你安西第一马球高手的称号,你会哭鼻子啊!”
“哼!我的第一高手就那么好夺吗?我倒要抢走你‘凌山血箭’的称号。”
“那好,我们打个赌,看谁先抢走对方的称号。”
“一言为定!”
两人一击掌,一起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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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酒,李庆安返回了军营,刚到营门口,有人却上前拦住了他,“七郎,我等你多时了。”
黑暗中此人身材瘦小,一条腿略跛,此人正是封常清,从开元二十八年起,他便跟随高仙芝为侍从,屡立功劳,现在已升为都尉将军,掌管高仙芝军中刑罚,虽然他相貌丑陋,但他军法严明,刚正不阿,众人颇为惧他。
“高帅要见你,你跟我来吧!”
封常清话不多,转身便走,李庆安一路跟随他来到高仙芝在龟兹的府第,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侧门进了前院。
“封将军,高帅找我何事?”
“没什么,高帅就是想安抚你一下。”
说到这里,封常清瞥了一眼李庆安,昏暗的光线中,只见他神态平静,没有丝毫不满的表情,封常清不由也暗暗点头,这个年轻人荣辱不惊,倒是一个大将之才。
走到高仙芝书房外,忽然听见了激烈的争吵声,竟是高雾和父亲在争吵。
“你明明可以把他留下来,你为什么要把他赶走,而且还降他的军职,你这样做对他公平吗?”
“你对父亲是这样说话吗?”
“爹爹,你其实是为了自己,便用他来做牺牲,你太自私了。”
‘啪!’地一声脆响,紧接着高仙芝的怒骂:“你给我滚!滚出去!”
门开了,高雾捂着脸冲了出来,她见李庆安在院子里,忽然眼一红,从他身边迅速跑远了。
“高帅,他来了!”封常清在门口向高仙芝禀报。
高仙芝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气,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李庆安快步走进了高仙芝的书房,行一军礼道:“卑职参见大帅!”
“别人都叫我副帅或者高帅,唯独你叫我大帅,这是为什么?”高仙芝淡淡一笑问道,他知道李庆功不是口误。
“或许在我心中,大帅很快就会取彼而代之吧!”
高仙芝目光严厉地盯着他,半晌,他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一摆手笑道:“坐吧!”
“谢大帅!”李庆安坐了下来。
“以后不要叫我大帅了,不要被人抓到把柄,知道吗?”高仙芝的声音很宽和,仿佛一个是长辈对晚辈的谆谆教导。
“是!”
“好吧!调你去斥候营,你有意见吗?”
“没有。”
“真的没有吗?”
高仙芝的目光又渐渐锐利起来,他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说谎。
“确实没有!”李庆安回答得很坚决。
“为什么?”
李庆安抬起头,他目光明亮注视着高仙芝,坦率地说道:“因为我觉得做你的亲兵牙将,我没有立功的机会。”
高仙芝愕然,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自嘲似地笑道:“莫非你也看出来,我已早不保夕了吗?”
“高帅觉得朝不保夕了吗?”
不知为什么,高仙芝在李庆安这个低级小官面前有些失态了,他长叹一声,背着手慢慢走到窗前,怔怔地望着天空一轮孤月发呆,他确实忧心忡忡,他的正式职务实际上只是安西副都护,这是一个四品的闲职,而都兵马使是夫蒙灵察的私授,他有权罢免,今天他感受到了夫蒙灵察对自己的不满,使他不得降了李庆安的军职,表示对程千里的让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高帅,其实你可以创造机会。”
“你说什么?”高仙芝回头,惊讶地望着李庆安。
“创造什么机会?”
李庆安微微一笑道:“创造一次大的战役,比如向朝廷建议对小勃律用兵。”
高仙芝低头沉思,他渐渐地他明白了李庆安的意思,眼睛亮了起来,小勃律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田仁琬、盖嘉运、夫蒙灵察三任节度使都曾亲征过小勃律,结果都失败了,如果自己向朝廷上书,进攻小勃律时机已经成熟,那皇上会派谁去攻打呢?肯定不会再是夫蒙灵察,只能是自己。
‘或许在我心中,大帅很快就会取彼而代之。’
高仙芝忽然体会到了李庆安说这句话的深意,他缓缓点了点头,李庆安的建议敲到了夫蒙灵察的要害,他已经老了,已经不能满足皇上开疆拓土的雄心。
想到这,高仙芝欣慰地笑道:“七郎,你安心去斥候营,你从哪里跌下来,我就会让你从哪里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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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庆安离开了高仙芝的府第,慢慢返回军营,他仰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心中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豪情壮志,是啊!他来自后世,他比唐人多了一千三百年的见识,在这个历史上波澜壮阔的时代,他应该有所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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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 第十四章 石国胡女
时光荏苒,转眼到了天宝六年的初春,这天上午,勃达岭山口忽然热闹起来,一支由数百头骆驼组成的商旅队从碎叶方向而来,驼铃声悠扬,眼看终于走出凌山,胡商们一齐欢呼起来。
这些胡商显然就是岭右以善于经商而闻名的粟特人,他们牵着骆驼而行,打扮大同小异,身着白色的窄袖紧身胡服,头戴尖顶卷檐虚帽,腰间束一条万钉宝钿金带,脚穿长筒革靴,风尘仆仆,显示一路长途跋涉而来,骆驼上载着厚重的大箱子,箱子里装满宝石、珍珠、银器等货值高的名贵之物。
另外还有二十几名年轻貌美的少女,她们是去长安当垆卖酒的胡姬,长安的天宝物华和收入不菲,百年来一直强烈地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胡娘东来,以至于在长安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但经过一路长途跋涉,尤其翻越高海拔的凌山,这二十几名少女都明显有些憔悴了,不过进入了大唐的国土后,每个人的脸上又渐渐变得神采飞扬,眼中洋溢着对长安的向往。
这支庞大的骆驼队并不是一人独有,而是由一百多名商人结伴拼成了这支商队,为首的领队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名叫萨尔达,古铜色的皮肤,满脸深刻的皱纹里写满了人世间的沧桑,虽然年纪很大,但他仍和年轻人一样的步履矫健。
在他身后跟着一名少女,少女也戴着一顶尖顶虚帽,帽檐下露出昭武女子特有五辫发,她姿容秀丽,肌肤晶莹洁白,一双湛蓝的眼睛如宝石般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过了凌山,她开始左右顾盼,似乎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显然她也是第一次来大唐,
不过这名少女似乎和别的胡娘不同,她衣饰华丽、气质高贵,腰中佩戴着一把缀满宝石的短剑。
她忽然眉头一皱,问领队的老人道:“萨尔达大叔,这里就是大唐么?我看和咱们石国也差不了多少啊!”
老人笑了,“俱兰公主,这里是大唐的边境,当然和咱们那里差不多,过了河西走廊,进入陇右后,你就会发现不同了,等到了长安,我敢保证你会难以置信地惊叹。”
“萨尔达大叔,那长安还有多远?”
“还有万里之遥,至少还要三个月的行程。”说到这里,萨尔达大叔忽然醒悟,连忙拍拍脑门笑道:“我忘了,不能称你为公主,你改名叫石俱兰了。”
他话音刚落,远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马蹄声,一队骑兵出现了,他们沿着小河向这边疾速奔来。
“有军队!”商队顿时一阵大乱,胡商们纷纷从革囊中取刀,石俱兰也咬了一下嘴唇,手紧紧地握在刀把上,萨尔达眺望半晌,忽然笑道:“不是突骑施人,是大唐边军。”
维护丝绸之路的畅通,正是大唐边军职责之一,百年来,他们和来往胡商朝夕相遇,极少有伤人夺货之事发生,萨尔达放心下来,从革囊里取出了石国的关牒。
片刻,一百余名唐军骑兵风驰电掣般驰来,他们个个身材魁梧,身披明光铠甲,后背圆盾、腰挎横刀,手握长槊,马上斜挂着弓弩箭壶,骑兵们一字排开,拦住了胡商的去路。
从队伍中奔出一名军官厉声喝道:“你们是哪里的胡商,要去何地?”
军官说的竟是一口流利的突厥语,大出石俱兰的意外,她不由仔细打量了一眼这名年轻军官。
只见他年纪约二十三四岁,长得身材高大,额头宽阔而高轩,脸庞富有轮廓,一双深凹的眼睛里带着一种男人特有的严峻、冷静和阴郁,他的外貌不是突厥人,应该和其他唐兵一样,都是汉人。
这名唐将就是李庆安了,他在斥候营呆了大半年,巡哨边境安全,积功升为斥候营旅帅,掌军一百人,这一年里他不仅箭术更为精湛,而且学会了突厥语,一年的时间,李庆安变得成熟了,他性格更加冷静和坚韧,渐渐成为了安西的一员名将。
萨尔达倒不奇怪,边军中各族人混杂,胡人会说汉语,汉人会说胡语是很正常的事,他连忙递上关牒陪笑道:“我们是从石国来的商人,去长安经商,请问将军贵姓?”
虽然唐军不会伤害胡商,但也不能得罪,奉承好了,没准还能赚一支免费的护卫队呢!天生具有商人头脑的粟特人总是随时随地在做生意。
“我姓李,不是什么将军。”
李庆安看了看石国的关牒,口气依然强硬,“夫蒙大帅有令,往来胡商入境必须先派人通报,你们不知道吗?”
萨尔达苦笑一声道:“李将军,我们刚从石国来,怎么会知道夫蒙大帅的命令,请将军多多包涵!”
他改成了熟练的汉语,显示着自己是常来大唐的商人,李庆安听他会说汉语,脸色略略和缓了一点。
“大帅的军令是为你们好,去年夏秋以来突骑施人时有犯境劫掠,你这些带有重货的商人更是他们的目标,尤其你们还带着这么多年轻的女人。”
说到年轻女人,李庆安瞥了一眼萨尔达身后的石俱兰,石俱兰被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她的心中不由跳了一下,似乎这个年轻军官看穿了她的身份。
但李庆安的目光仅仅一掠而过,他把关牒还给了萨尔达,依然面无表情地令道:“把箱子打开,我们要例行检查。”
萨尔达愣住了,这例行检查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看来,免费是不可能了。
他连忙回去向商人们通报,商人队里发出一阵轻微的骚动,大家纷纷表示抗议,但他们的抗议没有任何意义,李庆安一挥手,士兵们纵马上前,用长槊捅刺骆驼上的箱子,一只大箱子的绳子被刺断,大箱子落地散开,里面的数百件银器滚落出来,主人张开四肢趴在银器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诅咒着,二十几名胡娘吓得瑟瑟发抖,俨如一群待宰的羔羊。
石俱兰愤怒了,她奔到李庆安面前,捏紧了拳头喊道:“你们这样做,和强盗有区别吗?”
李庆安上下打量她一眼,眯着眼笑了,“有区别,强盗是拿走你们的东西,而我们只是例行检查,强盗会剥光你的衣服,而我只是欣赏你的姿容。”
石俱兰脸胀得通红,咬牙骂道:“你不是军人,你是无赖!”
李庆安脸一沉,冷冷道:“姑娘,你不要妨碍唐军执行公务,那样会危及到你的生命安全。”
萨尔达吓得上前拉开了石俱兰,向李庆安连声道歉:“李将军,我侄女是第一次出门,不懂规矩,请将军多多包涵。”
李庆安哼了一声,不理会他,这时,一名队正飞马驰来,抱拳禀报:“将军,没有违禁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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