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克里斯韦伯
“哈依!”
整齐的声音在甲板上空震荡,山田高国满意的点了点头,从郎党手中接过长qiāng,又将箭囊和弓系在腰间,对于没有披甲的敌人,自小便习练纯熟的弓箭有时候比火绳qiāng更加好用。
此时虹鳟号已经靠近河岸,大部分匪船被夹在湖岸和虹鳟号之间,侧舷的四门长炮和船首船尾的两门回旋炮次第发射,水手们也站在船舷用火绳qiāng射击,湖匪们仿佛草袋纷纷倒下,落入湖中,湖面上泛起一片片殷红。
五分钟后,水面上只剩下四条无人操纵的死船,尸体载沉载浮,十几个浑身湿透的湖匪爬上岸边,惊惶失措的向岸上逃去。山田高国带着手下登上一条划艇,向岸边划去。
山田高国并没有等待划艇靠到岸边,距离岸边还有六七米的时候他就跳下船来,一手拨开岸边的水草,一手高高举起弓箭和长qiāng,向岸上走去。湖水只淹没他的膝盖
,其余的人也仿效他们的首领,火光照在他们的盔甲上,反射出殷红的光,仿佛血色。
“吾乃朝廷周大都督麾下之带刀先生山田高国,奉朝廷之命来讨伐尔等盗贼,如果有勇士便来决一死战吧!”
山田高国模仿着评话中古代武者的样子,高声呐喊着自己的官名性命,向盗贼走去,其余的马回众也紧随他们的首领,排成一个简单的雁翅阵,向剩余的盗匪走去。
岸上的盗匪除去逃散的还有百余人,他们看清上岸的敌人只有十余人,胆气渐渐壮。那首领咬了咬牙,拔出刀来喝道:“他们只有十余人,我们有百人,压也压死他们了。大伙儿一起上,谁第一个,战利品分一半给他!”
首领的激励起到了效果,几个胆大心贪的盗匪大吼一声,举刀便冲了上去,其余人也一拥而上。山田高国举起长qiāng,将qiāng尾钉插入泥土,张弓搭箭向迎面冲来的敌人射去,其余带有弓箭的武士也纷纷效仿。
迎面飞来的箭矢刺穿布衣,撕裂肌肉,击碎筋骨,生命像枯叶一样飘落,无声无息。待到射完了三支箭,山田高国丢下长弓,提起长qiāng大吼一声冲了上去,马回众们紧随其后。经过水力锻锤数百次叠打的钢刃穿透皮毛、粗布和血肉,垂死的人本能的伸手抓住qiāng刃,却被锋利的qiāng刃割断手指。而湖匪们的武器却很难透过坚固的铁甲,伤害到武士们的身体。很快,勇气,或者说狂热和贪婪就被冰冷的现实淹没,湖匪们意识到面前的敌人绝非自己能够对抗,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丢下武器,转身逃走。
“不要追击逃走的人,先干掉顽抗的家伙!”山田高国费力的从一个敌人的胸口抽出长qiāng,这说明他的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否则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对于长qiāng来说胸口可不是一个好目标,密集的肋骨很容易卡住qiāng尖,这会让人送命。对于一个qiāng手来说,小腹或者两肋才是更好的目标,如果实在不行,大腿也不错,战场上倒下就等于没了半条命。
“该死的!”盗贼首领丢下部属,转身狂奔。刚才他虽然嗓门很大,但动作却很慢,他早就明白了敌人的强弱和人数多少往往不是一回事,而且那些外形奇怪的盔甲看上去也不便宜,可不是那些穿着一件胖袄就上阵的官军能比的。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测,果然这些陌生的敌人不是善茬,杀起自己手下来如切菜砍瓜一样。
哎呦!
首领突然一声惨叫,摔倒在地,回头一看,却发现一个满头乱发的女子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小腿。他顿时急了,一边用力蹬腿,一边骂道:“臭娘们,快放开,快放开!”
丝路大亨 第四百二十八章 谣言
那女子挨了几脚,已经是满脸青紫,但却不放手,还大声喊道:“大伙儿一起上,莫要放过了贼首!”
被捆绑的村民们见状如梦初醒,踉踉跄跄的一拥而上,用脚踢踩,那贼首哪里挡得住这么多人,顿时惨叫连连,不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都让开,都让开!”
几分钟后,几名武人将村民们赶开,贼首已经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了。山田高国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贼首,做了个手势,一名手下上前砍下首级,插在qiāng尖。村民们敬畏的看着这些陌生的人,纷纷跪下。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山田高国对一旁的书吏点了点头,退后了一步。那书吏走到人前,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高声道:“此乃朝廷奉天靖难周大都督之文书,数日前周大都督派使者前往饶州,令其解甲归降。却不想刘逆顽冥不化,杀害使者抗拒朝廷。大都督本欲派大军征讨,但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欲牵连百姓,生灵涂炭。便遣我等前来,告知尔等,十日后大军将至,汝等告知亲朋,于村口竖一白旗,便可安享太平,切莫留在城中,玉石俱焚。”念完后,书吏后退一步,将文书递给山田高国。
“你们都听到了,十天后大军便要压境!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村口不竖白旗之人,便会被视为附逆之人!”山田高国高高举起那文书:“让越多人知道,就可以挽救越多人的生命!”说到这里,他便将手中的文书递给最近的那个村民,然后转身离去。
饶州城,南门外码头。愁云密布的天空一天到晚阴沉沉的,几乎没有片刻开朗过;地面上的坑坑洼洼积满了水,泥土都软得像搁凉了的稠粥,被行人踩踏之后,便稀烂一片。举目望去,远山、近树,以及附近的竹篱茅舍都沉埋在迷漫的水气里,显出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只有满坡的野草经了这意外的滋润,陡然暴长起来,青惨惨、碧萋萋,几乎逼近了码头。
“刘知府!”一名身着锦袍的乡绅陪着笑脸:“学生本欲留在城中,助大人一臂之力,只是家中老母突然身体有恙。只得回乡奉养侍候,待到病情好转,学生一定返回府城,与饶州城共存亡!”
“令慈有恙,回乡尽孝自然是应有之义!”刘经堂生的一张国字脸,平日里又总是不苟言笑,让人见了便先怕了三分,他向那乡绅拱了拱手:“不过近日道路不靖,兄台还是一路小心的好!”
“多谢知府大人提醒!”那乡绅躬身行礼,旋即便三步并做两步上了船,身后的仆从家眷也纷纷挑着各式笼箱上了船,就好似逃难一般。
“什么家中老母有恙,分明是畏惧贼兵将至,临阵脱逃罢了!”站在刘经堂身旁的守备冷笑了一声。
“休得胡言!”刘经堂冷声道:“你又没有证据,怎么知道王举人他不是家中老母有病?”
“大人您看!”守备指了指靠在码头旁的乌篷船:“这船吃水如此之深,显然装载了不少细软,这位王举人是把府城宅子都搬空了,他若只是返乡奉养老母,何必要这样?分明是不准备回来了!”
“不准备回来?”刘经堂看了看码头旁停泊的几条乌篷船,果然随着挑夫将一箱箱货物搬上船,吃水线距离船舷也越来越近,正如守备说的那样,如果只是回乡探望,又何必把城里的宅邸搬空了。
守备见刘经堂那副疑惑不解的样子,低声问道:“知府大人,您难道没有听说过风声?”
“什么风声?”刘经堂不解的问道。
“就是兰芳贼就要打过来了?”
刘经堂哑然失笑道:“我杀了贼人派来劝降的使者,贼兵自然要来报复,这何须听到风声?”
“大人,我说的不是这个!”守备见刘经堂还是那副惘然无知的样子,顿足道:“是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前几日我听说贼人派了船只,沿着饶州地界,只要是有村落乡镇的,便停船张贴告示,还专门派人解释。告示上说他们奉天靖难,不欲多杀生灵,但——”说到这里,守备看了刘经堂一样,便停住了。
“但什么?你快说!”刘经堂脸色一沉,立刻显露出一州守臣的威严来。
“是,大人!”守备咬了咬牙,低声道:“那布告中说您顽冥不化,杀了朝廷派出的使臣,本来是要派大军讨伐,玉石俱焚的。但周贼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欲多杀,只杀祸首。所以他们给了十天时间,让饶州城中官绅百姓离开,村落打出白旗,便可保全家老小无恙!”
“只杀祸首?”刘经堂冷哼了一声:“想必这祸首指的便是我了?”那守备不敢多言,来了个默认。
“难怪这几天城中那么多官绅百姓都争着出城!”刘经堂冷哼了一声:“像王举人这样打声招呼的还好,很多人干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跑了。难道他们觉得在家中比在城中还安全不成?”
“大人您有所不知!”守备低声道:“据说那发布告示的船只途中遇到了一群湖匪,贼船只有一条,而湖匪有十余条船,而贼船却轻易将湖匪杀了个干干净净,火器端的是犀利无比。这些都是村民亲眼所见,所以无论是缙绅还是百姓都觉得与其守城,不如回乡乞降!”
丝路大亨 第四百二十九章 仁义忠信
“无知愚民,衣冠败类!”刘经堂听到这里,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有国有家之人,当以仁义忠信为干戈舟楫,又岂能依仗几件火器的?贼人几句虚言,就吓成这样子,当真是枉读了那么多圣贤书!”
“大人说的是!”守备恭维了两句,指着正在码头上登船的王举人一家道:“大人,那要不要将这王举人一家拿下?以稳定人心?”
刘经堂闻言一愣,他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罢了,不管怎么说这厮也是以回乡尽孝为名,我若是将其拿下,岂不是阻人尽孝?非人子所为呀!”
看着刘知府的背影,那守备的脸上突然现出了狰狞之色:“不成事的腐儒,陈某大好男儿,手下千余条性命岂能陪你一起送死?”
刘经堂回到府中,忙着起草给洪州{即今天南昌}的求援文书,又和几名幕僚商议守城的策略,到了初更时分方才上床。由于忙碌了一天,精神高度紧张,他在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刘经堂觉得外间有动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想要起床看看。却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便听得咔嚓一声响,卧室的门就被撞开了,扑进来一个人。
“谁,这么大胆子!”刘经堂向后一缩,本能的向床头悬挂的宝剑摸去。
“老爷,是我!”
刘经堂觉得声音很熟悉,他跳下床借助窗户射入的月光,才发现躺在地上的是自己的仆人刘五,只见其背后的衣裳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半个肩胛,肩胛上靠近脖颈的地方,横着一道又深又宽的伤口,鲜血正从里面涌出来,肌肉可怕地翻开着,露出了被砍断的脊梁骨和因胀大而鼓出的、紫色的肺脏,他的脑袋不自然地扭歪着,两眼暴突,龇牙咧嘴,露出垂死者痛苦的表情。
“这,这是怎么回事?谁砍伤你的?”刘经堂的声音剧烈的颤抖起来。
“是陈——陈守备干的,兵、兵变了!”刘五刚吐出这几个间断的字句,就头一歪,断气了。
刘经堂惶恐的站起身,地上仆人的尸体提醒他这不是一场噩梦,他向外走了两步,又回到屋中拿起挂在墙上的宝剑,向院子里走去,此时他已经听到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短促的惨叫、撞门的钝响。显然乱兵已经距离自己不远了。
刘经堂看了看左右,在庭院旁边有一些灌木,长得十分浓密,他咬了咬牙,一头钻进灌木丛中,屏住呼吸躲藏了起来。
刘经堂刚把自己的身体藏好,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便听到一阵急促而又密集的脚步声,旋即便一个沙哑的喊声:“仔细搜,千万不要放走了刘知府,将主爷的富贵就全在那厮身上了!”
透过灌木枝叶的缝隙,刘经堂小心的窥看着院子里的动静,只见举着火把的士兵冲进房间里,随即便听到家具被打碎的声音,显然他们是在寻找自己,要拿自己的脑袋去讨好可恶的贼人。本来,自己活到如今已经过了四十,考中了进士,做到了知府,家中也饶有钱财,即使就此死去,也没有太多的遗憾;何况碰上这等惨酷时世,活着也只是受苦受难!只是,自己死后,丢下男女老少一家子,可怎么办?而且,看这情势,这次战事绝不会仅仅只限于江西、江南,如果蔓延到了自己的家乡?父、母、妻、儿,会不会落入这些贼人的魔掌,遭到野蛮的折磨、杀戮和蹂躏?这种突然袭来的强烈的忧惧,有片刻工夫,把刘经堂弄得心惊肉跳,浑身的血液急剧地奔涌起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若非外间搜索的动静实在太大,他只怕已经被乱兵们发现了。
“人找到没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间响起,让刘经堂顿时冷静了下来。
“是陈守备那个狗贼,想不到他真的背叛朝廷了!”刘经堂咬紧牙关,屏住呼吸。
“被褥还是暖和的,鞋子也还在,刘知府应该还没有跑远,就在附近!”先前那个沙哑的声音答道。
“鞋子都没穿上?看来知府大人今晚狼狈的很呀!”
陈守备的嘲讽顿时引起了乱兵们一阵哄笑声,躲在灌木丛中的刘经堂又气又怕,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大伙儿都听清楚了!”待到笑声平息下来,陈守备抬高了嗓门:“拿住了刘知府的,无论是死是活,赏银一千两,官升sān ji,别漏过了大鱼!”
“属下遵令!”
乱兵们被重赏激励,纷纷停止搜索战利品,开始全力搜索起来。刘经堂知道这个院子并不大,如果自己留在原地被抓到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便放轻手脚,屏住呼吸,向墙边摸索而去,想要找出一条逃生的路来。可他刚走了几步,突然觉得脚下一阵刺痛,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这边有人!”乱兵们立刻听到了声音,哗啦一下围拢了过来。刘经堂就好像一头受惊的野兽,向外间冲去,但很快就被乱兵们挡了回来。他拔出佩剑,胡乱的挥舞了两下,骂道:“狗贼,你竟敢背叛朝廷!”
陈守备笑吟吟的看着赤足乱发的刘知府,对于原上司的诅咒谩骂他丝毫也不在意,谁又会在乎将死之人说了些什么呢?他挥了挥右手,示意亲兵散开些,不要挡在自己和刘经堂之间。已经眼睛发红的刘经堂大吼了一声,挺起佩剑就向陈守备当胸刺来。陈守备待到剑尖距离自己还有一尺多远的时候灵活的向右边一让,脚下使了个绊儿,刘经堂顿时摔了个狗啃泥,手中的佩剑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刘知府!”陈守备冷笑了一声,亲兵一拥而上将刘经堂反扭双臂,提了起来。陈守备一把揪住对方的头发:“你不是说要以仁义忠信为干戈舟楫,你现在用仁义忠信来自保一下看看?妈的,自己想死还想拖着大家一起死,来人,把他的头给我砍下来!”
丝路大亨 第四百三十章 叛徒
湖口,营地。
“这便是刘经堂的首级?”周可成皱着眉头,看着木盒中的头颅,从其面部残留的表情不难看出死者临死前处于极度的愤怒和惊恐之下。
“正是刘贼的首级!小人先前为刘贼所惑,不知顺逆,竟敢抵抗王师,罪该万死,还请大都督恕罪!”陈守备磕了个头,战战兢兢的答道,岸边停靠的一条条战船和营地里的战象、整齐肃杀的军队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这让他越发庆幸自己先前做出的决定——如果自己当时没有下手,恐怕自己的首级现在已经悬挂在饶州城门上与刘知府的作伴了。
周可成上下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这个男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短粗身材,结实健壮,浓黑的眉毛,眼袋很大,惶恐的表情下是掩盖不住的贪婪。周可成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喜欢这个跪在地下的男人,但不管怎么说对方立下了功劳,自己就必须给予相应的赏赐,否则还有谁愿意屈膝归降呢?不过也不能让其继续留在饶州,否则此人很有可能借靖难军的名义荼毒地方,贻害无穷。
“你做的很好!”周可成笑了笑:“本大都督有功必赏,有过必罚。陈守备举一州来降,乃是有功之臣,赏银两千两,荫一子为世袭锦衣卫百户,本人先去讲武堂堪磨,然后迁转!”
“啊?”陈守备惊愕的抬起头,他本以为自己献州来投,对方不说封疆裂土,至少也会把周围几个州县划给自己,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要把自己弄到劳什子“讲武堂”培训,那自己这番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陈守备,在我靖难军中将吏若想升迁,都是要先去讲武堂堪磨一番的!”周可成笑道:“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朝廷绝不会亏待你的!”
看着陈守备的背影在帐篷口消失,周可成伸手招来一旁的源平太:“这个人你要盯紧了,只要他有逃走的意图,立即处死!”
“是,大殿!”
刘经堂的死仿佛一块被丢入池塘里的巨石,顿时在赣北州县守官们的心中激起了掀天巨浪。从地图上不难看出,这些州县要么就处于长江或者鄱阳湖沿岸,要么与长江和鄱阳湖有江河连通 ,可以说这些州县正处于靖难军舰队的马蹄之下。而现在这些人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要么改旗易帜,要么面临当头一刀{或者是背后一刀},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选择的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安庆,督抚行辕。
“九江、进贤、德安、南康、彭泽、余干这几个州县都已经从贼了!”
胡宗宪没有说话,他手中拿着一支朱笔,每当幕僚沈明臣说出一个地名,他便在地图上做上一个标记,待到沈明臣说完,地图上围绕着鄱阳湖畔的诸多州县已经都被涂成了红色,几乎连成了一个红圈。胡宗宪沉吟了片刻,问道:“都念完了吗?”
“已经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沈明臣低声道。
“嗯!”胡宗宪放下朱笔,长叹了一声:“沈先生,对于周贼的意图你怎么看?”
沈明臣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周贼应当是想要拓地!”
“嗯,不错!”胡宗宪点了点头:“周贼是想要拓地,但不只是要拓地,沈先生你看,池州、东流、铜陵、芜湖这些都是长江南岸之要冲,为何周贼不攻取,却要取鄱阳湖畔这些州县呢?”
“这个——”沈明臣沉吟了一会,摇了摇头道:“周贼长驱千里,却不顾后路,学生也不知道他从哪本兵法中学到的!”
“是呀!”胡宗宪叹了口气:“他在鄱阳湖边经营,可我要是渡江直取留都,他肯定是要回师救援的,那现在做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他以一隅之地敌天下,只能以轻兵疾进,直取中枢才有胜算。这般下去必败无疑呀?”
“东主说的是!”沈明臣点了点头,他少年时便以能诗而闻名乡里,在仕途上却始终蹉跎,只得做了胡宗宪的幕僚,在胡宗宪的幕府中素来以思虑周密、处事稳重而闻名,颇得胡宗宪的看重。在对兰芳社的方略上,胡宗宪的幕府早已达成了一致,那就是采用拖延战略,利用朝廷在人力物力上的巨大优势,压倒对手。这也是周可成舰队逆流而上时,胡宗宪在安庆屯兵坐视,而没有冒险率军渡江援助的道理。
“东主!”沈明臣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道:“学生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还请您参详参详!”
“沈先生请讲!”
“学生先前总是把周贼和裕王视为一体,觉得裕王就是周贼,周贼就是裕王。但这几日想来想去,却觉得周贼未必是裕王,裕王也未必是周贼!”
“哦?”胡宗宪闻言精神一振:“为何这么说?”
“东主,如果周贼与裕王乃是一体,那么周贼所作所为便都是为了裕王登基为帝,一统天下;至少也是划江而治,二分天下。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周贼就应该要么渡江北上,直取京师;要么全力向西,一路攻城拔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行事让人难以琢磨!”
“嗯!沈先生你继续说下去!”
“学生以为周贼并不是真的想要扶住裕王登基,奉天靖难不过是他的一个幌子而已!”
“嗯!”胡宗宪点了点头:“沈先生你说的我也曾经想到过,但却没有细想,可他不扶助裕王登基还能干什么?没有裕王,他连大明一寸土都站不稳,这一点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争夺天下肯定不是这么做呀?只要等到年底舟师建成,广东水师北上,大军南下,周贼就凭江南那几个州县如何抵挡?”
丝路大亨 第四百三十一章 舌辩
“嗯,那沈先生的意思是?”胡宗宪问道。
“我以为周贼说的什么奉天靖难不过是个幌子,他真实的打算是狠狠的抢上一笔,等到朝廷的大军渡江,他就开船逃回海外便是!”
“狠狠抢上一笔?”胡宗宪笑了起来:“这不太可能吧?此人虽然狼子野心,但却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再说了他在海外那么多领地,又有金山卫、中左所的生意,抢又能抢多少银子?”
“那就是另有他意,反正不是真心辅助裕王登基!!”沈明臣道:“东主,我想要去一趟留都!”
“去留都做什么?”胡宗宪不解的问道。
“裕王南下已经几个月了,一开始的热乎劲已经过了,也应该看出了几分周贼的真面目,若是能够剖明利害的话,将裕王救出留都,周贼也就不战自破了!”
“沈先生你不是开玩笑吧?”胡宗宪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周可成当初就是把裕王接出京城才在江南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他又怎么不会防备别人故技重施?再说了,裕王现在不管怎么说也是已经登基为帝了,自古以来登上帝位的又有几个能活着下来的?就算是为了一己的性命,裕王也不会听你的!”
沈明臣站起身来,长揖为礼道:“学生受大人厚恩,坐食厚禄却无片功于大人,实在是羞愧无地。这次去留都,就算无法救裕王于水火,也至少能打探贼情,与平贼之事不无裨益,还请大人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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