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大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克里斯韦伯
“得了,老爷安心坐好了!”船老大应了一声,用力摇动船橹,小船微微偏过头,向飞鱼号靠拢过去,当相距还有二三十步远,林管家就高声喊道:“九指掌柜在船上吗?”
林管家喊了两声,飞鱼号的船舷上探出几个脑袋来,立刻就认出了他,赶忙放下箩筐,拉他上去。林管家的双脚刚刚沾甲板,便对迎上来的九指道:“老九,你快把这里的事情安排一下,完了跟我走!”
自从周可成远征佐渡之后,从淡水到浯屿这条航线实际上就已经交给九指管了,他和林管家早就是熟人了,笑嘻嘻的问道:“明天就要开船去淡水了,这么晚还去哪里?”
“自然是要紧事,你晚一天走就是了!”
听林管家这话九指笑了起来:“林管家你这话说的可就轻巧了,好几条船,上百号人,几千石的货,晚一天是多少银子?再说这海上要错过了风向,里晚了,后面就跟着晚,可不是晚一天的事情了!”
“老九你这话说的,我难道连这都不知道?”林管家顿足道,他看了看左右凑到九指身旁,附耳低声道:“是我家老爷要见你,除了我,还有黄老爷、何老爷、程老爷他们,周围几个州县的都来了,是要命的事情!”
“黄老爷、何老爷、程老爷他们都来了?”九指一愣,林管家方才提到的都是闽南地区的有力缙绅,都是连续数代都有人考zhong gong名出仕为官,而且宗族强盛、财雄势大,在地方上都是一手遮天的人物,即便是朝廷命官,在许多事情也要与他们商量才能办,浯屿为中心的贸易网络能这么快恢复,与这几位大人物的能量是分不开的。像这几位大人物的邀请是绝对无法拒绝的,他犹豫了一下道:“林管家,你也知道,虽然浯屿的事情眼下是归我管了,但说到底我只暂代四五哥的,大事是做不得主的,要不等我回去禀告四五哥一声,让他下次来拜见几位老爷可好?”
“下次,要命的事能等下次吗?”林管家一把扯住九指的袖子:“也没要你立刻做主,别废话了,快跟我上船吧!”
九指头拗不过林管家,只得把船上的事情吩咐了几句,带了两个随从便上了小船,往泉港而去,一路上他询问管家,林管家却只说见了几位老爷便全知道了,倒把九指憋得的慌的很。好不容易上了岸,早有一顶轿子在码头等候,林管家拉着九指上了轿子,便一路沿着街道疾行而去。待到轿子听了,九指下了轿子一看却是一栋三四进的院落,门口黑底金漆三个大字——闽王祠。
“林管家,莫不是来错了?”九指惊讶的回头问道,他虽然是浙江人,但对泉港早就熟了,知道这闽王祠里供奉的乃是唐末五代的王审知,由于其父子三人对福建地区的开发贡献很大,其死后福建民间尊称其为开闽王,并建庙供奉。供奉其父子三人的庙在闽南地区到处都是,像泉港这种贸易中心更是香火旺盛,九指自己逢年过节也有过来烧香拜拜,祈祷顺风顺水,一路平安,却不想自己怎么被拉到这里来了。
“没错,你快随我来!咱们别堵在门口,惹来闲人耳目!”林管家不由分说,便拉着九指进了庙,也不去大堂烧香,径直往后院去了,穿过两重院落,来到一个别院门口。九指看到两个家丁打扮的汉子守在门口,看到林管家来了赶忙躬身行礼:“林管家您快进去,几位老爷都等了好一会儿了!”
林管家点了点头,便拉着九指进了院子,只见堂上灯火通明,里面传出乐曲之声,显然有人正在饮宴取乐。林管家低声道:“老九,你在这里稍等会,我上去知会老爷一声!”
九指点了点头,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听到堂上的通传声,赶忙进得屋来,只见两张八仙桌旁坐着七八个峨冠博带的老者,上首的便是林希元,赶忙敛衽下拜道:“小人见过林老爷!”
“九掌柜来了!好,好,起来说话!”林希元满脸笑容,笑着伸手虚托了一下:“好叫与九掌柜认识一下,这几位是同安黄老爷、南安何老爷、兴化程老爷……”
听林希元这般介绍,九指知道这几位应该都是周围地区的缙绅,忙不迭一个个大礼cān bài,而被介绍的人多半不过拱了拱手,有的不过点了点头,最礼貌的也不过是欠了欠身子,九指心中暗自奇怪,无论是林希元还是这几位都是大忙人,为何会聚在一起见自己这个小人物。
说话间林希元已经将两张八仙桌旁的人介绍完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容貌寻常的长衫汉子,林希元笑着伸出手:“这位是吴先生,乃是知府老爷身边的幕友!”
丝路大亨 第一百三十六章募团上
九指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方才林希元介绍这些缙绅他还以为林希元是为了走私贸易的事情,毕竟番货的输入、分销;出口商品的采购、运输都离不开这些缙绅,眼下浯屿这边进口的番货越来越多,朝鲜、日本以及升龙城这几个地方对生丝、茶叶、瓷器、布匹这些明国商品的需求也是越来越多,扩大商品来源地和销售市场势在必行。但不管怎么说按照大明的律例民间海外贸易是违禁的,闽南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到也还罢了,这位知府老爷的幕友来这里又算什么呢?
九指站在那儿发呆,那位吴先生也不生气,笑着站起身来向九指做了个长揖:“在下姓吴名可卿,在府里混口饭吃,听兄台口音,应该是宁波人氏吧?”
九指听到这里,如梦初醒,赶忙躬身还礼:“不错,小人的确是宁波人氏!”
吴可卿笑道:“哦,在下是绍兴人,算来你我也算得上是小同乡了!”
“不敢!”九指听对方口气友善,心中暗喜,连忙应道:“不过两地的确相距不远,小人老家是鸣鹤场的,与余姚不过隔着一条河,过了余姚不远便是绍兴了!”
“他乡遇故知,当是一大喜事呀!”林希元在一旁笑道:“来人,在吴先生旁边给老九添一张椅子,一起坐下说话!”
“是,老爷!”林管家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送了一张椅子上来,九指见状不由得暗自吃惊,原来虽然随着兰芳社实力的增长,周可成与林希元为代表的闽南士绅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由士绅一方为保护人、海商为受保护人;渐渐变为双方平等合伙一方转变。但从总体来看,士绅一方还是处于优势,毕竟其不但控制了番货的销售市场和明国货物的采购渠道,而且在政治、文化以及社会地位上都远远高于兰芳社一边,这一点明显的体现在双方的交往之中,比如当周可成前来拜访林希元家时,只会从侧门进入,在偏屋接待;像九指就更差一些了,绝无与林希元同坐一桌的事情。今天突然如此,九指不禁心中暗想:“林老爷今日如此,莫不是有事相求?”
九指想到这里,便细心观察起左右的脸色来,他立刻发现林希元本人倒也还罢了,其余几个缙绅虽然尽力掩饰,但脸上或多或少还是流露出鄙夷和不耐烦的神色,观察了一会儿他心中便有了底,低头吃菜喝酒,只是等着对方开口。
酒过三巡,林希元突然轻击两下手掌,屋内的仆役婢女都退了下去,只剩下桌上的人,九指心知戏肉到了,心中暗自提防。
“老九!”林希元微微一笑:“方才我听管事说你今晚我这里,耽搁了开船的时间,还请见谅!”
“林老爷说笑了!”九指赶忙欠了欠身子:“林老爷您请小人来,是小人的福气,哪有什么耽搁不耽搁的!”
“呵呵!”林希元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虽然没有出过海,但也知道你们跑海的有时候晚一日便要耽搁十天,再说一条船上就是上千两银子的货,几十条人命,停在港口里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丢到水里去了。只是这件事情对于我闽南上百万百姓实在是生死攸关,与周先生你们也不无干系,所以老夫才说无论如何也要请你老九跑上这一趟。”
“闽南上百万百姓生死攸关?”九指被林希元这番话给吓住了,半响之后方才结结巴巴的答道:“这,这个恐怕不是小人能够承担得起的吧?”
“老九,你先别急,吴先生,你把事情和老九说一下!”
“是,林老爷!”吴可卿咳嗽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份塘报来,沉声道:“这是一个月前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各省御倭大臣张经写给朝廷的一份奏疏,在奏疏中说江浙等地兵屡败于倭人,糜烂不可用,奏请调两广狼土兵为先锋,讨伐倭贼!”
“朝廷派大军讨伐倭贼?这可是大好事呀!”听了吴可卿这番话,九指不禁喜出望外,他从同伴口中得知故乡被倭寇侵袭的惨状,虽然他的家人早已经去了tái wān,但毕竟祖宗陵墓还在那里,在他看来朝廷大军一到,倭寇自然土崩瓦解,故乡也可以重得安宁,自然是好事。可他话刚出口,就发现桌上的那几位老爷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愤懑鄙夷的神色,话说了一半又缩回去了。林希元叹了口气,对吴可卿道:“吴先生,劳烦你和老九解释一下!”
“是,林老爷!”吴可卿对九指道:“老九,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俗话说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自古以来只要是打仗过兵,这个地方就和脱层皮一样,没个三年五年喘不过气来的。更不要说张大人为了平定倭寇,竟然向朝廷上书奏调两广狼兵前来,这狼兵虽然剽悍善战,可以少胜多,但毫无军纪可言,所到之处劫杀乡里。到头来只怕倭是平了,两浙的百姓也要脱一层皮呀!”
“可,可总不能放着倭寇不管,任凭他们随意杀掠吧!”
“所以我才请老九你来!”林希元接口道:“两浙的事情我们管不了,可这八闽之地是我们的乡里,祖宗陵墓皆在这里,岂能容那狼兵荼毒?再说了,这些日子有倭寇来这里吗?明明没有嘛!大伙种地纺织做买卖,日子都过得好好的。结果他张经在两浙用狼兵平倭,那些倭寇在两浙占不到便宜,肯定跑到我们闽地来了;然后他又驱使狼兵来打一次,八闽百姓何辜,要吃这两遍的苦头?”
丝路大亨 第一百三十七章募团下
“是啊!林兄,我一定要写信给朝中的同年,狠狠的dàn hé那张经一本!”
“对,一定要dàn hé张经一本!”
林希元这番话立刻激起了众士绅的一片赞同声,两张八仙桌旁的这些士绅倒不是人人都有插手海外贸易,但无不是田连阡陌,产业众多,一旦狼兵过来平倭,即便他们自家的产业不会遭到抢掠,也会被勒索逼迫捐助军资粮食;更不要说过兵之后必然地方萧条,哪怕是出于自身利益出发他们也必须拿出钱粮来协助官府赈济乡里。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所有的士绅都坚决的站在了反张经一边,在他们看来朝廷的威严固然重要,但自身的根基却是在这八闽大地之上,这是绝对碰不得的。
林希元说完这番话,目光转向九指,只见对方瞠目结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暗自生出鄙夷之情来:象这样一个粗鄙汉子,居然也能和自己坐在一张桌子上,当真是变了天了。他懒得再和九指解释下去,向吴可卿使了个眼色,示意其解释给九指头听。
“老九!”吴可卿笑道:“张经刚刚出任督师之位,过去又在两广立下军功,有知兵的名声,dàn hé这条路是不成的,知府老爷请了几位先生去府中商议之后,倒是找出一条路来,既可以平定倭贼,又能免去狼兵入境祸害地方的害处!”
“哦,还有这等两全其美之策?那可是太好了!”九指闻言笑道:“几位相公果然是读了书的,不像我们这些粗人除了卖傻力气啥也不会!”
“其实这办法说透了倒也简单!”吴可卿笑道:“就两个字。”
“两个字?”
“不错,团练!”吴可卿笑道:“张大人之所以要力主调两广狼兵御倭,理由就是江浙守兵屡次败于倭寇,糜烂不堪,那若是我等能够自起团练御倭,自然我家大人自然也能拒绝张大人调遣狼兵入闽了!”
听到这里,九指也从吴可卿的话中听出点味道来了,显然反对狼兵入闽的不但有这些当地缙绅,还有地方官员,只不过张经头上有兵部右侍郎与右副都御史两顶帽子,前者也倒还罢了,后者在明代可是大杀器,林希元这些在乡的缙绅也还罢了,在职的地方官员再怎么不满意也得捏着鼻子认了。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起团练搞定倭乱,只要我不上奏朝廷说有倭寇入侵,张经自然也没理由让狼兵来祸害了。
林希元接口道:“老九!我们和知府老爷都商量过了,起团护卫乡里,抵御倭寇,这个名义朝廷肯定会准的,钱粮每亩田加个一分两分银子,泉港一年也有三五百条船,每条船收个几十两银子,加起来一年十几万两银子是有的,可钱有了,未必能练出兵来。那些闲汉平时拿了银子,握枪持刀如儿戏一般,遇到倭人便作鸟兽散,去当了山贼,不但白白花了银子,反倒成了祸患!”
“林老爷,您的意思是?”九指被林希元这番话弄得有些糊涂了,方才说要起团御倭的是他,现在又说起团未必能抵挡得住倭寇,听起来自相矛盾的很。
“我的意思是用船!”林希元说到这里,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倭人长技无非倭刀锋利,轻骠悍勇;但其舟船狭小简陋,远不及我大明战船坚固,海上交战,无非船大胜船小,船坚胜船脆,若是能与海上便将其截击,彼倭刀虽利,又如何能施?以贵方船队的厉害,打倭船易如反掌,只要胜上两次,倭人自然不敢犯我八闽之地了。”
九指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林希元是打自家船队的主意了,他想了想答道:“林老爷,这件事情关系重大,不是小人能说的算的,还要请示大当家的!”
“这是自然!”林希元笑道:“我已经修书一封,请你带回给你们周头领,你回去替我转告他一声,他虽然行走海上,但根还是在八闽之地,做人切不可忘本呀!”
“林老爷教训的是,小人记住了,一定会转告给大当家的!”林秀元恭声道。
佐渡岛外海。
远处,微弱的光线穿透海上的雾气,在地平线附近闪耀。
“是星星?”勘兵卫问道。
“不,是灯塔!”本间氏康答道:“佐渡的灯塔,看这个速度天亮就能抵达佐渡了!”
“天亮就能到佐渡了!”勘兵卫重复了一遍好友的话,他转过身来,背靠船舷,身体随着甲板起伏而晃动,脸上露出带着讥诮的笑容:“上岸后我该怎么称呼你呢?佐渡守殿下?”
船长正在大声发号施令,水手们沿着桅杆爬上爬下,忙着摆弄索具和厚重的船帆。甲板吱吱嘎嘎的倾向一侧,舵手将船舵转向左,船头将绕过佐渡岛,到位于岛屿对面一侧的三津港。本间氏康没有立即回答好友的问题,而是死死的盯着海面,几分钟后他才答道:“勘兵卫,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吗?就是——”
“当然记得!”勘兵卫打断了本间氏康的话,显然他很清楚好友话里说的“那天晚上”指的是什么,他的脸上剧烈的抽搐起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不,哪怕是死了化为鬼魂,我也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是呀!,我也忘不了!”本间氏康叹了口气,目光继续盯着远处黑乎乎的岛礁:“天也是像这样黑,风从海上吹过来,只有我,你,还有信康殿下,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们就在海边,围在篝火旁烤鱼……”
“够了!”勘兵卫突然怒喝一声,打断了本间氏康的回忆,他呼吸急促,黝黑的脸上肌肉扭曲,看上去分外吓人,几分钟后方才平息下来,冷笑道:“当时那些刺客是冲着你来的,信康殿下也是因为你而死的,是吗?”
丝路大亨 第一百三十八章回忆
“是的!”本间氏康点了点头:“那伙人确实是冲着我来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羽茂家派来追杀我的刺客信康殿下当时也的确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可是勘兵卫,你知道为什么信康殿下会这么做吗?”
“哼!”勘兵卫冷笑了一声:“我怎么知道,不过信康殿下当初在村子里就对你另眼相看,和其他几rén dà不一样!”
“是呀,这一点我当初也感觉到了,原先我还以为那是因为信康殿下特别欣赏我,只是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真正的原因!”本间氏康叹了口气,当初他刚从佐渡逃出时,曾经跟随一个叫做佐佐木信康的浪人,为保卫一个村落而召集了七名武士率领村民抵抗山贼的侵袭,结果虽然村落保住了,但这七名武士中也只剩下佐佐木信康与本间氏康活下来,而这个勘兵卫却是村中的一名无父少年,因为仰慕佐佐木信康的兵法和才能,便离开村落追随佐佐木信康。这个怪异的三人组在近畿一带过了数年的浪人生活,勘兵卫也在佐佐木信康的教育下渐渐长大,突然在一次夜袭中佐佐木信康为了保护本间氏康而死。在安葬了佐佐木信康之后,在两人之间第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执:勘兵卫希望找到凶手为佐佐木信康报仇,而心里清楚真正的幕后凶手是何人的本间氏康却严词拒绝,激烈的争执之后两人分了手,本间氏康去了堺镇,企图在那儿乘船去一个遥远的地方避开仇敌的视线,而勘兵卫则继续在近畿游荡。数年之后,当本间氏康回到堺港,通过纳屋的地下网络打听当年的那个小兄弟下落后,才惊讶的发现当年那个总是拖着鼻涕的朝日丸已经成为了近畿地区有名的雇佣兵首领,手下有百余装备齐全的野武士,整日zhou xuán于三好、六角、一向宗等近畿势力之间。于是本间氏康在从将军哪里得到了佐渡国守护之位后,便邀请勘兵卫随自己一同前往佐渡,共创大业。
“真正的原因?”勘兵卫冷哼了一声:“还能有什么原因?难道是氏康殿下知道了你的真正身份,想从您这位守护大人首领得到一城之地?”
“不!”本间氏康摇了摇头,好似全然没有听出勘兵卫话语中的嘲讽:“信康殿下他的身份只怕不比我这个佐渡守护低。”
“你说什么?”勘兵卫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勘兵卫,你这些年在近畿应该也见识了许多人吧?你觉得信康殿下像是个野武士吗?”
“这个——”经由本间氏康一提醒,勘兵卫愣住了,在日本战国时代,野武士这个群体的范围非常广,从除了两把刀便一无所有的流浪汉到有山寨、上千石土地、能够动员好几百壮丁的土豪{例如著名的蜂须贺党}都可以被称为野武士,但是总体来说以当时的正统观点来说,野武士是不属于武士阶层的,他们的土地、财产、身份都没有得到当时统治阶级的承认,其常用的战术、文化以及利益也和当时的武士阶层有明显的区别。虽然由于战乱的缘故,有许多失去领地的武士沦落进入野武士的行列,但要想将这些原本属于武士阶层的人与其他野武士区分开来还是很容易的。以佐佐木信康的学养,武艺和见识,怎么看也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五十多战每战必败的野武士。
“这也没什么奇怪吧?也许信康殿下的家门败落了,你自己不也是这样的吗?”勘兵卫反驳道。
“是呀,你觉得像信康殿下有才能的人会一直这样颠沛流离下去吗?一直到几个月前我也是像你是这么想的,直到我在朽木谷拜见公方殿下之后才觉得不对!”
“朽木谷?公方?这和信康殿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公方殿下的容貌和我很相似,就连他的猎鹰都分辨不了我和公方殿下!”本间氏康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勘兵卫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少年,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做公方殿下的影武者?”
“嗯,当然不是现在的公方殿下,应该是他的父亲或者叔叔!”本间氏康冷笑了一声:“信康殿下应该是幕府某位大人物的家臣,他偶尔遇到了我,发现很适合做他主家的影武者,所以——”
“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勘兵卫打断了本间氏康的叙述,声音里明显带着怒气:“也许对于你来说,信康殿下是别有企图的人,但对于我来说却是与父亲和老师同等的存在。”
“不,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改变什么,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信康殿下对我做的一切都不会改变。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他帮助我、引导我、教育我,最后还用生命保护了我。无论如何,我对他的感激之情都永远不会改变!”本间氏康低声道:“无论他真实的身份是什么,在我眼里他永远是那个野武士佐佐木信康,等我当上佐渡国守护之后,我就会在居城旁边修建一座菩提寺,为他祈求冥福!”
听了本间氏康这番话,勘兵卫的脸色好看了不少,他点了点头:“不管他真实的身份是什么,在我眼里永远是那位佐佐木信康。氏康,你上次说愿意给我两千石的领地?”
“没错,勘兵卫你知道当初我物领一族都已经被敌人几乎斩尽杀绝,如果你帮助我安堵了佐渡一国,你就是我的一门众,两千石又有什么?”
勘兵卫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脸上还满是疑虑之色,本间氏康笑了笑:“三津港就要到了,上岸之后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观察,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丝路大亨 第一百三十九章一国一城
三津港。
“这些便是公方殿下赐予你的?”周可成看了看面前的摆放的几样物件:“送了那么多礼物过去,就给了这么点玩意?”
“大人有所不知呀!”本间氏康却是喜形于色:“这白伞袋和毛毡鞍覆乃是公方殿下亲赐我的,这表明我已经有了将军身边御方众的身份,足以担任一国之守护,而且将军还派出近臣松田藤弘前来宣读任命我为佐渡守护,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呀!”
“好吧!只要能搞定这些国人众和北陆的长尾家就好!”周可成的脸颊抽动了一下,为即将花出去的钱财而肉痛,显然这位从朽木谷跑到北陆来的松田藤弘肯定是不会白来的,怎么的自己也得给掏一笔钱将其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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