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如今前路渺茫无望,后路退无可退,有人站起来高声怒吼,为什么不拼了,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拼!为什么要像个无能懦夫一样龟缩在这!
这世间已枉圣贤之教,大道不复,大理不存,天无昭日,人无立身,既然如此清浊难辨,不如用自己的血肉去浇灌出个清白人间!
数人数番陈词激昂,众人多日积攒的怨恨和怒意便被彻底点爆。
他们冲了下来,双目通红斥血,奋以趋之,意气昂扬,慷慨赴死。
衣衫单薄的肉身冲撞一身玄甲的宣武军,仅凭他们满腔愤慨,根本无济于事,这是送命。
鲜血刹那成片喷溅而出,冰冷的长枪刺破没有任何防御的身体,瞬息带走一条条鲜活人命。
热血过后的清醒终于令后面的人怯步,有人还在冲,有人转身往后逃去。
但宣武军们哪里会轻易放过他们,怒追了上去,像是人潮大浪里的逆流。
宋倾堂迅疾下令朝宣武军右翼猛攻,试图截断。
然而双方兵力的悬殊差距,是他们正在被渐渐包围。
交战越发惨烈,宋倾堂几次想要突破过去,皆不得成。
凄厉惨叫在屠杀中声起,熬过饥荒寒冷的文人们成片倒在长枪下,也有人寻得间隙在反攻,杀一个回本,杀两个便当替人报仇。
东平学府的大门大开,那些德高望重,桃李天下的老先生成片迈出,沉目站在东平学府的台阶上。
宣武军们当即自发分出兵力朝他们扑去。
宋倾堂转目大喝,令人速去保卫,同时,巡守卫大后方的那些少年们终是忍不下去了。
他们脱了风衣大袍,推开拽拉他们的随从,有随身佩剑的提剑跑去,没有的就在那些尸体旁边捡。
皆学过骑射和拳脚功夫,拿不拿的出手另说,作壁上观,他们办不到!
酣战至极点,双方倒下的兵马越来越多,就在巡守卫渐渐吃不消时,东北方向忽然浩荡奔来了上千个燕云卫兵。
他们并未在远处观战,一靠近便狂喊着冲杀过来,手中的大刀朝着宣武军们砍了过去。
宋倾堂随部众皆一愣,那冲杀在最前面的人,宋倾堂一眼看到,是杜一德。
竟然是这老匹夫!
宋倾堂没想太多,一抹脸上被溅起的血,朝前面的宣武军们继续杀去。
领着宣武军们过来的两个近卫早已死在了乱枪下,眼下的宣武军根本没有统帅和布军,比起宋倾堂和杜一德各自领兵,他们毫无组织,混乱一团。
而之前面对巡守卫时的人数差距优势,随着燕云卫的加入,也彻底消失。
在最短的时间里,宣武军便溃不成军,他们往后退去,不解为何过去了这么久,派去找冯将军的兵马还没有消息。
他们露出后退意图时,宋倾堂便喝令手下们止步。
燕云卫府那边的杜一德见宋倾堂的人马没有动作,他便也让人停下。
激烈的混战场面让双方一度杀红了眼,现在看到这些巡守卫们没有不依不饶,反倒是宣武军难以相信脱战竟这般容易。
但是绝对不敢再继续拼杀下去了,他们双目警惕的看着宋倾堂,渐渐往后面退去,将距离隔开的更清晰明朗。
宋倾堂大口喘着气,身上多处负伤,冷冷的回望他们。
地上到处都是尸体,甚至好多人这才意识到,他们正踩在尸体上面。
宣武军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抬头看向东平学府。
那些先生们立在门口,通明的灯火下,他们面色阴沉愤怒,他们的学生们护在四周,还有许多投奔而去的学子文人,一眼望去,满目都是人影。
天色渐亮,长街阒寂,沿街的居民们躲在家里,大气都不敢出,生平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他们真的觉得天彻底的塌了下来。
宣武军们没再动了,他们退开后便站在那,同京城两大宿卫京兵们两相对峙,空气凝结。
宋倾堂握紧手里的长枪,知道这些宣武军们是在拖延时间。
他们在等,等真正能做主的人来。
而他宋倾堂却不能主动去进攻这些人,他只能守,迄今为止,他一直都在守。
时间缓慢流逝,天光彻底明亮。
宣武军们没有等到他们想等的人,东平学府门口的人却越来越多。
没有资格被召入宫的小官吏们,并不从政但满腹诗书的富家子弟们,那些识字多或者不多,腰缠万贯的各大商户们……都在往这里来。
娇华 375 巷弄尸体
晨光穿透稀淡的云层,缓缓从东而来,漫过千山荒原,离离大地,照向京都,细腻温和的拂过巍巍城墙外的尸山血海。
数不尽的流民们站在乡野上,官道上,群山上,他们远远躲开了弩箭的射程范围,眺着城墙下铺成长毯的尸体。
那堵高耸的,望不到边际的城墙像是难以攀越的山头,上面的士兵们规整有序的站成长长一排,坚固环绕着京都。
逆光的北风吹来麻木腥气,呼呼掠过天地,流民们没有散去,他们固执的站在那,隔着浩大空间与城墙对望。
林曹靠在角楼城墙内休息,周围都是骁虎营的人,他们负责这一整片的城墙。
熬了一宿,林曹困乏疲累,但他睡不着,微睁着眼睛望着不远处的街道,身旁的士兵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匹快马忽从远处奔来。
“让开!快让开!”
马上的人遥遥高喊。
道路上的士兵往两旁避去,那些靠坐在地的人抬头望来,神情露出不安。
来人太慌张了,这模样,是又有什么事情吗……
“将军?”士兵勒马停下后高喝问道,“林将军呢!”
林曹从地上站起,拍了拍银甲上的雪,说道:“找本将何事?”
士兵转头看到他,忙从马背上跳下:“将军!”
士兵大步过去,急的快哭了:“将军出事了,大事!”
跑近之后,士兵几乎脚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疾声道:“宋郎将带着五百兵马去东平学府门前拦了奉皇上口谕的宣武军,两方人马大动干戈,死伤无数!”
林曹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太困了,出现了幻听:“你说什么?”
林曹周围的人全都惊愣,监军和几个校尉站起身子,那些瘫着的士兵全懵在原地。
“将军,你快去看看吧!”士兵又说道,“我从东平学府过来已费了不少时间,那边现今……已不知道如何了。”
“这个宋倾堂!”林曹大骂,“他是嫌老子脖子上的脑袋太碍眼了是不是!!!他就一定要让老子被砍脑袋了才开心!!!”
上一次带人闯进燕云卫府的事还没完呢,现在又捅下这么大的篓子!
林曹睡意全无,将靠在墙角的佩刀提起,大步朝另一边的坐骑走去,怒声说道:“本将这就去砍了他的脑袋!我要亲手剁下来!”
·
越来越多的人往东平学府而来。
满地尸首卧在晨光里,鲜血蚀入雪地,染出大片殷红,令人震撼。
人群哗然议论,越来越多的喧嚣声响起。
宋倾堂握着长枪,笔挺立在人群前,隔空对望宣武军,似风雨不动。
杜一德领着兵马站在另外一边,脸上的神色则越来越不对。
他看着宋倾堂,看向宋倾堂身后那些人,再看到地上惨死的文人们,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青白。
宣武军们还站在那边,他们有皇命在身,没有接到命令,他们不会离开,哪怕战死到最后一个人,他们也会留在这里。
可是,在昨夜锦峰湖桥,陈都尉出事就派去找冯将军的人马,怎么还没有动静?
即便冯将军没有动静,那,其他人呢?皇宫那边呢?京兆府呢?其他的巡守卫呢?
为什么都没有动静?
这时,宋倾堂后面人群的吵闹声越来越响,隐隐听到有人在高声骂他们。
士兵们抬头朝那边看去,好多人伸手指着他们,神情愤怒凶狠。
“滚出淮周街,滚离东平学府!”
“滚出去!你们这些畜生!”
“杀人魔!”
……
人群里面还传来哭声,一个老妇跪在地上拍打着大雪,哭嚎的望着前面雪地上一个眼眸半睁,没了生息的士兵,周围许多人拉扶她,被她哭的双目通红。
谩骂声越来越多,难听的话语汇聚到一起,最后所有人齐声高喝,让他们滚出去,响彻云霄。
林曹带着一队十来人的卫兵朝淮周街赶来,遥遥听到声音,他痛骂几句,加快速度。
一支弩箭却在这时忽从远处射来,他大惊,惊忙勒住缰绳,狂奔的马儿被瞬时勒令停止,顿时人立而起,随即因雪地在阳光照耀下渐融,打滑的严重,他连人带马摔在了地上。
弩箭扎在了他左边五步外,箭尾还带着力道,嗡嗡作响。
林曹破口骂了几个脏字,一夜未睡好的衰弱心室狂乱跳着,近卫上前扶他,边拔出随身兵器。
林曹抬头四望,不知是谁。
“将军!”手下忽的叫道,伸手指向前方。
一条僻静的巷弄里,好几只野狗正在雪地里刨着。
“是一具尸体!”手下叫道。
“过去看看。”林曹说道,起身走去。
“将军,危险!”另一个近卫拦住林耀。
“危险个屁!”林曹叫道,“这点都怕,我还当个屁的将军!再来偷袭本将军,本将军一定能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了,我砍死他!”
三四只野狗正在刨雪,雪粒飞扬,它们听到有人过来,抬头望来。
“汪汪汪!”野狗们疯狂叫着,边叫边后退。
林曹赶跑它们,然而抬头看到它们身后的巷弄时,林曹彻底傻了。
近卫们跑来,顿时也傻眼。
这是一条很窄的巷弄,在四通八达的街口附近。
野狗们所刨的这一具尸体往内,是成堆的尸体,皆是身穿玄甲的宣武军,兵器皆在,地上没有半点血痕。
有些尸体埋在雪中,有些堆积若小丘山,目测有近五十具。
“这,这是宋郎将干的?”近卫说道。
“不可能,”另外一人说道,“宋郎将早早去了东平学府。”
“那,”近卫压低声音,“会不会是有人看不惯宣武军在青山书院的恶行,所以……”
话未说完,林曹回身给了他脑门重重一下:“放你娘的狗屁,什么叫恶行?”
近卫被打的懵,傻着眼睛看着他。
林曹气不打一处来,手下的兵一个两个,全都不带脑子。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说道:“现在还早,可能没人发现,你们分三路人马,一路去找宣武军的人,一路进宫,一路回府调派人手,东平学府那边,我一个人去。”
娇华 376 我来还人(一更)
林曹大步回去,拍掉坐骑身上的雪,翻身上马后看了眼那扎着地上的弩箭。
林曹皱眉,抬头朝前路看去。
方才射来的太快,他没有看清到底是哪个方向射出来的,不过射箭之人,现在说不定就在前面盯着自己。
而且,能干掉这么多宣武军,对方的人数应该不是自己单枪匹马能够对付的。
林曹握紧手里的刀,站在原地望着,没有再走一步。
他左手边最近的第一排房子一间民房的三楼里,两个人影站在黑暗里打量他。
“是林曹吗?”冯泽问道。
“不知道,”杜轩皱眉,“他的画像太寻常,我对不上,不过按照现在的时辰,来的人应该是他。”
“叫嚣的颇凶,还以为多有种,”冯泽嗤声,“就这。”
“谨慎点没错,”杜轩看着雪地上的中年将军,说道,“要是不谨慎,他说不定已经是个死人了。”
冯泽点点头,望向巷道里面的那些尸体。
好在野狗只是刨着,没来得及啃,否则便真的惨。
这些宣武军的尸体不是他们搬去的,是昨夜锦峰湖桥上下来的宣武军们忙于去东平学府,又不能放任自己兄弟的尸体就这样散在大街上,所以将尸体搬挪进去。
少爷说能拖多少时间,是多少。
只是天光彻底大亮,这街口附近的居民对昨夜发生的事情可能清楚个大概,但其余寻常巷陌里的人看到这些尸体,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惊吓了。
冯泽收回目光,看向林曹,说道:“天色这么亮了,还要动手吗?按常理来算,东平学府此时应该已没了,那些兵马该在回程的路上。若他们迟迟未回去,我们再怎么拦道,那边也会带兵马过来的。”
“还是要动手,”杜轩拢眉,“拖一个半个时辰都好,不过,”他眺向远处长街上,林曹分头行动的近卫们,其中一人才刚过远处的锦峰桥,“等那些人走远。”
“好,”冯泽说道,“我先去安排人手。”
·
朱岘靠在东平学府内的游廊檐下,昏昏欲睡。
昨夜听闻消息后,他便带人来了,两边路口被成群的兵马堵死,他不得不翻山走另一条路过来,幸好东平学府没出事。
现在外边还在对峙,喧哗声震天,早早听闻宋尚书家的二儿子固执倔强,牛气大,脾气暴,性格烈,如今总算见识到了,他这一把长枪经此一战,彻底杀出了威名。
不过,朱岘实在太困,他几日未睡,着实撑不下去,哪怕天塌下来都难挡他的睡意。
渐渐的,他响起了呼声,靠在那边,不省人事。
随朱岘一起来的李从事,现在跟数十个学子一起,站在东平学府侧门外的石道上往下张望。
虽然街道上陷入僵局,且情况暂时看上去于东平学府有利,可宣武军不是独个儿来的,他们身负皇命,后面站着的是整个王朝。
身边的学子们皆忧心忡忡,焦虑不安。
李从事的眼眶也通红通红的。
他出自青山书院,年少时家境贫寒,全靠深厚师恩支撑学业,可昨夜青山书院彻底没了,听说老院长也死了。
李从事想想就鼻子发酸,心里难过,又抬袖,一抹眼泪。
这时一个少年从东平学府大门的台阶上下去,怯弱的走去宋郎将身边。
李从事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不过很快便见他局促不安的走了回去,边抬头冲门口的那些老先生们摇头。
那宋郎将仍立着,石像一般,目不斜视的望着那些宣武军。
李从事皱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觉得京兆府应该也做点什么才好……
想了想,李从事回身往门内走去。
大雪又飘落了下来,渐渐变大,外边剑拔弩张,如紧绷的弦,东平学府内纵深多进的风雅院落,却在皑皑大雪里静谧安宁,空旷无音。
李从事进了学府,往大门走去,穿过几座已无人的小院,远远看到之前朱岘说要暂时休息的游廊。
等等……
李从事的脚步忽的一顿,怀疑自己看错了。
朱岘正靠在廊下呼呼大睡,但他并非一人,廊外多了一个清瘦身影,是个……女童。
女童是才来的,正在收伞,大约觉察到他的动静,回眸望来。
雪白似能反光的面孔如玉般光洁,眉眼清秀干净,沉静温和。
李从事的脚顿时像是被钉住了一样,不敢再过去。
女童却静静的看着他,似在等他。
一阵风吹来,李从事悄然吐了口气,鼓起勇气抬脚走去。
“你,你是阿梨?”李从事说道。
“是我,”夏昭衣点头,说道,“你是京兆府的人吗?”
李从事看向朱岘。
朱岘快乐的打着呼噜。
“嗯……”李从事应声。
“我去京兆府寻你们,得知你们在这,”夏昭衣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说道,“前些日我将安秋晚等人绑走了,我现在还给你们,地址在这。”
“?”李从事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这女童,她知道自己说出口的话有多么惊人吗?
为何要用这样平淡的语气?
他垂头望着女童递来的信,手指有些僵硬,缓缓抬起接过。
“我听闻京兆府大牢被人劫了?”夏昭衣说道。
李从事点头,何止被劫了,逃出生天的这帮文人,昨夜自杀式的冲击一身戎装的宣武军,死了一半多呢。
“可知是何人所劫?”
“不知道。”李从事说道。
夏昭衣点点头,转眸望了眼睡的酣畅的朱岘,说道:“朱岘看起来困极,稍后我走了,你尽量别喊他起来,容他多睡会儿吧。”
李从事望向朱岘,握紧了些手里的信。
“告辞。”夏昭衣说道,转身走了。
李从事看着她撑伞离开,清瘦身影消失在廊道尽头,他不解的举起信,望着信封外的“朱岘亲启”四个字。
罢了,既然是亲启,那他再好奇也忍一忍吧。
不过这女童,他以为会是个乖张凶戾,不好对付的人,着实没想到会生得这般清美,性格温和。
夏昭衣下了廊道后,并没有往来路离开东平学府,而是走向了东平学府的大门。
娇华 377 有我在这(二更)
整座学府所有人都聚在学府大门,愣是将这座京都第一府门挤得拥堵不通。
又一个少年下去台阶,小步跑向宋倾堂。
大雪鹅毛般洒下,满地尸体皆覆银白。
少年踩着大雪走近后很轻很轻的说道:“二郎……”
宋倾堂如若未闻,冷冷的站着。
“你辛苦了一晚上,先去歇息吧,先生们都很担心你呢。”
宋倾堂没说话。
少年便在一旁等着。
过去良久,少年低低催促:“二郎?”
“回去。”宋倾堂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干燥。
少年颇是无奈,点了点头。
身后人群的谩骂并未被大雪平息,如若不是有人阻拦,一些人甚至捡了石头和雪团想朝宣武军们砸去。
夏昭衣从一旁的小门出来,目光扫过雪上人海,落在远处的宋倾堂身上。
“他不会回的,”少年回来后说道,“他从小到大,都这个驴脾气。”
夏昭衣闻言朝他们望去。
少年有所感的也望过来,和她目光对视。
东平学府里面有不少女眷,像大晗先生,光孙女就有四个了,经常喜欢来书院借阅书籍。所以对于现在出现在这,且气质仪态清雅轻灵的小女童,他没想太多。
夏昭衣收回目光,望回宋倾堂。
那些先生们无不担忧,继续同众人商议对策。
有说要进宫好好问问,有说要出城避避风头,有说只能继续留着,同力协契。
夏昭衣望着宋倾堂的目光变得模糊,渐渐像是穿过他,望向了不知名的远处。
有用吗?
夏昭衣心里面很轻很轻的说道。
所谓忠孝仁义,是非黑白对错,不过是维持秩序安定所用的权术。
当手握重权者自己选择撕破伪善的面具,打破一切,那么在绝对暴力的支配下,不脱离这个当权者的“权”字,所有决策,皆不过徒劳。
“皇上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呢,”那边有一个声音这时悲痛的问道,“他是不是听信了谁的谗言,所以要对我们下手?”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很快淹没。
夏昭衣唇角牵起一抹讥笑,她敛眸垂头,打开了手里的伞。
绸伞忽而绽开,似一朵藏青色的花,众人的目光下意识望来。
她回眸与詹陈先生和邱先生对视一眼,笑了笑,迈下台阶。
詹陈先生和邱先生愣住,但不敢叫出她的名字。
看着她走下台阶,朝少年郎将走去,脚印落在雪地上,几乎没有留下痕迹。
宋倾堂似一座冰冷石像,雪花在他的银甲上积了厚厚一层。
“继续站下去,会冻死的。”女童清脆的声音响起,本就清淡的音色,在大雪里听起来更为清冷。
宋倾堂微愣,终于转眸朝她看去。
女童的气色很好,肤色白皙,脸颊红润,似带雪的梨花一般。
“谁让你来这的?”夏昭衣问道。
宋倾堂停顿一下,说道:“沈冽。你怎么在这?”
“来看看英雄啊。”夏昭衣一笑。
唇边两颗浅浅的小梨涡,看出来她是真心在笑的。
宋倾堂神色有些不自在,收回目光说道:“哪里什么英雄不英雄的。”
“如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你觉得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打得了吗?”夏昭衣问道。
“打不了,也得打。”
夏昭衣朝前面看去。
隔着五十多丈,那些宣武军士兵们也在看她。
“不过你放心,”夏昭衣说道,“不会再有硬仗了。”
宋倾堂双眉轻皱,朝她看去。
“我听闻,青山书院已经没了,他们是连夜过来的。”夏昭衣问道。
“嗯。”
“你是京城巡守卫,你在这里拦着他们执行命令,所以昨夜你们刚开始动手时,便肯定会有人回去禀报,但如今天都亮了,对方却迟迟没有动静,这是为什么呢?”夏昭衣说道。
宋倾堂愣了愣,也朝前面看去。
他困乏疲累,也做好赴死准备,被她提及,他才恍惚说道:“被人,挡着了?”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