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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巳时左右,老者醒了,支离醒了,夏昭学醒了,沈冽也醒了。
众人不约而同来此,因屋中房门始终未关,他们便屋内屋外的等着。
老者在屋内看书,夏昭学站在屋外檐角下发呆,支离趴在院中石桌上还未睡够,沈冽则在崖边望江。
整整一日,夏昭衣都未醒。
支离被白鹭仙师抱回去了,夏昭学被老者叫走,独剩沈冽还在崖边站着,瘦高身影,落寞寂寥。
天色渐沉,西边大地染了长长一片乌金,东边江流已隐于黑夜。
“少爷。”杜轩走来说道。
沈冽闭了闭眼,第一次这么不愿意听到别人喊他。
“少爷,我们还不走吗……”杜轩低声说道,“他们都等着呢。”
良久,沈冽回眸,望向院中还敞开着的主卧房门。
她应不会在此宗门长留,经此一别,日后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他想进去见一见她,又恐心中不舍更烈。
“嗯,”沈冽说道,“你去同裴老宗主说一声吧。”
“好。”杜轩应声,心中着实为难。
若非真有一件件要事,杜轩也不愿来催。
前去同裴老宗主道别,裴老宗主借夜色挽留,挽留不住,只好祝一路顺遂。
沈冽仍在原地,眼角余光望到杜轩回来的身影,他垂眸,掩去眼底思绪,缓了缓,无声转身,往后山山门方向走去。
京城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天下早已风起云涌,郭兆海在江州为官,郭家便不会置身事外。有多少想将郭家卷入进来的人,便有多少双紧盯着江州不放的眼睛。
而京城如今动荡,宋倾堂身上所扛所担负的,绝对不会少于郭兆海。从某一种角度来说,宋倾堂如今所处的风口浪尖,至少有一半是沈冽亲手将他推上去的。所以,他须回京,能助他多少,便是多少。
还有,沈谙死了。
沈冽抬起头,朝漫漫长空眺去。
这死讯,他得亲自送回云梁。
祖父祖母虽不喜沈谙,沈谙却都是他们的长孙。
所以现在,他不得不走。
“少爷,”杜轩追上来,“少爷!”
“嗯。”沈冽说道。
“就这么走了吗?”杜轩回头望一眼身后小院,通明火光从屋中投出,白茫茫的雪地像被铺了一层玉兰色的明月绸,“少爷,您不是等了一天吗?怎不进去呢?”
“不进了。”沈冽说道。
他是等了一天,一天里不时想走,但又恐前脚刚走,后脚她便醒来。
踟躇犹豫,动摇徘徊,就这样,一天过去了。
他从未这样过过一天,就干站着,什么都没做。
光阴好似很快,又缓慢淌着,但很微妙,这样等着她醒来,竟不觉得无聊枯燥。
而他所等的,无非只是想当面亲口,同她道一声别。
此去山高水长,下次相逢,却不知是何时了。
照顾好自己,沈冽在心里很轻的说道,夏姑娘……
天地清明,夜色萧然,远处大河奔腾,水声滔天。
戴豫牵着骏马,等在后山山门,柔姑和其余手下们也在。
沈谙一死,他们失主,想随沈冽一并离开,在古槐镇分道扬镳,再另寻去处。
“少爷。”戴豫将缰绳递给沈冽。
沈冽翻身上马,离开前回眸望一眼山门,一扯缰绳,说道:“走吧。”
山道不好纵马,马蹄踏雪无声,一行七八人,身影渐远。
·
夏昭学正在观星阁看书。
支离跑去同老者说,他要去从军,老者便来找他,问他是否去意已决,而后,就将他带来观星阁看书。
观星阁藏书巨大,老者所整理给他的这些则皆是兵书,有他看过的,有他未看过的,藏书堪比点将堂,有几本令夏昭学看的入迷,裴老宗主进来后他才方知,已过去数个时辰。
裴老宗主是来说沈冽离开之事。
老者坐在书案后,亦在看书,闻言说道:“就直接走了,什么话都未留?”
“未留,”裴老宗主说道,“走的潇洒利落,好个翩翩美少年。”
夏昭学坐在老者相邻十步外的案几后,说道:“他是铁打的吗,我以为他会留下来多呆几日,他身上负伤不轻。”
“负伤不轻?”裴老宗主说道,“未见他提过半句。”
“其中不少还是我伤的,”夏昭学拢眉,“那日清晨,我与他狭路相逢,我先出手攻击,他跌下去的那一跤,后背重砸在地,必然伤的不轻。以及,在那之前,他便负伤了。”
“看不出来……”裴老宗主说道,摇了摇头。
“有说去哪吗?”夏昭学问道。
“没有。”裴老宗主回答。





娇华 514 太过巧合(二更)
夏昭学点点头,心中未免觉得有些遗憾。
“她还未醒吗?”老者问道。
裴老宗主知道他指的是谁,说道:“小丫头还在睡。”
“八个时辰了,”老者说道,“未免太久。”
“昨夜她精神很好,”裴老宗主一笑,“生龙活虎,眼睛明亮,非常伶俐的小丫头。”
老者“嗯”了声,说道:“让她睡吧,醒来之后,让她来寻我。”
“好。”裴老宗主点头。
但他回去之后,等了又等,夏昭衣一直未醒,见她睡容,恬淡宁和,气色甚佳,不像梦魇与昏迷,裴老宗主便像昨夜一样,拿了本书,在桌旁守着。
老者亦在等,目光平静,望着正对大门的大屏风。
从龙渊回来后,这段时间,他心绪一直不平,尤其是,终于想到那些柱子代表着什么之后。
天上“星子”缓慢在动,星象陈繁,曳马欲盈,适相难合。
他看了一眼,目光毫无波澜,亦不想起卦。
脑中所想的,是六月十一日那晚的星象。
六星聚于南空,中州浮患。
两年前,他徒弟决意往北时,前一夜的星象则相反。
本该相聚那一日的江褚八星,散于四方,其中五颗聚于紫微垣,侵蚀天柱,应损俱损。
不论是六月十一日,徒儿重回人间的前一晚,还是两年前,徒弟离开离岭的前一晚,两种星象,一分一散,皆是少见的大患大凶。
也正是因为那夜星象太凶狠,他徒儿才身披青云鹤袍,分明不信鬼神,却去拜天降乩,观星落币。
如今,老者在其下所凿出来的一根又一根的柱子,除却小规模对应的上一个又一个的邪阵外,若将所有立着柱子的一方小区域统变为一颗星子,悬浮于空,那么这些方位所对应的,恰是这江褚八星。
若说这映照的是两年前那一夜的星象,却也不是,因为诸多尸体,是在两年之前,甚至五年之前埋入的。
而之前出现这一星象,有所记载着的,是在一百三十年前。
大凶星象中,又各立邪阵,阴损恶毒之极。
偏巧,至为关键的那一根柱子里,凿出来的尸体,与他徒儿如今的面容,几乎一样。
这种巧合,不寒而栗。
老者垂头,望着身前的书册。
过去良久,他忽而抬手,将书册一翻,书面朝上。
他不喜拐弯抹角,没有耐心去逐一破解,最干脆有用的方法,便是直接端了它,覆了它。
……
……
隔日午时,夏昭衣才终于从梦中醒来。
她未曾睡过这样长的一觉,天昏地暗,地老天荒,却未觉得半点累和沉,甚至一个梦都没。
裴老宗主已去休息了,江掌务坐在房中算账,怕吵到她,并未拨算盘,草稿打的甚是辛苦。
不时有门人弟子跑入进来,同江掌务报钱,以及打条子去库房领钱。
江掌务平时小气抠门,如今给的大方,要多少给多少,还会关切的问一句够不够。
人往人来,异常热闹,门前的霜雪早被踩烂,鞋底带入进来,门内门外一片脏兮兮的淤水,不过好在,不时会有弟子过来及时清洗打扫。
夏昭衣的卧榻前被安置了一个大座屏,特意挡着,所以夏昭衣醒来了,江掌务他们也没发现。
夏昭衣肚子有点饿,不过好奇江掌务在干什么,所以没有出声。
听了一阵,她明白了,这些钱是暂时问元禾宗门借的,而借钱之人,是……师父。
“我师父要买那么多东西?”夏昭衣终于出声,有些讶然。
江掌务一听这声音,立马回头:“阿梨姑娘,你醒了?”
边同时催促身旁弟子去为她端水送汤。
“我师父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呢?”夏昭衣说道。
老者虽然朴素清寒,但老者一点都不穷。
甚至老者愿意,用富可倾国去形容都不为过。
他随随便便用来观星摆阵的一颗玉石,拿到市面上去寻同样大小的,也许都要黄金千两。
更不提,这天地间的玉脉,金山,银矿,全在那等着他,只要他愿意多走一点路,多费一点脑子,多勤劳一点点。
然而,他看不上,没有兴致,更重要的是,他不想破坏天地平衡。
“不仅买了东西,”江掌务问一答三,说道,“尊长还雇了许多民工。”
夏昭衣越发困惑,说道:“为什么?”
“都在山上呢,”江掌务说道,“正在集合,派发工具,尊长要将那千秋长殿挖穿。”
夏昭衣:“……”
这,这手笔,似乎未免有些太大了。
小弟子端来热水,夏昭衣接过后道谢,放在床旁,而后起身穿衣。
衣裳找不到,不知放了哪,只找到一件外袍,她披上外袍出来,说道:“我师父呢,我师父如今身在何处?”
“尊长在作图,”江掌务起身说道,“阿梨姑娘,你身体还不好,多穿一点。”
说着,又忙令小弟子去拿干净的衣裳过来。
“作图?”夏昭衣顿了下,说道,“我明白了,师父在画施工图?”
“对的。”江掌务说道。
待小弟子取来衣裳,夏昭衣道过谢,去往屏风后边换上,问了老者所在,便跑去找他。
老者的确在画施工图,千秋殿构造复杂,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可挖掘,毕竟是处大溶洞,若不慎挖到什么,极有可能造成坍塌。
而挖掉该挖的东西后,他还要将此填平。
看得出,这下面有着几代人数百年的心血,以及现在,还有人将下面当成自己的地盘。
但是老者决意不想留它。
他此生悠长岁月中,从未去捣毁破坏过别人的东西,更阴更邪的都遇到过,也只是一个过路看客。
现在不仅砸了下面这些柱子,他还要将整个长殿一并毁掉。
夏昭衣找到老者,望着老者所画的精细到分寸的施工图,她站在一旁,只喊了一声“师父”,便没有作声。
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对付这个千秋长殿,不过看师父作图,着实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用的不是墨笔,而是师父自制的石墨笔,线条极其纤细,一横一竖,以尺来量。
看了一阵,夏昭衣抬眸,左右望了圈,而后朝门外走去。
才迈出门槛,听到老者出声说道:“沈冽前日便下山离开了。”
夏昭衣一顿,回头看他:“沈冽走了?”




娇华 515 不亏欠她(一更)
“嗯,走了,”老者说道,“你二哥明天也要走,他要去苍晋,入松炀营,从兵卒重头再来。”
夏昭衣愣了,看着老者。
老者回望她,身体站的笔直,手里还提着笔:“他在观星阁看兵书,你不妨去见见他。”
“……嗯,”夏昭衣说道,“我去找他。”
迈过门槛出来,她步履有些缓,踩着霜雪离开大院,并未直接去观星阁,在院外的长石凳上坐下。
天很蓝,白云舒卷,晴空万里,山顶的风仍是肃寒,苍苍萧萧。
夏昭衣所面朝的恰好是元禾宗门的尽合峰,那是元禾宗门上的坟山之一。
这其中,有许多是元禾宗门的门人弟子之墓,也有不少是方圆十里中的富贵人家,所念名山名派之风,以此为绝佳风水。
夏昭衣安静看着它们,良久,她深吸一口气,再无声的长叹。
天地霜寒,呵气成烟。
她站起身,朝观星阁走去。
夏昭学是一个痴迷兵书的人,不仅痴迷于看,更痴迷于写。
但他不是个好作者,他写的断断续续,常想到什么,便写什么,前一段还在突破包围,后一段便去写后备粮草要如何运行。
夏昭衣曾替他编写收整过章落篇幅,但她这二哥,兴致一来时,行文一挥而就,洋洋洒洒,龙飞凤舞,常常是通篇她看不懂的豪迈狂草。
关键是,拿回去问他,他自己也不认识了。
一直到定国公府出征,他们都没能完成那部所谓兵书。
观星阁的门大敞,夏昭衣站在屏风外,高声喊道:“二哥。”
夏昭学从兵书上抬头,顿了下,说道:“我在。”
他从案几后起身,便见女童一身大袍从屏风外绕来。
裴老宗主特意叮嘱人修改的衣袍,她的清瘦身板穿得颇是合身。
“阿梨。”夏昭学说道。
“我听闻你要去苍晋,”夏昭衣走来说道,“明日便走。”
“嗯,”夏昭学点头,“山外定已诸多战事,时不我待。”
观星阁大殿轩敞开阔,他们特意提高的声音带着回音,空灵徘徊。
夏昭衣迈上横卧中间,左右分割大殿的几格木阶,抬头看着兄长,说道:“我未想好接下来我要去往何处,但我会照顾好自己,二哥不用担心我。日后我每隔十天便书信一封托人带去给你,尽量让你知道我近况,以免牵挂。”
夏昭学弯唇笑了,说道:“好。”
夏昭衣在他书案前坐下,抬手拾来他已看过的几本兵书,随手翻了翻,看向坐回下来的夏昭学,说道:“二哥,我心中有诸多困惑,我能问你吗?”
“问吧。”
“颜青临的大哥,颜墨章,他替你受了酷刑,对吗?”夏昭衣问道。
夏昭学大约猜到她要问的是这两年的事,但未料到她脱口便是颜墨章三字。
夏昭学微怔,望着她明亮若雪,满是灵气的一双眼眸,他缓缓点头,说道:“不仅是酷刑,他替我被砍了头。”
语声虽轻,却重千钧。
夏昭衣握紧手中书册,将它们放回原处,继续问道:“颜青临的儿子,替小弟而死,对吗?”
“对。”夏昭学回答。
夏昭衣点点头,没再说话。
沉默良久,夏昭衣说道:“这两年,颜青临一直控制你?”
“用软禁形容较为妥当,”夏昭学说道,“她并不能强迫我去做任何事。”
“软禁,”夏昭衣说道,“二哥,其实你可以逃的。”
“对,”夏昭学淡淡一笑,说道,“所以我现在逃了。”
他笑的清雅温和,夏昭衣却能读懂这云淡风轻背后所藏着的苦涩无奈。
“二哥想去当兵,真好,”夏昭衣说道,“这两年来,你活的很辛苦吧。”
夏昭学弯弯唇:“尚可。”
不过是刚出事时,没了继续要活着的意愿,没了爬起来的斗志,没了继续走下去的力气。
但终归,他现在还活着。
“二哥先前可是想去刺杀李据的,”夏昭衣说道,“这是一条无路可退的路,你知道的。”
“嗯。”
“不值得,”夏昭衣摇头,“这样的一换一,不值,二哥的命要远远重于李据。”
“嗯,我想通了,”夏昭学抬手,轻轻将身前书册抚平,说道,“这样杀了他,于他根本不算什么,死在这皇位上,他仍是皇帝,要想真正去杀掉一个人,是彻彻底底的毁了他。”
夏昭衣点头,欣慰于他能自己看开,她想笑,却又想哭。
“真好,”夏昭衣说道,“二哥,我很开心。”
“嗯?”夏昭学看着她。
“开心你振作起来了,愿意去当兵,虽然我不舍我们兄妹就此短暂相聚数日,但看到你前路有光在引,使你能昂首阔步走下去,我着实很开心。”
她的声音一直平静温和,眼眸里秋水横波,盈盈似有泛红的水光。
“以及颜青临,”夏昭衣继续说道,“二哥虽然离开她了,但我知道她永远会是二哥心中的结。人不该忘恩负义,以怨报德,可是二哥,你亏欠的不是颜青临,是颜墨章。”
夏昭学没说话,目光变沉。
“慷他人之慨,再携恩以图报,她是个坏透了的恶人,”夏昭衣说道,“我所说的这些,其实我知道二哥都懂,虽然那是一条惨死枉死的人命,可这条命,他不属于颜青临。哪怕是替小弟而死的颜青临的儿子,他的命也不属于颜青临,颜青临,她根本就无权去处置那条性命。”
“我去了刑场,”夏昭学低声说道,“我亲眼看着他们的头颅落地。”
夏昭衣心下酸痛,说道:“……但我们的亏欠对象依然不是她,永远都不会是她。”
夏昭学没有说话,过去许久,他很轻的开口,说道:“颜青临她……这几日,我不咳嗽了,手劲也恢复很多。”
夏昭衣眼眸登时睁大,怒道:“她下药害你?!”
“也只是我的猜测。”夏昭学说道。
夏昭衣起身,抓来兄长的手腕。
夏昭学看着她清瘦指尖按在自己腕上,说道:“或者是我逃出来了,性情视野开阔些许,胸中不再郁结。”




娇华 516 各有所求(一更)
情绪的确可以影响人的身体,但效果从未有这么立竿见影。
单从如今脉象来看,气血两虚,邪气滞肝,问题其实并未有多大,虽虚浮,却可调理。
若想更进一步去寻出病理,得去师父那边借些东西。
但夏昭衣眼下可以肯定,二哥的确被下药了。
她脑中冒出数十种药,暂时无法找出是哪一个,不过不管是哪一个,分量都极轻。
她不认为是颜青临仁慈,一个让那么多流民去为她攻城陷阵,垫脚送死在前的女人,她绝对不会仁慈。是二哥这条命太值钱了,才让她无法下太重的手。
庆幸的是,二哥如今还很年轻,他的身体强壮,还能调理回来。
但思及这两年他身上所承受的一切,夏昭衣依然难过。
“小师姐!”支离的声音忽而响起。
夏昭衣思绪被牵回,抬头看着夏昭学,说道:“还好,情况不严重。”
话音落下,就听到身后蹦蹦踏踏的声音。
老者所教的醉逍遥,支离在偷懒的时候最得心应手。
几步奔来,支离开心的说道:“小师姐,我刚去找你,就听闻你醒了!”
“你伤势如何?”夏昭衣问道。
“好疼的,”支离说道,“对了,下午他们就要出发了,师姐,我们要不要再回去看看?”
“千秋殿?”夏昭衣说道。
“对啊。”
夏昭衣摇头:“不去了,我还有其他事。”
说着,她站起身,看向夏昭学:“二哥,你好好看书,我不多打扰了。”
“倒也不算打扰。”夏昭学说道。
夏昭衣笑了笑,牵起支离的手腕:“走。”
留支离在这,才是真的打扰。
观星阁外山风尤其大,师姐师弟二人从台阶上缓步走下,大袖欲飞,似风中两只蝴蝶。
支离嘴巴未停,说的是师父所做的准备,并顺口提及之前师父在观星阁中将李据气了个半死之事。
夏昭衣安静听着,走了长长一截路,她停下来,回眸看向已经远离了的观星阁。
“嗯?”支离也停下,抬头看去。
赤门军,松炀营。
夏昭衣眉心微紧。
其实以二哥的身份,他无论去往哪里,他都可以是笔直的一杆旗,只要振臂一呼,便会有无数人来寻他,投靠他。
二哥哪怕想要拥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办到。而她夏昭衣亦可倾尽所有去辅佐相助,为他招兵买马,广纳良将。
但是,她也尊重二哥的一切决定。
和支离一并回去这几日休息的院落,江掌务带人已走了,门前有人扫雪,夏昭衣定睛细看,颇觉惊喜,是老佟和支长乐。
觉察有人过来,他们抬起头,见到夏昭衣,顿然大喜,齐齐跑来:“阿梨!”
“你们怎么……”夏昭衣看着他们身上不合身的棉衣,笑道。
“两位大哥觉得过意不去,这两日山上山下,一直在抢活干,扫了好多雪呢。”支离夸道。
“这衣服是……”
“我们问山下一个老农借的,”老佟说道,“对了阿梨,我们刚才才得知,沈郎君已经回去了?”
提及沈冽,夏昭衣点点头,失落道:“是啊。”
“啊!沈冽!”支离忽而叫道,“小师姐,你定不知道吧,我们二人的命皆是他救的!”
夏昭衣朝他看去:“我们从廊道里逃出来时?”
“对,天塌地陷,乱石翻滚,”支离紧张的说道,“我们险些掉下去,是沈郎君不顾危险,义无反顾来将我们救走的。当时你陷入昏迷,绝对不知道有多惊险,尤其是最后跑上岸时,就差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他差点就和我们一起掉进深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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