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走。”季中川说道。
一切平静,像什么事情都**发生。
远处守在开平驿良久的三个骑兵一直抬着头,终于在暗无光亮的天边看清火光下的马队,他们大松一口气,当即掉头,朝渡安口方向奔去。
季温淮坐在马车里,透过车帘望着外头的火把,他浑浊的眼睛轻敛,垂在大腿上的左手捏紧右手的四指。
今日一切荒唐,但也造就了极大的轻便。
乱世本就****纲常,只要能活下去,保住家族最大的火种,所干任何事情都不需要道理。
几个女人而已,季温淮闭上眼睛,就这样吧。
·
已是寅时三刻,天空泛起微蓝,骑兵们的速度很快,从开平驿往渡安口,快马统共不到两刻钟。
熊开竟所率兵马严正以待,就等后面的消息到来,便可一声令下。
等待过程漫长煎熬,加之现在是最易发困的时候,熊开竟自己都哈欠连连。
不过等骑兵一将消息送回,他登时便恢复精神,拍马走出人群,一把抽出手中大刀,回头叫道:“都打起精神来!!”
季夏和坐在土阶上,脑袋正靠着沈冽的肩膀,昏昏沉沉,困的都是泪,闻言一个激灵坐起,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随身武器:“发生了什么?”
身旁传来“砰”的一声铮响,沈冽将手里把玩着的匕首入鞘,起身说道:“走吧。”
季夏和仍困着,努力打起精神,抓着武器爬起,跟上沈冽,朝自己的坐骑走去。
三百多人上马,规模说大不大,却也是一只非常可观的突袭兵。
熊开竟给了他们半盏茶的时间休整,而后开口说道:“多余的话无甚可说,给我冲便是!见人就杀,该砍就砍,不要跟老娘们一样婆婆妈妈!今夜不准你们不尽兴,我们就比谁杀的人多!!走!跟我一起冲!!”
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响在空旷天地中带着一股粗犷杀意。
说完,他便勒马转身,朝着远处地势开阔的渡安口奔去。
“驾!”士兵们当即拍马,尾随他一并冲上。
渡安口坐落于兴化山北崖山脚,是个有着六百*悠久历史的关口,历史上倒无多少著名战役在此发生,但但凡是个关隘所在,必有其地势之优,加之松州如今所处的战略地位,宋致易这些*对整个松州的所有关隘都进行过大规模的防御阵地修葺,并大量加派驻守兵马,如今渡安口的守军至少有两千余人。
但很可惜的是,这道关隘的高墙在西,而不在东,东边对内而敞,环抱整片长野。
今日渡安口同其他关隘一样,收到飞鸽而来的军事信函,渡安口守将特意在东边加强防御工事,增派人手,以沙包垒墙,设下两排拒马枪,并挖凿壕沟。
但时间有限,沙包有限,墙垒不到多高,壕沟也只挖到一半。
眼下关隘四周灯火明亮,二十个新增加的哨兵强打起精神,但仍不敌夜间的枯燥站哨,许多人困极,只等着辰时换岗。
一个哨兵悄然打了个哈欠,忽觉有些不对,脚底下似有什么在震颤。
他缓了缓,转身爬上行军楼,远处幽暗光线里,一队至少百来人的兵马狂奔而来。
看清来者身上的盔甲,哨兵觉得眼熟,松一口气,但旋即想起守将今日所严令之事,他立即回身往不远处的大锣跑去,边跑边高声疾呼:“有敌来袭!有敌来袭!”
管他是真是假,真的保命,假的就当是场乌龙。
落地半身高的大锣被击响,夜色里如**世,回音遍彻。
其余哨兵们纷纷往外看去,一队来势汹汹的兵马已逼近跟前,他们忙提枪迎去,同时有人奔去喊人。
来者直接绕开完工到一半的壕沟,为首的大汉跳下马来,跃过拒马枪和沙包,一个人一把刀,朝着最近的一个哨兵砍了过去。
大血溅起,尚还困顿,等着回去睡觉的哨兵登时倒地长眠。
“给我杀!!”熊开竟高声叫道,大刀朝下一个人劈去。
数十个士兵下马,跟随熊开竟冲了进去,见人便砍,其余下马的士兵飞快跑去搬开拒马枪,踹开沙包,让后来者骑**入。
简略的防御工事顷刻如若无存,好些木架上的火盆被踹开,有些火当场扑灭,有些烧起更烈的大火。
大队骑兵涌入进去,下马的士兵第一时间回到马上,随军冲杀。
季夏和握着手里的剑,眼看着戴豫斩杀了一个才睡醒跑出来的士兵,他觉得手里的剑都要掉到地上了。
“我,我下不去手!”季夏和看向沈冽。
沈冽看着满地厮杀,一双眉眼冰寒,淡声说道:“他们今日冲杀,可是为了你季家。”
“我知道,但我不想杀人,”季夏和语带哭腔,“要如何是好!”
“那便等着被杀。”沈冽说道,策马朝前而去。
“杀快点!”熊开竟在远处杀红了眼,高声叫道,“杀光他们!”
到处是惨叫,到处是求饶哭喊,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有绝地奋起的反击,但**半点用。
渡安口守将见大势已去,带着数十名近卫骑马逃走,一并逃走的人不少,有人徒步便开跑,被追上来的人一刀砍死。
大火熊熊烧起,整个行军楼登时变作火海,季家的人自开平驿赶来,遥遥看到冲天的火光在夜幕里招摇,光焰艳丽,在欢迎他们。
“太好了!”季中川叫道,“快点!都快点!”
笼罩在季家儿郎们头上的阴霾终于因这大火开始消散,自由和喜悦呼之欲出,不知是谁,高喝了一句:“可以回醉鹿了!终于可以离开这破地方了!我们走!”
娇华 602 能撑便撑(二更)
渡安口的守兵死伤**,只有不到一百人自这人间炼狱中逃出。
兵营中燃起一场又一场的大火,熊开竟带人劫了粮库,一把火将剩余带不走的食物全部烧了。
听闻后面季家的人马来了,熊开竟不想等他们,带着人手直接往前而去,让季家的人在后面自己跟上,同时派人去找林副尉上前。
季家兵马一路奔去,开好的道让他们畅通无阻,入了渡安口,所见是火海中成堆的尸体。
沈冽和戴豫等在路上,看着季家的兵马过来。
季夏和骑马立在他们旁边,他的手还在发抖,衣袖上全是血。
方才他鼓起勇气将刀砍向了五个士兵,杀死三个,重伤一个,还有一个吓得腿软,边爬边跑,被路过的一个骑兵直接杀了。
他不是**杀过人,*少时逞**,路见不平,拔过长剑,但从来**以现在这样的方式去杀人。
季家的人走近,最先看到他们,面上神色皆变了。
尤其是季中川,触及沈冽眼眸,他的手都是一颤。
季夏和拍马走去,叫道:“二伯父!”
“出了点事,”季中川艰难说道,“我们被人追上了,边走边说吧。”
季夏和皱眉,这才看到他们不少人身上都带有血,尤其是裤子和靴子。
季夏和当即抬头朝后面的马车看去:“我母亲呢!”
“她没事。”季中川说道。
季夏和顿时松了口气:“我去找我母亲!”
他和沈冽还有戴豫说了声,便去找孙氏了。
“都快点!”季中川回头叫道,“天快亮了!都抓紧!”
说完自己朝着马臀击去,加快速度。
经过沈冽身边时,季中川心虚不敢见他,却又忍不住朝他看去,开口说道:“贤侄。”
少*面色冷然,一双漂亮黑眸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季中川收回目光,扬鞭又是一喝:“驾!”
季家儿郎们匆匆路过,无人敢说什么。
只有季温淮的马车在经过时,苍老的手掀起帘子,看着路边骑在马上的端挺少*。
沈冽看了他一眼便望向身后。
季温淮本想说点什么,见此模样,想想还是罢了。
熊开德走在季温淮的马车另一边,他正准备赶去追熊开竟,见到沈冽,他握着板斧的手一紧,厌恶透了这少*。
人群跑着经过,速度很快,至末尾时,马车数量肉眼可见的变少。
沈冽看着他们,心绪也一点点变沉。
有两三个季家儿郎跟在人群最后面,触及沈冽的目光,无人敢说话。
戴豫看向沈冽,低声道:“杜轩出事了。”
“应该还活着,”沈冽声音有些艰难的说道,“若出事了,他们反而坦然,想编造什么就编造什么。”
“杜轩跑了?”
“应该是。”沈冽说道,但那也凶多吉少。
他微垂下头,望着身前地面,心头一股沁凉的寒意。
“怪我,”沈冽又道,“我隐约猜到他会出事,但仍将他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我这便去找季中川问问清楚!”戴豫怒道,“我们的人在他这里无缘无故消失不见,他一句交代都**,若敢不说,我拧了他的头!”
说完,戴豫掉转马头,就欲朝前面追去。
“别去找他费唇舌,他不会直说的,”沈冽叫住他,“你去把季夏和叫回来,杜轩的情况我去后面找人问,我们的时间不多!”
戴豫不多问为什么,点头:“是!”
前边的马车飞快奔驰,整个队伍已经出了安渡口。
戴豫追上季夏和时,他正在孙氏的马车里,拉着孙氏问话。
孙氏什么都答不出,也根本不敢答,只以巾帕捂脸,将头侧往另外一边,低低哭着。
季夏和气急,但不知怎么办,连声叫着母亲。
戴豫追上来喊他的声音,前边的季中川等人也听到了。
季明友面色苍白,边策**着,边看向季中川:“二弟,我们什么都不做吗?”
“后边有追兵,岂敢耽误时间。”季中川说道。
而且发生了什么是迟早会被知道的,现在就差一个窗户纸罢了,不捅破之前,能撑多久是多久,除此之外,又能做什么。
相比之下,季中川其实更担心的是熊开竟。
熊开德被那身手高超的少女震慑住,所以一路**发难,但是熊开竟是个出了名的莽夫,且**看到过那少女的身手,说不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后,会不管不顾的将这个祸算到他们的头上,过来找麻烦。
还有前边那些开道的林副尉的手下,这些士兵敢追随林副尉一并离开广骓,叛离天定帝,这些人对林副尉的忠心显而易见,季中川现在最害怕的就是他们的反水。
所以,各种权衡和拉扯之下,季中川如今对身后的追兵竟一时欢喜,一时担忧。
希望他们既能追的快点,造成压迫感,好让熊开竟和那些士兵没时间和他们清算,同时又害怕被这些追兵逮回去,说不定直接就拖去凌迟了。
他的心情委实复杂。
后边的马车颠簸的厉害,戴豫在外头叫着季夏和。
季夏和坐在车厢里,心情更为暴躁,对哭哭啼啼的孙氏快要失去耐心。
但孙氏就是什么都不说,借着马车外的迎风灯,季夏和还看到车厢有血,木头上有手指生生抓出来的痕迹。
其实上得马车,见到车厢里面只有孙氏孤身一人坐着,季夏和便隐约猜到了其他人可能遇害。
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那些堂兄堂弟全部都在,看模样,半点凌乱都**,若是追兵干的,不应该是这些男人死在前头吗?
戴豫在外面再三催促,季夏和一扯孙氏的胳膊:“算了!您爱说不说,我不听了!我这便走!”
他扬手掀开车帘,叫道:“停车!”
后面的马车速度同样飞快,车夫将马车往路旁带去,勒马停下。
季夏和下得马车,从旁边仆从手里接过马来,忽然觉得不对,他抬起头朝车厢里的孙氏看去,瞪大眼睛说道:“难道说......”
孙氏忙摇手,眼泪直掉。
季夏和心下一沉,一下子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于此同时,前面传来马蹄声,还带着熊开竟的怒吼:“沈冽在何处!”
娇华 603 沈冽跑了(一更)
随熊开竟一并来的,还有六七个跟随林副尉多年的亲兵。
熊开德带了数人跟在一旁,不过是来拼命相拦,想要拉住熊开竟的。
那女童瞬间将林副尉击杀,身手一绝,加之还在宋致易的地盘,前有守军,后有追兵,熊开德深知眼下不能再惹事端。
但熊开竟红了眼,方才听完消息就扬声要杀了沈冽去祭林副尉,立即便调转马头回来。
现在看着暴怒而来的熊开竟,季中川等人忙也拍马过去劝阻。
熊开竟手里的大刀挥来,刀锋凶狠,差点没将季明友给砍到马下,熊开竟指着季家等人叫道:“都是你们季家这破烂户!你们滚回广骓去受死!”
季家一众人苍白了脸色,季中川攥紧手中缰绳:“此,此话是何说法,杀死林副尉的人我们不认识!”
“这与我们季家无关!”季明友也道,看向熊开德,“熊爷,林副尉身边那几个近卫回来说的话你也听到了,那个女的救的人是杜轩,可见是沈冽认识的,这些时日我们季家和沈冽关系到底如何,你们不都一清二楚,这怎么也要算在我们头上?!”
“那你们干嘛找沈冽过来!”熊开竟怒目吼道,“林副尉与我熊家二兄弟保护不了你们?那小白脸来与不来有什么影响?说不定没有他,我们走的更顺畅!你他娘的知道他这一路给我使了多少绊子吗?!”
季中川差点没背过气去,觉得熊开竟这话更没有道理。
从林副尉反复同他暗示,以及诱导他去对季家的女人们动手这种种来看,也许林副尉当初要沈冽跟着熊开竟走,就是为了好下手。
季中川现在还痛心自己的爱妾就这样尸沉大河了呢!
如今居然还反过来怪他们季家,而且,能怪季家吗?
找沈冽来,一是因为沈冽勇武不假,但还有一方面,那还不是郭家四房的意思?郭裕早就定好要在途中干掉沈冽了。
所以,季家做错了什么?
季家不过是想要离开大平朝,回故土好好活下去而已,想活着都成错了?
真要怪,怪郭家去啊,郭家肯派人手接应他们,帮他们离开大平,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季家合作,一起干掉沈冽。
思及此,季中川心里更为窝火。
郭家派来的人本要在六桂里接他们,六桂里本也将成为沈冽的埋骨之地,可谁能想到广骓会忽然发生那样可怕的刺杀事件,又谁能知道他们还没有逃出广骓,就被人给追上了?
如今线路大乱,之前曾打算派沈冽的随从去六桂里找到郭家接应的人手,再前去松州北部会合,沈冽拒绝的干净利落,最后只能派林副尉的人去。
只等郭家那些人手来了便好了,季中川早就受不了林副尉和这熊家二兄弟了。
眼下熊开竟仍在大吼,双目通红,不停骂季家,也不停喊着要沈冽出来受死。
季中川让大部队继续前行,他带了几个人手留下劝阻。
这时一个手下快马跑来,在季中川耳边小声嘀咕。
季中川面色微变,低声说道:“当真?”
“嗯!”
季中川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的说道:“行,我知道了。”
“何事遮掩,见不得人!”熊开德叫道。
“沈冽那叫戴豫的手下,带着季夏和还有孙氏驾着马车跑了,想必沈冽也跑了。”季中川说道。
“沈冽跑了!?”熊开竟叫道,“这孬种竟直接跑了?”
“定是知道熊二爷这次真的动怒,不会手下留情,故而才逃的吧!”季中川说道,“毕竟他势单力薄,无以能与我们这些兵马相抗。”
“呸!”熊开竟往地上唾了口口水,“下次再见,老子一定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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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豫不想和熊开竟缠斗,方才听闻他喊着要来砍人,戴豫半点脾气都没有,第一反应就是让季夏和赶紧上马,然后把孙氏连车带人一并带走。
到队伍后边,沈冽已经不在了,等在原地的是季家一个藏起来的仆从。
一看到戴豫他们的身影,仆从便赶紧从路旁跑出来迎上去:“沈郎君说先去找杜轩先生了!戴壮士,九少爷,你们带我走吧!”
“少爷先走了!?”戴豫惊道。
“沈兄这般急?”季夏和说道,“他还有说什么吗?”
“我只将我知道的告诉他,多余的我着实不清楚,沈郎君走之前留我在这里等你们,说若是今夜他与我们碰不上,便三日后在临宁八江湖的桃溪村碰面!”
“少爷看来真的急坏了,”戴豫说道,“杜轩那家伙不能出事,我都焦灼的心急如焚。”
渡安口火光冲天,拒马枪内的行军楼这时被烧塌,轰然自半空跌落下来,扬起带灰星火,溅的比人还高。
不管如何,此地不宜久留,戴豫让这仆从先上马车,多余的稍后再问。
他扬起长鞭,马车朝着另一边幽深清寂的凌晨天光里跑去。
与此同时,开平驿方向有大量玄甲兵奔来,遥遥望到滔天大火,青衫男子气得头发都要竖起,从来不曾动过今天这样怒火的他,猛抽马鞭,暴喝:“驾!”
坐骑狂奔出去,身后兵马急速跟上。
路旁幽黑的草木丛林里,一双冷峻黑眸无声看着他们离开。
待最后一人消失,沈冽策马奔出,往他们的相反方向奔去。
天色越来越亮,东方云霞推开暗沉天幕,晨起鸟儿清脆高鸣,四野被笼罩在清美朦光之下。
沈冽一路回返,穿过开平驿,骏马到了昨夜出事的大河旁。
季家弃了许多马车,原本是横在路中央,被青衫男子的兵马给推去两旁,如今已有早起的乡民们围在附近,正讨论要不要将这些马车“吃”走,见者有份。
地上暗沉斑驳的鲜血可见此地经历过什么,不过一旁的大河水势滔滔,奔腾的水流已不见任何腥红。
沈冽往一旁扯缰绳,准备绕开他们。
那仆从所说,杜轩离开的地方便是在此处,若杜轩未出事,他会留下大量痕迹,若杜轩已经出事了,那么……
沈冽没有往下想,力持镇定,也在这时,人群忽然爆出一阵喧哗。
“快看快看!有具尸体!”
娇华 604 何处分开(一更)
“是个男尸!”
“看模样是个将军!”
……
沈冽朝河边望去。
一具身着铠甲的庞大尸身卡在河道岸下,被围在河边的人群合力捞了上来。
隔得太远,沈冽看不到人脸,但一眼认出那一身熟悉铠甲,不是他们所说的将军,而是大平朝副尉的军士胄甲。
沈冽拢眉,打马过去,在人群外十步左右停下。
果真是林副尉。
身上铠甲的结构完好,扣缀甲片的铁丝并未见丝毫损坏,脸部被水泡的发白,有击打过的淤青显露,脖子上有一刀整齐平滑的口子,似乎是他唯一的致命之伤。
这个伤口,不是大刀,不是长枪,像是长剑或匕首所留下。
沈冽刚才并未见到林副尉,叫住问话的那个仆从也没有同他提过林副尉出事之事,沈冽一度以为是去追杜轩了,眼下见这尸体,死亡已有一段时间。
不太可能是追兵杀的,追兵若杀了林副尉,绝对会将他的尸体带回去高悬于城中。
而林副尉受伤逃走,自己跳入河中不慎被淹死的可能性也不大,他这一身铠甲近三十斤重,不见半点要脱掉的痕迹。
沈冽黑眸冰冷,面无表情,手中一扯缰绳,转身离去,没有多停留。
不管是谁杀的,杀的好。
清晨的风粘稠绵软,带着潮气,随着天光越来越亮,开平驿东郊近十座村郭的绝大多数人都发现,今天的兵马尤其之多,从各个方向赶来,皆朝渡安口奔去。
快至巳时,渐渐有消息自开平驿传来,渡安口被季家连夜突袭,整个渡安口的驻守兵马除了不到百人逃生外,全部覆没,一把烈火将一切烧得精光。
比起马头驿的城中小规模冲杀而言,渡安口驻守军队所出之事,是一个真正炸在松州和安江头上的春雷。
因为暴怒之下的新帝王,绝对会以雷霆之威造就更多的生杀,不仅是季家,待清算来临,很多人都可能活不过这个春天。
同一时间,在一段荒无人烟的大江古桥前,戴豫放慢马车的奔驰速度,和身旁那名小仆从一起,有些迟疑的望着前面木桥,不知能否承载得住马车的重量。
季夏和的坐骑跟在旁边,面容憔悴的年轻公子魂不守舍,待马车停下,他也下意识停下,方才后知后觉抬头,举目打量四周。
“不知安全否。”戴豫说道。
“你来骑马,”季夏和自马背上跳下,说道,“我来驾马车。”
他看向掀开车帘望来的孙氏,说道:“母亲,你先下来,徒步过去。”
孙氏疲惫不堪的点头,就要放下车帘,却望见木桥另一端有人影赶来,受惊说道:“和儿快看!有人!”
季夏和当即拔剑,并回过身去,戴豫也朝那边看去。
忽起的江风和晨光日曦里,一个清瘦秀丽的少女骑马奔来,身后跟着两个高头大汉,木桥比想象中牢固,没有半点颤动。
季夏和提了十万分的警惕,却见戴豫大喜,叫道:“他娘的!那是杜轩!那姑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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