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一个熟悉又亲切的名字就在喉间,却怎么都叫不出来。
倒是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戴大哥!”
这份青春独有的元气朝气,于这样的晨风之中,似能稍稍驱散昨夜留下的杀戮阴霾。
戴豫听到这声叫唤,差点没哭出来,高兴的大叫:“阿梨!!”
马蹄声清脆,人影转瞬至跟前,少女一身男装打扮,英姿飒爽,饱满莹白的面庞混杂着稚气与英气,她从马上跳下,欣然上前说道:“戴大哥!沈郎君呢?”
戴豫还沉浸在喜悦中,闻言顿了下,有些懊恼:“少爷昨夜听说杜轩不见了,就赶去找杜轩了!”
杜轩正从马上下来,闻言大惊:“少爷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真的被先生说中了。”夏昭衣回头看他。
戴豫指着杜轩的额头,惊道:“好大!”
杜轩“呃”了声,抬手揉了揉。
夏昭衣抿唇,有些愧疚,但真的好大……
“我干的,”她主动说道,“我把杜轩先生自马背上打了下来,不过这是一场误会,我并非有意的。”
“……”戴豫眨了下眼睛,而后说道,“不亏是阿梨,身手就是好……”
说着还竖起了大拇指。
夏昭衣笑了笑,说道:“沈郎君在哪里和你们分开的,我去找他。”
“在渡安口就分开了,少爷应该是往开平驿去了,”戴豫说道,转头看向杜轩,“阿梨方才对你说的说中了,是何意?”
“稍后说吧,”杜轩说道,“少爷还同你说了什么,就说是去找我?”
“少爷要我去八江湖那小村等他,他三日后找我们碰面,我现在正带人赶去。”说着,戴豫回身,冲夏昭衣介绍季夏和和孙氏。
夏昭衣转眸望去,抬手一拱:“见过。”
自她出现后便一直打量着她的孙氏和季夏和不太自在的回了下礼。
“我去找沈郎君,”夏昭衣对戴豫说道,“支大哥和杜轩先生便先随戴大哥一并去八江湖吧。”
“不好找的,”戴豫忙道,“我们来时走的路尽量偏僻,但还是遇上了好些兵马,幸好我们没有被发现,少爷应该会更警惕,一路绝对不会留下什么踪迹。不过阿梨你放心,少爷一定不会出事的,他说三日会来,便一定会来。”
“但是……我留的记号是说去六桂里……”杜轩心惊道。
“啥?!”戴豫朝他看去。
杜轩头皮一阵发麻。
昨夜小作休息,夏昭衣便准备动身,杜轩着实心疼,将她拦了下来,说渡安口就在开平驿前边,只要季家的人一过去会和,沈冽在人群里没有见到他,便一定会回来找他,做好记号就成。
这也是刚才夏昭衣所说的,被他说中了。
考虑到开平驿附近地势复杂,都是丘陵,乡郊上有十几座村庄,如果前去找人,反而容易走散,夏昭衣便也觉得留下来靠谱。
随后,夏昭衣和支长乐就陪同杜轩一起留记号,以水桥湖畔和洼地旁最大的草木为主,总共做了大约十五处,所留皆是松州扶上县的六桂里。
娇华 605 他还活着(一更)
戴豫也跟着头皮发麻了:“如若少爷寻到了这些记号,那少爷去哪?去临宁找我和季郎君,还是先去六桂里找你?”
“我先去找他吧,”夏昭衣说道,“不论沈郎君去六桂里或临宁,你们都去八江湖等我,”顿了下,夏昭衣又道,“八江湖哪里?”
杜轩一顿,忽的说道:“不成啊!”
“什么?”夏昭衣拢眉。
戴豫也忆了起来,说道:“阿梨,便是八江湖临宁那桃溪村,是你之前住过的小院,但你不能回去了。”
“此事说来话长。”杜轩说道,而后尽量用简单语句将当初她离开八江湖后被人发现身份的事情告之,以及沈冽去找她时,怕那对房东夫妇被影响,直接将小院买下来的事。
“你们将那小院买了下来?”支长乐诧异。
“嗯,”杜轩点头,眼神坦荡自然,“买下来后便闲置在那,少爷觉得此行为也许会冒犯阿梨姑娘,所以那小院我们未曾住过,交由刘大婶负责打扫清洗,每月我们给她固定工钱。”
“沈郎君有心了,”夏昭衣说道,想了想,又道,“那便在临宁的福安客栈吧,你们路上诸多保重,我先去找沈郎君。”
她回身,干净利落的上马,顿了下,看向支长乐,说道:“尽量绕开清阙阁,也尽量不要让宁衿知道我们回来。”
“好!”支长乐点头,“阿梨,你也要当心。”
“嗯。”夏昭衣应声,同季夏和和孙氏道了声别,一声娇喝策马,狂奔离去。
·
山河蜿蜒,春和下千里玉树葱翠,日头遍照群山,渡安口大火渐灭,浓烟仍翻滚,开平驿附近的其他兵马来了大量人手,近万人立在空旷的荒地上,身上各式铠甲在阳光下熠熠刺目。
伤亡清点复杂,比之更难的是余下的清理收整工作,陆栖原赶来的较晚,远远看到兴化山下一片废墟焦土,陆栖原的面色瞬息惨白,双手几乎要连缰绳都握不住。
几个身穿玄甲的士兵牵马站在人群里,看到身后而来的陆栖原,一个士兵上马,迎了上去:“陆将军!”
这一身玄甲太好辨认,陆栖原喉咙干燥,说道:“曹将军呢?”
“将军去追季家人手,留我在此等候陆将军,”士兵说道,“前面的季家交给我们将军去追,还请陆将军速派人手将整个松州与熊池封锁,以及活捉一个少女,是数年前在大乾朝京都一举成名的阿梨。”
陆栖原不管什么阿梨,皱眉说道:“要我别去追,这像什么话?我陆栖原的脑袋如今只是个摆设,随时都要掉下去!曹易钧这是要害我?”
士兵停顿了下,说道:“陆将军,我们曹将军说,你率三千精兵,却连拖家带口,带着一堆累赘的季家都追不上,导致渡安口数千将士在此连反抗余地都没有就无辜枉死,此为大失职,勋平王对你定不会轻饶!此事极有可能还会连累到你的家眷与手下,倘若勋平王一怒之下要砍了陆将军,按照勋平王这些年的行事之风,陆将军的家眷定也会被杀尽,以永绝后患,除非,陆将军自己死。”
陆栖原听着双耳嗡嗡,怒斥说道:“胡言什么!你们攻袭营的兵这般不知轻重,妄议将帅?!曹易钧怎么教你们的!”
“将军勿动怒,我们曹将军是在帮你,”士兵忙说道,“我们曹将军将陆将军的锅接走了,到时候若出什么事,我家将军和陆将军一起受着,勋平王的怒气再大,也不可能同时斩杀掉两个将军,陆将军说是吗?”
陆栖原皱眉,心中怒意散掉不少,他点了下头,语声也变得温和:“看来曹将军此举的确是在帮我,等等,曹将军要我去找谁,阿梨?”
“是,”士兵说道,“若非这少女拦路,我们早便将季家的人追上了,渡安口也不会遭此大难!”
“她带着多少人?如何拦的?”陆栖原说道,“她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带着人进来,那些关隘无一人发现?!”
士兵拢眉,顿了顿,驱使坐骑上前,在陆栖原耳边低声说话。
着实不愿告诉陆栖原,昨夜所见只有少女只身一人,此事说出去,对于他们攻袭营而言,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可有些事,不得不交代。
陆栖原听完大惊。
“将军快去吧,如果能抓到她,兴许可以将功补过!”
“对,”陆栖原点点头,“能补多少是多少,我这便去。”
他拉扯缰绳,将坐骑掉头,扬声对部下下令。
军中第二排的最右手边处,一双若有所思的晶亮双目看着陆栖原身旁的攻袭营士兵,再转头看回陆栖原,他确认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刚才那个士兵所说的那个人名就是“阿梨”。
“全九维,”一旁的郎将低声说道,“你怎么看?”
全九维回神,朝他看去,说道:“看什么?”
“曹易钧要我们回去,”郎将说道,“找到了季家的人,曹易钧占功劳,找不到,我看是我们要倒霉!”
“哦,”全九维说道,“在下没听到,我这边听不大清。”
郎将看他一眼,皱了下眉,收回目光。
全九维没理会对方对自己的不满,继续去想刚才听来的那个人名。
阿梨。
数年前,这个丁点大的女童来找他时,名声虽有,却不及他后来逃出京城时来的大,而且,他那会儿也不确认对方就是定国公府的人。
眼下若是能将她抓住,定能一飞冲天,飞黄腾达,得好好想一个办法。
陆栖原下完令,带着兵马离开,不多做停留。
全九维收敛思绪,随身边众人一起,快马跟了上去。
同一时间,沈冽终于在一座丘陵山脚的古桥畔寻到了熟悉的记号。
他下马过去,徒手拨开松软的草木,泥土下压着一块树皮,上边是杜轩以绿草汁液写就的字,七个字在树皮背上挤挤挨挨:松州扶上六桂里。
沈冽紧绷的俊容终于松了口气,可见杜轩还活着。
娇华 606 奔赴松州(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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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树皮……
沈冽的手指摩挲在光滑树皮上,这是整齐利落切割下来的一刀,杜轩会一些剑术,但绝对不会有这般精细的功底。
他将树皮上的沙石尽数拂落,确然是杜轩的笔迹,不会有错。
确定下来后,沈冽没再犹豫,以火焚之,垂眸看着树皮被火光吞噬时,他的脑中出现林副尉脖子上的那一刀,也许出自同一人之手,杜轩或许被高人救了下来。
待树皮焚尽,他起身离开,朝松州而去。
杜轩不知与谁一起,但戴豫那边至少暂时安全。
沈冽心中剩下的唯一担心,是救下杜轩那人别有所图。
毕竟这样的亏,他此生吃过太多。
六桂里在扶上县,位于松州西南,是季家拟定的出逃路线里最为关键的一步,郭裕所安排的数百人手一直在六桂里待命。
但季家刚从广骓出逃时,完全没能适应转变,行路畏手畏脚,瞻前顾后,加之大雨让沿路积水,地势难行,最后季家不知不觉,来了此松州北部。
巧的是,沈冽为对付郭裕所准备的人手,也都安排在了六桂里。
本该来一场清算,谁能想到变数会在季家这。
江风大作,沈冽沿着荒无人烟的江边一路南下,眼下风头正紧,他只能远远避开官道和军队驻守的各大隘口。
在他身后大地的群山另一头,夏昭衣同样骑在马上,但是她的马停在了山腰上。
原野上到处都是兵马,夏昭衣肃容而观,远目眺向开平驿。
旷野上的风呼呼吹着,潮气退却后,风带起春日暖意,遍彻荒野与城郊。
视野太辽阔,所以她能看清到底有多少兵马,此等规模,非一夕就能办到,也非地方统筹便可为之,在这里应该有绝对权威的人在调度。
季家也许能逃出大平朝,但逃出之后,恐怕会是一个烫手山芋,无人敢收留。
而沈冽,郭家会不会将锅都往他身上甩去?
眼下却不知沈冽在哪,夏昭衣拿捏不准他是去松州,还是先就近去八江湖,亦或是,沈冽会不会已经出事,被抓走了。
夏昭衣沉了口气,将下边地形熟悉心中,一勒缰绳,回身往另一边下山的山道走去。
若沈冽去了八江湖,戴豫他们会同他说情况,那么沈冽能安全。
若沈冽已被抓走,那没得救了,她只能准备一口厚棺。
眼下可以一去的,只剩松州。
但在去之前,她觉得自己还得顺手做点小事。
于是两个时辰后,夏昭衣穿着一个因落单而被她打劫的清瘦士兵的盔甲,一路逆着官道上往北而来的官兵,策马朝松州狂奔。
遇上官大的拦住她,反被她一顿呵斥,说军情要紧,拍马扬长离去。
入夜,她大大方方睡在一个小驿站里,第二日,踩着巳时的阳光迈入松州,而后又是一整日的赶路,才到六桂里的扶上县。
褪去一身沉重盔甲,她在村外寻了户农家买了身干净布衣,白皙肤色被她弄的枯槁,以务农老妇之姿开始在扶上县游逛。
沈冽绝对没有她来的快,所以夏昭衣学着杜轩的样子,在城外留了不少明显记号,但是等她过了一个时辰后出县城,准备去村子里找个地方入宿时,无意间发现,她所做的两个记号都被人挖掉了。
夏昭衣皱眉,而后不动声色将她做过记号的地方都走去一遍。
她一共做了八处记号,分布极广,相隔很远,最近的两处记号之间也有五百步。
但是这八个记号,她远远可见,全部都被挖光了。
夏昭衣估算过时间,她是从官道肆无忌惮,一路快马跑来的,而沈冽要到这里,绝对得明天午时。
只有她才能这么大胆跑来,沈冽可没有这条件。
因为这种送信的兵种,才不要沈冽那样个头的。
所以,谁挖的?
夏昭衣沉了口气,转身回去县城。
扶上县对于大平朝而言,虽是一座边城,但是对于整个中原大地而言,扶上县南来北往皆通。
街上人流密集,肩摩毂击,夏昭衣逛了一圈,最后装作买酒,朝她在纸条上所写的福全客栈走去。
她要了黄酒八两,坐在窗边等着,等了好半日,半点动静都没有。
客栈的生意不好不坏,但她这样一直占座,伙计有些忍不住了,走来说道:“客官,您这酒都给您打好了,怎么还在这坐着呢。”
“租下这个位置要多少钱?”夏昭衣粗着嗓音问道。
“租,位置?”
“租两日,”夏昭衣说道,在桌上放下两钱,“劳烦小哥去取纸笔来。”
伙计眼睛一亮,两钱银子,那可抵得上他大半个月的工钱了。
他声称不好做主,忙回头去找掌柜的。
掌柜的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心生好奇,仍是叫他取了纸笔过来。
却见这黄脸的老村姑提起笔来,落墨的几道横竖撇捺,就足见大家之风。
可写出来的这字……
掌柜的跟着一字一句念着:“谁挖了我的记号,出来对峙。”
“这……”掌柜的挠头。
“便贴在这里吧,”夏昭衣抬起头来,“这些时日就放这。”
“这……”掌柜的困惑,“不知你这是要做什么。”
“银两在这,”夏昭衣起身将伙计没有收走的二钱银子往前推去,“劳烦掌柜的了。”
说完,她拎起桌上的酒壶,离开了客栈。
在街上又逛一圈,夏昭衣最后停在一个河道旁。
提及扶上县,她倒是有一位故人。
父亲在世时有一个非常交好的老友,是个风雅至极的人物,此人有个老狐狸的外号,最拿手的就是把人卖了,人还替他数钱。
他擅诗文琴棋,养花调香,以及,还擅长接生和看胎……
夏昭衣忽然在想,要不要去拜访一下。
择日不如撞日,左右她手中这壶酒也不是很想喝,干脆便去找他。
但,家住哪里来着?
一个时辰后,一个热心肠的大嫂带着夏昭衣寻到了城外一个养猪的大宅子。
一身臭熏熏的柳河先生自后院走出,目光落在夏昭衣身上:“你家谁难产?”
娇华 607 哪来的书(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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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光落在他身上,眼角的细纹是岁月刻下的刀。
夏昭衣看着他,恍惚了半响,走上前去,将手中册子打开,递到他跟前。
册子上,是她写的一张配方。
不论是配方内容,还是纸上字迹,都让柳河先生的神色大变。
他缓缓看去,抬起头来:“你是......”
“前定国公府的阿梨。”夏昭衣说道。
柳河先生看着她,又看回册子,再抬头看她,唇瓣发颤。
夏昭衣一笑:“柳叔先忙,忙完,我请柳叔喝酒。”
柳叔二字,让柳河先生鼻尖瞬息一酸,紧跟着眼眶浮起红晕。
“好,”柳河先生点头,颤着声音说道,“好。”
夏昭衣并不想太过影响柳河先生的生活,今天拜访,只是单纯不想让手里的酒浪费。
她安静等在外面的小道上,柳梢轻抚,万物宁和,夕阳黄昏给天地铺了层暖色的毯。
柳河先生终于忙完,净完手后,领夏昭衣回他的小宅院。
一路上,二人所聊皆是此地风土人情的变迁,极少提及过往,尤其是定国公府。
但少女一口一个柳叔,到底是喊到了柳河先生的心坎上了。
因嫌身上味浓,柳河先生想先去沐浴,便让夏昭衣再多等一阵。
他家中藏书多,让夏昭衣自己随意翻看,夏昭衣便也不无聊。
却无意中,她翻到了那本一度让他们师门皆厌弃的无名书来。
书很崭新,可见极少被翻动,风清昂三字,便落在封面角落。
翻开书册,所见图文与她记忆中完全重叠,随意翻到后面的吃脑花上,她翻不下去了。
将这本书放在桌上,她去翻看其它,却着实巧,又翻出几本崭新书册来,并没有风清昂三字的署名,但书册中的图案和文字,更加癫狂离谱。
夏昭衣沉了口气,忍着发麻的头皮看完,将书册同样放在书案上。
柳河先生沐浴完,换了一身春日青衫,回来见到少女在书架前安静看书,开口说道:“贤侄。”
夏昭衣抬起头,柳河先生的清癯模样终于有一丝文人之气。
“柳叔。”夏昭衣说道。
柳河先生的目光落在夏昭衣手中书册上,好奇道:“这本是......”
“书是崭新的,”夏昭衣说道,“柳叔可能未曾动过。”
柳河先生尴尬一笑:“我爱买书藏书,但鲜少有时间去翻看。”
夏昭衣知道,其实就是懒。
她拾起案上一本书,递去说道:“柳叔看一眼这封面,可有印象在哪所得?”
“风清昂,”柳河先生念着角落里的字,摇摇头,“看来有一段时间了,着实记不清,我看到书便爱买,买来又......”
他停顿下,不好意思说下去,垂头将书页翻开。
前边还好,他眼睛大亮,直呼精妙。
翻去后面,尚还红润的面色逐渐变黄变白,差点没有吐出。
“世间竟有这样的书!”柳河先生针扎一般将书合上,往案牍上丢去。
怕一旁少女误会,他转过头来,看着少女清澈明亮的眼眸:“不是如此的,我当真记不得这本书在哪所买,对此亦无兴趣。”
夏昭衣笑笑,将案上其他几本书都拾起:“这些全是。”
“贤侄,这......“
“柳叔努力想一想,”夏昭衣将一摞书递去,“此书于我有些牵系,这些年我一直想调查,但无从查起,我师父倒是查到了一些,但不详尽。”
“我当真记不清了,”柳河先生轻叹,“我这小半辈子收来的书,全在这里摆着,有些摆了三十年,我都未曾去翻上一翻。这样,我也去查,我若能查到,我如何告诉贤侄?”
“别,”夏昭衣敛了笑,肃容道,“他们不是良善之辈,柳叔莫过多涉及,你若想不出,便不想,日后若再有接触,稍留一份心思,写信与我说便可,莫去接触。”
甚至可以这样说,她不怕李据,不怕宋致易,不畏惧任何强权,但唯独那一阵子在千秋殿之中,她感受到过极深的恐惧。
那一座座深渊,仿若皆长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就如,就如她手里捧着她自己骨灰时的那一股森凉寒意,那仿若是来自亘古的凝视,让她觉得自己渺小懦弱,毫无任何反抗之力。
柳河先生双眉轻拢,点了点头:“那,那我还是需要一个可以和贤侄通信的方式啊。”
“方式......”夏昭衣若有所思的说道,“倒是,也可以有,只不过,还未想好。”
左行游子庄渡口,她所买的那一个铺子本是打算用来收纳信件,作为联络之点,但离得着实太远。
而且一个联络点远远不够。
此处扶上县倒是一个好地方,四通八达,中枢之地,在这里设个点,不失为好主意。
只是,她不想影响和打搅柳叔的生活,所以,她这几日除却等沈冽之外,也许可以想个办法在此,或者附近设点才是,还需得信得过的人。
但扶上县除却柳河先生,她不认识其他人了。
“嗯?贤侄这是何意?”柳河先生说道。
夏昭衣笑了笑,说道:“没事,我此次是逃亡来着,所以一时未作好打算,这样,柳叔,我两个月后派人来寻你一趟,再将我的联络方式告诉你,你看如何?”
“逃亡?”柳河先生惊道。
“嗯,”夏昭衣点头,仍笑得甜,“逃亡。”
柳河先生皱眉,看着面前这少女。
老实说,他一直被人称作滑头和老狐狸,与他聊天,都是他主导着节奏,一群人凭着他忽悠。
但在这少女跟前,他半步都滑不动,谈话内容认真,却也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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