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河对岸那一支狂奔而来的兵马,正是沈冽和夏昭衣的“老相识”,宣武军。
除此之外,还有一支五十里外的毕家军正在赶来的路上。
极星山山脚此刻如似灯火盛宴,一片辉煌,一具又一具尸体覆盖着白布,被从山中抬出。
阳平公主身着一袭明勾云凤细锦华服,外披五彩绣金缎面斗篷,发髻上珠簪奢华,仅一支金崐点珠桃花簪,其上珠子,粒粒皆是极品的南海贡珠。
徐城巡守令和徐城县令颤颤巍巍跪在她身前,她高高骑于马上,俏容冰冷,蕴着盛极的怒意。
一名士兵快速跑来,跪地禀报顺阳营的情况,还有宣武军快要赶到。
在这名士兵过来时,一座华丽轿子同时停下,侍女上前撩帘,李奕舒自轿中走出,同样一身华贵衣着,淡绿褐旋针拷花鹤氅,较阳平公主多几分端庄秀气。
她看了眼阳平公主,侧眸看向右手旁二十步外的丁县尉之子,丁二郎丁明志。
随着她的目光,身旁众人都朝丁明志看去。
在官府谋了份官职的丁明志快步走来:“郡主。”
“死了多少人。”李奕舒问,声音温和悦耳。
“山上还在清点,死于北方长坡者,一百一十五人。”
“山上和山下,竟不同?”
“山下不知何人所为,山上杀人者,乃一白衣少女,一手银鞭,一手匕首。”
李奕舒一愣:“少女,银鞭?”
“嗯。”
她下意识看向阳平公主。
坐于马上的天之骄女正侧首看着他们。
“是阿梨。”阳平公主寒声说道。
“不可能是她,”李奕舒走去,抬头望着她,“阿梨带着夏家军,现在在乌贤。”
“我说是她就是她,除了她,几人能做到?”阳平公主声音变厉。
李奕舒不再说话,目光看向又被抬出来的三具尸体。
一百一十五人,这还只是山脚的,山上的,不敢想。
在尸体被一具具抬出来的同时,大量官兵正在入山。
遍山遍野皆是火把,每一处洞穴,每一道崖壁,都不得放过。
两刻钟后,宣武军兵马到来。
顺阳营来了五千人,宣武军来的是四千,统兵者为宣武军新擢升的副尉方西华。
他们一到,即刻入山。
方西华过来叩拜公主。
李奕舒看着方西华,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先五千,后四千,毕家军则不知道来了多少人,但一千肯定是有的。
前后出动上万人,如果山上的少女是阿梨,那好说。
如果不是,如此兴师动众,只怕皇上会龙颜大怒。
毕竟一个公主,她是没有兵权的。
这些兵营愿意出动,因为阳平公主说皇家颜面折损,要不惜代价找出支姓少年。
现在支姓少年没遇到,却招惹来了一位银鞭少女。
而眼下死伤这么多人,显然比之前要更丢人了……
极星山作为明台县第一高山,熙州省第二大山,仅一万人入山想要彻底搜查,仍显不够。
极星山东南山脚是一片巨大坟场,是整个徐城的殡葬之处。
坟场往上是山内平缓空地,二十来亩的庄稼,郁郁葱葱,按时长大。
更深处是一汪阔达千顷的山内湖,湖水清澈明净,水为山泉降瀑。
夏昭衣此刻光着膀子,在湖畔清洗伤口。
左臂两处伤口,都是激战时被崖边枝桠割伤。其中一处较深,少说有半指。
除了左臂,腿上也有。
她用随身所带的小瓷瓶和药膏简单做处理,处理完伤口,再以湖水清洗,最后嚼烂几味药草,敷在上面。
激痛令她皱眉,不过此地不宜久留。
她穿好衣衫起身,沿着往内山的山道快速走去。
极星山整个山域面积,有五十个徐城那么大。
师父给她的舆图极其精细,一山一江一寺门,皆在她脑中鲜活。
极星山北面至少有两座帝陵,北山山脚少说有十座村庄,再往前五十里,便是魏城。
极星山山上有诸多荒弃的庙宇道观,其中一座当年最负盛名,叫月唐观。
道观后山有一座极星台,坐落于群山之巅,极目之处,手可摘星辰,故名极星山。
但是,数百年前便荒废了。
夏昭衣此行便是两个选择,一是去月唐观,二是去另一面的村庄。
她现在无碍,但是想要越过上万甲兵回城,需要耗费极大的体力,以她如今情况,支撑不了。
远处忽然亮开一片火把。
夏昭衣停下脚步,火把越来越多,自半山过来后,往上,往下,皆有去之。
一个男人的声音遥遥传来:“若遇宽敞石罅石缝,刺刀枪而入,一处都不可放过!”
前后望去,来这片山岭的大约有一千人。
想要从这些在山道上分散的士兵中越过去,于她不是难事,但不可避免的杀戮定会再生。
她眼下负伤,需要保存体力,尽快恢复,不可再撕裂伤口。
转眸朝另一处望去,她极快作出决定,先去湖对岸,再往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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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本冷,山顶更寒。
河道一带清流,月色下如淌银泻玉,夏昭衣穿过平坦宽豁的白石阶地,抬头看着高高伫立在前的山门。
月唐观的匾额还在,发霉枯朽,被藤萝肆意缠绕。
为了避开士兵,她选择了一条几乎陡峭不可攀援的山壁,只是官府出动的人马着实多,路上仍让她遇见数十人。
遇神杀神,遇佛斩佛,她这一袭白衣彻底染作红裙。
身后山腰火把闪闪,丛林中野兽吼声此起彼伏,夜雾渐起,本就处于微光下的万物彻底不见。
夏昭衣跛着脚,朝道观走去。
整个月唐观,比元禾宗门还要大上两倍,共六个大山头。
正殿开敞堂皇,殿面阔五间,进深七间,夏昭衣迈过高大的门槛,望了一圈,往离大门不远的一根大梁柱走去,在梁柱右侧几道低矮的石阶上坐下。
以最快速度将新添的伤口处理妥,她卷起裤脚,脚腕果真肿了一大块。
估算这些士兵的身手速度,她眼下应该能有半个时辰休息。
不过藏身于此,到底不安全,稍作思索,夏昭衣很快想到一个地方。
月唐观最北的低峦上,有一座屋顶样式为盝顶的大殿,找些厚实衣物,便可以睡于其上。
将裤脚放下,她扶着梁柱艰难起身,转身预备出去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自殿门口传来。
脚步声轻不可闻,落地却稳,若非大殿空旷,寂静无声,她定觉察不到。
夏昭衣凝神一阵,只有这一个脚步声。
她悄然抽出匕首,清冷男声忽而响起,极低:“阿梨?”
过分空旷的大殿将他的声音变得空灵,带起清澈的回音。
夏昭衣刹那愣住,秀丽双眸微微睁大,一时辨不清是真是假。
“你在吗?”男声又道。
夏昭衣平缓呼吸,跛着腿转身出去。
淡淡的银霜斜照入殿,白石铺就的大殿上,男人五官模糊,但高大修长的秀挺身影被月光清晰描出。
沈冽随动静望来,目光触及她一身血衣,呼吸一窒,快步而去。
血已凝固,一时分不清其中多少是她的,看到她足尖踮着,且在微微抽搐的脚,沈冽清俊眉眼浮起难以置信。身姿轻盈如她,下盘是她最重要的优势,她的脚却伤成这样。
“脚伤得可重?还能走吗?”沈冽问。
夏昭衣许久没有如此迟缓的反应,她看着他在黑暗中走来,五官渐变清晰,剑眉星目,俊美如旧,气质却更清冷深静,她怀疑自己已昏睡过去,现在在做梦。
“阿梨?”沈冽唤道。
夏昭衣没说话,就这样抬眸看着他。
眼神不迷茫,不虚无,反而清澈明亮,但她就是没有反应。
沈冽眉心一沉,骤然做出他此生想都不敢想的动作,右掌扶住她巴掌大的秀致小脸,将她的脸轻轻捧起:“阿梨,我是沈冽。”
男人的手心热烫,修长指骨带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茧子,传来得温热让夏昭衣终于如梦初醒。
“……沈冽,”夏昭衣声音很哑,“你,怎么在这?”
说着,她下意识侧眸,看向左脸上的大掌,沈冽垂下手:“容后再说,你身上伤势如何?”
“我简单处理过,但是我的脚扭伤了,山路兜峻,我在河道旁遇见了几个人,不慎摔了一跤。”
沈冽双眉紧拧,沉声道:“我背你走。”
“现在不能离开,下山路不好走,他们会封锁出山口,以我如今之态,只会成你的累赘。”
“那便不离开,”沈冽将后背长剑摘下,别在劲瘦腰侧间,“我先背你去寻一个安全干净之处,你好好休息,我照顾你。”
夏昭衣看着他回身蹲下,顿了顿,她俯首攀住他宽阔的肩。
沈冽的背非常挺拔,看上去如寻常少年般削瘦单薄,实际却结实有肉。
夏昭衣不想将身体的力量完全压上去,但是一靠近他,她便昏昏然想要睡觉。
太过紧绷警惕的情绪,忽然有了依靠,她不自觉得闭目,周身所有的重量都倾倒,柔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的背。
沈冽迈出大殿后微愣,侧眸看向她。
少女的呼吸很轻很轻,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低垂在他肩头,月色下近乎透明,充满脆弱和易碎感。
沈冽定定凝视着她,目光自她眉眼脸颊逐一描摹,墨玉般的眼眸暗涌起巨大的波澜。
不过很快,他掩去所有心疼不舍,没有放任这股情绪漫延。
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处理伤势。
殿内殿外皆是白石大方砖,月光在石上添抹一层银霜,淡淡山雾弥漫上来,踏地如登仙,行路似穿云。
一眨眼,大半个山头自脚下离开。
终于寻到一处相对较干净的厢房,沈冽在陈旧的柜中拖出一条霉味不那么重的被褥,在木板床上铺好后,他脱下自己的外衣垫上,而后将已睡着的少女抱起,轻柔放在上面。
夏昭衣恍惚睁开眼睛,虚虚望着他。
沈冽看到,低声道:“阿梨?”
夏昭衣动了动失血的唇瓣,想说话,但被巨大的黑暗往下拽去,只模糊“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眸,彻底昏睡。
沈冽抬手覆在她的额头上,再看向她的身体。
不敢多瞧这曼妙的玲珑曲线,他的目光去看她手臂和腿上的伤口。
从温度判断,暂时没有发烧,但是她身上的伤势,尤其是几处新伤,让沈冽心中拧作一道结。
心跳变乱,知道不应该有非分之想,但作为一个才过二十的年轻男人,他有着健壮结实的身子,他正血气方刚。
沈冽闭了闭眼,让理智和克制重新归来。
待终于平缓,他看向少女熟睡的面庞,很轻地说一声“冒犯了”,拿起她不盈一握的手,将她的衣袖小心地卷了上去,生怕弄疼她的伤口。
……
隔日,夏昭衣睁开眼睛。
窗棂外刺目的阳光落在她脸上,她微微敛眸,下意识抬手去挡。
手却被人压着。
夏昭衣低垂下眼睛,不是被压着,是被人握着。
一个男人伏在木床旁,倚着她的腿侧,脸朝着她脚的方向。
夏昭衣眨了下眼睛,昨夜似有若无的记忆缓缓清明。
娇华 985 春暖花开(一更)
沈冽一直觉轻,且此刻身处险境,只敢小寐,故而夏昭衣稍稍一动,他便睁开了双眼。
转过头去,一眼撞入少女的清澈明眸,她正无声望着他。
沈冽也有片刻愣怔,而后唇角轻弯,深邃淡漠的清俊五官浮起旁人从不曾见过的暖意:“阿梨。”
少女没说话,两个人都沐浴在晨光下,相比起沈冽玉润般的贵族白,夏昭衣的脸苍白得没有半点血气。
“要喝水吗?”沈冽问。
夏昭衣轻轻摇头,撑身爬起,因身上伤口拉扯而微皱眉。
她垂头望了眼,衣裙如同血水里捞出,身上伤口被重新处理,手臂上这几处包扎手法,通常是医馆大夫才有的利落干净。
“我鲜少能遇这般困境,多数都能幸得你出现,”夏昭衣喃喃,抬眸看向沈冽,“谢谢你,沈冽。”
沈冽淡笑,深深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二人之间的距离,忽从千山万水,变作一抬手,一倾眸。
他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大的冲动,想要靠过去与她额头相抵,或者拥她入怀,托着她莹润的下巴抬首,吻住她的唇。
沈冽生平头一次冒出一个非常荒唐的念头,为何不趁昨夜,偷偷亲她一口都好。
那么一个,可以肆无忌惮吻她的机会……
意识到在想什么,沈冽脑袋轰地一下惊醒。
一种自责情绪刹那漫开,他望向旁处起身,轻咳一声:“我寻到一个可以煮水的小壶,已清洗干净,也煮了两遍水,我现在去升火,你再休息一阵。”
“那,你睡够了吗?”
“下山后可以休息,”沈冽说道,顿了顿,鼓起勇气看向她的眼睛,“……对了,你刚才,说谢我?”
夏昭衣忽的一笑,皓齿明眸,灿烂娇美:“沈冽,你怎么了,怎么有点……”
傻了。
沈冽被她笑容感染,轻轻莞尔:“不用谢。“
他们所处厢房是一座独立山头,为防追兵,沈冽在栈桥上动了手脚,如若有任何不对,便毁桥。
至于下山,到了半山岭后,能有四通八达的去处。
不过,虽说是独立山头,但山体面积太大,山上有天降的雨水形成的二十亩活泉,汇作很细的瀑布往下,再和其他山头的水流一起,涌向山脚的山内大湖。
沈冽将过滤的水煮沸,同时去提他昨夜粗制的鱼竿,五根竿,只有一条小鱼,还没他掌心大。
沈冽将鱼抛了回去。
扒着窗棂往外张望了一阵的夏昭衣收回视线,垂头又看一眼身上的伤,边估摸自己多久能变好,边往后面躺。
身上的腥气和身下的被褥霉味,中间还夹着沈冽的外衣。
夏昭衣侧身,能嗅到衣裳上很淡的杜若香。
因着脸贴它,这件厚实外衣上的清香寸寸袭来,像是被他的气息无所不在地包围着。
夏昭衣唇瓣轻抿,从床上又坐起,明眸变虚,渐失焦距。
沈冽端开水进来,便看到她愣怔发呆的侧容。
夏昭衣敛眸,扭头看去,望见他俊美如斯的脸,她弯唇浅浅笑了下,笑容是她发自真诚,但笑意未入眼眸。
沈冽将水递去,夏昭衣道了一声谢。
开水用湖水隔器冰过,并不那么烫。
“他们没过来,”沈冽说道,“你看,是休息一日,入夜再走,还是即刻动身?”
夏昭衣捧着碗,想了想,抬眸看他:“你是否和支离见过?”
“我没有,是戴豫碰到他。”
“若是我们一日一夜没有下去,他们应会担心,要么,你先回去?”
“那你呢?”
“我休息几日便没事了,到时候我上山下山又能自如,我自行回去。”
“……”
沈冽沉默看向她的腿,半响,说道:“便入夜之后吧,今日休息一天,养足精神,我们入夜后走。”
“我或成累赘。”
“你不是累赘,”沈冽神情温和,平静看着她,“阿梨,世上无人敢说你是累赘。”
夏昭衣和他对视,忽而笑起:“也是,讨厌我的人,只说我是祸害,也不会评价我是累赘。”
沈冽总能因她展露笑颜而跟着笑:“我去看看有没有鱼上钩。”
“以何为饵?”
“蚯蚓。”
夏昭衣点点头,看向他指骨分明的手,由衷道:“你这双拿剑的手去挖蚯蚓,辛苦了。”
沈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淡淡道:“还好,无尊贵可分。”
“……”
莫名有种噎气的感觉,夏昭衣不由道:“哦。”
“……”
沈冽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把话说到头了,顿了下,他低低唤道:“阿梨。”
“嗯?”正喝水的少女抬起头。
沈冽低垂着眸,看着她抬起的眼睛,刚才想说得话,忽然便忘记是什么内容了。
晨曦已经移走,屋外明光大亮,他昨晚烧水替她擦过脸上飞溅而起的血沫,现在这张脸,光洁秀美,一双等着他开口的眼眸,水盈盈的。
天地这时一阵山风起,拂天掠地,穿林打叶,过这连排厢房时,经窗外而过,窗棂因其轻动。
沈冽一笑,笑容干净清冽:“好好休息。”
“……”
夏昭衣轻笑出声。
一直到出来,沈冽唇边的笑容都在。
在厢房门口外,用了好些自制,他才将这笑稍稍敛去,但是眼睛里的欣悦,如何都藏不住。
他许久未曾有这般好的心情了,像桃花跌落春水中,被打着卷的溪流带走,路上偶遇小漩涡,偶遇清滟横波,偶遇溪中明澈干净的拦石,但一切都轻快畅意。
是一场年深日久的梦,在这春暖花开日,被阳光温煦照拂,照得满满一汪暖意。
……
整个山头,共六处大殿宇,后山还有三十二间厢房。
能设列这么多厢房,足可见当年月唐观香火之盛。
夏昭衣没有在床上多呆,下来后在诸多建筑中缓行,一间一间看去。
沈冽终于钓了两条大鱼,一条煮汤,一条烤。
听到身后动静,他回过头去,见少女跛着脚缓步走来,他抬步迎去。
“寻了一遍,没有衣裳。”她失望说道。
“我已找了三遍了,几乎是空的。”
“既是逃生,不该这般多讲究,”夏昭衣失笑,低头看一眼身上血衣,“可你瞧我,满手杀孽。”
娇华 986 无人之地(二更)
知道她从不轻易杀人,沈冽道:“为求自保,不叫杀孽,对方在为其傲慢无知付出代价,他们不知惹得是何人罢了。”
夏昭衣莞尔,看向沈冽单薄的衣衫:“你的外衣给了我,你冷吗?”
“不冷。”
昨夜很冷,但怕遇不到她,或她已出事,所以一路攀爬,奋力上山。
后在殿中一见,那一眼一瞬,他好像忽然被拉至人间烟火之中,不再身处孤岛或高岭。
所以冷不冷的,不重要了,他都忘了什么叫寒意,只不舍怜惜她这一身的伤。
夏昭衣笑了笑,跛着脚,朝山崖边走去。
天清气明,春花烂漫,视野能见度极大,天的尽头,是辽阔的熙州大地。
那些城池村舍,江流丘陵,兴盛生长的庄稼,都盎然在广袤天地中。
想到一些事,夏昭衣回过头去:“你的信……”
“我的信……”
沈冽几乎同时开口。
夏昭衣止住,等他说。
“我去了一趟西北,在振武营见到了你兄长,不过是暗中去的,他不知我到过。”沈冽说道。
“他过得可好?”
“很好,”沈冽淡淡一笑,“本就是将帅之才,统兵之人,周围士兵待他如兄弟,亲厚之间,还有敬畏恭敬之心。”
二哥被夸,夏昭衣嫣然而笑,与有荣焉:“二哥过得好,那真好。”
“他与你通信,可说得多?”
“通信都少,说的便更少了,信中客套拘礼,总有一层纸在,”夏昭衣笑叹,望向天地,“二哥大约,只喜欢我姐姐,不喜欢我吧。”
“……”
顿了顿,沈冽道:“一去一回,路途耽误,待我写好信,信使送我的信离去,又遇田大姚兵马南下,于是回头绕路,中间又耽搁了。”
原来如此,夏昭衣心道,竟然是这样。
而他们都是在外一个州省一个州省奔波的人,他们的信,还需先送到中转之处,再交于各自手中,如此又要良久。
但思及那阵子因收不到他的信而彷徨,夏昭衣觉得,那会儿的自己像是着魔了一般。
鱼汤这时好了,咕噜噜冒泡,沈冽转头望去,快步去处理。
夏昭衣跟去,看着他的熟练手法,她忍着腿上伤口被拉扯的痛在一旁坐下。
“估摸这会儿,漫山遍野都会是追兵,”夏昭衣道,“找来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不怕,栈桥这头被我砍了,若是人多,走至桥中一半,桥便会断。”
夏昭衣点头,接过他递来得鱼汤和刚削好的筷子,低头嗅了下:“好香。”
“只有几味香草,盐都没有,只能将就了。”
“说来,你为什么会来熙州呢?”
沈冽面不改色:“支爷在这。”
“噗,哈哈……”夏昭衣笑起,“差点忘了这人儿,支爷儿,哈哈……”
沈冽被逗笑,在她身旁坐下,方石太矮,以至于他的长腿不好曲,只能一曲,一往前。
“他还在信上与我说,寿石那会儿,你还杀了钱远灯。”沈冽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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