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糖水菠萝
说着,夏昭衣伸出手。
风忽然变得凛冽了,吹来打在他们身上,她瘦弱的小手摊开着,接住了几细雨丝。
“你看,又要下雨了,”夏昭衣很轻的说道,“这场雨,是天公在续大乾的命数,在拖着这些叛军的脚步呢。”
也不知是幸是哀,可她讶然发现,自己心里面竟半点波澜都没有。
大乾或兴或衰,她全然不在乎了。
………………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城中食物所剩无几,所等的救援迟迟未到,大雨依然不歇。
夜色笼罩下来,漫天漫地只余水声,何川江一直睡不着,翻来覆去到三更时分,他从床上坐起,掌了盏灯后,出来坐在门口望着滔天雨幕发呆。
满城寂静,灯笼或被风吹倒,或被雨打灭,剩下的那些发着幽幽的光,夜色里面,影影绰绰。
待到天明,何川江霍的起身,提着手里的灯,执了把伞,大步朝雨水中走去。
天步府暗厅,水流湍急,淹没膝盖,整个厅牢早就空了,风从铁窗里呜咽打入进来,夹着密集的雨水,将厅牢里原先的腐臭和汗酸冲刷的一干二净。
何川江踩着水,在门口不远处的铁栏前止步:“开门。”
牢卫上前开锁,垂挂的铁链被提起扯走,金属碰撞声尖锐又沉重。
牢里朝内墙侧卧的人影微微动了下,回头望来。
何川江走去,开口叫道:“嵇先生。”
床上的人影头发有些凌乱,夹着几缕灰白,衣衫灰旧,洗的脱色,还有数处补丁。
被人吵醒,嵇鸿有些恼,看清来人后,他从床上撑起,沙哑一笑:“何军师。”
“三日了,”何川江看着他,直接道,“嵇先生,你所提的三个承诺,可否先告知何某。”
嵇鸿笑了下,抬手理着自己的衣衫,再略微整理束发,背靠着墙,开口说道:“我倒真没想到,赵秥是个这么硬气的人。”
何川江微微低头,点了点:“是,将军他一直如此。”
“你想要知道我要开什么条件,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觉得,你能说得动赵秥吗?”
“嵇先生先说,我再思量,如若能够办到,我且可以一试。”
嵇鸿哈哈一笑,道:“那可是很难的,毕竟要解决你们当下的难题,对我来说便不轻松,而我这个人向来又讲究一个等价交换。”
何川江皱眉,缓了缓,说道:“先生先说。”
“哈哈,”嵇鸿朗笑,看着他,点头说道,“好,第一,我要寻一个姑娘的尸首,她叫林又青,甲戌年生,死于今年六月十二或十三,死在重宜兆云山的龙虎堂。据说尸首被埋在后山,你们可能需要多去点人手,因为那些孤坟未立墓碑,你也分不清哪个是新哪个是旧。”
“挖坟掘墓,”何川江拢眉,“死了两个多月,这尸首怕是……”
“这不算什么,更难闻的是那整个山头,据说那上面现在堆满了尸首,阳光下曝晒那么久,所以你想……”嵇鸿笑着,没有说下去了。
何川江沉了口气,道:“那,第二件事呢?”
娇华 144 废棋罢了
第二件事,嵇鸿却不打算说了。
他仍是笑眯眯的,往后靠着,支起一条腿来撑着自己的右前臂,坐姿恣意洒脱,摇了摇头。
“先生何意?”何川江看着他。
“这第一件事情,若你觉得可以办到,我就立马帮你们。”
何川江一愣,全然捕捉不出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性情的人:“那,这第二件和第三件……”
“你觉得能够办到第一件吗?”嵇鸿打断他。
第一件倒是不难,比起这一连数日挖了那么多水坑而言,挖个坟而已,轻而易举。
只是,何川江对面前这人总觉得不放心,太过乖张谬妄,性情难琢。
“今晚黄昏之前,林耀的军队可就过来了,你确定还要在这边犹豫吗?”嵇鸿看着他,“你们弹尽粮绝,他们的日子何尝又会好过,且他们地势更低,这雨继续落下去,别说成就什么大业,恐怕要直接被淹死在万善关了。当初这些人聚众起义就是想要活下去,现在自然也会因为想活下去而来这边找你们,这一点你不会不清楚。而城中百姓人心不往,我想你现在最担心的,应该是这些叛军过来之后,城内百姓里应外合,冲去将城门给开了,到时候,你们这些正规军,怕才是人人喊打的‘乱军’了。”
何川江没有说话,心情沉重。
“偏偏赵秥生得固执,不肯弃城,甚至还下令全城封禁。如今百姓不得外出,活生生在家里坐牢挨饿,他们心里的怨气有多大,你现在心里就有多怕吧。”嵇鸿说着,又牵唇一笑,“想想,你们千里迢迢赶到这边赈灾,护住了这浩浩城池,没有让城内数十万百姓如乡间荒民那样变作遍野饿殍,结果呢,他们到头来却要勾结叛军来对付你们,心寒么?”
何川江摇头:“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谈不上心寒。”
说着,他抬手揖礼:“先生所说的办法,是什么。”
“如此,重宜的事,你是应了?”
何川江缓缓吐一口气,说道:“重宜剿匪的事非常顺利,那边贼寇被端的所剩无几,因此这事未必就要将军出面,我也可以调配人手或委托友人去那边帮先生找到这具尸首。”
“好,”嵇鸿眼眸变亮,“何军师的担当我是信的。”
他坐的端正了些,继续道:“何军师可知道,佩封原有的几支驻军,除了现在和你们虎奔营一起守在城里的大溯军先锋营外,其他的都去哪里了吗?”
“西北战线调度。”何川江回道。
嵇鸿爬了起来,抬手将破败的草席掀开,露出下面的破木板,衣袖在木板一上拂,手指沾了些雨水后,就在木板上画了起来。
牢房里面的水和厅牢里同高,排水的孔,整个大厅也才一共十四个,每个都很小,三根手指粗细。
何川江站在水里,布衫吸水,漫染上来,半个袖袍都湿了,他看着嵇鸿以手所画的地图,神色依然困惑。
上面画的,是整个大乾版图。
“先生何意?”何川江看向嵇鸿,不解的问道。
“佩封,”嵇鸿伸手指去,“从这边的官道往北三里外,是大渡口,这一整片沿岸,如今都被水淹了。这是东边,”嵇鸿的手指头换了方向,“从这里往东,长亭再过三十里,就算是到了寿石的西北境内,现在这里的人也都搬空了,这一条路上的三几十个村子,死的死,逃的逃,全没人了。而这几个关口,现在都被重军驻守,进不来,也出不去。”
何川江点头,依然困惑:“先生为何说这个?”
“进不来,出不去,包括你们,”嵇鸿意味深长的一笑,“城外那么多的大水坑,当初赵秥让你们挖来,是干什么的?”
何川江瞬息明白了,皱起眉头:“你是说,我们出不去了,会被以瘟疫的名义强行留下?”
“你不觉得,这是必然的吗?”嵇鸿手指头在佩封附近轻点着,“救援为何迟迟未到,即便朝廷的救援来的缓了,那民间义士的自发捐赠又在哪。要知道,江平生和郭澍是个什么样子的性格,别说暴雨狂风,就算刀山火海,也不会将这么救命的东西耽误上片刻。”
何川江其实对所谓的救援早就不抱希望,但也会猜测各种可能,比如路上遇上什么大雨,或也遇上了流民叛军相拦,从而选择了远路,但嵇鸿这一番话,直接让他心里如钝击般压抑难熬。
他面色依然平静,语声却哑了不少:“应该,不会。”
“救援的物品,西北战线比这里更需要,”嵇鸿看着他,“救这里只会张嘴要饭吃,却随时可以选择背叛你们的白眼狼,还是去支援西北漫长的边境战线,让那些战士更好的替自己卖命,替自己保住荣华富贵?你是皇上和朝堂上的王公贵族们,你怎么选?”
“可是,郑国公……”
“郑国公兜得住?”嵇鸿一口打断何川江,“事实胜于雄辩,何军师,你们的救援可到了?”
说着,嵇鸿摇头,朝佩封千里之外的安江指去:“宋致易反了,整个安江都跟着姓宋了。田大尧也反了,夜荨岭一百多里的山脉跟着姓田了。北境早保不住了,北元大军压过云湖和容塘峡,甚至一度攻破了仄阳道……何军师,恕我直言,你觉得这个大乾,还能喘气多久?”
“先生莫要胡说!”何川江眉头一皱。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面比我清楚,”嵇鸿轩眉一笑,“你可知,我为何要跟你说这些么?”
他垂眸看向地图上面颜色渐渐淡去的佩封城,说道:“既然自己都是颗弃子了,何必凛然大义呢,如今这局势,聪明人的做法,就是及时止损,同时也各取所需。让林耀得到他想得到的地和人,让城里的百姓自主决定去或留,你们也不必在这费力不讨好,白白拖累了自己,赔上性命。弃城,是最好的选择。当然,”说到这里,嵇鸿又笑了,手指沿着木板上快要消失不见的轮廓轻轻描画着,说道,“弃城后,你们可以变被动为主动,毕竟,这城里面的粮仓依然还是空的,那些要吃饭的嘴巴仍旧干巴巴的张着,到时候,该担心自己怎么办的人,就是那个一心想要攻下佩封的人了,你觉得呢。”
嵇鸿抬眸,笑嘻嘻的看着何川江。
娇华 145 无路可走
嵇鸿的眼眸乌黑且深邃,眸底深处的光亮,让何川江觉得害怕。
良久,何川江很轻的说道:“这,就是先生要用三个承诺来换的办法?”
“我是在给你上课,”嵇鸿将草席子盖了回去,抬手抚平草席子上的褶皱,说道,“命很重要,我这是在教你们惜命,很多道理都很浅显,连三岁小孩也知道,但知易行难,需要有人点醒方能彻底顿悟。”
他回身在床上坐下,抬头道:“我先前说的,要解决你们当下的难题对我来说并不轻松,不是有多难去想,而是有多难说服你们。不然,你还想要我给你们想出个什么法子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还能凭空种出粮食?”
看到何川江神情落寞死灰,嵇鸿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这并不是一盘死局,想要活路,就要有取舍,该争就争,该退也退,赵秥这个人啊,就是太意气用事。”
“我知道了,”何川江低声说道,“我回去想想。”
“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何川江点头,抬手又一虚礼,转身走了。
出了厅牢,何川江捏着伞柄,没有马上就走,而是立在门口,重又望起雨幕发呆。
天光昏暗,风雨打来,一身清冷。
院中几棵大树挂满残枝,枝桠垂在水面上,搅出圈圈涟漪。
何川江撑伞过去,将几根残枝彻底掰落下来,丢在了水里,而后执伞离去。
嵇鸿已躺了回去,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牢房上枯败的木粱,右脚翘在左膝上,脚尖轻快的抖动着。
只是神情却不如形态那么轻松惬意,他捏了捏手指,仔细估算了下这几日的行程时间,而后叹了口气,还是有些不安啊。
…………………
泥石堵路,山木横陈,大雨冲刷出一条宽大的泥河,不绝息的捣毁着沿路一切。
这是来之前最后的希望了,现在终于彻底无望。
江侍郎双手负后,喉间苦涩难当,抬头朝混沌阴沉的天幕看去。
仆从将伞微微后移,轻声道:“大人,走吧。”
江侍郎又立了好一阵,才点头:“走吧。”
马车回去桃山渡下的洛祠,门口排着长长的队,是流民在领食物。
旁边的兵丁看到江侍郎,纷纷喊道:“江大人。”
流民们回头看来,也跟着喊。
有人带头感谢江侍郎赐食物,随即好些人都跪了下去,感谢朝堂,感谢皇上。
江侍郎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的离开,脚步匆匆。
洛祠后院是个三进的大宅,一听说江侍郎回来,众人都忙出来问情况如何。
“进去再议。”江侍郎边走边道。
刚上台阶,就要迈过门槛时,一只橘色的猫忽然“喵”的一声,朝着他扑了过来。
江侍郎受惊,幸好身后仆从眼疾手快,将他及时扶住,这才没出糗。
橘猫对他的挡道表示不满,朝另外一边跑去。
内堂东门传来几个年轻女子的叫嚷声:“小美!别跑!”
“小美!”
年轻女子们叫着,穿过大堂,去追猫去了。
“大人。”仆从轻声叫道。
江侍郎眉心隐现不耐,沉了口气,说道:“走吧。”
进去大堂,江侍郎将所见说完后,整个大堂沉默了下来。
好一阵,从事开口说道:“那,我们要从寿石南边绕过去了?”
“这就又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了,”随行来的辎重营监军道,“赵将军那边,怕是等不及了。”
“你怎么看?”江侍郎看向监军身旁从始至终未说一言的男人。
男人个子中等,面黄肌瘦,是寿石刺史特意派来给他们带路的。
男人抬手抹了把汗,有些紧张的说道:“其他路都行不通了,就这一条了,如果这一条也没办法的话,那,那就只好从南边绕过去了。”
话音刚落,那小橘猫又从另外一边跳了下来,声音非常轻,但碍于身形太胖,还是引起了注意。
堂内众人下意识朝它看去,紧跟着,那些年轻女子们就又叫着,从原先跑出去的那道门追回来了。
“小美!”
“站住啊!”
……
诸人神色难看,江侍郎的脸更是阴沉的宛如要发作一般。
“我的猫呢!到底有没有找到!”带着不悦的女音忽然响起。
一个娇媚少女提着裙子从东门外迈进来,衣衫精致,云鬓高挽,身着一袭芙蓉色的水仙金丝挑线纱裙,偏浓一些的宝金腰带中间,嵌着块清觉进贡的烟波软玉。
随着她迈入进来,发上垂坠的朝阳珠花步摇和耳际的雪兰耳坠一起摇着,将整张面孔衬的越发光华莹白。
她一出现,江侍郎立时从席上起身,满堂的人亦齐齐下跪:“参加公主!”
少女直接追猫去了,正眼都不看这些人一眼。
过去好久,一个年轻女子跑入进来,说道:“公主令你们别跪了,都起来吧!”
说完就又立马跑了。
江侍郎撑地爬起,无力的说道:“郭澍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一个中年男人行礼,回道:“我已提前跟我家老爷说了,让他们不要从这边过,改道南边。”
“现在也不知道到哪里了,”江侍郎神色苦闷,“希望他们能快点。”
“应该已经进入佩封境内了,老爷昨日的回信,是说分道三路,一路从大道过,一路从山路过,还有一路,来这边和我们会和。”中年男人又说道。
江侍郎点点头,顿了顿,看向先前那男人,肃容道:“既然你对这里熟悉,这些时日你再找自己的同村友人去好好看看和想想,到底还有没有路可以走。”
“是,小的遵命。”男人应道。
………………
天上的雨势渐渐缓了,越往前面,山坡越是萧条,那些草木花树,被风雨摧打的厉害,所剩无几。
一支近千人的队伍正推着木板车,沿着桃山渡西北长坡的山道往前面走去。
一个士兵骑马追了上来:“将军!”
为首的男人一勒缰绳。
“刚得到消息,江平生回去了,”士兵快速说道,“他们没有发现我们这条路,据说他们现在计划绕南而行。”
蔺宗齐唇角一勾,笑道:“好,妥了。”
娇华 146 这些是葱
少女做好食物,边将手在自己的裙袍上擦着,边朝村里的大屋走去。
“吃饭啦!”
清脆的声音一响,正在屋子里面干活的男人们顿时都来劲了,眼眸都跟着大亮。
“开饭了开饭了!”
“饿死我了!”
少女在屋里看了圈,找到坐在内屋角落的三个人,笑了下,过去道:“阿梨,老佟,支大哥,吃饭啦。”
屋内的地上全是木屑,女童坐在木屑堆里,手里面拿着一个小铁片和木头。
铁片沿着被削成锥子形状的木头螺旋转折,不费吹灰之力的刻出了一圈圈盘旋着的奇怪纹路。
她刻的专注,旁边两个大男人看的专注,三个人都没发现少女过来了。
“吃饭了呀,”少女穿过大屋正中已经有了初步龙骨的船模,走过去叫道,“阿梨!”
吼得有些大声,角落里的三人终于回神,齐齐抬头。
“吃饭。”少女无奈的说道。
夏昭衣微顿,随后弯唇一笑:“好。”
今天中午吃的,要比之前略微丰盛一些。
夏昭衣昨天带支长乐去采药时抓了两条蛇,用来今天中午加餐,少女不敢碰,更不敢烧,是老妇煮的。
除了蛇,还有许多野生的毛豆和葵菜,甚至还有煮蛋。
众人捧着已刻了自己名字的碗筷,看到夏昭衣进来,都纷纷问她是哪来的。
夏昭衣笑道:“吃了几日的荠菜和鱼,给大家换下口味呀。”
“可是这些到底是哪里来的?”赵大钱还在好奇的追问。
“很多人去不了的地方来的,”夏昭衣道,“否则怎么可能会留在那边等我来采呢。”
这片山要远远大于兆云山,夏昭衣攀登上去时,甚至在想这里是不是无人来过,野兽生存的痕迹实在太多,亦是遍布飞鸟巨鹰。
最高的山峰她没有上去,但已足够领悟山入云天,冈峦重叠。
另一侧是直壁山涧,山涧下一汪满溢的大湖,卧于群山环抱中,漫向东数里,直达天边。
这边最主要还是佩封和寿石的交界处的原因,所以保存尚好,而现在佩封的中部和西部,许多大山怕是连树皮和草地都被啃净了吧。
吃完东西,还要继续干活。
夏昭衣休息了半个时辰,就又背起背篓,戴上斗笠,出门觅食了。
支长乐跟着一起去,不过到了昨天的半山坡后,夏昭衣依然让他留下,她自己沿着山壁爬了上去。
支长乐昨天没看清她的身手,今天特意盯着,想要看仔细一点,结果发现好难。
小女童就像是只猴子,在嶙峋山壁上如鱼得水,而且不似寻常人的步伐,她的双脚太快了,快的看不清。
不过极短的时间,她就灵活的爬上这个小悬崖,消失在了视线里。
支长乐摇头,坐了回去,左手拖着腮帮子,百无聊赖。
半个时辰后,天上一个闷雷,人间便又一片雨泽。
支长乐戴好斗笠,坐在高空往下而望,大地雄浑,万物仰天,他胸腔里面无端生起了几许豪情。
就在这时,东北侧山道上传来疾快的奔跑声,脚步凌乱,来者不少。
支长乐忙起身,一时间找不到可避身的地方,就看到一个人影大步朝着自己冲撞了过来。
支长乐下意识退开,紧追在这个人影后面的少年却挥着刀子,直接朝支长乐劈来。
支长乐赶紧抽刀,“锃”的一声巨响,两柄金属碰撞在一起,力道巨大。
少年本只想随手将无关的人砍了了事,压根没想到对方身手竟不弱,定睛看去,才发现是个虎背熊腰的高头大汉。
逃命的人因为差点撞上支长乐,一把摔在了地上。
其他人的刀子二话不说就砍了过去,逃命的人赶紧往旁边滚去,边抽出佩剑去挡。
少年手里的刀子朝着支长乐又劈了过去,被支长乐再度架住。
少年皱眉,恼怒的收回刀子,一个非常标准俊挺的起招式,随后手脚大开,利落的砍来。
支长乐在兵营的时候,惯使的是长枪,手里面的这把短刀还是庞义的心爱之物,是庞义看他们出去觅食可能遇上野兽才忍痛借的。
支长乐拿在手里根本就用不习惯,现在也勉强只能去挡,好在他下盘稳,步伐矫健,又因力气比较大,所以没有吃亏,一时也招架得住。
只是,这到底是倒了什么霉?!
少年刀法凌厉狠辣,招招逼人,一点都没有要留余地的意思。
支长乐防守都算艰难,根本找不到可以回击的地方。
几个回合下来,支长乐渐渐有些吃不消了。
忽的腰间一疼,那少年终于寻得破绽,飞身而起踹在了支长乐腹上,支长乐踉跄摔倒,手里的短刀也飞了出去。
匆忙抬起头,就看到少年手里的大刀高高扬起,朝着他劈了下来。
支长乐吓傻了,连眼睛都忘记了闭,呆愣愣的睁着。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瘦小人影忽然冲来,撞着举刀的少年,往另外一侧猛的推了出去。
少年猝不及防,被撞摔在地。
瘦小的人影也摔在了地上,但很快爬起。
看到是个十岁上下的清秀小女童,少年一愣,迅速鲤鱼打挺,举刀再劈。
“啪!”
一道鞭声骤响,同时女童身形一晃,从他的刀下避开,贴着他身侧闪到他背后,手里的长鞭同时缠上他的脚,待少年警觉回身时,自己将自己绊了一跤,非常的重,后脑勺“噗”的磕在了地上。
回过神来的支长乐飞快冲过去,将少年给压在了身下。
但很快,后面随这少年一起来的人,就朝他们杀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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