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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孟戚,字启行,乃是魏国公尹清衡当年所取。
出自诗经大雅,干戈戚扬,爰方启行。
戚这个字,可解释为一种似斧的兵器,尹清衡在“武扬”与“启行”之间选择了后者,毕竟表字是表一人之德,前者不过夸赞功绩武德,后者却有众人配武,协力同心向前的意思。
恰逢众人盟誓,揭竿而起,意图改朝换代的时候,一切尚未开始……
孟戚揉了揉额角不愿再想,只传音道:“我见他似乎是藏匿了什么物件,小人心性罢了,不一定与你我二人有关。”
行脚商人可能要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忽然见到外表看着不凡的孟戚墨鲤,立刻就戒备防范上了。
“是了,别让他害了那对祖孙。”墨鲤轻描淡写地说。
他原本对行脚商人要做什么并无兴趣,世人都有秘密,并且都觉得自己做的是大事,只要不伤天害理谁都管不着,不过既然遇上了此人又这般凶神恶煞,甚至暗示船工杀人越货来减少他心里的不安,少不得就要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吃不了兜着走。
孟戚亦没把这人放在眼里,他与墨鲤站在船舷边,看着江水说了一番古往今来的逸事,端得是儒雅风流。
可惜老了。
船工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心里更是揣测两人来历。
又过了两刻钟,小船徐徐靠岸。
照旧走的是芦苇荡,借着一人高的草木遮挡。
船工一声招呼,老妪连忙带着孙儿,背着包袱颤巍巍地下了船。
行脚商人走在后面,江岸边还有两个打扮跟他差不多的人,坐在三口木箱上,见船来了立刻把木箱打开给船工验货。
船工点灯查看,这时孟戚下船还没走远,尽管他们围着尽量遮挡着光亮,孟戚还是看了个大概。
“是绸缎跟茶叶。”
墨鲤闻声点了点头,慢慢向前走。
他跟孟戚现在都是上了岁数的老人,走不快的,老妪拖着个孙儿更加不行了。
不知那行脚商人出于什么心理,竟然也慢吞吞地跟着他们一起磨蹭。
就这么走了大约三里路,前方出现了一座破旧的客栈。
想来原本是水运通畅时,旅人商客歇脚的地方,建的规模还不小,两层楼一个大院子,足足可以住得下五十号人。结果南北这么一分,生意做不下去,客栈破败不堪。
一个半老徐娘倚靠在客栈的门边,她的脸在黯淡的灯笼光亮下显得格外苍白。
待看到江岸那边走来的人影,她眼睛一亮,立刻笑着招呼起来。
“热茶热水,热汤热面……都有都有,这十几里可就我这一家店,各位客官往南来,小店价钱公道,先付钱再住店,绝不漫天要价……吆,这不是黄六爷吗,今儿是您过来跑生意啊,可巧了,店里还有一间上房还空着。”
行脚商人笑眯眯地过去捏了一把她的腕子,店家娘子笑了一声,巧妙地抽身而出。
“陶娘子惯会说笑,你家的上房,也就是瓦片不漏雨,地板没裂开,别的什么都没有。”
“嗨,瞧黄六爷您说的,生意难做世道艰辛,我一个妇人家只能守着祖上的店过活。”
店家娘子笑容可掬,老妪搂着孙儿,犹豫了半晌。
天这么黑,接着走下去没准会遇到强人,可是这荒郊野地的,又怕是黑店。
老妪犹豫间,看到行脚商人走了进去,孟戚墨鲤也跟着进去,当下一咬牙,护着孙儿进了这家破客栈。
可别说,柜台桌椅虽然旧了,漆掉得基本没有,但该有的物件都有。
柜台后面挂着一排木牌,清清楚楚地写了馒头、面条、热水、酒的价钱。
这家客栈似乎也不供应别的。
“屋子是十个铜板一天,里面没有被褥,不过这天热,没妨碍的。能遮风有张床睡,不用摸黑赶路,没啥不好。”店家娘子嘻嘻笑着,她要价确实不高,可也不低,如果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木板床,也就比柴房好一点。
行脚商人要了一碗热汤面,又要热水,筛过的热酒。
客栈里的伙计身材高大,脸上带着刀疤,看着就凶狠。
老妪不敢乱看,她拽紧孙儿,跟着孟戚二人后面,付了钱币就往屋子那边走去。
伙计拿着油灯在前面领路,出乎墨鲤意料的是,这人长得不像好人,干活十分细心,看他们这行人老的老小的小,还特意把灯举高了,绕过两处开裂下陷的小坑,最后也没说话,只是一指相邻的两扇房门。
“是练家子。”孟戚说。
“外门功夫。”墨鲤看得更明白。
店家娘子也不普通。
荒郊野地,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伙计,一个半老徐娘的店家娘子……不是让人想到黑店,就是妖怪。
当然,妖怪是没有的,至于黑店——
墨鲤没有闻到任何血腥气,店里没有,伙计身上也没有。
这就是一家破败不堪,充斥着腐朽与霉味的客栈。
隔音很差,即使关上房门,也能听到行脚商人一边喝酒一边与店家娘子调笑的声音。
房内果然如店家娘子所说,除了木板床什么都没有,要坐都只能坐在地上。
打扫得倒算干净。
墨鲤听了几句外面行脚商人的话语,若有所思道:“这处应该是他们经常渡江来往的人歇脚的地方。”
齐朝、荆王的军队做私下买卖时,两方应是不碰面的,只让行脚商人出面。这些人有军营的关系,能捞到油水,同时也得小心翼翼地奉承巴望着船工,譬如这姓黄的,到了店家娘子面前就言语轻佻,不断地吹嘘自己。
黄六这酒一喝,不知不觉就喝到了二更天。
“……赶明个赚,赚了大钱,我就不做这劳什子买卖了,陶娘子要是看得上……看得上我,咱们去乡下买几亩地,盘个铺子,过安安稳稳的好日子。”
“这可承蒙六爷看得起了,来来,再喝一壶。”店家娘子只是笑,也没打听什么叫做赚了大钱。
这话说得,好像有什么大买卖一样,否则就该说赚够了钱,攒够了钱。
墨鲤躺在木板床上,眉头微拧。
他旁边的孟戚伸手一抹他额头,笑道:“大夫的皱纹比我还多,怎地看着比我年轻?这不合理!”
“国师老了,理应老眼昏花,如何看得清皱纹?”墨鲤纠正道。
“大夫此言差矣,我是摸出来的。”
“……”
两人的手掌正你来我去的“切磋打闹”,忽然动作一顿。
二楼屋顶上有动静。
隔着一层楼,孟戚依旧听得分明,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问:“东西真的被带到这里来了?”
“那些行脚商人都来这家店,东西不可能夹带着在货物里,只能在这里交易。”
“跟那混账接头的人是谁?”
“这……就不知道了,只晓得约的是今日,没准接头人已经走了,只是把东西藏在这家客栈,且这客栈的老板娘跟伙计或许知道内情,不然我们进去仔细搜?”
“不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放火!”





鱼不服 251|何以为正
白日里太阳把草木晒得干枯发黄, 江边风又大,一旦起火后果不堪设想。
墨鲤翻身而起。
结果没能起来。
腰带被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 差点摔回床上。
墨大夫默默转头, 孟戚带着笑意放下手,传音道:“这么大的客栈, 想要全部围住至少得三五十人, 如果放火, 除非他们自己带着火油与引火物, 否则必定得去客栈厨房柴房。大夫且去前面看着那黄六, 我往柴房走一趟。”
说完没给墨鲤任何“报复”的机会, 一个箭步就蹿出去了。
墨鲤:“……”
没关系。
溜得了一时, 跑不了一世。
被孟戚这么一打岔, 墨鲤也冷静下来。
闰县那番遭遇让他过于紧张了,其实一般江湖人是不会像阿颜普卡、孙掌柜那样谋划周全,能折腾出火烧甘泉汤的阵势。
听这群人话里的意思, 是在找一样东西。
这件东西应该是被偷了, 负责转递物品的正是那些为军营渡江私贩货物的行脚商人,由于行脚商人携带的货物在上船前要被查验,所以不能夹带在箱子里。既然需要接头, 很可能还是荆州的行脚商人跟北边来的行脚商人做的买卖, 可以让他们碰面又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非常住的客栈莫属。
墨鲤飞快地理清了头绪,他没有走门,而是像孟戚那样从窗那边翻了出去。
窗外是一个荒废的小庭院, 客栈兴盛的时候这里应该被打理得不错,花木错落有致,现在只剩下疯长的野草跟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杂物。
不是墨鲤想翻窗,主要是门太破。
轻功高手也无法阻止这么的破门推开时发出的声响,只有窗户因天气闷热一直是敞开的。
墨鲤悄无声息地绕过庭院,来到前面的客栈大堂。
行脚商人黄六还在喝酒。
他喝的是南边产的黄酒,三壶都醉不了人。
店家娘子手里拿着一根碎布扎成的长尘尾,漫不经心地驱赶着迎光飞来的蚊虫,嘴里笑着附和。一旦黄六手脚不规矩,她就轻巧地避开。
黄六并不恼,野店客栈的老板娘通常都有这一身招揽客人却又若即若离的本事。
如果轻易就被人沾了便宜,这店怕是开不下去。
这家客栈里有个铁塔似的粗汉做伙计,这会儿就靠在柜台后面打盹,黄六不会真的自找没趣。只是酒过三巡,兜里马上就要塞满银钱,黄六有些飘飘欲仙了。
没过江之前,黄六还担心那两个身份不明的老头碍事,现在坐在熟悉的店里,喝着陈年黄酒,心愈发地定了。
——这是他们行脚商人的地盘,跟店家是多年的老交情,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个老东西外加一对祖孙罢了,能出什么事?
“不成了不成了,我要去歇歇。”黄六站起来,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散地招呼道,“陶娘子,我这趟来跟王麻子看货,那老小子要是到了,你让伙计敲门叫我。”
“成。”
店家娘子话刚出口,神情陡变。
黄六迟钝地走出去几步,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迷惑地转过头。
“……!!”
入眼一片雪亮的刀锋。
黄六吓出一身冷汗,瞬间酒也醒了。
他四肢僵硬,身体还维持着半转的姿势,一时竟不能挪动。
客栈门口涌入七八个黑巾蒙面、杀气腾腾的人,他们手持背厚面宽的鬼头刀,活像是来索命的恶鬼。
店家娘子愣了一阵后,挤出一抹笑,柳腰款摆地迎上去:“几位好汉是要住店,还是打尖?这大半夜的,动刀动兵的,叫人怕得慌。嗳……好好,我不说。”
看着忽然横刀指向自己的蒙面人,陶娘子连忙摆手,讨好地后退一步。
柜台后的伙计已经醒了,但是没等他动作,就有两个蒙面人持刀冲着他,逼伙计老老实实地坐回去。
陶娘子给伙计使了个眼色,然后等着这些人发难或者喝问。
结果对方一言不发,倒像是在等什么。
客栈里一片死寂,只有灯花没剪爆出的声音,以及蚊子的嗡嗡响。
陶娘子最先受不住,她斟酌着句子,小心翼翼地问:“这……山有山道,水有水路的,不管几位好汉要找人还是求财,总得报个万儿,留个名姓……”
“闭嘴!”
为首的蒙面人怒喝一声,显得十分恼火。
废物!一群废物!这么长时间,连个火都放不了!
本想着浓烟一起,客栈里的人必然惊慌大叫,住店的人仓皇出逃,而他手下的人堵住几处出口,就能轻轻松松地把人抓到。那件东西如此紧要,接头者必定随身携带,如果藏在店里,老板娘与伙计知情的话,神情肯定会露出端倪。
结果等了半天没等来火。
蒙面人首领出师不利,都想直接杀了客栈里所有人了事。
他杀意一露,陶娘子就感觉到了,她眸光闪动,手掌悄悄缩到身后。
“砍一只脚,再把人带出去。”蒙面人首领恶狠狠地说。
“砍哪个?”
手下傻乎乎地问,首领气得七窍生烟,怒斥:“这客栈里的所有人!”
黄六顿时不好了,他猛地一下跪倒在地,拼命磕头道:“好汉饶命,英雄饶命啊,我一家十几口人全靠小的卖货养活,要是没了腿,一家老小都要活活饿死,饶命啊!”
说着还试图去抱最近的蒙面人大腿,被对方一脚踢开。
黄六在地上滚了三圈,蜷缩着身体趴在地上痛苦地哎哎叫换。
他脸上涕泪齐流,狼藉一片。
蒙面人首领忽然笑了,这一笑让人摸不着脑袋,陶娘子跟那些蒙面人动作一滞。
“我就喜欢自作聪明的人。”蒙面人首领哈哈大笑,他上前一把拎起了黄六,后者满脸惊恐,又忙不迭地求饶。
蒙面人首领将他重重地一丢,伸手就在黄六刚才蜷缩的角落里摸索。
随即从木板裂缝里抽出一块白布。
陶娘子睁大了眼睛,意识到黄六刚才把东西塞进缝里,她神色变了变,立刻夸张地叫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天呀,我没见过在这个东西,小河子,是不是你放的?”
伙计配合地憨厚摇头。
蒙面人首领看着哀嚎呻.吟的黄六,笑着展开手里的白布。
然后布没了。
好端端拿在手里的布,眼一花,耳旁一阵风,就没了。
蒙面人首领眼珠瞪得差点掉下来,他的手下甚至有人揉了揉眼睛。
暗处角落,墨鲤看了看刚到手的白布,打开一看发现是炭笔画的许多线条,圆圈,还有三角小旗帜。
看着像一幅地图。
好在,懂行的人很快就来了。
“……这是齐朝水师布防图。”
孟戚适时地出现在墨鲤身后,墨鲤扬了扬眉,示意地问外面情况如何。
“都在草丛里喂蚊子。”自从坑了豫州龙头会的人之后,孟戚对夏天野地里使用的“杀招”很有心得。
说起来可怜,正牌龙脉只能散出灵气引引蚊子什么的,阿颜普卡这家伙却能抽空一小片区域的灵气。
“水师布防图?那应该是重要机密,怎会落在一个行脚商人手里?”墨鲤怎么看黄六都不像荆州精心派出的密谍。
“这种东西只需要多花时间,多用眼睛,把军营走遍,都能画个差不离。”孟戚不以为然地对墨鲤说,“两军对垒,如果一方占据地利之优抢占了高地,敌方布防岂不是一览无余?指望敌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布置来打仗,迟早战死沙场。”
打仗哪有那么简单,知道强弱兵力分布之后,就能按图攻略。
万一看着人少的地方布置了陷阱呢?
万一人少可全是精兵呢?
孙子曰,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上兵伐谋,打仗嘛,就是个多算胜少算的过程。谁比谁多算一步,谁就赢了。”孟戚嫌弃地看着布防图摇头道,“这么粗糙的图……真正的谋算,只存在于将领心中,多厉害的密探都盗不走,就算盗了,安知这不是我的陷阱?他们敢用吗?”
墨鲤了然。
简单地说,齐朝将领私贩货物让一个行脚商人在军营出入,甚至画出了布防图本就可笑,现在发现不对如临大敌,原来齐朝水师布防时毫无后手,无法应对一切可能的变化,连将计就计都不行,只能折腾着杀人放火。
丢人。
都是带兵打仗的,怎么一代不如一代呢?孟国师看不过眼了!
撇去孟戚的评价,墨鲤凝神问:“所以这些都是齐朝的兵丁?”
“斥候营的,能打探情报,偶尔做做刺客,基本懂点武功,身手比一般将士好。”
那也不能上来就杀人放火。
“我倒觉得这是他们自作主张,没有回去禀告上面的将军。”墨鲤算是琢磨出来了,黄六偷渡布防图这件事,八成不是在齐朝那边被发现的,而是齐朝派到江这边来的斥候在打探情报的过程中,发现竟然有人要交易齐朝水师布防图,于是他们抓了跟黄六接头的人,才找到了这家客栈。
“就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那个黄六接头的那个王麻子是死了还是跑了……哦,方才黄六提了这人。反正这伙斥候不清楚要跟王麻子交易的人是谁,只知道时间在今晚。”
能抓到人自然是好,抓不到也没关系,只要把整间客栈烧掉,布防图自然流不出去。
看过图的人,无非带图过江的人,以及可能是同谋的客栈老板娘与伙计。
接头的王麻子没来,布防图肯定还在客栈里。
——就不知道在人的身上,还是藏在客栈的某一处。
结果黄六是个经不得事的,一唬就慌了神,自己把自己卖了个底朝天。
“谁?
“什么人藏头露尾?有胆子的给我出来!”
蒙面人首领在客栈大堂里色厉内荏地吼着,他一边叫,一边不着痕迹地退到角落,背靠着柱子,这样就不怕背后冷刀稀里糊涂丢掉性命。
摔断骨头的黄六瑟瑟发抖,他知道自己完了,就算今天不死,齐朝水师也容不得他。
危急时刻,黄六猛地挣扎起来,尖叫道:“我是被指使的,有人给了我十两银子跟这块布,叫我送过江的。那个人武功很高,一掌就把石头打裂了,小的贪财又怕死,不得不走这一趟。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客栈里的人齐齐转头看他。
蒙面人首领更是不耐烦,布防图被抢走了,谁还关心这个家伙的死活。
他一个示意,就有蒙面人抄起鬼头刀——
黄六吓得口不择言地胡乱道:“那个人……说他姓孟,是以前楚朝的国师,肯定是他的人在这里,是他的人把东西抢了。”




鱼不服 252|————
孟戚愣住了。
他跟墨鲤四目相对, 两人先是齐刷刷地低头看孟戚手里的布防图,然后又望向彼此。
——虽然这件事绝对不是孟戚做的, 但是结论歪打正着了?
孟戚想着, 眼底忽然多了一丝遮掩不住的笑意。
布防图是墨鲤抢来的,黄六嘴里嚷嚷着“孟国师的人”在这里, “孟国师的人”把东西抢了。
这个名头还挺有意思?
“你说什么?”
外面蒙面人首领的声音因为震惊直接变了调子。
孟戚微微挑眉, 有些意外, 这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号?
其实今年之前蒙面人首领压根就不知道楚朝国师是谁, 他又不是太京人, 谁会知道前朝的事?读书人还不一定说得全楚朝开国十四功臣呢, 何况他们这些吃兵家饭的。然而他是斥候营的统领, 还是将军的真正心腹, 平日里除了注意南边的动静,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监视荆州的锦衣卫动向,顺带用钱收买一些仕途不顺对上官不满的锦衣卫, 从他们那里打探消息。
朝廷对地方的管控不够, 只能遣派锦衣卫办差,上面有上面的办法,下面也有下面的对策。钱打动不了的人还是挺少的, 齐朝的荆州水军渡江私贩货物, 自然要防着有人把这件事捅到朝廷上去。
斥候营首领今年就听到一个不得了的名字。
孟戚。
曾经楚朝的国师忽然练了邪功,返老还童了。
当然返老还童纯属瞎扯,八成是有人冒名顶替。
就像从前陈朝谋反的那个戾王之子,那是抓了一个又一个, 怎么都抓不干净,每隔十几年就要冒出来一回,到最后谎话实在没法把年纪编圆,直接改称戾王孙子。
起初这位斥候营首领不明白前朝国师的名号有什么可冒的,结果锦衣卫那边透露了一个消息,据说这位孟国师手里有真正的传国玉玺。这就了不得了,斥候营首领在心里嘀咕这位假国师不知是齐朝皇室陆氏为了正统之名捏造的,还是遗楚三王折腾出来的。
由于他们探听消息的那位锦衣卫多年不得升迁,知道的东西也很有限。
比如孟戚曾经大开杀戒,惹得锦衣卫高官人人自危的事儿,他就不大清楚。
只是今年的消息太吓人了,先是皇陵出事,再来太京异象、宫变篡位……这一连串大事里面,都似乎有这位孟国师的身影,这下好了,别管这个国师是真是假,反正不简单。
现在猛地听到这个不简单的名字,斥候营首领又惊又疑。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他看着年纪不大,却自称是前朝国师。”黄六结结巴巴,低着脑袋颤抖着说,“小的怕死,接了银子不敢多问,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上面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线条,小的根本不懂是什么。”
斥候营首领眼睛微眯,喝道:“把头抬起来!”
黄六头是抬了,眼神却游移着,只顾捂着摔断的腿叫疼。
谁都能看出这家伙油滑不老实,话里含糊不清定是有所隐瞒。可是无论如何,楚国师孟戚都不是区区一个行脚商人能够知道的名字,更别说在这个场合拿出来糊弄人。
墨鲤也在沉思,于是不小心错过了“孟国师的人”这个称呼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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