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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但孟国师……”
风行阁的高手欲言又止。
他们想说,孟戚应该不是坐视不理的人?
青史留名的楚朝开国功臣,曾经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孟戚出现在人前时他们下意识地怀疑,等遇到危险状况他们又本能的相信这个人,这可足够矛盾的。
秋景没有吭声。
是啊,孟戚或许不是“牧守”,不是把百姓当做牛羊的人,然而——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大乱将起,谁能力挽?当是天下人协心同力的时候,倘若一味地指望别人遮风挡雨,贪图些许喘息之机,来日我等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秋景神色凝重,她的意思众人听明白了。
西凉人得了天下,孟戚会死吗?墨鲤会死吗?
不会,甚至没什么影响,绝顶高手只需要销声匿迹隐居山林即可,真正遭殃的是他们。
如果风行阁这时候退缩,不及时出力……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闰县不是盛传妖蛟现世吗?加上如今的日食,我们就从这里下手。”秋景的眼中有坚毅笃定的信念,她从容不迫地指挥道,“传出谣言,祸起西北,及至西南,狼子野心,意吞日月。”
***
俗话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其实跟扬州毗邻的荆州,在盐商兴起之前繁华更胜前者。
荆州古来就是名士辈出的地方,土壤肥沃,辖下八郡二十七县。可惜在楚朝覆亡之后,南北分江而治,荆州被硬生生地分割成了两块,北面的那块儿比较小,南边的较大。
这样一来,大片大片的土地就改为军营,驻扎着两方人马。
其中大半是水军。
齐朝军队多是北人,不擅水战,尽管勉强建成了水师,可是从将领到兵丁没有一个愿意主动跟南面遗楚政权开战的。
水师兵丁不愿,乃是因为他们多为本地招募强征来的,祖上跟江那边的沾亲带故;将领不愿,是不服陆氏得来的皇位,凭什么要为一个篡位夺权的小人打天下?浴血奋战,拼光家当的打下南边,最多也就得封赏,还要提防被齐帝鸟尽弓藏。
再说了,自从陆璋得位之后,为了避免其他人掌握兵权逼宫谋反,他对武将一再地打压,加上朝廷里那些不干人事的文官煽风点火,齐朝武将集团早就怨声不断了。
荆州守军的待遇虽然比边军要好,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没饿肚子,饭粥里没沙子,棉衣不是填纸塞充——粮饷一样是要被克扣的,将领不吃空饷养不起家,长此以往可不就往歪路子伸手了。
南边有人想赚钱,北边齐朝缺钱,两方驻军一拍即合,隔三差五地就有两条船偷偷渡江,运茶叶生丝细布私盐。
“……嗨,打什么仗呀!没人想打仗,除非嫌命太长?”
江水悠悠,芦苇荡里藏着两条小船,船工生得五大三粗,身上没有半点鱼腥味,看着像是行伍出身,一张嘴就暴露了身份,毫无掩饰之意。
“这,这里真的能过江?”
说话的是一个老妪,她手里还牵着个孩童,话说得磕磕绊绊,眼泪长流。
“官爷,老身的儿子儿媳都没了,能投奔的亲戚都在对岸。老身抡不动锄头,赚不了银钱,只盼着能将孙儿托付给江那边的同宗。保甲看老身可怜,说这里能过江,求官爷行行好,给我孙儿一条生路吧!”
老妪说着就要磕头,船工连连摆手道:“什么官爷,这儿没官爷,给够钱就过江。”
老妪连忙掏出一个旧荷包,掏空了,抖抖瑟瑟地递上半吊钱。
“就这点?”船工嫌弃地看,“这可只够一个人的船资,咱朝廷跟那边荆王都规定了片板儿不许下江,咱干得可是掉脑袋的买卖。”
老妪满脸是泪,直接跪下了没起来。
船工心烦地皱眉,又冲着芦苇荡里张望。
只见岸边零零落落站了三个人,出了一个行商模样的男子,另外两个却是看着气宇不凡。
左首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外衫,做老童生的装扮,提着一个破旧的书囊,虽衣着落魄但双目湛然有神,苍髯银发,仪范清泠,风神轩举。他身旁的那位站得稍远一些,白发白须仿若山中隐士,一副萧疎淡远,不沾人间烟火的意味。
尽管衣着朴素,身无长物,可只要没瞎眼都能一眼看出他们不是普通百姓。
船工却像是见怪不怪,只斜了眼瞅着那边。
行商畏畏缩缩地避到一边,老童生慢条斯理地踱步过来,打开书囊,给了船工一贯钱。
船工掂了掂,见是齐朝的实心儿铜钱,脸上顿时笑开了,两只眼睛冲着书囊里拼命瞧。
结果只见到一些半新不旧的衣物,料子是细布,除此之外只有草药、、墨汁、毛笔等等。船工撇了撇嘴,恋恋不舍地挪开了视线,不耐烦地挥手道:“上船罢。”
隐士模样的人路过哭求的老妪时,微微低头。
那老妪慌忙给他磕头,似要乞讨银钱。
“行了行了别在那里磕碜人,今天生意不好客不满,横竖是空船过江那边带货,带你一个也不多,上来罢。”船工看了看天色,大踏步走向江边。
老妪欣喜若狂,连忙拖着孙儿,紧着包袱,抢在那两位苍髯银发的老者前面爬上船,似乎生怕船工反悔。
天渐渐黑了,船工解了绳索,招呼旁边蹲着的两个抽烟锅袋子的同伴,齐齐上了船。
伴随着船橹的吱吱呀呀声,小船贴着岸边在一人多高的芦苇荡里穿行。
老妪抱着孙儿缩在船舱一角,那个行脚商人却像是缓过了气,赔着笑主动跟船工打招呼:“常爷今儿怎地你亲自来了,劳烦常爷,小的真真不好意思,这是给兄弟们吃茶的钱。”
船工抬手就收了荷包,嘴里道:“嗐,都怪下晌的天狗食日,屁的不吉利!一帮王八羔子胆小如鼠,死活不肯出来,可不就得我亲自出马?三天才走一回,这少一次进项,我怎么跟上面交代?”
行脚商人连连点头道:“那是那是,都不容易。”
说着又往船头望了一眼,奉承道:“常爷是菩萨心肠,饶了那老妪半贯钱不说,就连那两位您也没多要。”
船工跟着望向站在船头的那两人,哼笑道:“本来这船资,什么人什么价,去了回头的一个价,不回头的又是一个价。那帮毛小子只会逮着肥羊大鱼讹诈,招子却不擦亮。王三,你瞧着那两人是什么来路?”
“这……兴许是有名望的读书人。”
行脚商人说得很谨慎,船工一边摇橹一边低声道:“可不就是,他们那衣裳破旧,行囊里装的里衣却都是好料子,一般人穿得起吗?”
“那——”
行脚商人目中闪过一丝戾色,转瞬又伪装得唯唯诺诺。
船工不在意地瞥他一眼,教训道:“王三啊王三,你给咱们将军办事多年,怎么还是一副沉不住气的样子?就算他们身份不凡,可能随身带着银票财物又如何,读书人最是难办,特别是这种土埋到脖子的老头,指不定就有哪个故交同年门生在做官,江这边江那边的都有。别说讹诈欺辱,倘若抢了杀了……你以为就没人追寻他们的下落,到时候谁都不死,就死咱们这些下面跑腿办差的。”
行脚商人恍然大悟,同时明白了为什么船工特别好说话,把老妪也捎上了。
“所以啊,这种人你敬着远着,收了钱好好把人送过去就完了。”船工说着,唏嘘道,“这些年陆陆续续往南边的读书人还少了吗?南边富庶,北边干旱,谁都觉得江南好……其实啊,除了什么名士什么大儒,那等举家逃过去的乡绅书生,我看肠子都能悔青喽!”
“这是如何说?”
忽然冒出的声音吓了船工跟行脚商人一跳,抬头只见那隐士模样的长者不知何时到了这边。
船工心想这人怎么走路没声,江面风浪摇晃,船行得并不稳当,这两人却像是没事人一般在船头伫立看景。他顿时一抹脸,得嘞估计真是什么有来历的人,不过这也跟他无关,于是装似不经意地摆手道:“是我胡言乱语,扰了老丈清净。”
“无妨。”老童生也慢吞吞地走过来,他须发齐整,面容清癯,一开口说话就让人无形中矮了半截。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人的举止、说话的语调皆是不同。
船工回过神时,方才发现自己半弓了腰。
他在心里暗骂一句,还好今个自己没昏头,这一看就是麻烦。
这个姓常的“船工”压根不想沾麻烦,他挤出几分笑意,轻快地说:“得嘞,我等会儿说的话,就当被江面上的风刮散了,过了这条江,老丈别往心里记,我也不认。”
隐士皱了皱眉。
船工放下桨,抽着烟锅袋子说:“咱北边闹干旱,颗粒无收,南边风调雨顺不假,种什么出什么也不假。可前提是,能买着地儿啊,再换句话说,买着了要能保得住!这不,荆州上月就出了一桩人命官司,有李秀才一家,耕读传家,二十亩上好的田地,传了几辈子的老底儿,叫人强买了去。二十亩啊,就给了三两银子……李秀才诉状无门,一家老小直接挂在了州府门口,这要换了在我们北边真真闹大了,锦衣卫隔天就上门了。南边呢?人拉下来乱葬岗一丢,啥事没有。”
“岂有此理!”
“老丈息怒,慢说读书人了,普通的乡绅为这个家破人亡的不知多少。这南边啊,看着盛世光景,人人富足,可要是老老实实做个佃户家里人都有口饭吃,穷得安心,怕就是怕在你有家底。”
船工慢悠悠地继续说,“比如那李秀才,他是招谁惹谁了吗?没有,他一家子人都老实本分。那是他家的田地肥沃,招人眼了吗?没有,放在北方算肥沃,在南边不算什么。我知老丈要问,如此这般,祸从何来啊?嗨,他家附近本是零散的田地,这些年逐渐被权贵盘买下了,一大片的看着舒爽,结果这中间,偏偏就夹了李家的二十亩。这就叫人不高兴了,四面八方都是自家的,中间是别人的算怎么回事啊?李家人也脑子迂腐,不肯卖祖产,如果他肯吃点亏,卖地拿银子也好。可是呐,不够市价的银子李秀才不甘心,结果就是家破人亡。”
说着,船工忽然感到后脖子鸡皮疙瘩全部蹿了起来。
这……杀气?
船工吓了一跳,连忙抬眼。
隐士模样的老者走到了船舷边,似乎张望风景去了。
其实这黑乎乎的天,月未出东山,江水没啥好看,不过文人嘛都有点儿臭毛病。
船工心想要是个牛脾气的读书人,一通文章骂得狗血淋头,掀起江南大风浪就有趣了。
“我不识字,没什么见识,不过听人说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我看这话说得极妙,太平盛世能做的只有狗,人是做不成的。”船工打了个哈哈,继续划船了。





鱼不服 250|世沦至此
半贯钱的船资可以说很昂贵了。
一般来说渡江也就十几个铜钱, 五百钱等于翻了十几倍。
墨鲤原本是打算游过去的,不过长江不比青江, 水域更广, 水流更湍急,学青江上水流推木板的那套有些风险。
再者, 青江那会儿不怕人看见, 此刻却是不同——倘若被看到, 两岸驻军受到惊吓, 万一打起来就不妙了。
这个隐忧直到墨鲤上了渡船之后, 才慢慢消失, 看“船工”只收钱不管事的架势, 没人想要打仗。不过这也好, 阿颜普卡还不知盘算着什么主意,单看他在闰县城隍庙那一遭,就能看出他不像是要掩饰“异相”的样子。
历来天下大乱, 异象横生, 百姓还就信这一套。
——本来出一件怪事,就足够人心惶惶了,倘若没有后续没人煽动, 大家慢慢惶恐着也就定下了心, 毕竟还得养家吃饭,哪有闲工夫耗在没影子的事上。可要是接二连三的出事,怪象频发,再镇定的人也要坐不住。
日食的事孟戚没推算, 阿颜普卡那神情却是早有准备。
妖蛟、天狗食日……
要是再来个江面遇到人影如履平地,绝对不会有神啊仙啊的好话,八成说遇妖撞鬼了。
哪怕天色再黑,孟戚武功再高,这么宽的江面,怎么能保证绝对没人看见?江面没有雾,他们又不是神仙能使障眼法。
这还没到飞鹤山,保不齐那边有什么“大动作”等着他们呢!
于是两人一合计,干脆乔装改扮坐船。
齐朝驻军在这边偷渡货物贩卖的事不是什么秘密,这也是朝廷威信不足的象征,不怕里通敌国的罪名,必有所恃。这个“恃”自然就是手中所握的兵力,而且大到副将参将小到提辖统管,都对朝廷没有多少忠心。
齐永宸帝接的是个货真价实的烂摊子,表面光鲜,内里破败不堪。
就像被蛀空的房梁,目前就勉强支撑着,一遇到什么事,整栋屋子都要塌下来。
永宸帝身体就更糟了,能活多久都是个未知数,他几个弟弟更是没有一个成器的,也就二皇子心性不错,勉勉强强有点样子,但是要出来独当一面甚至做皇帝那就差得远了,少说也得历练打熬个五年十年的,永宸帝却是等不了的。
也不怪阿颜普卡信心十足,这天下大势都是站在他那边的,可谓占足了便宜。
墨鲤一想就发愁。
愁归愁,路还是要一步步走。
飞鹤山要去,阿颜普卡也得解决。
倒是渡江的船资,上船的地点,认真一打听就能知道,不费什么劲。
乔装改扮是必须的,南北消息不通,过了江一般人想查他们的来历,只能查到他们渡江的事。既然查到了渡江的消息,就觉得是有“来历”了,不认真的人根本不会往下查,认真的也会被伪装糊弄过去。
特别是对墨鲤孟戚来说,易容都不需要,年纪改变一下就成。
孟戚甚至提议了让墨鲤变成一个中年文士,带着一个四岁的孩童渡江。
这个乔装简直天衣无缝,毕竟再怎么易容,也没人能把自己缩水成那么小的孩子,缩骨功都做不到。
奈何……墨鲤不应。
牵着一个胖娃娃还不如揣着一只沙鼠,沙鼠能塞竹筒杯里,胖娃娃能吗?
渡江船资是按人头算,甭管是抱在怀里的婴儿,还是走路颤巍巍牙齿掉光说话漏风的老人,统统都是五百钱,变成沙鼠还能省钱。孟戚想了想,没有答应,阿颜普卡在江南的布局是什么样还很难说,楚朝覆灭不过十七年,距离孟戚弃官是二十六年,虽然还能记得孟国师长什么样的人不多,但没准就遇到了一个呢。
孟戚“怕”别人提醒墨鲤自己的年纪,如果再有人想不开,画过“孟国师”的样貌那就更要命了。索性就在这时候把隐患解决掉,孟戚开始巧舌如簧地劝说大夫跟自己一起“变老”。
没错,不用历经几十年风风雨雨白首偕老,眨眼他们就能“携手共老”。
墨鲤:“……”
墨鲤其实是知道自己老了之后长什么样的,当年他以为自己是妖怪的时候,谁还没个好奇心啊,他“九岁”的时候就躲在秦老先生的卧房里,趁着秦逯出诊,对着镜子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洵洵儒雅的青年,看透世情的中年文士,最后到苍髯白发满面皱纹的老者。
不仅变过,他连什么年龄穿什么衣服都想好了。
秦逯就是一个现成的标杆,墨鲤不自觉地效仿老师,他觉得老去之后如秦逯这般是最适合的。
这使得墨鲤看起来比传说中的孟国师更像一位隐士。
孟戚则不然,尽管他找了一件老童生的袍子,带着破旧的书囊,可是他周身上下没有一点落魄潦倒的气息。他初次跟墨鲤在平州相遇时,还因久离尘世更显超然物外,现在越来越多的旧人旧事冒出来,孟戚又在墨鲤的影响下不再受到那份不能释怀的仇恨与愧疚的折磨,神态举止都多了一分杀伐果决的意味。
饶是船工没见过多少大人物,也能察觉到孟戚身份不一般。
不过,偷偷搭乘渡船往南边去的,想来不会心向北朝,船工说起话来就更没顾忌了。
水流拍击在船帮上,小船开始左右摇晃,三个船工一起发力,颠簸的幅度仍然很大。
带着孩子的老妪在船舱里瑟瑟发抖,嘴里阿弥陀佛观音菩萨瞎念一气。
行脚商人嫌她吵闹,往外稍微避了一些,他偷眼看站在船舷边的墨鲤,心里暗暗诧异,要知道为了安全,两岸驻军偷摸着做生意的都是这种最多只能运十个人的渔船,如果是大船天知道里面有没有藏着火.药,是不是在瞒天过海搞偷袭。
说是三天走一回,可船太小,刮风不行,下大雨不行。
一年到头能过江的日子,估摸着就几十天。
所以今天虽然闹了一场天狗食日,但夜里天气很好,船不过江就亏了。
然而在船工、在行脚商人眼里的“好天气”,在其他人眼里就不是这样了。
正值夏汛,水量最大也是最湍急的时候,纵然船划得再稳当,这黑灯瞎火的,船又摇晃个不停,胆子小点的唬得脸色发白,跟老妪一样神仙佛祖的念叨上了。
那两个老者却直直地站在船舷边,不见半分怯色。
“吾之前听说,南边百姓的日子未必比齐朝好过,以为遗楚三王争夺正统之名,百姓受尽盘剥的缘故,没想到……”
稍微有些家底的读书人,竟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帝王将相、黎民庶姓,一样是人为何活着这么难?
难怪老师归隐山林,神医尚且治不了天下病,见过楚朝覆灭更知良臣名将、盛世太平救不了天下人。
如果没有认识孟戚,墨鲤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弃医从文,寻有志之士,趁乱世将起,做一番改换天地的大事。可这路已经被孟戚走过了,倒不是说天下做主公做帝皇的都像李元泽那样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而是人心易变,为国为民的良策却难以推行。
太京城的主人换了又换,一代代良相名臣数不胜数,国策一变再变,百姓的吃喝穿用是比上古时期茹毛饮血好得多,可是命如草芥的事实,却是几千年不曾改变过。
“在这世间活着,竟是……全看运气。”墨鲤喃喃自语。
齐朝百姓流离失所,还能说是官场不稳,上下不齐,天灾人祸,逼得不已,
南面的事真真切切说明了,纵然在太平年月,家里不愁吃穿,想活着还是得看运气。
孟戚以手按了按墨鲤的肩头,在旁人眼里,便是一对故交老友无声相望。
不管是眼前的风浪,还是未知的波澜,总归一起面对。
行脚商人悄悄把脑袋缩了回去,他的目光闪烁,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又似心里藏着什么事,坐一会儿就不安地挪动两下。
老妪闭着眼睛一个劲地求神保佑,船工都在舱外抡桨,行脚商人的异常反应只有老妪那瘦弱的孙儿看在眼里。
这孩子还小,可能话都说不清楚,正是喜欢睁着眼睛打量周围一切的年纪,现在看着行脚商人,也不是觉得他行为怪异有问题,纯粹就是好奇而已。
他不懂掩饰,行脚商人立刻发现了,随即恶狠狠瞪了那孩子一眼。
“哇——”
哭声令船上的人一惊。
常姓船工不耐烦地喝道:“怎么回事?还让娃儿哭起来,想不想过江了,要是被人发现了,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墨鲤有些疑惑,上船时他觉得那孩子像是懂事的,不会无缘无故的哭闹,这船舱里又没有别人,难不成出了事?
他迈步进船舱,只见到老妪抖抖瑟瑟地哄着孩子,向船工讨饶道:“实在是这风浪太大了一些,连老身都怕得不行,孩子哪有不被唬住的。”
墨鲤见那孩子死死抓着老妪的衣襟,将脑袋埋在她怀里,之前也见孩子对老妪很是亲近,确实像是亲祖孙。做祖母的不会吓唬孩子,这船舱低矮,又没点灯,根本看不见外面,孩子什么都不懂,不会像大人那样怕船翻掉,说不定还会觉得摇摇晃晃挺好玩。
这样想着,墨鲤的目光自然就落在了行脚商人身上。
后者缩着脖子,脸上赔着笑,又适时地远离了那对祖孙,显出几分嫌弃。
墨鲤若有所思,之前行脚商人跟船工的对话他自然听见了,只是谁的脑后都没长眼睛,行脚商人当时眼中的戾色以及暗示船工杀人越货的表情,墨鲤并不知晓,还以为行脚商人见惯了这些船工敲诈勒索渡江之人呢。
现在一想……
墨鲤面上半分情绪不露,就似听到动静过来看看,见没事就又出去了。
说起来船舱里的味道不好闻,“读书人”不愿进来很正常。
行脚商人松了口气,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怀里。
墨鲤慢慢踱到孟戚身边,传音道:“那人似有古怪。”
外表老迈,走路说话都要慢上一拍,不然一个苍髯银发的老者像年轻人那样步伐稳健,看着就太怪了。
“咳。”孟戚显然装老者的熟练度比墨鲤高,江上一阵冷风吹来,他还像模像样的咳嗽两声。
墨鲤:“……”
大意了,就跟从前装冻得发抖忘记牙齿跟着一起打颤一样。
“启行兄,当多加件衣裳。”
“适之说得是,老了,不如从前了。”
孟戚忽然觉得跟墨鲤互称表字也很有趣。
按照世人习惯,成年之后本来就该互称表字的,只是孟戚前半辈子一直被好友、被李元泽这么称呼着,到后来他听到自己的表字都会本能地生出抗拒。加上他有意跟墨鲤拉近关系,嘴上叫着墨大夫,心里念的却是阿鲤,相识得跟江湖人差不多,江湖人可没有取表字的习惯,于是不知不觉地带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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