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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这一挖,就像挖到了宝藏。
在阿颜普卡看来,墨鲤明显得就差直接在额头上写着字了。
“或许是在下孤陋寡闻。”
阿颜普卡迎着墨鲤警惕的目光,变换语气道,“未想到除了太京之外,仍有龙脉存世。”
这话说得十分巧妙,既可以承认自己认错了龙脉,也没有把话说死。他审视着墨鲤孟戚二人,想要从他们的反应里探听虚实。
可惜方才阿颜普卡有机会纠正错误,那是南辕北辙的答案惊得墨鲤一时没能掩饰住神情,露出了些许破绽,再来一遍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阁下当真有趣至极。”孟戚笑吟吟地负手道,“我只知道西凉国尊崇佛理,几时开始相信起风水龙脉之说了?就不能是我寻到三百年前武学兴盛之时埋葬的秘籍?去做国师,一是为了翻阅地方志看山川地形,对照古往今来的地脉变迁,二来修炼武功需要经常闭关,又怎么能伏案卷首为官尽职呢?至于放弃权势富贵嘛……”
孟戚矜傲一笑,伸出右手虚空抓了一把作势握在手心。
“有这驻颜不老,天下难敌的武功,权势富贵唾手可得,我何必弃本逐末?与我一般的楚朝功臣如今安在?你身为密谛法王的弟子,竟问我为何放弃权势富贵,岂非好笑?”
阿颜普卡脸色一沉。
“孟国师,明人不说暗话,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哈哈!尊驾藏头露尾,名字亦不一定为真,如此行径却口称明人不说暗话,笑煞人也。”
孟戚再次踏前一步,扬声长笑。
墨鲤听他三五不着六地一推,将龙脉的事情推得干干净净,不禁心想孟戚这一套套的说得这么溜,怕是早就准备好了拿来搪塞人。
被孟戚这般敷衍,阿颜普卡岂能不怒?
虽然他没有显赫声名,但是掌握了西凉人几十年养精蓄锐的复国力量,在暗处搅动过多方势力明争暗斗,阿颜普卡已经许久没有被人当面冒犯过了,更勿论是这样的嘲弄。
斗笠都快要遮不住他的怒容了。
“孟戚,我本以为你是天下间最能明白大势所趋的人,没想到你要找死……”
“等等。”
孟戚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阿颜普卡,讽刺道,“你这个结论又是从何而来,什么叫做大势所趋?”
阿颜普卡瞥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墨鲤,嘴角微勾,出言挑拨道:“龙脉日渐消亡,天下分久必合,这就是大势所趋。”
分久必合没问题,齐朝遗楚天授王终归是要角逐出胜负的,但龙脉消亡又是怎么回事?
你一个塞外复国的,怎么歪理邪说那么多?
墨鲤听过许多谬论了,什么天灾人祸龙脉出世,什么龙脉代表国运,什么斩龙脉复上古登仙路……可这龙脉死了才有一统的盛世江山,太扯了。
仿佛指着鼻子骂他们龙脉耽误天下苍生。
这可真是触及逆鳞,踩了沙鼠尾巴。
孟戚神情陡变,杀气盈身。
“死人,是不用操心天下大势的。”
一道紫光之后接着的是两道血链。
极高的轻功使得两人扶摇直上,一个起落间就离开了村子。
墨鲤有心追上去,却发现那两人好像有默契一般,也不走远就在村口柳树下激斗。
孟戚是不想中计被引走,阿颜普卡呢?难道是不舍得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龙脉吗?
孟戚更怒。
城隍庙一战太过仓促,几乎只比拼内力了,如今招数间更能见到摩揭提寺武学的精湛高妙之处。
如果说柳娘子等人只是仗着一套阵法以及诡异的招数让人防不胜防,阿颜普卡用的武功就收敛多了,表面羚羊挂角不动声色,实则玄机暗藏。
一招未用尽,诸般变化已起,新力承接旧力连绵不绝。想像对付空华阵那样打断是不可能的,阿颜普卡一个人胜过一整套阵法,他不会被打乱,更不遵循任何规律。
孟戚看似暴怒要杀了阿颜普卡,结果逮着机会的第一次杀招,直接冲着阿颜普卡的斗笠去了。
——这人始终不肯脱下斗笠,必定有缘由。
墨鲤恰好赶到,无声无息地借着孟戚的影子遮掩,然后陡然上前迎面就是一刀。
他与孟戚气息无间隙相融这点,已经让不少高手吃了亏,阿颜普卡也不例外。
虽然他的武功比旁人都要好,反应也更快,但头上戴着的斗笠还是被锋锐刀风扫到,裂了一条缝。
世上没有刀枪不入的斗笠,阿颜普卡或许是自负太久,早已忘记斗笠还有破裂的风险。
他又不是刀客宿笠,脸上还有一层结结实实的蒙面巾。
短短一个照面,足够墨鲤看见阿颜普卡的面容跟那双蓝色的眼睛。
裂开的斗笠还露出了光秃秃的脑门。
墨鲤心中一动,看了看斗笠裂开的方向,忽然道:“孟兄,打左边,他只有一个耳朵能听见声音。”





鱼不服 246|眼不为真
阿颜普卡急退数步, 蓝眸微眯,戾气骤现。
内力涌动, 卷得村口柳树的枝叶一层层枯萎。
四周灵气激荡, 肉眼可见的浮尘被厚重的灵气推成了利刃状,灼热的阳光又将它们的形态逐一扭曲, 像是隔着水面看到的景象, 令人望之目眩, 更难辨别其中的变化。
那柳条、热浪, 乃至一草一木一块石头一粒浮尘都露出了可怕的形态, 它们招摇着不断摆动、扭曲着左右翻滚, 如魔魅幽魂一般骤然扑来, 使人如踏鬼域。
“有趣。”孟戚尚有心情说笑, “大夫你瞧这摩揭提寺的功法,用来吓唬信徒,保管一年能捞无数银钱。”
墨鲤神情微沉, 退至孟戚身边道:“这天魔波旬相, 怕是不止如此。”
“大夫切勿忧心,折腾来去都是装神弄鬼。”孟戚一挥剑,迎着蜂拥而至的“幽魂”拦腰一斩。
凝成实质的灵气溃散, 那里的“幽魂”顿时消失。
然而四周空旷, 灵气远比县城里多,因为这次不像之前那样围成一整个圈,所以孟戚单单击溃一处并不能解决“幻象”。
其实绝顶高手的内力外放,少不得要引出一些异象。最朴实无华的是沙扬地裂, 然后剑气刀芒嗤嗤乱飞。阿颜普卡的阵仗是大了一点,手段是离奇了一些,不过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回事,多出的变化都是源于灵气。
旁人受灵气影响无法自控,龙脉怕什么?
除非来一条真正的龙脉。
“锵。”
衷情剑撞上血骨锏。
一道道清晰可见的扭曲光纹向四面八方扩散。
这些是血骨锏表面一格格棱角微突、凹凸不平的暗红金属在快速挥动下折射日光而成。
比起遮天蔽日的沙尘,这般充斥着怪异的破空声,眼前一切都像在融化的“幻觉”更让人心神难守。
人在其中,试图格挡出招时会发现眼睛看见的东西跟它真正所在的位置不一样,就像在岸边捉水下的游鱼,因错位而无法碰触。
因“水面”并不固定存在,错位的幻象能反射到许多地方,于是阿颜普卡在一瞬间就有了虚虚实实七八个并列的重影。
这些重影依次变幻,兔起鹘落,少纵即逝。
新的影子飞速出现,旧的影子还未消失。
最麻烦的是,这里面不止有阿颜普卡的身影,还有自己的影子混杂其中。
孟戚索性闭上了眼睛。
阿颜普卡面露冷笑,想要听声辨位?
血骨锏一抡,劲风穿过握柄两侧的孔隙,鬼啸声更剧。
跟一般的兵器破空声还不相同,当阿颜普卡有意识地用拇指堵住孔隙时,声音会骤然消失。加上血骨锏的重量与将它抡起的风声,想要在短时间内判断阿颜普卡的所在十分困难。
摩揭提寺的最高武学,扰心之力堪比魔罗现世。
所谓“不灭谛实”,所谓谛实,意思是“真实”。
诸法诸界,红尘三千,要堪破唯一的真实不可用眼,亦不能用耳。
在阿颜普卡的控制下,幻象是无止无休的,幻象不破,他就立于不败之……
“嗤。”
突如其来的,极其细微的破裂声。
斗笠的后面破了。
阿颜普卡震惊,下意识地偏开脑袋。
他不知道这一击究竟是怎么来的?是孟戚墨鲤在故技重施?
不,不对。纵然之前孟戚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忽视墨鲤的气息,可是此刻阿颜普卡身周分布着多重灵气凝结的屏障,虽然不是密不透风,但无形无相,有些地方还交错重叠,哪怕一只苍蝇飞进来都像落入浓雾,雾气中的每一颗水珠都会阻碍它的前进。
更不要说这片浓雾还有人在控制。
所以墨鲤是怎么接近自己的?
阿颜普卡惊疑不定,就算龙脉能降服灵气,可那些幻象也不是摆设。
斗笠破处,是左侧后脑勺。
前后都裂了口,再勉强也戴不住了,裂处露出的草茬甚至在阿颜普卡后脑勺上划出了一道带血的伤口。
他当然不是被斗笠伤到的,而是刚才刺破斗笠的刀留下的锋锐刀气。
刀气透过斗笠,残留在裂处草茬上。
还好阿颜普卡及时偏开脑袋了,因为削成两半的斗笠飞出去没多远,直接化为齑粉。
阿颜普卡转头死死地盯着墨鲤。
墨鲤刚才揭穿了他的秘密,他天生残缺,先是因为特异的形貌被认为是西域外族的孽种,后来费庭部族内的长老发话,说他是妖狼之子,是献给苍生天的好祭品。
那些老东西早就死了个干净,西凉人现在没有信这一套的。
或者说,阿颜普卡的亲信被“密谛法王弟子”、“摩揭提寺最高武学”、“西凉皇族后裔”诸多光环迷惑,以为阿颜普卡的眼睛是修炼秘法所致,最聪明的人也不过是怀疑阿颜普卡的母亲是西域歌姬。
西凉国兴盛一时,楚朝大军来攻时,国势尚未败落,国都也是相当繁华。
后宫里单单从西域搜刮来的美人,就多不胜数,还有天竺、大理、锡兰来的美人。
如果在草原上,奴生子的身份就是奴隶,不管父亲是谁。不过在汉化严重的西凉国王都里,即使母族卑微,国主的子女总有一处能安身的宫室,能被记在皇族的名录上,继承权是没有的,平日也难免受鄙夷奚落,然而国亡了,这些就统统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随着阿颜普卡的武功日益高深,西凉复国势力的日趋强大,不敢直视阿颜普卡的人越来越多。
……能当面揭穿他的人,更不存在了。
然而不存在,不代表没有。
因为被揭穿,阿颜普卡心生怒意,索性给墨鲤孟戚一个难看,让这两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天魔我执相。谁人欺他天生残缺,就入这“不灭谛实”构造的幻境,听到的一切皆非真实,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象,要耳无用,有眼白费。
结果——
阿颜普卡又是惊,又是怒,他盯着墨鲤一字字道:“你是怎么堪破的?”
虽然摩揭提寺武学号称是堪破诸般执念幻象,一心成佛,但这就是说说,阿颜普卡从不觉得有人能将这些扰心幻象视作无物。
墨鲤闻言,眼皮抽了抽。
一条住在水里的鱼,天光穿过洞窟顶端,照入深潭泉水中。隔着水波,什么雨雾冰雪伴随灵气大涨、日光月光星光、折射反射没见过?
水潭就那么大,不上上下下地一圈又一圈地游,还怎么活动?
墨鲤作为一条鱼,游速还是挺快的,而且完全不受灵气反射的日月之光影响。
堪破个啥?
岐懋山灵泉潭就这点光华变化的风景能看了,墨鲤没有连贯的记忆,他不知道自己在“化形”前,一条鱼在那个洞窟水潭里过了多少年,应该是很久很久。
“哈。”
借机退到远处的孟戚,毫不留情地笑起来。
阿颜普卡怒视他。
“今日若无龙脉,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阿颜普卡语气阴冷地说。
“你这门武学,说诡异自然是诡异的,无敌于天下就过于夸张,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或者跳出去困局看清你用灵气凝结的屏障,那就不值一提。”孟戚负手而立,他看了看十几个重叠的阿颜普卡身影,哂然,“再者,小看大夫的人,是要吃亏的。”
孟戚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是一条龙脉,武功确实没有练八十年,可也练了五十年左右。
墨鲤就不同了,他有名师授艺,又是“自幼学武”,心境很合秦老先生所授之“道”,于是他在武道境界还是武学路数都没有走过弯路,只二十年武功便大成。
只是因为缺了阅历、缺乏与人交手的经验,加上所学刀法具有的“藏锋”特性,所以墨鲤的武功没有孟戚那样的惊世骇俗,除非他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双方又豁出全力硬拼。
这世上知道墨鲤武功多高的人,大概只有孟戚了。
孟戚面带笑意,看着墨鲤在一片幻象里与阿颜普卡交手。
他也没给阿颜普卡任何机会,持剑轻飘飘地击破了两面最外围的灵气屏障。
不等阿颜普卡驱使灵气补上,孟戚纵身一跃,剑指东南,紫色软剑沿着一道高低不平的圆弧自东南起悍然落向日光最刺目处。
“砰。”
灵气决堤般四散。
一面又一面灵气构成的屏障应声而溃,灵气疯狂退散,幻象也像被这股潮水冲了干干净净。
阿颜普卡猝不及防,他忽然意识到孟戚墨鲤隐藏的秘密,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多。
然而他底牌已经掀了。
天魔波旬相破,立于不败之地的根基顿失。
论武功修为,孟戚墨鲤二人联手一时半刻未必能将他拿下,可是阿颜普卡想逃也没那么容易。绝顶高手交锋时,就是这样尴尬。
阿颜普卡心生退意,他不是来跟孟戚拼个你死我活的。
“等等,你们就不想知道龙脉的事?”阿颜普卡不是江湖上所谓的英雄豪杰,不会硬着头皮为了脸面非要在武功上扳回一局,虽然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堪破天魔波旬相的,但是事已至此,他必须另想办法。
“往前百里就是飞鹤山,正是你们此行目的地,是也不是?”
“……”
孟戚没有说话,他眯起眼睛打量阿颜普卡。
后者紧紧地盯着墨鲤,显然更在意他的反应。
阿颜普卡一字字道:“飞鹤山有龙脉,只是谁也没见过,你们想找,我亦然。”




鱼不服 247|苟存难矣
原本阿颜普卡不出现, 墨鲤与孟戚也是要找他的。
牵扯在这个西凉人身上的谜团太多,往深处挖掘或许会发现更多阴谋, 在形势变得更坏之前, 摸清这股西凉复国势力的底细,显然是迫在眉睫的事。
虽然可以利用风行阁的人手去查, 但也不能完全依靠他们。倒不是信任与否, 而是西凉人早就把风行阁列为眼中钉。多年以有心算无心, 导致风行阁现在就算反应过来, 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挽回劣势。
反正孟戚料定阿颜普卡会再次找上门的。
别看阿颜普卡抛弃手下的时候毫不犹豫, 可对于枭雄而言, 有价值的势力跟手下都是属于自己的财富跟筹码, 不能随便推上桌大赌特赌。
形势不好果断放弃是一回事, 明知不敌还要派手下去送死那是脑子不好使。
孟戚满以为自己会对上一位深谋远虑,心性狠戾的枭雄,结果——枭雄是枭雄, 可这枭雄摊上龙脉的事, 就开始犯执拗。
首先坚决认定了墨鲤是龙脉,孟戚不是。
然后开口谈天下大势,阿颜普卡一副什么秘密都已知晓的模样, 只要孟戚露出一分半毫的兴趣, 紧接着他就能拿出能让龙脉为之侧目的东西,以及令孟戚这位前朝国师愿意暂时不干涉“天下之争”的筹码。
按理说这不难,反正西凉人一时半会还复不了国,楚朝又早早地没了, 论仇西凉人更恨孟戚,而在孟戚眼里他们只不过是一群手下败将。只要利用好了这一点,阿颜普卡的势力就能再次隐藏到暗处、搅乱天下格局分布。
——想得是很好,孟戚不配合。
不管什么话孟戚都不接。
阿颜普卡不是青乌老祖,他要做的事不需要旁人认同,更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他不会逮着一个绝顶高手就滔滔不绝谈论自己的抱负,试图把别人拉下水。
所以一番试探下来,两方皆空手而归。
孟戚不知道阿颜普卡驱使灵气的本事从哪来的,阿颜普卡也不能确定墨鲤孟戚的真实关系,一切都是他猜的。
眼看要陷入僵局,墨鲤忽然从阿颜普卡的外表里发现了一个弱点,阿颜普卡大怒。
这一怒不仅没有挽回劣势,反而发现天魔波旬相的武学对这二人毫无用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阿颜普卡发现自己完全落入下风,为了达到引开孟戚墨鲤的目标,他毫不犹豫地扔出了原本当做重要筹码“卖”的消息。
“飞鹤山有龙脉,哈!你不如说有宝藏、有秘笈。”
孟戚故作不屑,神态轻慢地说,“往南百里入荆州,七水环绕人杰地灵,渁阳飞鹤山自古闻名,既有兆溪云雾茶,又有仙造桃花酿,文人墨客趋之如骛,过而不入甚是可惜。猜不到吾与大夫要去飞鹤山游览,这才奇怪。”
阿颜普卡面上露出一丝不耐,冷冷道:“我原以为孟国师是个痛快人……”
“别,我不痛快。”
孟戚抬手制止,故意歪曲道:“打搅我跟大夫游山玩水,我怎么痛快得起来?”
墨鲤:“……”
什么词儿不好用,非要说游山玩水。
龙脉不就是山,不就是水吗?
你想怎么游,又怎么玩?
——好端端的一句话,愣是被说出了一股轻佻色.气的感觉,偏偏孟戚还没有反应过来。
阿颜普卡不是龙脉,脑子也没转到那处去,他只看出孟戚打定主意要糊弄自己了,心底怒火逾盛。
不过枭雄嘛,总是沉得住气的。
之前打起来是以为天魔波旬相能给孟戚一个教训,那可是摩揭提寺的最高武学,从建寺到如今只有他阿颜普卡一个人练成。阿颜普卡也有意动手,为孟戚当年平了一整座摩揭提寺的事扳回一局。
现在底牌泡汤了,阿颜普卡就是在心里恨不得把孟戚砍成十八段,也不会当场翻脸。
“国师这样爱说笑,飞鹤山龙脉的情报,我就不给了。”阿颜普卡扫了墨鲤一眼,意有所指地说,“天下龙脉消亡,按图索骥地去找,尚存者十中无一,国师曾经寻过龙,应当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孟戚下意识地感到不妙,果然阿颜普卡下一句话就是——
“楚朝鼎盛时,国师曾经多次来过飞鹤山,结果一无所获。”
“……”
孟戚心道,果然把自己的事查了个底朝天。
楚朝官制完善,哪怕是孟戚这样名义上尊贵其实没什么实权的国师,但凡出行也肯定有记录。虽然记录不会说孟国师来飞鹤山找龙脉,但是在有心人眼里,孟戚十年间来过三次飞鹤山,已经能够说明许多事了。
这还是明面上,以孟戚的武功借口闭关或观星看天象,就能不被人知地偷溜出门。
事实上孟戚是不常这么做的,他一般最多“失踪”三五天,太远的地方去不了,因为朝廷里要处理的事务太多了,孟戚虽然得了一个可以躲懒的官职,但不可能坐视友人忙得吃不上饭睡不了觉。
飞鹤山是孟戚见过最可能有龙脉的地方,灵气充沛,于是他不死心地找了一次又一次。
万一这座山的龙脉不在家呢?
也许对方还没能化形成功?
没准是个胆子小的同伴呢?
以上种种缘故,让孟戚屡次前往,到后来因公事路过荆州时,也忍不住要绕上一趟。
“咳,大夫,我确实去过飞鹤山不止一次……”
孟戚转头跟墨鲤解释。
墨鲤没觉得有什么,想找同类嘛,换了他也是一样。
孟戚拼命想要示意:他不是因为飞鹤山好看才去的,绝对不是!
完全没接受到这层意思的墨鲤:“……”
传音入密不能使,还挺麻烦的。
阿颜普卡敏锐地察觉出他们之间的气氛转变,孟戚仿佛要跟墨鲤解释什么。呵,能解释什么,无非是找龙脉的事,不知道孟戚是怎样花言巧语欺骗这条涉世不深的龙脉,现在被这条龙脉知道孟戚不是一心一意寻找他,之前还屡次拜访过别的龙脉,估计不会高兴。
“孟国师寻龙心切,付出的劳力心力远非常人能比,费某自愧不如。”阿颜普卡还是习惯用汉姓自称,一来多年生活在中原,二来阿颜普卡其实也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不过是他顶替的西凉皇族恰好叫这个。
阿颜普卡费心挑拨离间,墨鲤半点都没感受到。
只听到孟戚为了找同类很费心,连阿颜普卡这个西凉人都知道了。
想想孟戚找龙脉找到无数次失望,准备放弃却遭遇了楚朝君臣不得善终、与友人一手缔造的盛世河山化为乌有,完全绝望后回到上云山闭门不出吧,辛苦养着的小龙脉又被害了……
好在最终自己与孟戚最终相遇,墨鲤这么想着,他望向孟戚的目光,多了几分心疼。
墨鲤的眼睛很好看,只是墨大夫向来秉持君子端方,这会儿眼神不对,整个人的神情都跟着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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