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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阿颜普卡闪身避开,顺势一脚踏在树干上,准备居高临下俯视周围寻找敌踪。
就在他刚有动作的时候,耳边哗啦啦地一阵风,像是狂风吹卷了树林,又像一只巨大的生物在拍翅膀。阿颜普卡猛然回头,只见一个很大的黑影擦着枝头落入烟雾中,看姿态竟仿佛山鹰之类的禽鸟。
“不——不对!”
阿颜普卡一晃神,随即意识到不可能是他熟悉的那只苍鹰。
草原雪山上才有那么大的鹰,飞鹤山虽然禽鸟众多,但体型差多了。
阿颜普卡迅速回神,可就这么一瞬间的失神,亦已迟了。
冰冷的剑锋无声无息地刺入他的脊背,如果不是阿颜普卡武功极高硬生生地用肌肉夹住了剑锋,这一剑下去阿颜普卡估计就会彻底失去控制力,变成一个站不起来的废人。
饶是如此,这伤势也十分危急,因为剑锋还在血肉之中,持剑的人更不好对付。
阿颜普卡不能转身,身体更不能随便发力,甚至还要借着这一剑的力道往前扑出。
一个逃,一个追。
剑未能更进一寸,阿颜普卡也没能逃脱。
他只能强运真气,不惜自伤经脉,使得孟戚掌中剑被一股大力震出。
死里逃生,阿颜普卡来不及运气疗伤,唇边溢血,反手从腰带上解了兵器。
孟戚也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剑势一荡,就是一招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
阿颜普卡见招拆招,心中怒火直冒,后背伤口火烧火燎的疼痛,他忍不住讽刺道:“真没想到,孟国师竟是会背后偷袭的小人。”
孟戚闻言一挑眉,随口道:“你我皆非江湖中人,守什么江湖规矩,还讲什么不许背后偷袭?”
干谋.反大事还是要领兵打仗的,不许偷袭岂不是笑话?
“你——”
阿颜普卡欲言又止,他想问之前那个仿佛苍鹰的黑影。
难道孟戚已经知道自己的底细?否则为何要人伪装苍鹰来乱他心神?
太京龙脉,难不成认识阿那赫多山龙脉吗?
不可能啊,苍鹰说根本没有见过太京龙脉,甚至在太京附近都没用过本相!
“怎么,吃惊?”孟戚好整以暇地开口。
两人越打越快,衷情剑跟血骨锏带出一道道残影,紫色血色相交,所过之处满地狼藉,劲风在树干留下的印痕足有数寸,泥土深陷,河水激荡。
“赞普,杀了他。”
有西凉人高声嘶喊,紧跟着众人轰然响应。
他们没见到阿颜普卡受伤,刚才那一切发生得太快,眼力不好什么都看不清。
树影幢幢,浓烟密布,这些人却仿佛已经遗忘了身处何地,他们巴不得这里是繁华的夏州都城,是几十年前的西凉国。
在巍峨壮丽的佛寺之中,无数僧众持棍成阵,为首之人身披斑斓锦绣之衣,皇族子弟装扮,又仿佛是摩揭提寺经卷典籍里说的天神之裔,正要一战那远道而来、狂妄成性的楚朝国师。





鱼不服 266|小民也
这是一场在西凉人看来迟了许多年的决战。
昔年摩揭提寺一战, 孟戚负伤不轻,与之对应的是摩揭提寺僧众死伤过半。
车轮战也没有沾到便宜的西凉人, 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佛塔与供奉神像的大殿满目疮痍, 虽然梁柱仍在没有倒塌,但四壁灌风, 再也不复庄严肃穆的巍峨景象。
遍地是躺着的僧人, 有的已经死了, 还活着的人盘膝而坐念诵着经卷, 身上血迹斑斑, 传自异域的拗口梵文回荡在寺内, 明明是在超度亡者却令人战栗的预见了西凉国的覆灭。
孟戚是楚朝国师, 他踏入摩揭提寺不是跟中原江湖势力无关, 更不是来武学切磋。
他就是要击溃、打垮西凉人的信心。
一直以来,摩揭提寺诡奇莫名的武学在中原流传甚广,西凉南下入侵失败之后, 还曾派过刺客暗杀过尹清衡。虽然那些刺客只是学过摩揭提寺的武功没有剃度不是真正的僧众, 但谁都知道,如果西凉面临灭国之危,那些原本只管念经的僧人会立刻站出来。
孟戚不可能让自己的友人, 楚朝的栋梁, 军队的年轻将领们面对这样的死劫。
战场上的胜负是各凭本事,刀锋利箭不过寻常事,武林高手的暗杀就不一样了。
那时的孟戚已经不是跟随李元泽征战天下的孟戚了,得了陈朝皇宫数不尽的典籍, 自悟武学多年。
正因为武功高了,孟戚知道一个内家高手能做到什么样的事。
于是他独自一人前往。
踏血色而归。
西凉权贵跟上层惧怕百姓因为心中至高无上的佛寺遭劫而惊慌,封锁消息,秘而不宣。
就连楚朝君臣也只是知道个大概,不懂武功的他们,对这一战的内情跟孟戚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并不十分清楚。甚至在一些年轻的将领朝臣看来,这就跟史书上所记的,两国武者勇士先要拼一场提升气势。
西凉人的气势确实败了,在孟戚来到之前,他们只知道这是一个懂得奇门遁甲,擅长守关拒敌的楚将,还是楚朝开国十四功臣里面名望最小,官爵封赏最不起眼的人。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西凉人不知道中原还有多少像孟戚这样的能人异士。
楚朝大军大举进攻,竟有一部分权贵主张迁都西逃,指望茫茫戈壁阻挡楚军的征伐。
人心散乱,吏治腐化,西凉铁骑空有悍勇之名,不过半年,楚军已至国都夏州。
如今聚拢在阿颜普卡麾下的老西凉贵族,都不约而同魔化了孟戚。说那楚朝国师用心险恶,杀光了整个摩揭提寺的僧众,还差点闯进皇宫行刺国主,是寺中僧侣拼死阻拦,才将楚朝国师重伤并逐走。
也正因为此人,楚朝大军攻来时,国主与权贵才会想要保存国力避战迁都。
谎言说了一千遍就像真话,慢慢的他们也信了,更别提那些在亡国时还年幼的、未出生的年青一代。
他们心里有多么追捧、崇敬阿颜普卡,就有多遗憾。
惋惜阿颜普卡迟生了三十年。
——那可是赞普!得神佛眷顾!练成了摩揭提寺的最高武学!孟戚根本没有见识过西凉人真正的厉害!他只是运气好!
以上诸多念头在西凉人脑中盘桓,疯狂地噬咬着他们的心。
这种情绪现在像火山一样爆发,他们疯狂地呐喊着,
孟戚已经老了,而阿颜普卡正当壮年!
“赞普,杀了他。”
仇恨与恐惧的宣泄,火光中的人挥舞着兵器,双目通红。
隔着树丛望出去,外面好似群魔乱舞。
墨鲤:“……”
他收起了披在身上的粗布,阿颜普卡刚才看到的“苍鹰”其实是墨鲤。
本意是要试探阿颜普卡的反应,以验证关于阿那赫多山的猜测。
阿颜普卡果然走神了,连孟戚出现在他身后都没有发现,对于一个绝顶高手来说很反常,孟戚的偷袭得手连墨鲤都没想到,因为这不是他们商量好的。
他们的第一要务是烧掉阿芙蓉,已经采摘的种子跟果实研碎了的粉末也必须毁掉。
放火还是挺顺利的,不过库房里没有阿芙蓉的果实,两人搜着搜着墨鲤拿起一大卷布,孟戚就想到了试探阿颜普卡的主意。
西凉人还在疯狂叫嚷着,他们不知道阿颜普卡已经受伤了,墨鲤却不一样,他心中大定。
阿颜普卡已成骑虎难下之势,现在没有日光,连月光都被浓烟与茂密的树丛遮挡得严严实实,天魔波旬相完全施展不出,就算施展了其实也没用,之前已经被破过一次了。
西凉人不知道这件事,阿颜普卡自己还能不清楚?杀手锏一旦无效,只能各凭本事了。
阿颜普卡破屋而出时,以为自己占着地利之优,结果受伤来得猝不及防。
其实那一剑刺得不算深,主要还是为了震离剑锋导致的内伤。
阿颜普卡反手急点了几处穴道止血,他体内气血翻腾,越打越是感到后继无力,经脉滞塞。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阿颜普卡不着痕迹地且战且退。
不是为了欺骗孟戚,而是蒙骗下面那群呐喊着的西凉人,让他们以为两方战得势均力敌,然后趁机脱离他们的视线范围,这样就能逃走了。
孟戚嘴角边勾起讽刺的笑意,却没有揭穿,相反还很配合的跟随对方挪移打斗。
阿颜普卡不蠢,他很快就明白了孟戚的意图。
——孟戚准备在恰当的时机发难,让西凉人亲眼看到阿颜普卡逃跑的举动,是丢下所有西凉人独自逃跑。
崇敬如神灵的首领轰然倒塌,比直接杀人还要狠。
这股复国的势力,无论有多么庞大,都会在一瞬间土崩瓦解,成为一盘散沙。
人心涣散,退意萌生。有人想要继续复国,有人争夺瓜分了这些年暗中经营的财富后就隐姓埋名了,但不管如何,他们都会无比痛恨阿颜普卡,之前有多崇敬,之后就会有多怨恨。
这就是神化了己身,用信仰去统御属下的弊端。
可是阿颜普卡无法选择,不借助西凉皇室后裔的名义,不盗取摩揭提寺的武学他根本不能聚拢人心,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效力。甚至他原本不觉得这是弱点,因为他知晓龙脉的秘密,又对自己的武力有足够的信心。
然而一切不按他的谋划走。
刀客宿笠儿没有跟来,孟戚也没有被飞鹤山龙脉之谜牵制住,还这么快就打上了自己万无一失的迷魂阵老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颜普卡气得要吐血,内息更显紊乱。
西凉人一声声地疯狂呐喊,像是添入火堆的柴,烤得他焦头烂额。
火光摇晃,浓烟滚滚。
阿颜普卡不敢全力应对,他还得留意身后,留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跳出来袭击自己的墨鲤,他已经吃了被偷袭的大亏。
然而墨鲤并没有在暗处思量着怎么给他一刀。
墨大夫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他绕到了一栋宽敞的竹屋附近,之前他跟孟戚猜测这是阿颜普卡的住处,因为这里地势最高,门口也没有人种菜种粮,只有几株桃花树。远远地隔着窗张望,里面十分齐整,且空无一人。
竹屋正堂供了一尊佛像,看装饰就是异域之风。
墨鲤径自入内,搜索阿颜普卡可能存下的阿芙蓉种子。
越找,墨鲤的眉头皱得越紧。
这竹屋外表普通,既不抗风也不保暖,可是住在这里的人身怀内功本来就不在乎这些,屋内卧房铺得是柔软的羊毛地毯,看织法还是西域运来的,镶嵌了金银宝石的物件摆设倒不多,南方的锦缎玉件瓷器却都是上上精品。
如果不看外面的竹屋,墨鲤还以为进了太京皇宫。
因为它们不是被当做奇珍异宝罗列出来的,而是日常用的器具,连挑窗杆都是檀木缠金丝的,卧房正面的珐琅绘彩四扇屏风,底座雕满龙凤图纹。
书房里摆的书多到墨鲤怀疑他们是怎么运进来的,墙上更是悬着好几幅价值不菲的前朝名家手笔。
其中一幅是画圣杨道之的猛虎下山图。
那画气势雄浑,猛虎栩栩如生,似乎随时能从画上蹦出来,胆小的人猛地一见甚至会当场瘫软在地。
吸引墨鲤的不是这只虎,而是画圣的落款。
——丁卯年绘于龙爪峰六合寺。
杨道之是三百多年前的人。
而且孟戚曾经说过,他做沙鼠的时候,在上云山龙尾峰一家书院的房梁上蹲过许久,认了字还偷学了四书五经。孟戚化为人形的那天,则是在龙爪峰六合寺偷看杨道之作画。
不管这是不是那一幅画,墨鲤都忍不住想要将它带走。
墨鲤的手刚伸出去,又忽然顿住。
他抄起桌上的一支湖笔,向墙面打去。
画轴应声而落,同时藏在墙内的机簧一阵急响,打出了一堆细如牛毛的暗器。
墨鲤展开库房里顺来的布,在身前飞速一旋,所有暗器都无声无息地被打落了,同时猛虎画也被接在布匹中间。
墨鲤又等了一会,没见到第二轮暗器,这才小心翼翼地隔着布将画取下卷起,丢弃了画轴。
墙内有一处凹壁,机关正是装在那里面,只要有人取下画轴,机关立刻开启——墨鲤百思不得其解,阿颜普卡是如何知道这幅画背后的事,孟戚不可能说,阿那赫多山龙脉也不可能知道。
周围还有两幅画了上云山的名作,墨鲤试着打落也没有见到机关。
他按下心中疑惑,在书房继续搜索。
暗道密室不可能有,这只是一间竹屋,做不了太复杂的机关。
最后墨鲤找到了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里面全是一粒粒灰黑色的籽,还有一瓶是白色的浓浆,散发着墨鲤熟悉的阿芙蓉气味。他把这两瓶东西都揣进了怀里。
桌上的书信则是一些西凉复国之事,以及阿颜普卡让属下监视风行阁伺机除去的命令。
墨鲤飞速地翻看。
屋内漆黑一片,换个人估计什么都看不到。
墨鲤越翻越是心惊,阿颜普卡的手下已经遍布了豫州与荆州,雍州、平州与太京也有他们的人。
阿颜普卡是谨慎的人,真正重要的信件可能被他烧掉了许多,剩下的都是他觉得以后有用的,或者他需要琢磨的。墨鲤一边翻一边给它们归类,最终他停在了一封阿颜普卡的属下禀告遗楚宁王那边有高人,他们的人手折了一半的信上。
墨鲤想了想,索性把这封信跟他觉得有用的书信都带上了。
把布抖一抖,抖掉淬毒的牛毛细针,就是现成的包袱。




鱼不服 267|运不相济
孟戚再看到墨鲤的时候, 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那个背着大包袱的人是谁?
不管长啥样,如果背了一只盖住整个背部的包袱还在树林里不停地前后张望然后避开人群, 都会像是在逃难。
墨鲤已经不错了, 换了别人可能像乌龟,
——出去一条鱼, 回来一只龟?
怎么回事?
这一大包袱的是什么?难道是阿芙蓉, 那不是应该烧掉吗?
看这个大小, 都能装一个小孩进去了。
可是墨大夫没必要把小孩灌进布袋里随身携带啊!
孟戚十分纠结, 他想要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然而眼前还有一个阿颜普卡没解决。
武功到了绝顶高手的层次, 动起手来就是这么费劲, 谁要是不想打一心要跑还真不一定能拦住。
但阿颜普卡受了伤, 跑是跑不掉的,这一番苦战下来内力不继,正竭力拖慢招数, 孟戚又恰好在看墨鲤, 于是原本只能看到剑影劲风的模糊战团速度放缓,两道人影已经清晰可辨。
孟戚一剑过去,阿颜普卡似乎已经闪避无力, 右肩被削去了一块薄薄的皮肉, 鲜血淋漓。
呐喊叫嚷的西凉人猛然停住,像是呆了。
他们无意识地盯着战团,喉咙里的声音卡着,这才发现嗓子都喊得沙哑了。
打得太久了。
跟他们之前想的不一样。
昔年孟戚踏入摩揭提寺, 连战三天三夜,可那是很多人,也是车轮战的三天三夜。
阿颜普卡虽然练成了天魔波旬相,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
对啊,脑子发昏的西凉人忽然反应过来,阿颜普卡的武功是很高,更是摩揭提寺建寺以来最厉害的天才,可他远远胜过历代僧众、法.王,也并不能保证他就赢过孟戚。
“不可能!天魔波旬相可以一敌百,凡人莫可匹敌……这不可能。”
说话的是一个僧人打扮的老者,他颤抖着,口齿不清。
“赞普受伤了,赞普为何不用天魔波旬相?”
其他西凉人也不敢置信地互问。
那些懂武功,又像老者一样熟读摩揭提寺武学典籍的人无法回答,他们心中迷惑的更多。
焦急之下,他们开始奋力思索。
什么人会不怕天魔波旬相,甚至让阿颜普卡无法施展出来?
唯有佛、魔。
想起这位孟国师在楚朝做过的事,比如要寺院道观按规模大小保有土地,多出的必须缴田税,不许僧人雇佃户收田税,强令没有牒度的僧人道士还俗,把那些去太京卖丹药说神仙术的方士折腾得没了半条命等等。
——这不就是经卷里灭佛毁道的在世魔王?
撞上这种天魔,哪怕赞普是天神之裔也挡不住的!
西凉人开始慌了,这种恐慌在颜普卡与孟戚打到地势较低的屋顶上,被火光照个正着的时候轰然爆发。
因为他们看到了孟戚的脸。
那绝不是老人的模样。
“魔罗!天魔!波旬!”
一部分笃信经卷日夜诵读的西凉老人发狂地叫着。
其余那些年轻人没那么盲信,可阿颜普卡根本不是孟戚的对手,那孟国师又是一副长生不老的样子,这让他们也慌了神。
“快走!”
惶恐间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稀里糊涂地冲向码头。
跑了没多远想起没有船,有人一咬牙,转头就去拆房子的门板了。
只要会操桨,门板扔到水里可以充当小舢板,只要上面的人不重,一时半会也翻不了。
还有人索性跳进了水里,努力在河道中央游,运气好的逃出这片水域随便找个偏僻的小汀州爬上去在芦苇跟芦竹丛里藏着,运气差的游了没多远就被水草缠住了。
河道里乱哄哄的,像是一群鸭子在扑腾。
阿颜普卡一改方才真气不继的模样,持血骨锏狠狠砸上衷情剑,借着这一招的余势足踏左侧一棵大榕树,抽身后退,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原来如此。”孟戚明白了阿颜普卡的救急之计。
肩伤是故意为之,示弱不敌是在装,阿颜普卡眼看没办法了,索性进一步“魔化”孟戚。
天神之裔是不能输给别人的,西凉人对阿颜普卡的崇敬跟信仰会崩塌。
如果这个不是人呢?
昔年孟戚为了打得过摩揭提寺的僧人,特意翻过一阵子佛经,所以他知道魔罗跟波旬是什么意思,这是不把他当人看了。
虽然不是人但也不想去佛家客串天魔跟魔王的孟国师:“……”
算了,西凉人可以跑,阿颜普卡必须死。
孟戚反手一剑,急追上去。
阿颜普卡仗着地利,原本有信心甩开孟国师,可他越跑越感到不对劲。
孟戚不是跟在他后面追,而是冷不丁地阿颜普卡眼前就冒出一道剑光,孟戚已经绕另外一条河道走到他前面了。
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五次就不正常了。
阿颜普卡心中一凛,原本他以为是西凉人里面出了叛徒,这才让孟戚无声无息地闯了进来,可刚才一番打斗,孟戚完全不像熟悉村落房屋分布的样子,却又在黑夜里快速准确地找到了外面搭有木棚的花田。
一般偷袭的话,不是应该先劫了放兵器的仓库吗?
芦苇荡这边没有存火.药,主要是太潮湿,不然阿颜普卡真想让孟戚墨鲤尝尝火.药机关的滋味。
他面色铁青,咽下涌到喉口的血,身形下掠,借着茂盛的芦竹遮蔽行踪。
阿颜普卡知道,应该是地图泄露了。
——孟戚知道这片水泽芦苇荡的河道地形图!
谁给他的?就连住在这里的西凉人都未必能把所有河道的位置画清楚,有些地方很危险,只有精通奇门遁甲的人才能做到。出身往礼氏的黎主薄一死,就只剩下费庭部的费察了,费察就是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孟戚硬生生拽上房顶,至今生死不知的倒霉蛋。
阿颜普卡心中一突,扫视河面林间。
栖息在沼泽汀洲上的禽鸟被这一阵火光浓烟加上西凉人逃跑的扑腾惊着了,四处乱飞。
大部分禽鸟,急急忙忙飞出去一段,找了远处的树丛一头扎进去,慌乱中还有互相撞到的,叽叽喳喳羽毛乱飞。
在这一片杂乱无序之中,阿颜普卡很快就发现了那只不一样的山雀。
圆不溜秋的一团。
唧唧啾啾叫得很有节奏。
装作在乱飞,忽前忽后,东绕西转的。
也像模像样地扎入树丛不见了,可是过了没一会又有圆不溜秋的一团慌慌张张地从前面飞过来,紧接着孟戚就从山雀飞来的方向出现了,阿颜普卡不得不再次改变逃跑路线。
“……”
阿颜普卡眼底现出一丝戾气。
很好,终于出现了!
飞鹤山龙脉!
据说这条龙脉当年是一只小山雀,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是这样没有长大。
阿颜普卡心中诸多情绪一起翻腾着,他不认为太京龙脉露个面就能引出这只傻山雀,飞鹤山龙脉应该是惧怕强大龙脉的,现在这只山雀不惜现身来救孟戚,必定是受到花言巧语的蒙骗。
好本事啊,孟国师。
骗了一条龙脉,还能骗第二条为他死心塌地。
阿颜普卡移开目光,悄悄摸出一枚暗器。
等山雀再次出现,侧着身体乱飞的时候,阿颜普卡猛然抬手。
“唧嘤——”
山雀婉转的叫声戛然而止,落羽四散,胖墩墩的身体直直落下。
阿颜普卡冷笑一声,袍袖一扬,就要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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