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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孟戚看似带着墨鲤急退,却背着手指了个方向。
只有包袱里挤出脑袋的山雀看到了。
阿颜普卡纵身扑来,势若疯虎,似乎想拉着孟戚一起死。
孟戚挥剑格挡。
激荡的真气内劲卷得枝散叶飞,河水层层翻涌,甚至露出了底部湿泥。
来不及逃脱的鱼虾以及水植一瞬间就化为齑粉。
山雀处于风暴中心,吓得把脑袋缩了进去,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希望孟戚有这个本事抵挡。
然而它刚缩回去没一会,就感到周围那仿佛天地震裂的动静没了,山雀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它只能看到孟戚的背。
孟戚持剑,足尖在慢慢平复的水面数次轻点,来到一处岸边。
这是一个河湾,植株异常茂盛,现在这些芦竹菖蒲的叶子都被鲜血染透了。
阿颜普卡躺在岸边,他挣扎着几次要站起,都没有成功。
“你……怎么……”
他一张口,就有鲜血往外流。
原本站在他面前的墨鲤慢慢后退,无锋刀滚落成串血珠。
伤口在阿颜普卡胸腹处,纵横两道弯弧。
山雀歪着脑袋看了看地形,发现这里正是孟戚让墨鲤过来的方向。
“怎么猜出你要往这边逃?你要带伤逃跑,我已知晓地形,又精通奇门遁甲,换了我有这样的敌人,我也觉得水下才是唯一能逃脱的生路,这边就是往芦苇荡最深区域的路。”
孟戚说一句话,阿颜普卡就吐一口血。
虽然阿颜普卡不明白孟戚为什么会知道哪处水深水浅,按理这也不该是那只小山雀会记的东西,但孟戚不会说出真相的。
沼泽水深有限,个头大一点的鱼路过的时候就会在意能不能游起来。
“……或者怎么猜出你要逃?像你这样的人,是不舍得玉石俱焚的,只要能活命,可以拼着震伤内腑,也可以拼着经脉俱废。因为你有勇有谋,有眼光有远见还有无数的后手,再狼狈都能东山再起。”
孟戚走到墨鲤身边停下,淡淡地说,“你是枭雄,我太了解枭雄了。”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
阿颜普卡眼底满是戾气,然而丹田受创,气力难聚。
“死总要死得明白的,就算作临别之礼罢。”
孟戚说完,一剑削去阿颜普卡头颅。
剑势极快,快到了死去的人不会感觉到头痛,只能感到“自己”飞了出去,眼中还能看到摇晃残余的景象,听到声音,脑子也能短暂的思考。
“我才是太京龙脉。”
阿颜普卡闻言猛地瞪直了眼,他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发不出声音。
一声沉闷的水花,头颅落入了河中。
良久,墨鲤才沉声道:“走罢,还有一些困在沼泽里没有逃出去的西凉人。”
“大夫今日……”
孟戚蓦地住口,他感到墨鲤回来后情绪一直不太对。
墨鲤知晓这未尽之意,他仰头看天。
一些树木在打斗中折了,露出一小块空隙,月光直直照在河边,照在两人的身上。
“去找阿芙蓉种子回来的路上,听到砸墙的异声,找到一个较小的汀洲上,见一些疯了的女子被锁在一间草屋里,还有两个带着镣铐骨瘦如柴的男人,据说是原本住在芦苇荡这里的百姓。”
西凉人占了这块地方,他们沦为奴人,生不如死。
“他们周身是鞭伤,在夜里看不见东西,元气耗损至无,脏腑虚弱至极。即使救下来好好养着,也没有几年好活了。”





鱼不服 269|遇变无所依
天慢慢亮了。
火更是早已熄灭, 淡淡的余烟在树林中飘荡。
这一缕一缕的白色,远看还以为是林间的晨雾, 在这意境超凡的画卷里, 就差一叶扁舟一个披着蓑衣的渔夫了。
穿蓑衣的人很快就出现了,只是不像渔夫, 踉踉跄跄边走边张望。
“你去哪?”
随着林子深处传来的一声疑问, 蓑衣人立刻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然后熟稔的护住脑袋身体缩成一团。
孟戚揉了揉额头, 又好气又好笑。
芦苇荡这些幸存的百姓因为长年累月地被当做奴隶驱使, 不止遍体鳞伤, 更被磋磨得快要没了心智。一个命令一个动作, 没有命令的时候就不敢动弹, 成年男子的脚腕上还带着细细的镣铐,走路笨拙,眼神呆滞。
只有这个十来岁的少年, 灵活倔强鬼主意多, 一早上就逃跑了两次。
若不是从小没吃没喝,到了夜里眼睛就像瞎子一样不好使,估计昨夜趁着孟戚墨鲤不在的时候就要跑了。
“你认识外面的路?知道该怎么跑?”孟戚一手就把对方拎了起来。
蓑衣掉到了地上, 露出柴火似的干瘦躯体。
墨大夫说, 按照骨龄已有十五岁了。
十五岁在外面是能说亲的年纪,心急一点的估计都娶上了媳妇,丁税徭役按照楚朝律法从十八岁开始征发,意味已成为家中的主要劳力, 而眼前这个小家伙打眼一看像是只有十岁,瘦成了皮包骨头,眼睛很大,脸颊颧骨突出。
好在瘦归瘦,眼睛倒是很有神,缩起来看着像个可怜巴巴的小猴子。
“这里连船都没有,你打算游出去?”
孟戚把人带到码头,少年眼睛不断偷瞄,在看到不远处一丛芦竹上的血渍,脸色发白。
其实孟戚不想吓他,只是昨天困在沼泽里没逃出去的西凉人都死了,包括阿颜普卡在内,尸体估计喂了鼍。芦苇荡附近的野物极多,鼍群规模同样不小,死在这里是真正的尸骨无存。
闹了这么一通后,这少年冒冒失失往外跑,撞到鼍群怎么办?
孟戚顺手把吓得不敢说话的小孩又拎回去。
塞一根刚从炉灶灰堆里翻出来的,焖熟的玉米。
“吃。”
小猴子接过就啃,啃得贼溜,棒子上一点渣渣都没剩下。
看他这个架势,要不是咬不动,估计连棒子都能嚼烂了吞掉。
孟戚自己也挑了一根,咬了一口发现滋味竟然很不错。
他毫不避嫌进屋把玉米递到墨鲤嘴边,同时夸赞道:“这苞谷倒是香得很。”
墨鲤刚给一个人治完后背上血淋淋的伤口,还没去盥洗,于是自然而然地沿着孟戚吃过的边缘咬了几粒金黄的谷粒,虽然尝起来有些硬但咬碎了确实比一般稻谷香一些,民间吃不上精细的粮食,尽管苞谷剥开来瘪的多饱的少,可是吃着不错。
“哪来的?”墨鲤心里有句话没说,他觉得苞谷应该合沙鼠的口味。
颗粒比粮大,成排齐刷刷地啃起来很过瘾。
然而这里是荆州,只有北边的农人种苞谷。
“西凉人运过来的,库房后面的有老大一袋子。”
被救出的百姓伤痕累累,孟戚就去找了找食物,苞谷这东西正好。
山雀蹦蹦跶跶地跳了出来,虎视眈眈地看墨鲤嘴边的苞谷。
它的翅膀裹了一块布,包扎得像模像样。
其实按照孟戚的说法,要什么大夫跟包扎,送回灵穴所在的那处山谷,让飞鹤山龙脉老老实实地三个月不化形,伤势自然就好了。
是龙脉还装什么伤患,浪费大夫的时间跟精力。
山雀气得差点蹦起来啄他。
这会儿孟戚看到包扎完更“胖”一圈的山雀,摸出一把特意挑出的饱满谷粒,往凳子上一搁。
“嗟,来吃。”
他一副“食物多得是别盯着旁人嘴边的”嫌弃样子,山雀气呼呼地冲过来叫了两声,然后跳上圆凳用瓜子嘴翻翻捡捡地挑起来,发现全是好谷子,不仅疑惑地望了孟戚一眼。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飞鹤山龙脉埋头吃了起来,完全没看见自己身后墨鲤的表情。
墨鲤带着三分责怪,七分无奈地瞪孟戚。
瞪完他发现山雀吃得很欢,脑袋一晃一晃的,又忍不住笑了。
这下换孟戚不是滋味,用传音入密问:“大夫莫非很喜欢这只飞不起来的鸟?”
“飞不起来也是因为想过来帮忙,还跟我们指了路。”墨鲤顿了顿,抬眼道:“你这个‘嗟来之食’,就欺负没念过书没化过人形的龙脉吧!他根本听不懂,还以为你是好沙……好心帮他挑了一遍。”
孟戚装作没听懂那次停顿,哼道:“没化形怎么了?没化形的时候我就知道在龙爪峰附近书院偷听了,大家都是龙脉,能有什么差别。如果他没偷听偷学过,能知道龙这个字怎么写?”
“万一是阿那赫多山教他写的字呢?”
“……”
“再说,这飞鹤山附近有书院吗?”
对上墨鲤戏谑的目光,孟戚定了定神,打死不认:“以前有吧,我没注意过,这飞鹤山龙脉肯定是偷听人家私塾老先生讲课都不专心,四书五经一窍不通,只跟蒙童一般学了写简单的字。”
字还歪歪扭扭,丑得要命。
孟戚正嫌弃着,山雀已经衔了最后一颗谷粒,一蹦一跳地到了孟戚身边,昂着头矜持地蹭了蹭孟戚的腿。
——挑得不错,都好吃。
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太京龙脉都“示好”了,飞鹤山龙脉当然不好意思一直板着脸。
“噗。”
墨鲤忍俊不禁,转身走了,只留下孟戚一脸僵硬地被山雀蹭。
***
草叶唰地一响,一道人影急速掠过。
刀客宿笠冷着脸在林中穿行。
且说他仗着武功高强,趁着夜深人静闯进春山派应掌门的居所,拎着人家掌门人一顿毒打。
堂堂武林大派的掌门,从未受过这种耻辱。
像他们这样身份的江湖人,就算再互相敌对,也万万没有潜入别人卧房搞偷袭的,那不叫仇家,那叫刺客了。
——并不知道对方就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头目。
应掌门向来自负武功,尤其青乌老祖一死,他自恃在江湖上排不上第一第二,怎么说也是一手之数了,结果走不到百招硬是被人打到满地找牙,气恼之下险些昏厥。
打是打不过,想把人骗走吧,对方却不知怎么知道了他们陷害孟国师的事情,还逼问他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应掌门觉得可笑,想要齐朝水师布防图的人肯定是荆王了,对方还偏偏不信,逼着他回忆神秘来客的一切细节。
等再也搜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刀客干脆利落地把人家掌门敲晕了,挂在春山派驻地门口的牌匾下。
翌日春山派众人被点的穴道自动解开,才把掌门救下来。
而春山派“受袭”这件事在江湖上掀起了多大的风波,刀客没心思去管,天下大势在前,谁还在乎一个春山派啊!
势力最大人数最多的江湖宗派又怎么了,说白了不过就是豫州地界的一个小地主!
那边西凉人要复国,齐朝跟荆王快打起来了;西南悬川关告急,元智大师说天授王可能要打过来了,就这当口吴王想买通飘萍阁刺杀天授王,也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情况!
不知不觉间,宿笠这个“江湖人”的身份也变味了。
宿笠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根据刀客从春山派得来的消息,秋景脸色大变,最后只说事情可能是宁王那边的人掀起。
——好了,这下遗楚三王一个不缺了。
刀客腹诽道,如此这般,再加上天授王圣莲坛、西凉人、齐朝……
怎么着,这是猪圈抢食么?慢了一步没得吃,谁都要掺和一蹄子?还真是天下有多大,你们就想闹多大!
风行阁的人走了,刀客脑子一转,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对,是解铃这件事要交给擅长的人来。孟戚既然过江去了,有很大的可能是去找阿颜普卡,不管怎么说,先过江再说。
这一过江,刀客的运气就来了。
他遇到了孙掌柜,阿颜普卡的那个亲信。
宿笠跟孙细几乎没有打过照面,他不认识孙细,可是孙细正带了人在荆州水师大营那边查事呢。
刀客脑子不灵活,可他武功高,单是偷听就能听到许多东西了。
比如阿颜普卡设下了埋伏圈套等孟戚墨鲤上钩。
西凉人说“回山”、“水路”。
孙细出来一次,回芦苇荡的时候自然要带些果蔬米粮盐柴酒茶之类的东西。、
附近有山有水,水路还特别复杂的地方,只有飞鹤山了。
宿笠原本想找机会杀死孙掌柜,或者抓他的一个手下带路,但是孙掌柜多么精明的一个人,察觉到有异样,立刻带着人躲进了荆州水师大营。宿笠敢闯春山派闹事,可水师营地还是算了,万一引出什么误会,惹得齐朝跟荆王提前开战就麻烦了。
宿笠憋屈地提着刀走了。
他昼夜兼程,直冲飞鹤山。
同时在心里希望孟戚千万不要中阿颜普卡的圈套。
***
墨鲤看着屋子里面的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救下的百姓,满打满算竟然只有六个。
最小的一个就是那像小猴子的少年,剩下两个成年男子,三个有些神智失常的女子。
外伤好治,心伤难愈。
那三个女子根本见不得生人,更不肯离开那间破草屋,只会蹲在里面洗衣服。
墨鲤把木盆跟衣服拿走了,她们就抱着脑袋缩在墙角。
不点穴道都没法治病,更不能灌药。
两个男子也是见人就跪,头都不敢抬。
墨鲤告诉他们,占着芦苇荡村落的西凉人已经走了,让他们收拾东西跟自己离开,去飞鹤山外面找个村落过活——
然而一听到外面这个词,两个男子就吓得两眼翻白,连连摆手。
他们宁愿做西凉人的奴隶,宁愿饿死在这里,也不肯出芦苇荡。
外面有官府,要强抓壮丁,早就把他们打为刁民逆贼,砍了首级能充作剿匪之功。
芦苇荡缺医少药,茶米油盐虽然库房里都有,还能耕地,但要是放着他们不管,他们根本没法活得长久。
别的不说,西凉人要是回来,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墨鲤当然可以强行把人带出去,可是接下来又怎么办?保不准村民惊慌之下,甚至冒着被野兽吃掉的风险也要往沼泽里钻。
墨鲤一边发愁,一边忍不住想。
刘将军、二皇子、刀客宿笠……随便哪一个在这里就好了。




鱼不服 270|失足不得存
有些人生来就比旁人走运。
这个运, 指的不是比别人吃得好穿得暖,也不是更有钱, 而是在性命攸关之际, 总是可以时来运转。
刀客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他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但那是他自己不上心, 只惦记着追寻武道巅峰。飘萍阁的杀手带着畏惧与忌惮称呼他首领, 刀客不在乎, 阿颜普卡的属下带着恶意叫他宿笠儿, 他也不生气。
甚至只要不加上那个带了轻蔑之意的尾音, 前面两个字他都当名字使了。
反正他不想扬名天下, 更不在意死后有没有人记得自己。
元智老和尚让他放下屠刀, 而他觉得除了刀之外, 别的事情都可以商量。
——刀是不能丢的,脑袋可以掉,刀不能离身。
然而此刻刀客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他低头看着刀, 一咬牙将它插.入岩石的缝隙。
再纵身一跃,轻轻踩了一下刀身趴到泥壁里突生的树根上。
宿笠维持着这个姿势往上望。
这儿距离洞口还有七八丈远。
光秃秃的,再也没有可供借力的石块或树根。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地洞, 益州与西南那一带常有, 山民通常称之为天坑。
从上面看只是一个窟窿,下面却别有洞天,有河有森林,甚至走半天都走不到头。
眼前的天坑倒是没这么大的规模, 满打满算就两间屋子那么大,里面只长了一些比较低矮的植株,其他就是石头跟泥土,隐隐能听到水流声。可是飞鹤山多水,宿笠分辨不出这声音是不远处的溪流传来的,还是附近有地下河。
洞口直上直下,没有任何坡度。
哪怕是绝顶高手,也没法在没有东西任何借力的情况下一跃十丈高,那就不是江湖人了,得是神仙。
刀客无奈地跳回坑底,默默地把刀拔了回去。
又心痛地用衣角擦了擦刀身。
他退后一步仔细打量着这处坑了他的地洞。
像是置身于一个没有封顶的墓穴之中,洞口较窄,只有井口那么大。
刀客叹了口气,绕着洞壁寻找一条可以攀爬的路线,普通人掉下来必死无疑,武林高手还可以试试壁虎游龙身法,即脊背朝下攀爬陡峭的倒悬岩壁。
这一路上,刀客看到了狐狸、獾、黄鼠狼之类的野兽尸骨。
有些皮毛还在,干瘪瘪的覆在骸骨上。
有些被撕咬得七零八落,毛皮都被啃了,应该是摔死、饿死后被其他运气好掉在树叶等缓冲地带的野兽吃了。
又或者说,没有当场摔死才是真正的运气不好,被困在这个地洞里,上是上不去的,更没法生出一对翅膀。
宿笠凭着过人的目力,估摸出了一条可行的路,他在坑底的树林里折了一些树枝揣在腰间,准备在远处有石头但近处没借力点过不去的时候,找个岩缝.插进去。
他虽然轻功了得,但性命攸关,这树枝不能太细,细了撑不住,亦不能太粗,粗了就没法送进岩缝里。
当然如果灌注真气的话,什么树枝都能扎进去,可那样树枝就“脆”了。
表面看着完好无损,一用力就裂。
宿笠挑了半天,忽然听到旁边草丛里有动静。
他一个箭步,愣是把里面的东西撵出来,追着堵在了岩壁一角。
那是一只獾,全身棕色,脑袋是黑棕白相间三竖排花纹,正凶悍地冲着刀客叫。
然而叫声哼哼的像猪一样,又因为瘦弱,声音极小。
宿笠看了看它,抬脚走了。
獾忙不迭地缩进草丛里。
过了一阵,它悄悄伸出头,望着那个人类在岩壁上慢慢攀爬,比猴子还要灵活。
宿笠脚下一滑,凌空三个翻身,稳稳地落在地上。
獾瞪圆了眼睛,想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什么没有摔死。
刀客琢磨了一阵子,又重新开始爬岩壁。
就这么反复失败了两次,等到第三次的时候,刀客还没有上去,忽然感到旁边多了个东西。
——那只獾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獾爪子十分锋利,擅长掘土,能吃土里的蚯蚓跟虫子,坑底虽然没有别的,土质却很肥沃。这只獾已经艰难地生存二十多天,坑底的虫子都快要被它吃完了。
刀客虽然不知道这只獾的经历,但也能看出它在求救。
这是冒了很大风险的行为,人是有可能宰了它吃掉的。
宿笠没有搭理它。
獾急得叫了几声,又大着胆子挪到了他前面。
刀客:“……”
杀起人来眼都不眨一下,区区一只獾也敢挡路?岂不是送上门来的肉?
小半个时辰后——
宿笠用腰带把獾两只锋利的前爪捆了起来,脱了外衫做布兜,往背上一搁,默默爬起了岩壁。
同时他心里嘀咕,这飞鹤山的生灵,怎么好像特别聪明似的?野地里长的,还懂看眼色,能装苦哀求。
宿笠刚才在地上试了几回,獾都没有乱动乱挣扎,不然就它那爪子,冷不丁地从背后来一下,绝顶高手也撑不住。
可能就是缘分吧,刀客一边想一边奋力往上爬。
这次很顺利,一直到快接近洞顶的时候,刀客发现不妙。
洞口的岩石并不牢固,手一碰晃悠悠的,随时有崩塌的危险。
天坑本就是穹顶岩石崩塌露出的“地下世界”,大多数都已成形,可也有还在不断扩大的。
宿笠犯了难,洞口近在咫尺,然而无可落足,这距离跳一下是过不去的,并且要横着往左上方跳。
宿笠缓缓挪动了一下位置,又试了旁边的岩石。
稍一用力,立刻有砂石往下滚。
“啪。”
一块较小的岩石直接崩裂了,哗啦啦掉了一地。
空洞的声音传得很远,刀客一咬牙,索性决定一掌拍过去,加速岩壁崩落。
等上面要塌的塌完了,他再往上爬反而省力一些,只是这样一来他必须冒着被碎石砸伤的危险,还因为无法闪避,不得不再次落到地面。人在半空中想要躲避崩塌的碎石是格外困难的,要不是身怀内功,这么做就是自寻死路。
宿笠微微偏头,抬起右掌。
“且慢。”
伴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一片阴影。
有人在洞顶,挡住了一部分日光。
刀客警惕地望过去,因为背光他看不见对方的面容。
“……宿笠?你怎么会在这里?”
刀客闻声也是一惊,差点要去揉眼睛,好在及时想到手不能松,否则就掉下去了。
“别靠近,这边不能踩,石头要塌。”刀客没有求救,反而让来人往后退。
墨鲤依言后退了两步。
是的,是墨大夫,背着竹编的大篓子带着药锄的墨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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