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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鲍掌柜一言不发,看着车夫老七哼着歌走了。
他揉了揉额头,找个借口把屋内的伙计打发出去,并锁好了门。
一道人影从房梁上无声无息地落地,信步走到桌前,拿起图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来。
“孟将军。”
鲍掌柜恭恭敬敬地抱拳,还差点要半跪地行礼。
孟戚抬手虚空一扶,鲍掌柜的腰就弯不下去了。
事实上孟戚也没想到昨天能在这里遇到故人。
鲍掌柜在江湖上毫无名望,他曾为楚朝边军教头,一身武功很是了得,马上马下都难找敌手。这不算什么,主要是他十四岁就征战沙场了,在孟戚麾下做过半吊子的先锋官。
那时靖远侯爱才,不愿让小将去冒风险,把他“扔”给了后方运粮守粮的孟戚。
一晃许多年过去了,孟戚乍一见面,根本就没认出来。
倒是昨天鲍掌柜看着上门找麻烦的、“四十来岁”的孟戚时,差点揉瞎眼。
鲍掌柜名冠勇,少年时巴望着想要勇冠三军,可惜他还没能成年呢,天下就一统了。
好在赶上了灭西凉,之后就一直在边军效力,不愿回太京。楚朝将才太多,搁在乱世,鲍冠勇怎么说也是一员上将,然而生得晚了,等他彻底长成一员悍将的时候,楚朝除了边军跟蛮人的冲突,根本无仗可打。
现在的鲍冠勇,已经七十二岁了。
廉颇老矣,而在米铺做掌柜的鲍冠勇,还没有廉颇的运气好。
齐帝陆璋做大将军的时候,文武倾轧,朝野混乱,鲍冠勇就是那时候倒霉,他被随便扣了一个“盗卖军资勾结蛮人”的罪名,削官流放到洞庭云梦泽充军,跟那里的土人打仗。
紧接着没多久,齐代楚立。
“……当年逃到了庐陵郡,想要在三位藩王里找个能效忠的,打过长江收复北地重立楚朝,没想到……竟都是目光短浅,自以为是的蠢材!”
鲍掌柜熬了这些年,也没什么人能诉苦,见着孟戚跟见了亲长一般,就差扑过去抱头痛哭了。
孟戚头痛万分:“你都七十好几的人了,如何做小儿姿态?”
孟戚后悔没带上墨鲤一起来,遇到这般情形,只需伸手将大夫的腰一揽,鲍冠勇必定被惊得呆滞不动。
昨天孟戚与墨鲤是戴着面具来的。
——城隍庙外送“疫鬼”的钟馗面具,挂了一长溜,顺手牵羊。
两人装模作样地打了一场,转头再溜回来抓了风行阁在这里真正的主事者。
不是车夫老七口中的“出山虎”,而是“出山虎”的师父,七十多岁的米铺老掌柜。
等取下面具,就是令孟戚意外,鲍掌柜震惊的“认亲”了。
真真是运气来了,挡得挡不住。
鲍冠勇不止知道风行阁的一切秘密,更甚者,他是风行阁的元老,是宁王谋士裘先生“请”出山的。
鲍冠勇心中依然有“楚”的存在。
可是他的行径,在孟戚看来很有意思。
不去带兵,不去军营,反而在风行阁里蹲着。
教出了好几个徒弟,徒弟又全部去混江湖了。
其实以鲍冠勇这硬朗的体格,效仿黄忠老将军,再上沙场绝无问题。
“那个车夫老七,是吴王的探子,你也不在意?”孟戚玩味地问。
“这样的探子太多了,风行阁里面不止有吴王手下的人,还有其他帮会宗派的卧底,不过都跟车夫老七一样是跑腿的。搜罗消息进来,帮人牵线买消息,接触不到机密。老七是贪财,其他人则是在帮会宗派里受欺压,才被派来做这苦差事……”
鲍冠勇五十岁之前压根没接触过江湖,如今俨然对江湖形势了如指掌,他一阵唏嘘,摇头道,“孟将军,末将老了,见了人世间许多不平事,谁等痛痛快快地活一场呢?得饶人处,我姑且饶人了。”
孟戚沉默半晌,忽然道:“我在太京见到一人绰号震山虎,亦是风行阁的人,你弟子绰号出山虎,这二者有什么关系?还是一个巧合?”
鲍冠勇闻言笑道:“太京来的情报半月前传来,知晓将军的消息,高兴得我一晚上没睡着。那震山虎正是小徒,我有八个徒弟,绰号相似。不过在江湖上跟这撞名得也多,将军是如何想到的?”
孟戚:“……”
这就真的是直觉了。





鱼不服 283|或亏于心
米铺的巷子走到底, 是一家挂着“慈汇堂”幡子的药铺。
因病人出入,街坊邻居嫌晦气, 药铺只能另外开了一道门, 不管是看病还是拿药都得绕道从那边走。
“让让,前面的挪个脚。”
“人命关头!别挡着路!”
车夫老七听到那边咋咋呼呼地叫, 伸头一看, 只见抬来的人满脸通红, 烧得人事不省了, 耷拉着的胳膊上老大一条口子, 伤处被水泡得发白, 流着恶臭的脓水——老七忙不迭地缩回头, 同时打消了借药铺门口的人群遮掩行踪的打算。
大灾之后往往要闹温疫, 商队明天就上路了,他可不想横生枝节。
至于彭泽水匪报复、宁王秘密用兵……都跟他老七没甚相干了。
江湖人想要活得长久,就得学会不盘根究底, 外加脚底抹油。
车夫老七低着头走出巷子, 米铺二楼的窗户后面,一个穿五福捧寿外褂的豁牙老员外皱眉吩咐道:“跟上去,不要太紧, 那家伙滑溜得很。”
员外身边的一个小厮立刻悄无声息地的下了楼。
这看似老迈的员外, 其实还不到五十岁,只是刻意弓腰耷眉,脸上皮皮挂挂,腮帮子还垂下来两块肉, 看着凶厉且老态。他不是旁人,正是风行阁在这里明面上的管事,“出山虎”袁亭。
鲍冠勇八个徒弟里,袁亭排行第二。
也是在江湖上最有“名望”的一个,跟小师弟震山虎根本不是一类人。
江湖上的人不知道他们是师兄弟,主要是“某山虎”、“某江龙”这类绰号烂大街,一抓一大把。办一场武林大会,叫一声“震山虎”保管能有十几个人应声。倒是“出山虎”这个绰号由于袁亭的存在,敢用的人比较少。
虽然因为早年一场江湖厮杀,袁亭嘴里少了两颗门牙,被江湖人在背后讥讽为“磕山虎”——磕到山头上没了牙的纸老虎,但袁亭还是极有本事的,读过兵法能上马打仗,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否则“铲除彭泽水匪”的活儿也不会落在他的身上。
袁亭看着窗外的那处夹道,若有所思。
在风行阁待久了的人,眼睛耳朵都很厉害。袁亭敢拿自己的脑袋打赌,他师父昨夜一定是见了什么人,知道了什么大事,因为今天清早遇见的时候,鲍冠勇的眼眶是红的。
——他师父可不是什么多愁善感,整日里长吁短叹,酩酊大醉的文士。
“昨儿来找茬的那两个戴面具的江湖人身份查出来了吗?”袁亭扭头问。
“没有,不过……那边的药铺来了一位新的大夫,也没查出来历。”
袁亭的属下战战兢兢地回答。
城里城外有一些房屋在风暴中损毁,洪水又淹没了道路,幸亏县城的地势高,水位只到人的腰腹处,才没闹出什么大乱子。衙门跟兵丁都忙着去清理废墟了,如果放着不管,在炎热的夏季人跟牲畜的尸体腐烂,很快就要闹瘟疫。
这么乱,又缺人手,城门盘查并不严格。
许多商队丢了行李,还得去衙门补办路引,进城时塞点钱也就过去了,这时候查外来者的行踪非常困难。
“药铺的那位大夫年过不惑,没留胡须,瞧着像有功名的文士,不像大夫。”
“很可疑?”袁亭皱眉问,
“不,也不算。”属下纠结地说,“单单这一天,他在铺子里已经救治了五十多人,不管是风寒咳嗽还是摔伤磕伤,更给一个难产一日一夜的妇人接生了孩子呢……”
虽然这时候郎中什么病都能治,但是跌打损伤跟妇人科差得就有点远了。
“亲手接生的?”袁亭吃惊地问。
不是他少见多怪,只是这种情形,百姓多半只能去药铺里请个医婆瞧瞧,郎中大夫是不乐意去的,去了也只是给把把脉,开个催产的方子
。这不能怪医者,男女有别,有时候救了孩子跟妇人两条命,转头妇人就给婆家娘家逼死了。
“是城东一家的妇人,夫婿三日前被风吹落的瓦片砸死了,据说当时就受了惊,这个遗腹子说什么也不能出事,他家人才合力把妇人抬着送过来的。虽然人命关天,但是这事一般人都要推脱,毕竟要是没人起文书让妇人婆家画押,没准还得吃官司,可那大夫二话没说就点了头,一刻钟之后孩子就生出来了,据说再晚一步就是一尸两命。”
袁亭的属下神情复杂地点点头,补充道,“这不,有神医在慈汇堂坐诊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要不然天都黑了,怎地还有许多人堵在药铺前?”
袁亭深深皱眉,江南的神医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他们的行踪是风行阁的收入来源之一。
不管是官是商,是江湖人还是读书人,都免不了要花钱寻找神医的下落,为他们自己或者家人寻觅治愈的希望。有时候他们还要多花一笔钱,询问风行阁究竟找哪一位神医更合适。
别说外来的神医了,就算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神医,只要在某个地方行医治好过疑难杂症,就会被记下来,并在那之后一直记录关注这位神医的行踪,有时还会乔装打扮现身帮神医解决一些麻烦。
一个活着的、愿意给人治病的神医,每年能给风行阁带来许多钱财。
就算没有济世救人的志向,单单冲着“钱”,风行阁上上下下都很有干劲。
“江湖上藏龙卧虎,或许真有连我们风行阁都不知道的高手,至于连我们都不知道的神医……”
袁亭顿了顿,那就根本不存在!
需知医道也有传承,确实有看医书自学的,可是没见过那么多“病患”,手里没有足够的“脉案”,再有天赋也就是个寻常的郎中大夫,暂时是成不了神医的。
“这……会不会是江北来的?”袁亭的下属试探着问。
袁亭眉心一跳,终于想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孟国师跟那位墨大夫,已经渡江南下。
虽然情报说他们在荆州,而这里已经接近庐陵郡了,但是发生在孟国师身上的离奇之事也不是一件两件。
“那位墨大夫,似乎是秦神医的弟子?”袁亭忽然问。
“是有这么一说……”
纵然风行阁的情报再快,远隔千里的地方还是有些不清楚,尤其是关于西凉人跟阿芙蓉的加急情报之下,旁的消息就慢了一步。
提到秦逯,袁亭就想到了灵药村的彭仙人,心里再一盘算,妥了!那两个上门探听彭泽水匪之事的面具人就是孟戚墨鲤!
“掌柜呢?快,你到药铺那边排个队!待会儿我跟掌柜去找那位神医。”袁亭精神一振,脑子里那些家国利益得失算计统统一扫而空,满眼都是急切。
鲍掌柜最近一个月一直说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往,不愿多出门。
袁亭想要给师父寻个神医看看,奈何鲍掌柜不乐意,脾气硬起来吹胡子瞪眼,把徒弟喷得老远。要不是看他老人家骂起人来精神头十足,不像有什么大病,袁亭都想下蒙汗药把鲍掌柜麻翻了抬着去找大夫了,年纪大了调理的方子该吃还得吃啊!
于是那边鲍冠勇正高高兴兴地跟昔年老上司说着自己的八个徒弟,转眼就有人敲门进来,孟戚跃上房梁,看着鲍掌柜勃然大怒把时候进门的袁亭骂了个满脸唾沫星子,袁亭也不理会,搀着老爷子就走。
——去药铺?见墨大夫?!
孟戚眼珠一转,悄悄弹出一记指风。
鲍掌柜腰背一软,撑着的那口气没了,立刻被袁亭搀了出去。
一行人有的在明有的在暗,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往慈汇堂去了。
慈汇堂里两位大夫看着墨鲤下了银针之后,取火烤过的刀给刚送来的那个病患剔除割掉胳膊创口上的腐肉,像这样伤口化脓的人十分棘手,病患高烧不退牙关紧咬,熬好的药也灌不下去,只能靠病患强健的体质跟意志力硬扛。
现在有别的法子能用,他们自然目不转睛地看着。
墨鲤一边动手,一边告诉他们刚才的穴位下针是几分,留针多久,病者是青年如何,老者如何,妇人又如何。
眼见着脓水跟腐肉皆去,流出鲜红的血,墨鲤这才将药粉小心地敷上去。
他口述方子,待药铺的学徒飞速跑去抓药,墨鲤又将这剂药方里君臣佐使的关系掰碎了讲一遍,力求下次遇到不同的病患时慈汇堂的大夫能开出合适的药方。
墨鲤说得极快,却简洁明了,并不咬文嚼字地拽古籍医书上的句子,慈汇堂里的人听得入了迷,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来把墨鲤说的话全部记下。
孟戚溜进来的时候,看到墨鲤在热水盆里净了手,旁边小厮一个捧着热毛巾另一个捧着茶,神情恭敬。
这般情形,是墨鲤初踏入慈汇堂时不曾有的。
墨鲤昨天本来只想来这里买些药材,却碰上了一个被毒蛇咬伤,半条腿青紫肿胀脸上带了黑气的年轻人,大夫束手无策,又见情势危急,送人来的也说不清是什么毒蛇,为防止毒发攻心只能砍掉一条腿。
这年头如果缺了一条腿,活着比死了还难,墨鲤只能出手“试试”了,因为不诊脉他也不知道毒发的情况。
墨鲤不但身怀内功精通医术,还看过薛令君的两本手札,对毒行气血经络影响脏腑的过程十分了解。
那年轻人不止捡回了一条命,也保住了腿。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唯有这中毒,一旦好转脸色立马不一样,脉象呼吸都在好转,长眼睛的都能看到墨鲤从阎王手里抢了一条命。慈汇堂的大夫从目瞪口呆到心服口服,只是昨天还“交流医术”,今天似乎已经成了“讨教医术”了。
因为江南不缺医术高明之辈,可是像墨鲤这样毫不藏私的人就少了,让人想不敬重都难。
“这不是鲍掌柜吗?您老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不舒坦了?快请这边坐!”
鲍冠勇与袁亭进来的时候,墨鲤神情不变。
药铺的小厮上去招呼,慈汇堂的大夫却在悄悄皱眉,低声对墨鲤说:“这鲍掌柜是巷子前面一家米铺的,年轻的时候可能在军中当过兵,体格硬朗得很,大冬天都能只穿一件夹袄。最近也不知道是家里晚辈不孝顺,还是老了脾气坏,老是装病。在家里哼哼唧唧地说不舒坦,巴巴地将我们请了去,我一搭脉……好家伙,七十来岁的人身体棒得小伙儿似的,您说常人总有点小毛病要调养吧,什么脾虚气弱、腰肌劳损,连年纪大了的肾阳虚都没有!这能让我开什么方子?我只能说人年纪大了,关关节节总有不舒坦的地方,吃药也不抵用,养着别累着就好。”
“可不。”另外一个大夫也愤愤地小声道,“他家不信,把城里的大夫都看遍了。”
屋内所有练过武耳朵好使的人:“……”
袁亭眉头紧皱,这些话他不是没听过,但他坚持相信这是医者本事不够的缘故。
江湖人落下的病根,不懂武功的寻常大夫可能看不了。
袁亭只知道自己师父从前是楚朝将官,被诬陷流放到南方瘴疠之地,还大病过一场,现在年纪大了,又住在多雨潮湿的地方,怎么可能一点毛病都没有呢?
鲍冠勇:“……”
嘴痒,想喷徒弟。
这个徒弟什么都好,本事也大,就是死板起来脑子一根筋。
藏身暗处的孟戚差点笑出声。
墨鲤瞥了房梁一眼,淡定请坐在自己面前的鲍掌柜伸出手。
鲍冠勇早就猜到了墨鲤的身份,孟国师既然在附近,这个忽然冒出来的神医是谁还用说?
虽然他经常装病,但是装病装到秦神医的弟子面前,装到昔年的老上司眼皮底下,鲍冠勇老脸一阵燥热,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
墨鲤一边诊脉一边思索着鲍冠勇为什么要装病,说实在话,这脉象给他看也想劝鲍掌柜早早回家,别耽误了外面其他百姓等着瞧病。
这时梁上“沙鼠”给墨鲤支招了:
“阿鲤,我这位老部下,竟然是被宁王那位谋士裘先生请出山的。
“他的大弟子在庐陵郡,二徒弟是眼前这个,其他徒弟哪怕只学了一点本事的,也分散在大江南北为风行阁出力。
“清缴水匪是袁亭办的,近年来他不太露面了,现在干脆装病,你猜他想做什么?”
墨鲤会意地传音问:“他跟那位谋士不是一条心了,而袁亭还死心塌地为那位谋士办事?”
“是也不是。”孟戚慢悠悠地说,“秋阁主的父亲对他是有恩的,如今做的事是在光复楚朝,或许能一统大江南北呢。他前期是很卖力的,至于后来……”
鲍冠勇的想法变了。
无论宁王那位谋士怎样深谋远虑,才智过人,蛰伏培养的势力庞大。鲍冠勇经历过陈朝末年的纷乱,听过见过打过交道的猛将谋士多如过江之鲫,他承认裘先生的本事,可要说对裘先生信心十足,认为大事必成——不可能的好吗?!
哪怕现在的敌手,不是陈朝末年那会儿,鲍冠勇还是直犯嘀咕。
好比亲眼见过一整桌酒席才能让人吃饱的,现在眼前只有一菜一汤还说绝对饿不了肚子,鲍冠勇哪里肯信。
“最近装病,应该是察觉到了秋景跟他的父亲不是一路人,他开始为难了,是要为楚朝博一个将来无视秋景,还是在即将到来的大变里站在秋景那一边……”
墨鲤听着,看向如坐针毡的鲍掌柜,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对他跟孟戚而言,遇到鲍冠勇是再顺利不过的事,风行阁的一切情况很快就能了如指掌,但是这位老迈的楚朝边军教头,正挣扎在两难之间。




鱼不服 284|盖不知其苦
“老人家的气性有点大, 又有心事,有什么话多跟家里晚辈说说, 不要动辄发脾气, 对身体不好。”
墨鲤没开方子,只给了鲍冠勇一小瓶慈汇堂的清心平气丸。
袁亭将信将疑, 又见老爷子难得的没吭声, 心道不发脾气就行, 大不了回米铺后再细问。
慈汇堂的人将他们送出去时, 墨鲤也跟了几步。
“有些事就跟病一样, 是拖不得的。”
鲍冠勇身形一震, 猛地回头, 可是墨鲤已经在看后面一个被药铺学徒搀扶起来的病患了。
方才传于耳畔的声音细如蚊吶, 应该是那位大夫说的。
可恍惚间,听着又像是孟戚的声音。
鲍掌柜神思不属地被徒弟搀了出去。
袁亭不傻,见鲍掌柜这般模样, 知道师父真的有事瞒着自己。
当这根筋转过弯, 原本没想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浮上心头,袁亭脸色沉了下来。
——他想不明白,眼看宁王即将起兵, 师父这是反悔了?
师徒两人回到米铺后面的小楼, 这座木楼附近有五条夹道,寻常进出无碍,一旦拉下机簧,共有十八处机关启动。江南多巧匠, 鲍冠勇更是风行阁的元老,他们在小城里看似只有米铺一个据点,实际上后面一整条街住的全是风行阁的人。
袁亭自然不能在外面跟鲍掌柜说那些事,他装作平常的模样,看账本处理风行阁里的琐事,等一更天才吹了灯躺下。
半刻钟后,袁亭悄无声息里翻过窗子,闪身钻进隔壁鲍掌柜的屋子。
鲍冠勇果然没有入睡,一直坐在凳子前等徒弟。
屋内黑漆漆的,又不能点灯,师徒两人谁都没开口,就这么定定地看了半晌。
唯一的亮光来自远处的慈汇堂。
“师父,你不看好宁王?”袁亭轻声问。
“宁王好色无用,有何可说?”
鲍冠勇哼了一声,江南三王但凡有一个顶用,这会儿他会在这里吗?
袁亭耐着性子说:“师父,矮子里面拔高个,比起荆王的自负傲慢,吴王的贪得无厌,只是好.色无能而已。再说我们又不是辅助宁王,当年裘先生不就说了,好色有好色的好处,今年宠明年扔,宁王有二十多个儿子,挑一个能撑大局的,总比吴王荆王那边机会大一些,如今不正验证了裘先生的话?宁王十七子,少年有为,文武双全,楚朝大有复兴之望。”
鲍冠勇伸手把药瓶子倒了倒,直接吞了一颗清心平气丸。
袁亭:“……”
他说错了什么?
至于当场吃药给他看?
鲍冠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怒急伤身,秦神医的弟子确实周到,面对装病的人都能开出合适的药。
“你在风行阁这么多年,江南出名的俊杰才子你没见过,也听说过。你倒是跟老夫讲讲,宁王十七子算哪一根葱?他的文武双全,到底是真材实学,还是被人吹捧出来的?”
吹捧那是肯定有,可也不是一点真才实学都没有,不然捧都捧不起来。
为了名利前程可以昧着良心说话,可要是昧太多连良心都找不到了,在儒林文坛就没有立足之地。
袁亭不解地说:“为君王者,只要知人善用,无需事事比人优。”
历朝历代有多少状元,皇帝还得必须写出一篇比状元更花团锦簇的文章吗?
“哼,知人善用,说得容易。”鲍冠勇一摆手,冷笑道,“老夫从前乃行伍中人,后来混迹江湖,最不耐烦的就是诗词文章。老夫当然不会认为要做皇帝必须得有状元之才,科举选官在老夫看来,不过是为了挑聪明人。死读书读死书,不通治国策论的,最多考到举人,哪怕祖坟冒青烟让他们金榜题名,捞个进士及第在官场上也混不出任何名堂。试问如果满朝文武都是聪明人,皇帝没他们聪明会怎样?如果满朝文武都不够聪明,国家会怎样,百姓又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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