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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不服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堂放逐者
裘思没有等多久,一个蒙面黑衣人悄悄来到亭中。
“裘先生,事情都办妥了。”
裘思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像是看穿蒙面人心里的不安,轻轻拍着他的肩说:“玉衡,你可是觉得我不该这么做?”
蒙面人俯首,恭敬地说:“属下愚钝,只知道先生必有用意,但天授王狼子野心,先生当年帮了他一把,后又屡次相助,可是以属下看,他脑有反骨,是会恩将仇报的人。”
裘思大笑,摆手道:“不,我从未指望过他报恩。”
天授王是一颗好用的棋子,撞到了他的手里,他们只不过是互相利用。
没有恩,何须报?
蒙面人舒了口气,连忙忧虑道:“此番天授王得先生之助兵出益州,可属下担心他可能会违背诺言,不北上而是挥军东进。如此一来,扬州就危险了。”
“不是可能会,是一定会。”裘思眼都不抬,淡定地说。
蒙面人震惊,慌忙道:“那该如何是好?”
裘思一派淡然,目光平静无波,轻叹道:“江南真正缺少的是什么?人们偏安一隅,越是身份显赫就越是怕死,越不肯动弹,上到藩王下至行脚商人,都是这样的念头。日子过得不好,他们就怀念楚朝,可就在嘴上念一念,真要他们豁出命去,却没有多少人乐意。此番差役小吏为何甘冒巨险,相助我等对抗世族,默认宁泰城翻天换地呢?”
“因为……觉得活不下去了?”蒙面人喃喃
“不错,我要让更多的人、江南乃至整个天下的人都感到活不下去。”裘思仰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继而轻声笑道,“你可听说过,想要把捕捞上来的鱼活着运到千里之外,就要在船舱水池里放入一条凶猛的乌鳢。圣莲坛是必须的,天授王也是必须的,现在乌鳢已经跃入池中了。”
蒙面人手脚冰冷,额头冒汗。
“可,可是……”
他喏喏地重复着,本能觉得不妙,却不敢质疑裘思。
裘思抚着他的肩膀,语气宽慰,眼底却无一丝情绪。
“呵,只是吓吓他们,你看扬州前面还有荆州顶着呢!大难临头,许多人就会变得好说话了,不会再认为是妄动兵戈,豁出去还能拼命,缩着就只能等死了。”





鱼不服 305|若趋炎附势
墨鲤眉心一跳, 侧头望向街面。
尘土飞扬,数匹快马奔向城门。
擦身而过一瞬间, 墨鲤看到了骑者焦躁惶恐的神情。
——难道出事了?
墨鲤悄然后退, 隐入小巷。
“前辈请留步。”
身后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墨鲤非但没有停下, 反倒加快了步伐。
等到僻静处, 白发白须的年迈老者眨眼就成了三十来岁的文士, 匆匆换一套外衫, 藤箱不好遮掩就用布裹一下, 低头沿着坊间墙角行路, 脚步虚浮无力, 时不时还装作病弱咳两声。
这里是风行阁的大本营, 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甚至路边的一个普通百姓都有可能卖消息给风行阁,若不是全城封锁戒严, 注意到墨鲤的人会更多。
即使如此, 墨鲤还是在短短一个时辰内遭遇了几拨江湖人。
譬如方才,就因为奔马带起的尘土没落到墨鲤脸上,立刻就被街边一个看热闹的江湖人发现了, 试探喊着前辈跟了过来——好在跟踪一位武林高手有丢命的风险, 那人不敢太靠近,这才被墨鲤轻松甩脱。
现下要乔装改扮,墨鲤本能地选择了他熟悉的一类人。
病患。
咳喘的时候脸上哪一块肌肉抽搐,忍着喉咙咳痒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墨大夫能学得惟妙惟肖。
最为有利的是,这样咳个不停的穷书生,是没人愿意挨近的,怕染上同样的病。
连接近都不愿了,谁还仔细看他长什么样?
不过这效果,委实好得出格了?
“啪。”
一家半开着门的客栈,打探消息的小二瞥见街对面的墨鲤,直接把门带上了。
来不及挪门板的茶水铺子,一个婆子索性抡起扫帚来驱赶:“痨病鬼,快走,看什么看?”
墨鲤心想,是装得太过了?
不应该啊,痨病不是这个症状,寻常咳几声最多绕着走,不至于被撵啊?
真得了痨病,别说提着重物行路了,怕是床都起不来了。
他身上的衣服也只是料子样式落时了,这可是慈汇堂帮着墨鲤置办的,自然不可能是真的旧衣裳,不过出门在外财不露白,特意选了这么一件灰扑扑不起眼的外袍。
袖口衣摆甚至没用针线锁两道边,毛毛糙糙的,料子还差,偏又是一件长袍子。时值盛夏,除去老者跟文士,人人都穿着单衣短褂。毕竟慈汇堂“认识”的墨鲤是位老先生,现在墨鲤变成三十来岁的模样,再穿上这么一身衣裳,瞧着可不就是穷病书生?
可墨鲤还没靠近呢,怎么这些人像是看到瘟疫似的。
墨鲤有些纳闷,停步抬头张望,虚掩口鼻装咳嗽。
“喂,药铺在前面那条街左转。”
茶水婆子竟又喊了一声。
旁边点心铺子的伙计笑道:“茶婆怎地忽然发了善心,跟个痨病鬼多话?”
婆子朝他挥了一扫帚,没好气地说:“外头还乱着,他一个病着的穷酸书生跑出来,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不是无家可归,就是急着找大夫救命。但凡还能熬得住,家里有余粮的,谁往坊外跑啊!”
昨夜先是丧钟,紧跟着王宫起火,连普通百姓都知道局势乱了。
谁不怕死呢?
墨鲤愣住,他没想到是病患这时出现在街上本就不寻常,普通百姓又不懂分辨病情轻重,装也白装。
墨大夫怀着复杂的心绪继续往前走,既然装了,索性就装到底。
结果走了没几步,竟遇到了刚才喊着前辈跟进巷子的江湖人。
那人东张西望地从墨鲤身边走过,突然一个顿步,疑惑地缓缓转身。
“前辈?”
“……”
墨鲤手指微僵,他已经借着咳嗽掩住了半张脸,不管是外表还是行路步态都跟刚才截然不同,更不相信自己装病能装得不像,所以对方是怎么一个照面就看出来的?
难不成在诈他?因为觉得病患这时候出门很奇怪?
墨鲤继续咳了两声,那人无奈道:“前辈,在下奉命在城里寻觅前辈与……”
可能是不确定墨鲤的身份,出于谨慎还是没说出孟戚的名字,只是拱手道:“宁泰、乃至整个江南的武林高手,在下敢说没有不熟悉的,前辈武功出神入化,奔马扬尘近在咫尺,尤可无声无息地隔了去,正合在下所寻之人特征,一时情急追上来,还望前辈恕罪。”
礼数可谓周到,但墨鲤还是没想通哪里露了破绽。
改头换面,连衣服都换了,怎么——
墨鲤目光忽地停在了自己的鞋履上。
“……前辈易容之法令人叹服,怕是寻遍江湖也没有第二人有这样的本事,若非匆促间前辈找不到第二双鞋能更换,在下就要被骗过去了。”
墨鲤面无表情,缓缓放下虚掩口鼻的右手。
——不,这易容术一点也不神奇,在乔装改扮这条路上,他可能还要学很久。
“果然是墨大夫,失礼,借一步说话。”
那人显然看过墨鲤的画像,反正墨鲤现在是三十多岁的文士模样,差不离就成了。
“在下姓单,在江湖上有个绰号,叫做撼山虎。”
“……”
墨鲤再一次正视起眼前这江湖人打扮的汉子,木然道:“那震山虎……”
“我小师弟。”
“出山虎袁亭?”
“是我师兄。”
“鲍掌柜?”
“正是在下的师父,此番前来宁泰城,乃是奉了师命。”撼山虎晃晃脑袋,有些难以理解地说,“师父忽然叫我们不可掺和宁王承嗣之事,又让我们联络四方,支持秋阁主,说风行阁将有一场大变。您跟孟国师初至宁泰,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消息来源,怕是无处落脚,师父特意叮嘱我来街上相寻。”
墨鲤不由得推谢道:“鲍掌柜太客气了,吾与孟兄自有打算……”
一声急促的响箭破空飞来。
撼山虎神情剧变,飞身躲避。
结果人在半空,生生被墨鲤一手拉到了旁边,像是拖拽着什么货物一般,眨眼间两人身影就到了十步开外。
撼山虎稀里糊涂地落了地,待脚踩稳之后,拿眼一看,方才发现响箭只是扰人耳目的幌子,十几枚蓝汪汪的飞针正钉在他原本闪避方向的墙壁上,霎时间出了一身冷汗。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撼山虎慌忙躬身行礼。
他惊怒归惊怒,人却十分机敏,当着那些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黑衣人的面儿,就绝口不提墨鲤的姓氏了。
墨鲤没有答话,因为又有几十根利箭飞来。
劲风带起衣袂袍角,墨鲤挥袖一拂,柔力使得利箭纷纷坠地。
忽而他瞳孔收缩,右手一抬,将“收来”的利箭高高抛起,同时身形似游龙掠云一般急向前去。
足底第一此踩上墙壁,第二记踏上路边飘零而下的落叶,第三下换力时距离放箭的人只不过一臂之遥。
“砰——”
“啊!”
弓弦崩裂,反弹出去抽伤了放箭者,他们接二连三的捂着手掌痛叫连连。
所有的事都发生在一瞬间。
这边撼山虎看到墨鲤手里划破十来张弓弦的短刀,低头一摸才发现自己腰间的兵器不见了。
那边第一波射出的利箭被抛在空中,其中一支箭头跟别的相撞,竟冒出了火花,紧跟着轰然炸开。
“霹雳堂的混元箭?”
撼山虎惊得出了第二身冷汗,直唬得面无人色。
若是墨鲤刚才大意,没发现里面有一根箭外表样式不对,随意将箭抛下的话,这会儿不被炸伤也会受内伤。
“尔等何人,竟敢在风行阁的地盘上撒野?”撼山虎怒喝道。
街上的百姓全部吓跑了,周围只剩下一群黑巾蒙面人。
墨鲤抬手阻止了撼山虎上前。
因换衣乔装太急,头发未能束好,方才一番兔起鹘落,看似轻如柳絮飘若鸿毛的身法,其实险之又险,使得他鬓发微散,有几缕发丝滑脱,沿着额角脸颊垂落。
乍一看,竟是平添了数分江湖人的不羁洒拓。
“宁泰城这里里外外严密得不是铁桶,也胜似铁桶了,你且想想,究竟怎样的一群人能够瞒过这么多双眼睛跑来偷袭,连箭都用上了,这些武器从何而来?”
墨鲤语气淡然,撼山虎浑身大震,怒喝道:“是风行阁的哪一位兄弟?我称你们一声兄弟,却在背后暗箭伤人,如今还敢做不敢当?让自家人互相残杀起来?”
“哼,撼山虎,先动歪脑筋的是你们师徒。”
远处遥遥传来一道声音,紧跟着许多人就从巷底、铺子、街口冒了出来。
当先那人提着一口鬼头刀,身高八尺,孔武有力。
“裘先生早就看出你们师徒的狼子野心,竟想借着宁王薨逝之机,在风行阁里挑拨离间!弟兄们听着,若不除去这些心怀叵测的无耻小人,吾等有何颜面去见阁主,去见裘先生?”
“你!”
撼山虎被扣了这么大的罪名,怒发冲冠,正欲辩驳。
孰料那鬼头刀仍嫌不够,指着墨鲤道:“铁证如山,你们师徒早就跟孟国师等人勾搭上了,为此不惜出卖风行阁。你不是我的兄弟,我们没有这样的趋炎附势卑躬屈膝讨好他人的兄弟。”
撼山虎气了个倒仰,他就是礼数周全一点,怎么就成了卑躬屈膝讨好墨大夫了?
救命之恩还当不起一礼吗?
“来啊,杀……”
鬼头刀第三个字还在口中有未尽之音,劲风已然扑面,他极力偏头,奈何这“暗器”来势太快。
“唔噗!”
鬼头刀惊怒地捂着嘴,他满嘴是血,上槽牙竟被打掉两颗。
暗器只是一枚铜板。
“趋炎附势?”墨鲤想了想,学着孟戚将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拈着铜板道,“我竟不知,孟兄与我何时成了一股‘势’,原来只吾二人,亦可算是别人追着投奔的日头,求着攀附的势吗?”




鱼不服 306|巧言令色
鬼头刀吐出混着牙的血, 额头青筋直跳。
他倒没做缩头乌龟,反而含混着声音喝骂道:“宁泰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江南的百姓又是什么日子?每年冬日城外都要饿死许多流民, 风行阁救不过来,有多少弟兄从前也是过着那种生活?谁若阻挡裘先生的大事, 就是跟弟兄们过不去!”
“你!”
撼山虎环视四周, 只见大部分人盯着自己的眼神颇为不善, 还有一些人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接触。
能被鬼头刀带到这里来的人, 想来都是支持宁泰起兵的。
不说他们, 就在三天前, 连撼山虎都这是么想的。
撼山虎是个小事精明、大事糊涂的人, 他亦知道自己这个毛病, 所以向来是听师父的。既然师父传信来让他们师兄弟罢手,那自然就有罢手的理由,撼山虎不像其他师兄弟还在纠结观望, 直接就跑出来找人了。
秋阁主下过命令让各地分舵的人相助孟国师, 故而撼山虎不觉得的举动有何不妥,才连行踪都没有掩饰。
其实也不需要掩饰,城里城外到处是江湖人, 不是打探消息就是制止乱象, 撼山虎混在其中一点都不起眼。
事实上在找到墨鲤之前,撼山虎都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于是问题来了,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是否可以找到人, 这帮混账为何来得这么及时,连霹雳堂的混元箭都备下了。
而且眼前这阵仗跟架势,怎么看都不是对付自己一个人的。
撼山虎心里一凉。
他的师兄弟里面,恐怕有人不愿放手,以至于出卖了消息……
“然后呢?”
墨鲤忽地开口,状似慷慨激昂的鬼头刀跟心中发冷的撼山虎同时愕然抬头。
墨鲤翻玩着手里的铜板,五指灵巧,铜板在掌间指缝里忽隐忽现。
众人看了一阵牙痛,鬼头刀更是捂着腮帮子警惕地退后一步。
“你们要起事,要造.反,去就是了。为何拦着你们这位绰号撼山虎的兄弟,不许跟我碰面?难不成我与孟兄二人,就能拦得住你们风行阁上上下下,挡得住百万铁马强兵?”
武林绝顶高手也没法跟大军硬扛,上千的精兵箭雨,再加百门火炮的威力,甭管什么样的高手都得望风而逃。
墨鲤说的在情在理,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他们风行阁的人,最清楚孟戚手里的势力——压根就没有!如果不算眼前这位关系成谜的墨大夫,孟国师孑然一身,前面几十年不知道哪处山凹里隐居,竟然丁点蛛丝马迹都寻不着。
需知培养势力,从粮盐炭铁到马草豆料皆不可缺,除非孟国师有个桃花源能自给自足,否则没人能在风行阁这么下力气去查的时候,依旧藏得严严实实。那西凉人行事诡秘,飘萍阁这么个杀手组织还露了端倪呢!
撼山虎被墨鲤一提醒,立刻恍然大悟。
鬼头刀忍着牙痛在这里废话,当然不是为了气他,话是说给这四周的风行阁其他人听的。
——扣死罪名,教唆煽动,安抚人心!嗨,老一套!
撼山虎精神一振,打不过嘴皮子还吵不过吗?
他高声道:“弟兄们听我一言,我师父鲍掌柜年纪大了,把几个徒弟当儿子看,难道你们家中父母听闻孩儿要谋逆,心中就不忧虑吗?鲍掌柜做过楚朝的武官,跟孟国师乃是昔年旧识,他老人家吩咐徒弟来见故人几面,就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鬼头刀神情骤变,正待抢话,却见墨鲤抬起手,指缝间铜板反射着刺眼的日光。
鬼头刀顿时一个哆嗦,直接藏到了旁人身后。
“哈哈!”
撼山虎毫不留情地指着对方,放声嘲笑。
这怂包又滑稽的样子,惹得同来的风行阁高手感到颜面大失。
“诸位弟兄,真正挑拨离间的,是此人才对!”撼山虎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手把脑袋上的罪名给扣回去。
“怎么说?”
终于有人应声了,说话的是一个道人打扮的枯瘦老者。
“白羽真人。”撼山虎朝这老道士抱个拳,客气地说,“咱们风行阁是为何而建?不就是给江湖兄弟混口饭吃,给广大穷苦人找个靠谱的饭碗,不管是码头脚夫,还是马行的车夫,说到底都要养家糊口。朝廷不仁,咱们就反了朝廷,这没什么可说的,然而风行阁不是某个人的东西,也不冠某个姓氏,难道某位兄弟因家室之累不能举义,就要把他打做叛徒吗?”
众人有些骚动,开始交头接耳。
老道士闻声冷笑,神情难看地说:“大伙儿都豁出身家性命,舍生忘死,偏偏有人贪生怕死做了逃卒,这难道不是叛徒?”
此话一出,众人即刻静默,不敢再出声。
撼山虎是个拧性子的人,他本来是挺想复楚的,现在却生出强烈的抵触情绪,连带着本来很尊敬的风行阁元老也觉得面目可憎了。
“你这是胁迫——”
“废话什么,放箭!”
老道士断喝一声,利箭如雨倾泻。
仓促间根本看不清里面夹了几根接不得、碰不了的霹雳堂混元箭。
身处狭窄的巷道,两面是墙避无可避,撼山虎一时面无人色,因为他发现放箭的人不是那些后围来的熟悉江湖人,他用言辞说动了其中一部分,以为再动手的时候肯定有所迟疑,这样他就能从天罗地网里找到空隙脱身。
可是这次放箭的竟又是一伙黑衣蒙面人,跟先前弓弦断了伤到手的家伙一样,都是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
墨鲤分寸不乱,他任由两方斗嘴皮子,当然不是为了看热闹。
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他看清周围地势,以及埋伏在暗处的人。
墨鲤提气展袖,旋身落足的每一处看似随意,却都恰好面对三支不同方向射来的飞箭,人于急掠之下,拂指轻扣箭身。
犹如琵琶急弦,挥落成雨,箭头打着旋儿相撞。
“轰!”
“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在矮巷里响起。
那刺目的火光仿佛是为了一个人而生的灯火,永远只能追逐他的背影跟脚步,连爆开的尘埃都攀附不上那飞扬的衣袂袍角。
“咳咳。”撼山虎被烟尘呛了个半死,随即肩上骤然一紧,人已经被带着飞上了屋脊。
他张口结舌地望向墨鲤,后者神色淡然,依旧是发丝不乱,衣袂不沾尘埃的模样,完全看不出这人刚才在一瞬间解决了漫天箭雨,又返身将自己跟那口藤箱一起带出了包围圈。
这时墨鲤突然抬手,接住了最后三枚飞来的柳叶刀。
为了隔绝毒性,掌沿布满了内力真气。
暗器在他指间直接化为了粉末,簌簌滚落。
“你,这……”
“走!”墨鲤没有心思听撼山虎结结巴巴的感谢。
撼山虎抹掉冷汗,意识到自己完全是个拖后腿的存在,翻下屋檐飞快地溜了。
待尘埃落定,众人便只看到屋顶上的墨鲤,除了所站的位置发生变化,神情举止跟方才没什么区别,仿佛放出去的不是要人命的利箭,而是请他看了一场烟火。
“好功夫,果然不愧是……”
白羽道人一顿,惯用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墨鲤在江湖上毫无声望。
就算有,也是在风行阁上层盛传。
“不愧是一位大夫?”
突然冒出的声音让白羽道人脸色大变。
孟戚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发现孟戚是怎么出现,又是怎么到了白羽道人身边。
面对齐刷刷指向自己的兵器,孟戚笑得轻松写意,白羽道人却是有苦难言。
肩背经脉处剧痛难忍,简直像是毒虫啃食一般,白羽道人试图用真气驱逐,结果那股要命的暗劲直接爆发出来,痛得老道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众人大惊,以为孟戚对白羽道人下了毒手。
孟戚踏着刺过来的刀剑,伸手抓起一个准备逃跑的蒙面黑衣人。
“既然都是风行阁的人,为什么还蒙着脸?”孟戚冷笑,又捞起一个往半空中抛去。
那人手足乱挥,惊恐地想要止住抛势,奈何身体不听使唤。
就在他快要一头砸穿房顶的时候,墨鲤拽住了这家伙的衣领,同时撕了蒙面巾。
孟戚身法迅捷如电,忽东忽西,不断地揪住狼狈逃窜的蒙面人。
然后他跟墨鲤一个抛一个接,眨眼房顶上就挂了一排人。
“那个是雷老三。”
“他们不是回去了吗?”
下面的江湖人议论纷纷,显然也感到吃惊。
孟戚拈着一根从蒙面人箭囊里顺来的怪箭,仔细打量。
“孟国师小心,这是霹雳堂的混元箭,一旦被射出去撞到物件,就有可能触发里面暗藏的火药。”
说话的人缓缓行来,手持折扇,面色冷肃。
风行阁诸人却是一惊,部分人露出了进退两难的表情。
“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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